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混帳!真是氣死我了。」錢老爺幾乎捶爛了大廳上的桌椅,但無論他怎麼捶,就是捶不走滿肚子的窩囊氣。
「現在可好了,你出的鬼主意使咱們成了京城裡的笑話。
不但你妹妹沒能救出來,現在整痤京城都在談論蓉兒被劫的事,你教我的老臉往哪兒擺?」
說來說去還是面子問題。他早該知道他老爹為了顏面可以犧牲女兒。
「我會再想辦法。」
「想辦法?」錢老爺哼道。「你能再想什麼方法?要叫我再調齊人馬攻打那土匪窩,我可不幹。光上次的花費就足夠家裡過幾年舒坦的日子,更何況那麼多人還救不出蓉兒這事,早成了街坊的笑柄,說咱們錢家莊,也不過如此而已,你說,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乓嗎?」真是氣煞他老人家。
「難道爹要丟下蓉兒不管?蓉兒是被劫走的,而非志願留在山寨,說什麼我也要救她出來。」錢衛然的眼睛此時炯炯有神。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錢老爺乾脆把話挑明。不是他狠心,而是事情實在鬧得太大了。他也愛蓉兒,可是外頭傳得很難聽,教他不得不狠下心來放棄搭救蓉兒。
「爹。」老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曉得現在外面說得有多難聽?全京城的閑言閑語都將矛頭指向蓉兒,說咱們蓉兒任性活該被劫,沒事跑到益州做啥?」錢老爺嘆道,千不該萬不該,都怪自己太寵她了,經不起她的撒嬌而點頭答應,才會落得如此局面。
「別人愛怎麼說就任由他亻門說,我看不出這跟搭救蓉兒的事有何關係?」無論老爹答不答應,他都一定要救蓉兒出來。
「哪會沒關係?」他真想打昏這個死腦筋的獨生子。這真的是未來接管「錢家莊」的繼承人嗎?
「你也不想想『錢家莊』在京城是什麼地位?我丟得起這個臉嗎?啊?」
「爹的意思是要丟下蓉兒不菅?」錢衛然的臉升起一股肅殺之氣,差點嚇壞了錢老爺。
「話也不是這麼說。」
「爹請放心,孩兒自有辦法,用不著您費心。」求人不如求己,即使這個「人」是他父親。
「你又有什麼餿主意了?」可別又異想天開才好。
「我要獨闖山寨,將蓉兒救回。」這次一定要成功。
「你瘋了?!」該不會是受創太深,腦子撞壞了吧!
「我沒瘋,我有萬全的準備。」
「不行!你若有個萬一,『錢家莊』要找誰繼承?我絕不答應。」他可是獨子,也是唯一可繼承這些家業的人,怎可如此魯莽。
「不管爹答不答應,我都要去,您就別再阻止我了。」錢衛然發揮難得的拗脾氣,語意堅決。
「你……」簡直是和他作對,他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孩子來。
「我保證你的繼承人會毫髮無傷,平安歸來。」錢衛然又恢復成一派懶散,語帶諷刺。
「隨便你。」
錢老爺氣得差點沒吐血,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免得親手掐死錢衛然這個兔崽子。
目送他老爹走,錢衛然沒能閑著,馬上提起腳來就往尹律楓的家沖。聽說他昨日已回到京城,為了躲避雅築的追逐,逼得他不得不跑去揚州避難,真是難為他了。
家中僅剩的兩個小妹,一個被山賊劫走,另一個是年幼不怕鬧笑話,凈跟尹律楓跑,沒一個像樣。這教他這個做大哥的欲哭無淚。
「錢公子到——」
由於從小就是死黨,兩家熟得不得了。通報那一套全省了。
「行了,阿福。我自個兒進去就行了。」錢衛然不待家僕回答,便往尹律楓的院落衝去。
只見尹大公子一個人悠悠哉哉的坐在院子前賞花,吟風弄月,好不快活。
「你可真優閑。」通常陪在身邊風花雪月的人都是錢衛然,不過今天他沒這個心情。
「衛然?」尹律楓驚訝的看著來人,隨後露齒一笑。「你的耳朵真靈。」
「不靈怎麼逮得到你?你可真忙。」他倆至少半年沒見面了,還說是好朋友呢!
「好說,好說。」他的確忙壞了。好不容易才結束了麗清的事,還沒開始喘息,就被雅築那小毛頭逼到揚州去,看盡了山光水色,也算是意外的收穫。
「你可曾聽到流言?」錢衛然問他。.「京城裡的流言多得很,你指的是哪一件事。」長安城什麼都沒有,爵舌根的人最多。
「蓉兒被劫的事。」錢衛然的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
「蓉兒被劫了?」尹律楓張得老大的嘴幾乎可以塞進一粒橘子。
「不錯。蓉兒被叫襲人的土匪頭子劫走,至今還不放人。」錢衛然恨恨的說。「我來,就是要請你幫忙和我一道去救蓉兒。」
尹律楓非常諒訝。襲人?真的是他?天底下沒一個山賊會有這種文謅謅的名字,他可以肯定,錢衛然口中搶了蓉兒的山賊就是他。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襲人搶車、搶馬、搶錢,就是不搶女人,他競會破天荒的搶蓉兒回「清靈寨」?完了!從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襲人這次一定是動了真情。
「事情發生多久了?」為何他未曾聽說?
「約莫半年。」
「這麼久了?」可見襲人他一定陷得很深。
「很抱歉,衛然,我無法幫忙。」兩邊都是朋友,他才不想趟這淌渾水。
「我沒聽錯吧?你居然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朋友相交已近十六年,怎能拒絕他。
「我不是貪生怕死。」尹律楓絲毫不受影響。「我只是想保持中立。」
「你的意思是——」這混帳該不會認得那土匪頭子吧!
「沒錯,我和襲人是朋友。」尹律楓鎮定的道出事實,等著好友發飆。
「你這混蛋!」錢衛然果真一把揪住尹律楓的領子提起他。
「你若高興可以罵到明天。」尹律楓仍是一派的無所謂,看得錢衛然更為光火。
「但別指望我會為你出頭,我不想得罪襲人。」襲人的厲害錢衛然還不曉得,但這並非尹律楓不幫忙的原因。理智告訴他,當敵對的兩方都是朋友時,最好乖乖的隔岸觀戰,不宜介入。
「好一個『不想得罪』,說穿了你是貪生怕死。」錢衛然恨恨的放開尹律楓。他從沒這麼難堪過,原以為他會一口答應下來,沒想到卻碰了一鼻子灰。
「衛然,你怎麼知道蓉兒不是志願留在「清靈寨,?依她的個性,就算是要拚了命,也會想盡法子逃出來。更何況襲人應該不是個會強迫女人的男人,或許他們兩情相悅——」
「住口!」錢衛然拒絕想這個可能性。
「你不幫忙就算了。」他賭氣的撂下狠話。「咱們的友誼到此為止,從此以後形同陌路。」
沒這麼嚴重吧?他只是不想當豬八戒而已,犯得著這麼沖嗎?尹律楓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衛——」
說要斷交的錢衛然當真轉頭就走,留下一臉無辜的尹律楓。
唉,做人真難哦!尹律楓仍舊一臉吊兒啷噹的表情。反正那二愣子沒多久就會氣消,他懶得理會他的怒氣。
一想起襲人和錢雅蓉,尹律楓忍不住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嬌弱女碰上蠻橫男,這場愛情戰爭一定會打得相當精彩。
而他,忍不住想快看到結局。
「在綉些什麼?」襲人萬分好奇的看著錢雅蓉穿針引線。
由於「清靈寨」里全是男人,麗清又從不做針線活兒,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女人繡花。
「沒什麼啦!」錢雅蓉回答得有些靦腆。前兩天托思烙下山買的針針線線,全是用來做這些小衣小鞋。原本想趁著四下無人時趕工,沒想到卻讓襲人撞見,真是難為情。
「做給我穿的?」八成是,瞧她一臉害羞的表情。
「啊?」真糟,她忘了做他的份。
「不是?」他要發飆了。難不成她閑來無事,這些衣服是做給山寨里的弟兄們穿的?
「呃……」看他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她連回答都不敢了。
「給我!」襲人一把搶過錢雅蓉藏在手中的衣服,一件件攤出來看。
「這麼小?」他愣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你一可是在為咱們未來的小寶寶做準備?」他的口氣由慍怒轉為低喃,輕聲的詢問已經撓紅了錢雅蓉的耳根。
「嗯。」她乖乖的點頭,垂著頭不敢看他。糗死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襲人微微一笑,支起錢雅蓉的下巴,強迫她看向他。
「你……好像常做這個動作。」自從遇見他,她敢發誓,她的下巴長長了好幾寸。
「誰要你老是低頭不敢看我。」襲人突然低下頭將額頭靠上去。「尤其是你害羞的時候。」他的鼻息吹在她的唇邊,酥酥痒痒,教她心悸不己。
「你知道嗎?你害羞的時候最美。」他愛極了她雙頰紅暈、眼波流轉時的嬌媚表情。每當那時候,他都會看得兩眼發直,深陷在其中而無法自拔。
「只有害羞的時候?」她嘟起小嘴抗議。在他面前,她希望任何時候,她看起來都完美無缺。
「是啊,只有害羞的對候。」他忍住笑意捉弄她。她害羞的時候很美,但發飆起來耍賴的嬌俏模樣更美,他就想看她那表情。染紅了小臉,嘟高了櫻唇,眼神像個無助的孩子,每每讓他心醉神迷。
她果然沒讓他失望,立刻發飆。「只有害羞的時候?只有害羞的時候?」有沒有搞錯啊!「那平常呢?」
啊,愈來愈好玩了。
「平常嘛!」美得不得了。但若照實說,遊戲就玩不下去了。他再次忍住笑意,裝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還可以啦。」
「還可以?!」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耶!「還可以」也敢用來形容她?真是氣死人。
「仔細想起來,你也不是那麼差啦!」襲人故作思考狀,面露無奈。錢雅蓉差點沒動手殺人。
「除了害羞的時候,你還是有漂亮的時候。」愈來愈有看頭了,他兒乎可以看到她頭上的煙。
「哦?」混蛋,混蛋,大混蛋!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比如說——」他看著她噴火的眼睛,故意賣關子。
「比如什麼?」不太對勁,他看她的眼神太過熱烈,和他話中的「忍耐」恰恰相反。
「比如你吻紅了雙唇的時候……」他不給她思考的機會,捧起她的臉一古腦給她一個纏綿得令人臉紅的熱吻。
「比如你迷濛了雙眼瞅著我要我碰你的時候……。」他進一步卸下她的衣服,讓她赤裸的身子與他尚穿著衣服的身體摩擦。這樣給她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快融成一灘水了。
「襲人……」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嚶嚀。這英俊的魔鬼真會折騰人。
「比如你充滿情慾在呼喚我的時候……」他低頭凌虐錢雅蓉已然挺立的蓓蕾,讓她更加興奮。
「小傻瓜,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在任何時刻。」
他輕嚙她的耳垂,輕輕的對著她的耳朵吹氣。
她太感動了,原來他剛剛只是在捉弄她。為什麼這個英俊的山賊總能牽動她心底最深的愛意呢?教她心甘情願像飛蛾撲火,一刻也不願離開他。
「襲人,愛我……。」顧不得誰才是該開口的人,錢雅蓉忍不住張開她的臂膀,緊緊摟住襲人。
有了她的鼓勵,襲人毫不猶豫的抱起她走向床去。就在他準備脫下衣服,和錢雅蓉共赴雲雨對,房門外頭卻不識相的發出幾個聲響。有人在敲門。
「混帳!又是誰?」這山寨八成中了邪,每回他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便會發生一些烏龍事。
「是我,大當家。」倒楣,又是輪到他當差。思珞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外苦笑著。莫怪乎寨里的兄弟全叫他「倒楣大王。」
每回有什麼意外狀況,全都發生在他負責的時間裡。唉!
又是思珞這渾小子,他非宰了他不可。
「什麼事。」「性」趣再濃也全給打散了,他生氣的自床上起身,整理好僅容。錢雅蓉只得跟著照做。
「長老們要見你。」聽這口氣,阿彌陀佛。趁早幫長老們收屍才是上策。
「告訴他們我馬上過去。」又是這些老鬼!每個傢伙都一大把年紀了,卻還死不肯退休,專管他的閑事。
「長老們回來了?」
她雖然來到「清靈寨」近半年,卻還無緣與這些長老見面,也不清楚他們的為人。
「恩。」這些老怪物,不提也罷。
「我是不是該前去請安?」要不然人家會說她不懂禮貌,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必。」襲人拒絕。那四個尖嘴猴腮的老怪物不把他的小野貓嚇昏才怪,省了。
「可是——」
「沒有可是。」他低頭給她一吻,封住她到嘴的疑問。
「對我的命令不誰有懷疑。」他霸道的宣布聖旨,命令他的皇后。
才怪!她在心裡做了個大鬼臉。這小氣鬼兼霸道鬼,以為她這麼好指揮啊!要不是看在他有要事在身,她一定會跟他杠到底。
不過,那四位長老好像很兇,襲人真的沒問題嗎?
「那我先過去敏兒那裡,一個人待在房裡好無聊。」敏兒鐵定又在看書。
「好。」襲人對她的溫馴很滿意。「兩刻鐘后回來,我會在房裡等你,繼續我們剛剛的遊戲。」
錢雅蓉臉紅心跳的點頭,低下頭便往敏兒的住處衝去。
她這個習慣還真不容易改。他微笑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隨即又是蹙緊眉頭。那四個老傢伙前世鐵定跟他有仇,這一世才會專挑他在享樂的時候打擾他。
他蓄滿怒意往大廳走去,以便好好迎接四大長老開炮。
既然尹律楓那叛徒不願意幫忙,他就自己來。
錢衛然趁著風雨交加的大好良機,摸黑獨闖「清靈寨。」
他雖然固執,只會幾招功夫,但他有個好頭腦,懂得趁人不備時進攻。
在這陰冷的雨夜裡,准也不會料到竟有人敢獨自上山。
上次雖攻寨不成,倒也不是毫無收穫。在上回的攻堅行動中他就發現到一處守衛的盲點,而今正好派上用場,他打算從左側上的小破洞鑽進去,但願他們還沒來得及將洞補好。
總算老天幫他,那個洞還在。大概沒人有空往意到這個小地方吧。錢衛然將帶來的兩匹馬拴在旁邊的樹榦上,隨後靈敏的側身,想盡辦法穿越破洞。
這對不算太矮的他來說,真是一大考驗。他先是側身蹲下,隨後又抱手彎腳,最後終於把自個兒弄進山寨。
一時間他被眼前宏偉的建築給嚇呆了,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就算「錢家莊」跟此處比起來,也僅及一部分。巨大的屋檐,挑高的梁拄,雕梁畫揀,簡直比王府還豪華。這裡真的是一座山寨嗎?
遠處閃爍的燈火令他無暇再妄想下去。他連忙將自己藏在一根大柱子後面,以躲避來回巡視的山匪。
蓉兒究竟被關在哪裡?錢衛然頭痛不已。這山寨比他想像中還大上好幾倍,光是間間並列的房門就教人眼花,還有四通八達的迴廊曲折連接。他若一間一間找,恐怕人還沒找著,就被人發現了。
正當他頭疼不己、思考對策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十分耳熟……是蓉兒!
她不知正跟誰在談天,笑得好不快樂。
這怎麼可能?她是個囚犯,按理說應該是困坐愁城、滿懷憂鬱才對,怎麼可能笑得如此開懷?可能是別人吧!這山寨應該還有別的女人,對,一定是這樣。
但不論是蓉兒與否,他都必須前去看看,再這樣胡找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順著笑聲一路閃躲前進,最後終於停在一間優雅的廂房前。是這裡沒錯,這廂房跟蓉兒在家裡的房間真像,他大概找錯地方了,人質哪有可能被安排住在這麼高雅的地方。
正當他滿腹疑惑舉棋不定時,房裡再度傳來的笑聲令他確定了猜測。那笑聲確實是蓉兒的。另一個女孩的聲音也十分耳熟,好像是……敏兒!她沒死?
由於侍衛被殺得一個不剩,敏兒也跟著蓉兒失蹤,因此大夥都判定她可能因沒利用價值而被殺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活著,而且還笑得如此開懷。
他貼近房間的一扇窗戶,用手指戳破窗紙觀察裡頭的狀況。
是蓉兒!真的是蓉兒!而坐在她身旁的,正是大夥以為已經喪命的敏兒,她正開開心心的同蓉兒說笑。
房間內,一想到下午那可笑的畫面,敏兒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於是涯葛就把那碗中將湯給喝了,我還來不及阻止呢!」
「你沒告訴他那是女人喝的東西?」敏兒好壞哦!
「哪來得及講?我才剛一轉身,就發現他已經將中將湯喝掉了,還苦著一張臉沖著我笑。」當時她差點笑翻了肚子,只見涯葛一臉莫名其妙。
錢雅蓉也跟著笑出了眼淚。「後來呢?」捱葛真是個貪吃鬼。
「後來我就告訴他說:哎呀,涯葛你完了,喝完了這碗湯你就要變成女人了。」敏兒又是一陣大笑,笑得險些岔了氣。
「捱葛的反應一定很激烈吧?」那男孩向來藏不了心事。
「豈止激烈,他甚至跪下來求我救他。」那真是太好玩了。
「那你怎麼說?」哇!敏兒捉弄人的手段真是高竿。
「老實說,」敏兒不算太壞。「我告訴他我是和他開玩笑的。結果他氣得脹紅了臉,追得我無處可躲,只好大喊饒命。」
「啊?那不是扯平了。」錢雅蓉羨慕的看向敏兒。敏兒真好,跟這些弟兄就像哥兒們,哪像她,襲人將她盯得死死的,寨里的弟兄只敢遠遠的看她,必恭必敬的對待她。
她的確如皇后沒錯,只不過這個皇后是一個沒人緣的皇后。這跟她的夢想相差太多了,都怪襲人那暴君。
「是扯平了沒錯。」敏兒笑著回答。她越來越喜歡這裡的朋友,只可惜與他們的緣分快盡了。
仁立在窗外的錢衛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跟睛及耳朵。涯葛是誰?為什麼她倆的表現好像跟這裡的山賊很熟似的?
而且看她們的衣著、氣色,好像受到很好的照顧。
是自己錯了嗎?難道真的被律楓說中,蓉兒是自願留下來的?不,他一定是弄錯了!蓉兒不可能自貶身價,甘願留在這山寨,她是那麼驕傲,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他得弄清楚才行。
雖然內心激動萬分,他卻沒忘了謹慎。他小心翼翼的左顧右盼,蹦起腳尖走到房前,用力的打開。
「後來啊,思珞也跟著——」敏兒停止了說話,和錢雅蓉同樣呆若木雞的凝視來人。這……這不是書獃子大少爺嗎?
「大……大哥。」錢雅蓉充滿孩子氣的揉著眼睛,實在無法相信跟前所看見的人影。
「是我。」錢衛然一把摟過錢雅蓉,來個兄妹大相認。
錢雅蓉也回摟住錢衛然,靜靜的享受手足之情。
「你……你一個人來?」她鬆開他,滿臉擔心的看著他。
「嗯。」總算沒有白疼她,還懂得為他操心。
「這太危險了。爹怎麼說?」必定是高舉雙手大喊反對吧!
爹的意思是要讓你自生自滅。錢衛然在心中咒罵他爹的無情。對他們的爹來說,沒有什麼比面子、利益更重要。
「爹沒說什麼。」錢衛然昧著良心說謊。
「沒說才怪。」敏兒在一旁哼道。小姐被親情蒙住了眼睛,她可沒有!她早看穿老爺貪婪的本性,上次動用那一大批人馬大概要花掉不少錢,她猜這次少爺會冒險獨自前未,多多少少跟老爺有關。
「老爺八成是要任由小姐自生自滅,不願再花任何一毛錢在她身上。」敏兒老實不客氣的道出心中的猜測,亦沒指望錢家人還會想到她。
「沒這回事,你不要聽敏兒胡說。」敏兒敏銳的觀察力常令他折服,但此刻他只想痛揍她一頓,她就不能行行好,把嘴巴閉起來嗎?
「我……我了解。」錢雅蓉強忍住心頭的失落感。她大哥一向不擅長說謊,究竟是不是事實,由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他的表情顯示敏兒說的是事實。也……也沒關係,反正她早已決定留在這裡與襲人共度一生,不是嗎?
「你了解就好。」駑鈍出名的錢衛然照例曲解她的意思。
「咱們快走吧!有什麼事,回京城的路上我們可以慢慢說。」錢衛然說著說著,執起錢雅蓉的手就要往外拉,錢雅蓉直覺的甩掉。
「我不走。」她已經決定要永遠留在這裡。
「不走?」錢衛然腦中一片混沌,耳邊鳴起一陣嗡唾聲。
打雷了嗎?下雨了嗎?世界反過來了嗎?現在還是唐朝嗎?
「敏兒,大哥怎麼了?」錢雅蓉被她大哥這狀若痴獃的反應嚇著,捉住敏兒的袖子搖個不停。
「嚇呆了而已。」敏兒道。在錢家三年,她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少爺的這種白痴樣,早就見怪不怪。
她老覺得奇怪,怎麼錢老爺為人好險又死愛面子,生出來的兒女卻是笨的苯、固執的固執,就連最小的錢雅築也打破錢家的傳統,一個勁的死纏著尹律楓,丟足了「錢家莊」的臉。
這大概是報應吧!
「你……為什麼不走?」錢衛然總算從諒愕中恢復。
「因為我愛襲人,我想留在這兒陪他。」她輕柔的吐露心聲,頓時全身充滿了溫暖。原來愛一個人是這麼甜蜜的感覺。
「不可能!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你是錢家二小姐,尊貴無比,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名山賊?」他拒絕承認這種事。
「我是真的愛他。」她很傷心,原以為他一定懂的。他向來是她吐露真心話的手足。
「你只是昏了頭。等你一離開這鬼地方,馬上就會把那山賊給忘了。」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他二妹竟會降尊纖貴的屈就一名山賊。
「大哥你幹什麼?我不走,我不要離開這裡。」錢雅蓉諒訝萬分的拚命掙孔,企圖掙脫她大哥強而有力的箝制。
「安靜。」錢衛然乾脆用手堵住她的嘴,以防她尖叫。
看來大少爺也有搶女人的天份噓!只是還沒遇到好對象讓他身體力行而己。敏兒冷冷的看著一個拉、一個扯的兄妹檔。看這情形,二愣子大少爺沒帶回小姐絕不甘心,霎時成烈女的小姐又抵死不從,再這麼拖下去,鐵定會讓襲人發現。她們當然沒事,但大少爺嘛……那可不一定。最有可能的結局會是變成肉餅。
一個不識大體、擇善固執的笨蛋,基本上是不值得同情的,但他好歹也是個人。既是個人,身為大夫的她就不能見死不救。
她開口了。「小姐,咱們就跟他走吧。」
「敏兒?」兄妹倆同時開口。
「上回襲人沒殺少爺,算他命大。看情形今天他要是不帶走你,是不會甘心離開『清靈寨』的,你再跟他僵持下去,一會兒被襲人發現了,恐怕少爺只有到下面報到的份兒。」苯蛋就是笨蛋,凈幹些蠢事。
錢雅蓉頓時停止掙扎,靜下來思考敏兒的話。
怎麼辦?一邊是她最摯愛的大哥,另一邊卻是她最親密的愛人,她要如何做取捨?為何她的愛情路走得如此辛苦,得不到家人的祝福?
她愛襲人,可是她卻無法阻止她大哥的偏執,她該怎麼辦?她能自私的不顧大哥的安危嗎?襲人若是知道他的意圖,鐵定不會放過池。不行,她不能讓她大哥成為刀下的亡魂。
「我跟你走。」心雖痛,但卻不得不做。
「真的?你想通了?」太好了,拉來扯去,他也累了。
「不是想通了,是被你鬧通了。」這個大苯蛋!敏兒真想一拳打昏他。「咱們走吧。再不走,你的小命就要沒了。」沒見過這麼偏執的人。
「你也要一道走?」但他只帶了兩匹馬來。
「我向你保證,你若不帶我一起走,回『錢家莊』的小姐將會是一具屍體。」敏兒陰冷的放話威脅。也不想想今兒個是什麼天氣?又是風又是雨,小姐少了她的照料,有可能一路無病的回到「錢家莊」嗎?
想起蓉兒孱弱異常的身子,錢衛然也只有點頭的份。
「可是襲人……」她好袒心他的反應。
「他大概會恨死你,以為你又棄他而去。」有了前一次的經驗,現在他對這種事很敏感。
「那怎麼辦?」錢雅蓉都快哭出來了。
「不怎麼辦。」敏兒回答得乾脆。「這剛好可以用來測試他是否真心。他若真的愛你,必定會自己想通。就算他想不通、看不明白,也會因為愛你的一顆心而盲目追逐。這樣才配稱為愛。」
「他若不來呢?」她有點害拍聽到敏兒的回答。
「那也只能說,你們的緣盡了。」敏兒無餘的回答錢雅蓉。
但她個人認為,襲人是真心愛著小姐。即使有再深的誤會,也不至於會變成無可挽回。
錢雅菪倏然垮下小臉,死瞪著錢衛然瘦高的背影。
她從來就喜歡她大哥。他疼她、寵她,但同時太愛護她。
她無奈的和敏兒躲躲藏藏的跟在他背後,由小破洞鑽出山寨。
樹下的兩匹馬焦躁不安的等待著主人,恰如她的心情。
她跟著錢衛然躍上一匹駿馬,另一匹則由敏兒獨自駕馭。在黑夜中,她頻頻回首,深怕再也看不見這座獨特的山寨。
襲人!她的心底用力呼喚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