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駱嘯天一回府，見護衛駱歡神色凝重地站在大門外，似乎是有事要稟報。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詢問道。

「剛下馬。」

駱嘯天頷首跨進門檻，駱歡跟隨其後。

「還是沒消息吧？」他交代駱歡尋找段蓉蓉已有八年，每次都無功而返，這次想必也是如此。

「不。屬下找到了段家小姐。」

駱嘯天腳步倏地一停。找到段蓉蓉了？那他和羽凡……

他面色不由一沉，「人在哪？」

「其實爺也認識她。」駱歡吐出令人震驚的答案，「她正是秦夢閣的花魁、弄玉姑娘。」

弄玉？！

「你確定？這事可得慎重。」沒想到尋找多年的未婚妻，竟然近在眼前！

「爺，此事千真萬確。屬下找到當年救了段小姐的忠僕時，他已奄奄一息；去世前他告知當年逃出段府後，因躲避魔頭追殺，是以將段小姐託人扶養，且段小姐右手臂上有個獨特的楓葉胎記。下屬進城后便上秦夢閣找弄玉姑娘，證實弄玉姑娘的確有那獨特的胎記。」這些話全是弄玉教他說的。

「那她有何反應？」

「她沒說話，臉色倒是極難看。」

駱嘯天不再言語，煩優揚上心頭。若弄玉真是段蓉蓉，他勢必得娶弄玉為妻。可他要如何對羽凡交代呢？

築夢小樓內，望著嬌艷動人的美人兒，駱嘯天不禁苦笑。

昔日的紅粉知己，今日卻是他的未婚妻……措手不及的變化令他這位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也無從招架。

嘆口氣，駱嘯天率先開了口，「對不起。」

弄玉苦澀一笑。「有啥好對不起的？事情都發生了，能夠挽回嗎？時光能倒退嗎？」

駱嘯天無話可說。駱府實在欠她太多。

「嘯天，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履行婚約的。」弄玉抬起頭，對上一雙愧疚的眸子。「我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妻子。」

「弄玉！」

弄玉瞅望著他，淚水滾滾而落，幽怨地道：「淪落風塵的女子，有什麼資格談幸福呢？」

弄玉楚楚可憐的模樣令駱嘯天更是愧疚不安。思忖半晌，他有了決定。

他正色道：「弄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有件事要請你成全……我不能負了羽凡。」

弄玉聞言大驚失色。他竟為了那乳臭未乾的丫頭而捨棄她？！

駱嘯天知道自己的要求是過分了，但他不能委屈羽凡，「我會把你當親妹子疼。」

「妹子？就只是妹子嗎？」弄玉喃喃低語，無法接受。

「弄玉……」她怔仲失神的模樣令人心疼也讓人心驚。「我會把你接回府，幫你找門好親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弄玉暗地咬牙切齒，半晌，她心頭有了主意。

「我可以當你妹子。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在我成親之前，你不可以娶水姑娘。」

「這……」

「別讓我難堪好嗎？好歹我也曾是你的未婚妻，你要我怎麼接受你們新婚燕爾的模樣？」

駱嘯天怔了怔。要她放棄這樁婚事已是為難，他不忍再傷她的心。至於羽凡，他相信她也能體諒的。「好，我答應你。」

弄玉微微一笑，沒多言。

「我去找鶘娘替你贖身。」之前他也曾想為弄玉贖身，別再倚樓賣笑，可弄玉拒絕了他。她說，不想欠他一份情。

「嗯。」弄玉柔順點頭。

駱嘯天一笑，旋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弄玉揚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駱嘯天只能是她的，別的女人休想奪走！

水府

「駱大哥。」水羽凡甜笑喚著。

「羽凡，我有一事要同你商量。」駱嘯天劈頭就道。

「什麼事？」

「婚事可以暫緩嗎？」瞧出她眸中的震驚和疑問，駱嘯天老實招供，「我找到段家小姐了。」

不……不會吧！這麼巧?!

「她成親了嗎？」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她還未成親。」

「那你打算怎麼做？」她睜著黑眸，害怕地問，「你不要我了嗎？」

「我怎會不要你？！我同弄玉說好了，她——」

「弄玉？這和她有啥關係？」她打斷他的話。

「弄玉就是段蓉蓉……你放心，我打算收弄玉為妹子，她也答應了。」

弄玉會這麼輕易的答應嗎？她不信！

「真的嗎？」她語多懷疑。

「當然。不過……」

「不過什麼？」她就知道那個壞女人不可能就此罷手！

「弄玉希望在她出嫁前，我和你暫且不成親。」

「她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她一輩子不嫁，那我們不就一輩子……她分明是故意的！」

「青春短暫，弄玉才不會這麼傻。」不是他要為弄玉說話，這是事實。

「你這麼為她說話……你喜歡她是吧？」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他太過袒護弄玉令她不安。

面對水羽凡的小孩子脾氣，駱嘯天眉微皺，有些頭疼。

瞧駱嘯天無奈的模樣，水羽凡氣惱地嘟起紅唇，大眼霎時盈滿了淚水。

駱大哥看不出來嗎？這是弄玉的陷阱啊！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駱嘯天將她擁進懷中。「羽凡，相信我。」

水羽凡推開他，幽幽地問：「你要我如何相信？既然愛我，又為何要因她而延宥我們的婚事？」

「這是兩回事，扯不上關係。」

「借口！」她氣怒的別過臉。

她的指控令他怒火頓生。為什麼她就不能體諒他？為什麼要扭曲弄玉？他沉聲斥責道：「你的孩子氣令人厭煩！」

他的話嚴重地傷了她的心。她不過是想與他長相廝守，這也有錯嗎？

淚水奪眶而出，她連掩飾都來不及。

她轉身要離去，卻被他擁在懷中。她拚命掙扎，他緊緊擁住她不放。

「羽凡……」他低柔一喚，怒火全被她的淚水澆熄，心頭是濃濃的心疼。

水羽凡不說話，只是倔強的咬著嫣紅唇瓣。

駱嘯天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羽凡，如果我不愛你，就不會為了你背負不忠不義的罪名。」瞧她臉色緩了下來，他又道：「我違背對先父的誓言，負了弄玉，為的是什麼？你不能了解嗎？」

「我……」

「如果今日換成你是弄玉，你能見我另娶嗎？」

駱嘯天的話令她心軟。他言之有理。

「弄玉已是我的妹子，你是她未來的大嫂，放寬心胸去接受她好嗎？你會發現弄玉是個好女人的。」

他都苦口婆心地勸她了，她還能說什麼？只能勉強點頭答應。

駱嘯天滿意一笑。「我答應你，等弄玉成親后，我帶你游遍五湖四海。」

水羽凡笑了。只是不知為何，心頭仍有個陰影籠罩著，揮之不去……

水羽凡單手托著香腮，失神地坐在窗旁。

她一夜未合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心頭像有顆大石重壓著。

雖然駱大哥的解釋有理，她也同意他的話，但後來她仔細深想，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也不能怪她多疑，畢竟那日在街上，弄玉那誓在必得的執著神情仍令她心驚，現在她又是駱大哥明正言順的未婚妻……

思及此，她再也捺不住焦急，快速地著裝后，便衝出家門，往駱府去。

昨日駱大哥將她送回府後，就到秦芳閣去弄玉回府……長夜漫漫，弄玉不知會使何計謀?!

方翰瞧見水羽凡到來，賊笑問：「一大早就過來呀？」這小妮子定是擔心爺被弄玉拐去。

心急如焚的水羽凡哪理得了方翰的促狹，連忙道：「駱大哥在哪？」

「在書房。爺他——」

方翰話還未說完，水羽凡就像陣風似的趕到書房，直接推開了門，只見弄玉正端著熱呼呼的飯菜遞至駱嘯天面前。

駱嘯天抬眼，本欲斥責來人沒規矩，見是羽凡，黑眸閃過一抹驚訝。

水羽凡怔怔地站在門口。他們……他們應該沒事吧？但為何會讓人感覺到親密、溫暖的氣氛，彷彿他們已成了親，溫柔的妻子正伺候著丈夫……

弄玉來到門口，漾著甜甜的笑容。「未來的嫂嫂，這麼早就來了？」她想成為嘯天的妻子？哼，下輩子吧！

水羽凡盯著弄玉的笑顏，不覺得她是真心，反倒像是算計。

「用膳了嗎？我再去端碗粥過來。」

「不用麻煩了。」

「要的。」弄玉對水羽凡微微一笑，從她身旁走過。在嘯天面前，她會保持溫柔、識大體的形象。有問題！弄玉的態度像是已下天羅地網，她得小心……

「想什麼？！」

低沉性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水羽凡回過神，訝異地發現自己已被駱嘯天抱坐在腿上。

水羽凡凝望著他的黑眸，眼中有著些微哀愁。「駱大哥……」她實在無法抹去心頭的陰影啊！

她帶著疲憊的嬌顏令他心疼，眸中不該出現的愁苦更是將他的心揪緊。「你一夜未睡？」他喜歡她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

她不回答，躲進他的懷裡，感受著令她心安的氣息。

「駱大哥，今日讓羽凡一整日都陪著你好嗎？」

知她在擔心什麼，駱嘯天允諾，「好。」弄玉這事不是三天兩頭就能處理好的，他尚能體諒。

她開懷一笑，「駱大哥最好了！」

「是嗎？昨兒個不知是誰還對我發脾氣呢。」他促狹取笑。

水羽凡不依地抗議，「你又欺負我！」

駱嘯天笑了，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際，低沉的嗓音挾帶著醉人的寵溺，「睡吧。我抱著你。」

他的溫柔令她心動。她好喜歡好喜歡他的疼寵……她張手環住他的脖頸，撒嬌又霸道地要求，「駱大哥，你要愛我一輩子……一輩子喔！」

晶亮的眸帶著深深的祈求，緊緊地扣住了他的心。他剋制不住的俯首吻住她甜蜜的紅唇，溫柔且多情……

站在門外的弄玉，眼中迸出嫉妒地火光。

她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憑什麼得到嘯天的寵愛？

她絕對不會饒了水羽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