第七章
翊築沉默,轉身看禾均。
「如果你是想道歉,省省!」禾均似笑非笑的望著翊築。「你自己要小心!…而且我建議你,如果你想衝過去興師問罪,最好也省省,哪有人會自己承認這種事的?」
翊築拉開活動躺椅,躺上床。「等你好了,讓我去公寓躲一陣子吧!」
禾均熄燈,沒有回答。
房內陷入黑暗,翊築的聲音輕輕傳來。「這次要真的做了斷了,不是嶺青就是耀文,如果都不是,就是以前那幫人。…找時間,我會去問清楚,要我怎樣無所謂,就是不能動房子里的人!」
一陣沉默之後,禾均低聲說:「翊築,你不是一個人,現在連我都遭殃了,他們知道我的警告是認真的,他們自己會小心。別以為他們什麽都不說就是不懂,連毅嘉都懂,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被搶。你不覺得這個家挺好的嗎?每個人都是互補的,怎麽補,就看大家對彼此投入多少了!」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翊築說:「開始組樂團是大一,大二時我們就找到可以演唱的地方,那一年認識嶺青,他是老闆,對我們都不錯,有意想捧我們,找了很多人來看我們演唱,所有的人都要我脫離樂團自己出去灌唱片,可是我不想。那時我母親頻繁進出醫院,連外婆外公都被她拖累,嶺青大概自己打聽到的,跑來跟我說,他可以幫我忙,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我有時想想,都覺得很荒謬,男人也可以賣美貌!」
「他挺愛你的!」禾均輕語:「有些男人想賣都不夠格呢!你該偷笑了!」
翊築停了好一陣子,禾均轉頭看,發現翊築在笑。
「喂!我是認真的,你在笑什麽?」禾均又半帶揶揄地說:「我到現在每個月都還在拿贍養費,那是八年多以前的事,贍養費到現在沒有斷過,不然你真的以為我寫小說寫的出進口車,住的起大洋房?憑我寫作的速度,會把自己活活餓死!對方欠你的,你就拿吧!沒什麽好愧疚的!」
翊築趴在躺椅上,轉頭看禾均,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均,你真的好厲害!兩三句話,讓我覺得自己過去活的像白痴!」
「謝謝!還好你沒有路那種愛黏在人背後的習慣!」禾均平淡的說:「然後呢?你就當上壓寨夫人?」
「嗯!嶺青幫我把我母親送進治療單位,每年準時付錢,常常去探望她。」翊築停了一下,接著繼續說:「什麽都給我,住大地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出入有司機接送。…其實壓寨夫人就是地下夫人,然後嶺青開始讓我看帳簿,幫他查帳,所以後來很多人對我開始有防備,因為那些人知道我管帳!還好我去當兵,間隔一段時間才又回來,他們有機會可以補漏洞,只是這次就沒那麽好了,我不會再離開,至少短期內看不到嶺青會拋棄我的樣子,對我越來越信任,我的麻煩也越來越多,裡面有很多人窩裡反,我一直沒有拆穿。」
房內又陷入沉默。
隔了很久之後,禾均說:「去查一下那些人的下落,或許找的到前兩天砍你的人!」
「你怎麽不把錢退回去?會收下不像你的作風!」翊築不答反問。
禾均無奈的咕噥:「我退回去,他又寄來,退回去,又寄來,剛開始,我退了不只二十次,每退一次,來的金額就更大,最後我放棄,我沒那個精神跟他八年抗戰,寫了張賀卡到寄件地址去,把我的銀行帳號順便寫上去,大家都方便!」
「等到哪天,一次全部還給他?」翊築小聲問。
「或許吧!」禾均心不在焉的回答。
翊築輕嘆口氣,沒再說話。
第二天,品研自己來看禾均,禾均沒事,除了全身疼痛以外,腦震好像不嚴重,醫生肯放人。
品研跟著禾均的車子回到28巷3弄7號的房子,上班上課的人都已經出門了,剩下路,等著他們回來。
翊築也趕著要去上班,禾均想在沙發躺,沒人勉強他,翊築把葯跟醫生的吩咐交代路,禾均看了翊築一眼。
「我回來的時候會帶些菜回來!」翊築迎視禾均的眼光。
「手機不準關!」禾均說。
翊築點頭,對品研說抱歉,匆匆出門。
品研跟禾均聊了一下,幫路弄些吃的,看均吃過東西吃了葯,睡著之後,告訴路聯絡她的方法,才離開房子回家。
路拿書來看,陪在均身邊,反正自己沒事做,翻著書發獃也不錯。均認識的是哪個麥雅?麥雅家族龐大,光是麥雅夫人就至少有十多個,比翠絲.麥雅是主系還是旁系的麥雅夫人?路只記得老麥雅夫人叫做珍妮弗,是前一代的元配,自己生了兩雙兒女,然後收養的就多了!有第二夫人生的兩個兒子,第三夫人生的一男一女,還有第四夫人生的一個兒子。況且老麥雅有兩個兄弟,所以旁系的麥雅人數也很多,這叫人海戰術,下一代那麽多人,總有一個成才!不過均如果真的惹上那個麥雅家族,不想接電話,不想有瓜葛,是明智之舉。
路考慮過找人問,打通電話回老家大概就問的到一些線索,但是一想到要聽那些問候跟寒喧,就有些遲疑。
電話響時,路只是轉眼看禾均,吃了葯的關係,睡的好熟。
路伸手接電話。「喂?」
先前的瑞傑斯!「你好,請問均在嗎?」
「請問哪裡找?」路明知故問。
「朋友,瑞傑斯!」
「瑞傑斯先生!」路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均受傷的緣故,路發現自己不想裝客氣了。「均受傷在休息,你到底是有什麽事?一直找均,這樣很讓人困擾你知道嗎?」
「受傷?嚴重嗎?」
嘿嘿,最好嚇死你!路回答:「住院一晚,腦震,手骨折,你說呢?」
瑞傑斯沉默了一些時間,然後比較平靜的說:「請問這是沙特沃斯先生嗎?」
「是!」
「抱歉打擾你了!麻煩你轉告均說我打過電話,請他好好休息,早日康復!」
「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再見!」
路放下話筒,嘆口氣,還是讓答錄機接電話吧!
禾均睡了一下午,醒來之後精神比較好,手受傷無法工作,禾均便看書,路轉達瑞傑斯的留話,禾均只是點點頭,沒反應。
路呆坐了一下,禾均從書里抬眼看路。「打電話給翊築!」
路拾起話筒。「做什麽?」
「請他帶水果回來!」禾均回答:「順便問他是不是在店裡!」
路怔了下,看禾均。「他要是人不在店裡也說在,你根本不知道!」
「問就是了!」禾均微笑。
翊築立刻就接電話。「均?」
「是我!」路呵呵笑:「你在店裡?」
「嗯!均還好嗎?」
「剛醒沒多久,在看書,他請你順便帶水果回來!」路回答。
禾均單手吃力的翻頁,繼續看書。看不住翊築的,既然知道看不住,為什麽又查問他的行蹤?只是不想讓他一個人去冒險吧?不想讓他一個人承擔。路看的挺清楚,自己會幫翊築承擔,會伸手幫翊築,會去包容翊築的一切。
路放下話筒,安靜在隔壁的沙發上坐,拿起書,轉頭看禾均,瞄了眼均手上的書,『孫子兵法』!
胡亂翻完一本過期的雜誌,路站起來,進自己房間,出來時手上多了外套,披在禾均肩上。
「要不要關窗?」路小聲問。
禾均搖頭,放下書本,拿菸。
路又去煮咖啡,家裡每個人都知道均喝咖啡很挑剔,都知道均單喝黑咖啡,什麽都不加,所以咖啡好壞很明顯,美子一定要加奶精,翊築跟均一樣,也愛黑咖啡,毅嘉要加一大堆糖,自己兩樣都要加,不喜歡那種苦味,卻又愛上咖啡的香味…,惠,注意到惠也是兩樣都加!
品研問了很奇怪的問題,路想了好幾天,沒想通,她為何問自己是否想一直陪著均?既然跟均那麽熟,一定知道均喜歡的是翊築,卻又開口問自己那種問題,還是想不透!
路把咖啡端給均,均抬眼,微笑了。「謝謝!」
路回到沙發上坐下。「那個麥雅,正系還是旁系的?」
均果然像美子說的沉穩,先啜口咖啡,放下杯子,合上書,才抬眼看路。「正系,元配的小兒子的太太。你認識?」
路搖頭。這種如此令人震撼的事實真相,均用那種淡泊的口吻說出來,會把人嚇的心臟病發作!
「這陣子,每個人都在挖往事好好的重新看一遍,你的呢?」禾均看著路有趣的微笑。
路呆了一陣子,才說:「很平凡啊!家裡開牧場,我是放牛的小孩,養的是牛,我是八個小孩的第五個,大學的時候去勾引教授成功,被我保守的,嫁人的二姊活活捉姦在床,然後畢業就被送出國,反正我也是家裡唯一能念書的小孩,沒再回家過,頂多打電話問候!…家族龐大,很可怕!一堆阿姨姑姑圍上來,五分鐘之內保證你會得幽閉恐懼症!」
均的笑容加深。「你天生樂觀,不會得幽閉恐懼症的!」
路保持安靜,看均又喝了口咖啡。
「我根本沒有想到麥雅這個姓氏代表著什麽,根本不知道!」均垂眼。「你看過比翠絲嗎?」
路又搖頭。「就算看過也沒印象!」
「很漂亮!」均抽口菸,緩緩的吐出煙霧。「很出色,黑髮藍眼,非常不感情用事的女人。本來是要嫁給大兒子,後來發現大兒子不能生育,變成嫁給小兒子。大兒子叫提姆斯,小兒子是特烈弗。…家族龐大,真的很可怕!特別是這個家族有錢有勢!」
路伸手拿均的菸,自己也點一根。
禾均沉思了很久,把咖啡喝完,路又重新煮了一杯給禾均。
「品研告訴我跟美子她的先生是你高中喜歡的人!」路低語輕說:「我跟美子都好訝異,昨晚看你對他的態度,好像也不是很特別!」
「成峰?」禾均挑起眉看路。「成峰是朋友,品研不嫁他,會連朋友都沒得做,感謝品研!」
「可是你知道品研對你的感情!」路衝口而出。
均挑釁的看路,半帶微笑。「那個早就解決了,品研自己心裡有數,我沒對不起品研這個朋友!…不像某人!」
路皺眉閉嘴。
「你心裡有數!」禾均加一句。
路撇嘴,決定不回應這種話題,反問:「你怎麽會認識那個麥雅?」
「我不認識她!」禾均挑起嘴角冷淡的笑了下。「我認識的是她丈夫,特烈弗·麥雅!」
路坐在那裡,呆了好幾分鐘,然後均說那句話的迴音才消失,路只能看著均,心裡有一百個問題同時想問,卻不知道怎麽問。
「我只見過比翠絲三次。」禾均輕聲說:「沒跟她說過話,一直認為她會跟特烈弗的哥哥結婚。」
路思考了一下,問:「你們認識多久?」
禾均好像從沒想過那個問題,側頭想:「我大學三年級認識他,畢業後停一年,然後進研究所,修完學分兩年,開始準備論文,算起來應該認識六年,之後我回來,就沒再聯絡!」
「你們是同學?」路接著問。
禾均搖頭:「根本不同校,他念哈佛,我念麻省理工!」
「我可以問下去嗎?」路非常認真的看均。「你想聊天嗎?」
禾均奇怪的看路一眼。「想問什麽?」
「你跟麥雅交往過?」路眨眼。「小兒子?」
禾均輕微的點頭。「有錢人的遊戲!…我價值六十萬美金!」
路皺眉。「什麽意思?你是無價之寶,沒有標價的!」
禾均聽了,開心的低聲笑。「特烈弗跟一群朋友打個賭,做一件事,朋友們對他開的條件是,下一個從門口走進店裡的客人,特烈弗要追的上,期限是一年,追上了,每個人十萬美金付現!否則特烈弗就付給其他六個朋友每人十萬美金,總價六十萬!」
路又呆住了!均是被挑上的人?
「打賭完畢之後,據說有兩分鐘都沒有人上門,然後倒楣的我,開門進店裡,只是想喝杯咖啡而已!」禾均接著說:「對特烈弗來說,沒什麽他辦不到的事,所以用打賭尋找刺激。那時我三年級,又窮又孤單,生活可以適應,朋友沒幾個。特烈弗開始打聽我的事,他們看到我在店裡看書,猜到我是學生,特烈弗找人去打聽我,找到我是麻省理工的學生,然後他自己先去認識我的同學,再經過同學認識我,我是在一次團體郊遊認識特烈弗的,去的人非常多,十幾個,烤肉露營,挺有趣的!」
路望著均,站起來,在均身邊坐下。「要不要躺一下?」
禾均又在沙發上躺下,思緒回到過去,繼續說:「認識之後,特烈弗還有八個月的時間,…他讓我迷惑,死命的追,那時我只知道我看的到的,他家裡應該算富有,開著跑車,穿戴都是名牌,我來不及想,就陷下去了!…對我很好,接送從沒怠慢,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甜言蜜語,禮物不斷,情人節的時候,叫人送了九百九十九朵鮮紅玫瑰到繫上給我,擠滿系辦走廊,我生日的時候,開了遊艇派對,放煙火,邀請所有我認識的人,全部的同學,教授,朋友去參加。…我的身價值六十萬美金!」
路伸手握住均的手。
「一年期滿,特烈弗收了所有的賭金。…買了一層公寓,我開始跟他同居!」禾均閉上雙眼,握緊路的手。「愛上他,不是因為物質的享受,是他對我的專註,是他的才華,他的聰明。冬天到,他帶我去滑雪聖地渡假,租了木屋,升起壁爐,躺在壁爐前,聊天做愛,對我心無旁鶩。睡在一起,他會半夜醒來,叫醒我,出門去看月夜,找營業中的商店喝兩杯,面對面坐著,就算無言,心底也是歡笑。…因為我價值六十萬美金!」
路對禾均皺眉。「他愛你吧?不然大可在一年期滿就分手!」
禾均睜開雙眼,看著路,伸出受傷的手,撫摸路的臉。「愛的人是我,不是他!他自己知道他有義務要為家庭犧牲,我很清楚,後來我就弄清楚了!…同居五年,什麽條件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讓我可以見到他,什麽我都願意做!地下夫人也好,秘密情人也好,他去結婚也好,只要他願意愛我!」
「他到現在還是愛你的吧?否則他身邊的人,不會因為一些小事找上你!」路安慰著說:「連他妻子都打電話來找你!」
禾均露出慘澹的笑容。「這是我的勝利,也是我的報復!…那天晚上,風雪交加,我回到家,站在門外,門裡的談話聲,高亢興奮。家裡要求特烈弗跟比翠絲結婚,婚期定在兩個月後,然後,大家為特烈弗慶祝成功,既然都過了這些年,也該是甩了均的時候,反正他已經證實了自己有多會演戲,多會追人,連難纏的麻省理工外籍學生都把的安安穩穩,表示手腕成熟,趁著即將宣布婚姻前夕,斷了比較好…」
路俯身抱住禾均。「你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他的感情!」
「我開門進去,他們給我的是沉默,拿了護照,存摺,一些衣服,逃!逃離他身邊,逃開所有的一切!…不過,我的身價不低!」
路起身看均。「你沒聽他的解釋?」
「不用聽了!只是花言巧語而已,我都可以說給他聽!」禾均睜眼,直視路的雙眼。「換了是你,你難道要留下嗎?繼續一切的假象?」
路無法回答。
禾均推開路。「特烈弗年初車禍,好像很嚴重,但復健做的很好,有錢有好處,最好的醫生專家,最好的待遇,我嚐過那個世界,我知道好處在哪裡!…復原之後,特烈弗就不講話了,不肯從輪椅上站起來,不肯恢復原來的生活,很少開口,否則開口就是叫我的名字。…那是他欠我的,我不會去看他,就算他父母來求都一樣,比翠絲應該窮途末路了,才會低頭來找我!…山不轉路轉,風水輪流轉!」
路又伸臂抱均,咕噥著:「均,你等於又開始折磨你自己!…他不是跟你在一起五年嗎?如果為了打賭遊戲,他不會持續五年,他會拿到錢之後,就找個最好的藉口跟你分手了!」
「我不會折磨自己的,我只是賭氣而已。」禾均淡淡的微笑。「不過回頭想,既然不在意了,還賭什麽氣呢?」
路看著均。「想去看他就去吧!」
禾均轉身換個姿勢躺。「我不會去的,反正我也沒時間!」
路無奈的看均。「你都沒有聽過他的解釋嗎?」
禾均轉頭看路,語氣平靜。「什麽解釋?如果你是我,什麽樣的解釋你會接受?他會調查我的事情不是為了打賭?想辦法認識我不是為了打賭?開始交往也不是為了打賭?那些都是事實。…重要的是,他有五年的時間告訴我事實,或許他的說法漂亮一點的話,我還會接受,可是他從來沒提過半個字。…如果是你,現在你還會想聽解釋嗎?」
路皺眉。
禾均好笑的揮手。「算了吧!路,有些往事,不要去翻比較好。…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不想節外生枝。…你不是想幫我分擔嗎?那好,你幫我看好翊築,別讓他去找麻煩,翊築不是簡單人物,對方也同樣的不好惹。」
「真的是翊築認識的人?」路眨眼。
禾均點頭。「差不多!還不確定是哪些人,不過我很肯定是翊築認識的人!你不要去跟品研大嘴巴,她老公是警察,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路認真的點頭說:「好,我看著翊築!」
翊築提早下班回家,帶著菜跟水果。禾均睡熟了,路幫著翊築準備晚餐,順便對翊築說均下午告訴他的事。
翊築看來沒有很訝異,淡淡的說:「難怪均接到對方的電話,心情會不好!」
路轉眼看翊築。「我覺得,均去見特烈弗一面,以後就不會心情不好了!」
翊築垂眼專心準備晚餐,隔了一陣子之後,才輕聲說:「說不定心情更不好?…如果是我,我不會去見對方,因為見面也沒用,反正傷害已經造成,又隔了這麽久,現在才來找人去鼓勵特烈弗,之前就對均不聞不問,那是什麽意思?」
「可是聽起來,特烈弗還是很愛均的啊!」路嘀咕著說:「當初均沒聽解釋,也沒問原因,就離開他了!」
翊築好笑的轉頭看路。「路,你真的好有趣,你打算把心上人送回舊情人身邊嗎?」
路也有點好笑的看翊築。「我們認識的均,不會回去的,我只是建議去見一面而已,你對均這麽沒信心嗎?」
翊築偏頭想了下,沒有立刻回答。
「何況均擔心你,不會放你不管!」路又說:「均叫你要乖乖聽我的!」
翊築只是微笑。
兩人沉默一陣子,一起做晚餐挺順手的,因為他們兩個常常幫均的忙,習慣配合彼此。
「這些等有人回來了再弄吧?」路指著最後兩道菜。
翊築看了下手錶,點頭道:「也好!啤酒?」
路開心地開冰箱拿啤酒,一人一罐,在早餐台旁坐下。
「均怕你自己亂闖!」路先說。
「我知道!」翊築平靜的回答:「但是我無法忍受他們讓跟我一起住在這裡的人受傷,你不會要我等到其他人也受傷了,才讓我去找人吧?」
「你知道要去找誰嗎?」路面帶微笑的問。
「有個頭緒!」翊築垂眼輕聲回答。
「那…記得找我一起去!」路又說。
翊築還沒回答,抬眼看路,瞥見站在廚房入口的禾均,翊築轉眼又看路。
「路,我找你幫我看著翊築,別讓他去惹事,你居然想跟著一起去!」禾均站在原地輕聲說。
路嚇了一跳,手中的啤酒罐差點翻倒,轉身看禾均。「你醒了?」
禾均哼了聲,說:「晚上我開警報器,看誰還溜的出去!」
路陪罪地笑著:「我們要去找人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的!」
禾均翻眼嘆口氣。「請問有誰會承認這種事?你們兩個這樣叫做有勇無謀,衝過去找人算帳,結果沒人承認,然後你怎麽辦?就算有人承認,你又想做什麽,跟人打架?你們確定打的過?對方有多少人你們知道嗎?」
路跟翊築保持沉默,均的語氣輕,不代表均沒在生氣!
「我當然不可能白白遭人暗算,還悶不吭聲。」禾均又說:「冤有頭,債有主,我自然有辦法翻人出來!」
「怎麽翻?你不認識對方!」翊築低語。
「就是不認識才翻的出來!」禾均看了翊築一眼,露出微笑。「不然你就自己去,別把路拖下水!」
翊築低頭沉思。
路抬眼看均。「我自己說要跟去的!而且我這也不是沒有邏輯的想法,對方看到我,多少會有顧忌,不想鬧成國際事件,就比較沒有火藥味兒,問明原因,解釋清楚,以後不要再來找麻煩,事情不就解決了?」
翊築跟禾均同時看路,然後同時翻白眼,幾乎是同時笑了出來。
「這就是為什麽我搬不出去的原因!」翊築飛快的笑著低語。
禾均越笑越厲害,伸手扶摸自己的胸前,好痛,用力就痛,皺著眉,卻無法抑制笑意。
路站起來,扶禾均到早餐台旁坐下。「不要笑了!滿身傷還笑,肌肉抽痛吧?…我說了啥好笑的事嗎?我是很認真地啊!」
禾均想趴下來。
翊築也笑的更厲害了。「就是你用那種樣子,說那種話,才好笑!」
路莫名其妙的看著兩個人,有些無奈。
「光解釋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天底下就不會有人與人之間的仇恨了!」禾均好笑的說:「你那顆腦袋真是構造奇特!請問你幾歲了啊?」
「二十六!」路回答。
翊築笑著抬眼看路,連雙眼裡都盛滿笑容。「不要喜歡均了,喜歡我吧!我會疼你的!」
禾均真的在早餐台上趴下,沒受傷的手抱著上腹,怎樣也忍不住一直笑。
路靜靜看著均與翊築,停了一陣子,沉聲無力的說:「你們套好了要捉弄我是吧?」
禾均只能擺擺手,沒力氣講話,考慮要吃止痛藥了。
翊築望著路。「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會!」路非常篤定的點頭回答。
翊築正想再說話時,他自己的手機響了,翊築沒有離開廚房,接電話。
「邦兒?…我在家!」
禾均挺起上半身,笑意全失,路也盯著翊築看。
翊築迴避兩人的眼光,垂眼聽電話。
「怎樣?有消息嗎?」翊築放低聲音,但是旁人還是聽的清楚。
均示意路不要出聲,然後幫他拿啤酒,路照辦,啤酒拿來以後,又遲疑了一下,在均耳邊悄聲問:「你可以喝啤酒嗎?」
禾均認真的想了下,答道:「醫生沒說,大概可以!」
翊築專心的講電話,均很認真的聽翊築的談話內容,路幫均倒了啤酒,均扯住路的手。
只是耳語,禾均小聲的說:「幫我查這通電話的對方來電號碼!」
路立刻開心地在均臉頰上親吻,從後面雙臂環抱均。「沒問題,我想辦法弄到,翊築洗澡的時候就可以查他的手機了!」
禾均一反往常,沒有掙開路,反而往後靠在路身上,全身放鬆。沒受傷的手伸上來,扶住路環繞著自己的手臂。
禾均在晚飯之後,就鎖上門啟動防盜系統,然後在客廳跟大家一起看電視。
路跟著翊築進房間去,聊了一下,也不用偷看翊築的手機,直接借來看一下,但是沒見到來電號碼。
「從公共電話打來的!」翊築望著路微笑。「只是大學同學,你緊張什麽?」
路把手機還給翊築,考慮了一下,說:「均知道你以前的事?」
翊築點頭。「知道一些!」
「那均會想阻止你去找人算帳,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路打量翊築的房間,翊築跟惠交換房間,比較不麻煩,惠還沒開始堆東西,自己跟美子交換房間,麻煩的要命,搬到現在都還沒搬完。
「我知道!」翊築微笑。「均了解我的脾氣!」
路轉眼看翊築。「你的傷還好吧?」
「沒問題了!」翊築的笑意加深。「明天我會去找人,你別跟來,均就麻煩你,均的傷不是小事!」
路直視翊築,翊築先對路微笑,接著轉身換衣服準備就寢。
「老實說,我有點怕你,藏在溫和的表面之下,大概有誰看了都會怕的真實個性…」路忽然停口,眼光落在翊築右下腰側的地方,忍不住伸手觸摸。
翊築停了動作,轉頭看路。
路抬眼看翊築。「這傷…?」
「燒傷!」翊築回答,穿上當睡衣的舊棉衫,遮住疤痕。
跟翊築臉上的燒傷疤痕一樣,路恍惚的望著翊築,輕聲低語:「我沒看錯,你表現出來的,跟你自己本人,不是同一個人!」
翊築安靜地轉身收拾房間。
路又說:「這樣你就安心嗎?」
翊築收拾好本來就很整潔的房間,轉身看路,稍微遲疑了下,微笑說:「我要睡了,你想陪我睡嗎?」
路站起來,無奈的看著翊築,沒說話,輕嘆口氣之後,只是說了晚安,離開翊築的房間。
路到客廳,美子說均已經去休息了,路連忙衝上樓,敲均的房門。
禾均還沒上床,自己來開門。看到路的臉色,均的唇邊勾起微笑。
路走進均的房間。「那是翊築的大學同學,公用電話打的,沒有來電顯示號碼。」
禾均點頭說:「我猜到了。不然翊築不會在我眼前講電話,他會防我!」
路一臉哭喪的表情,走到均身邊,伸手臂抱住均,把臉埋進均的頸窩間。「我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亂!」
「本來就很亂,你到現在才發現?」禾均溫和的低聲笑,沒推開路。「翊築跟你說了什麽?翊築現在還不防你,因為你比較真心真誠的對他。…雖然當時的情況很有趣,但我不覺得下午翊築說的話是開玩笑的。」
路的雙臂攏緊了點。「我剛才看到翊築腰間也有燒傷的疤痕,我想不透,他自己好像不在意,翊築以前碰到什麽事了?他說你知道一些。」
禾均靜立原地,等到路放手之後,才正眼看路,半帶微笑說:「路,別被翊築影響,他的個性挺灰暗的,你順著自己的心意做就好!」
路鬆開雙臂,抬眼看均,無言。
禾均踱步到床邊,準備休息。「翊築有告訴你什麽時候要去找人嗎?」
路看著均吃力的翻開床罩,過去幫忙。「你怎麽知道翊築想行動?」
禾均平淡的回答:「翊築的個性就是那樣,有點沉不住氣,才會遇到很多事情。他說什麽時候?」
「明天!」路回答。
禾均搖搖頭,嘆口氣,沒說什麽,躺上床。「出去的時候幫我關燈。」
路在床邊坐下,眼神認真。「我可以做什麽嗎?」
禾均轉身看路,隔了一下,微笑。「跟著翊築去會有危險,你不要跟去,讓他自己去處理好了!翊築總會回來的,我們只要給他一個他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就好。」
路皺眉。「翊築到底怎麽了?」
禾均轉眼看天花板,考慮了一會兒,才說:「翊築的個性很矛盾,他從小就沒依靠,認為自己的存在不重要,所以能夠證明他自己存在的事,他都願意去做,包括跟任何人上床…可是他把自己鎖的很緊,不會輕易對人敞開心胸,你對翊築好,他會加倍還給你。」
路安靜了一陣子才啟口:「你跟翊築…」
禾均沒有正面回答。「寂寞了去找翊築,他心情好的時候,不會拒絕。」
路望著禾均,這種心情,該怎麽解釋才好?愛均,卻無法討厭翊築,而翊築喜歡的人大概是均,那就是情敵,可是對翊築,卻無法像以前趕傑西卡那樣趕翊築,或許,適合陪在均身旁的是翊築?該退讓的是自己?
禾均閉上眼,逐漸沉睡。
路站起來關了燈,離開均的房間,下樓轉進廚房,找烈酒喝。美子見到路下樓來,跟路到廚房,只是笑著看路
。
「什麽事?你笑的好詭異!」路看美子一眼。
「想問你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翊築跟均接連受傷!」美子的語氣自然而平靜。「你一定知道內幕消息,對吧?」
路望著美子,發獃一陣子,接著不答反問:「你認為翊築喜歡均嗎?」
美子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說:「喜歡是一定的,但是喜歡到什麽程度,看不出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均又給你釘子吃了?反正不是頭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你怎麽忽然認真起來了?」
路走到早餐台旁坐下,深深嘆口氣。「事情好亂好煩,他們又都點到為止,也不想解釋什麽,連我都有點莫名其妙的!」
「均受傷跟翊築有關?」美子追問。「知道均受傷以後,翊築都不說話了,不過他還會跟你聊天,翊築有對你說什麽嗎?」
路看著美子,又發獃一陣子,低聲說:「翊築要去找人算帳,他大概知道是誰傷了均,均不讓他去,翊築不太聽均的勸。」
美子張大雙眼,拉住路的衣袖。「那你去勸翊築啊!什麽樣的人,怎麽敢惹均?」
路無奈的搖頭。「我也不知道,兩個人都跟我說,不要插手他們的事,然後均要我看著翊築,翊築要我不要告訴均。」
「那你要怎麽辦?」美子憂慮的看著路。
路仰頭喝完杯里的酒,然後看著美子,調皮的笑容浮現。「兩邊都不聽!要我不要說,我偏要說,要我不要管,我偏要管!」
第二天早上,均沒準時下樓,其他人倒是都很早,準備上班上課。路坐在習慣的位置上,喝著咖啡,除了準備早餐固有的聲響以外,沒有人說話。
「怎麽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路小聲的自言自語。
翊築頭也不抬,裝做沒聽到。
「會嗎?」美子微笑看路。
「均沒在這裡看報紙,覺得好奇怪!」毅嘉順口說。「他還在睡?」
「多休息也好啊!」路看毅嘉微笑。「我等會會叫他起來吃藥!」
「問他會不會頭暈或頭痛。」毅嘉又接著說:「不管是哪種,最好都直接帶他回去看醫生。」
路點頭。「應該沒那麽嚴重啦!我昨晚有上去檢查,他睡的很好,也沒發燒!」
「我走了!」翊築站起來,拿杯盤到水槽自己洗好,轉身看路。「均麻煩你了!」
路沒有答聲,看著翊築離開。
美子等到大門關上以後,才轉身看路,壓低聲音:「你不跟去?」
路放下杯子站起來。「我去叫醒均,問他怎麽辦!」
美子跟著路上樓。
均已經起床了,只有一隻手,換個衣服都困難,所以一起床就一肚子火,回答路敲門的兩個字「進來!」也充滿火藥味。
美子停步在房門口,路見到均掙扎著想自己換衣服,笑嘻嘻的過去幫忙。
「翊築呢?」禾均抬眼看路。「你讓他溜了?」
「他要去上班啊!」路回答,小心地幫均脫下睡衣。「我總不能說要陪他一起去吧?而且你昨晚有說不要管他了,不是嗎?」
禾均先做深呼吸,接著輕吐出氣,才又說:「晚一點開車去接他回來!」
路幫禾均換好衣服,推著均進浴室。「我幫你洗臉!」
美子走進房間,幫均整理床,收拾換起來的睡衣。踱步到窗邊,看了下天空,今天大概會下雨,最近氣溫越來越低,開始入冬了!美子心裡盤算著該怎麽開口問均,現在自己是元老級的房客,認識均最久,也知道均只會凶男的,對女孩子比較溫柔,大家一直心裡有數的事情,由她來問,均會回答嗎?
路細心的幫均梳洗完畢,美子靜靜的跟著兩人下樓到廚房,毅嘉還沒出門,惠幫禾均倒咖啡,烤麵包,均在常坐的位置坐下,受寵若驚的看了下所有的人。
「你們不出門還在這裡晃什麽?」均的眼光落在美子臉上。
「想問你一些事情啊!」美子陪笑般的微笑。
禾均先啜口咖啡,放下杯子,不慍不火的說:「如果想問我以前的事,免談,如果想問翊築的事,請自己去問他,如果想知道其他的事,自己猜!」
路低下頭,就知道均會有這種反應。
「你不當我們是朋友?」美子一臉冤枉的表情,看著均:「我們有事總會找你,談一下也好,請你幫忙也好,認為你是好朋友,也是照顧大家的房東。現在家裡有人碰到麻煩,看樣子連你自己也被拖累,其他的人自然會擔心你們,想幫忙,想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呀!」
禾均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淡淡的沒特別涵義,看的人卻會心裡發毛。「我現在一肚子氣,你想找我抬杠?」
「我覺得我們跟不住在這裡沒兩樣!」美子皺眉回答說:「你什麽事都不說!」
禾均停了下,輕聲說:「嗯!這主意不錯,你們都暫時搬出去避風頭,等事情過後再回來,你不說我倒沒想到!…搬到我另一邊的公寓去,四個人分兩個房間,委屈一下!」
「我不要!」路立刻說。
「我也不要!」毅嘉跟著說。
禾均轉眼看了路跟毅嘉一會兒,輕聲說:「自認有時間,有精力跟對方耗的人,才可以說不要,而且,你們耐打耐砍嗎?美子跟惠,不準說不要,如果還當我是朋友,我的勸告乖乖的聽,事情過了以後,再跟你們解釋。」
「現在不能解釋嗎?」美子又皺眉。
「還沒摸清對方的底細,怎麽解釋?」禾均好笑的說:「毅嘉,你跟他們一起搬過去,專心上課念書,不要淌這種混水!」
廚房安靜了一陣子,美子無奈地看路,路無奈的聳肩。
「去吧!上班上課的可以滾了!」禾均揮揮手。「準時回來,吃過晚餐就打包,我帶你們過去公寓那邊!」
三個該出門的人靜靜的離開,美子順便讓毅嘉搭便車下山去。
路幫均收拾早餐的杯盤,送上第二杯咖啡,均開始看報紙。
均剛才趕人的名單里沒有他,路心裡暗暗慶幸自己多少可以幫點忙,不過屋裡一下子少一半的人,一定會非常冷清。
中午的時間,路打電話給翊築,翊築還在店裡,問翊築何時下班,翊築回答不確定。路叮囑翊築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來,翊築只是含糊的回答些話。
奇怪的是,從昨天路告訴那個瑞傑斯均受傷了以後,就沒再接到那些人的電話,瑞傑斯沒再打來,比翠絲.麥雅也同樣沒再找均。不過這樣也好,均需要休息。
禾均沒辦法工作,看書看了一整天,下午睡了一覺。路一直陪著均,最近的課都找人去代班,反正生活費已經夠了。
毅嘉這天真的乖乖下課了就回家,幫著路弄晚餐,禾均只是一旁看,毅嘉沒有跟均爭辯他不想搬出去避風頭。
禾均望著毅嘉笨拙的幫著準備晚餐,自己悠的坐在一旁喝果汁,毅嘉轉身看禾均。
「毅嘉,陪美子跟惠去公寓住一陣子!」禾均溫和的對毅嘉說:「惠剛來台灣,很多地方都還要適應,有個男生陪,他們會比較安心,而且,我不曉得是不是大家都已經被盯上了,送你們去,也難說就沒有麻煩找上門,這是你應該先知道的,先有心理準備。不過分開兩邊有好處,對方的注意力會放在這裡,要是真有麻煩找上門,至少我們不必分心照顧其他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毅嘉點頭,考慮了一下,才說:「只是我不怎麽贊成你早上那樣回答美子的問題,…我們都關心啊!」
「我知道你不贊成!」禾均微笑。「但是多知道多麻煩,何況我不認為此刻讓大家知道事實,你們就可以幫的上忙。路知道一些,那是因為路幫的上忙,我才會告訴他,而且也只是他該知道的部分而已,不是全部的事實。我相信事情會解決的,不解決不行,等到一切都沒事了,我會跟大家解釋的!」
毅嘉只能點點頭。早上出門的時候,美子在車上說,均真的很生氣,氣的不是他們,大概在生翊築的氣,偏偏翊築溜的快,剩下的人,還是不要故意去踩地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