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夜十一點，谷英琪拖著疲累的身軀，爬著樓梯走上七樓。
加油！她住在十一樓，快到家了！現在不想坐電梯，最好爬樓梯爬到累死。
今天是顏克典回國的日子，她並不打算去接機，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是一定會來找她的。但她不想開門，打算讓他再忐忑不安一個晚上。
她愛他，愛這個孩子氣又有才華的男人。可當她把八卦雜誌從垃圾桶撿回來，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看他的以往情史時，她還是想代替女性同胞踹他個連環十八腳。
她相信，當他用著那對深情美眸笑著對女人說，他只要一段短暫的戀愛時，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一定會棄械投降，而且不遺餘力地想把「短暫」變成永恆。
谷英琪停在九樓樓梯間重重喘著氣，從背包里掏出礦泉水喝了一大口。
該相信他嗎？該相信她自己嗎？
說真的，如果她沒有信心確定自己能成為他的唯一，那麼這段感情也沒有再經營下去的必要了。那對他來說，並不公平。
因為他對她用的心思，已經足夠到連她的下輩子都愛盡了哪。
這幾天，她開始用一種旁觀者的立場來看自己，看自己值不值得他愛──不是她吹牛，她發現她很難不喜歡谷英琪這個人！
她對人真誠，對自己也很坦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想為這個世界付出什麼……她很慶幸自己並沒有因為家人的因素而變得譏諷，看診時的她，是真心希望每個病人都能平安且快樂地離開診所。
她喜歡她的工作，而且樂在其中，雖然生活或許有些寂寞，但她卻幸運地遇見了顏克典。
他躍過了她「粗魯」的保護色，直接進駐到她的心。她想，就算他們以後不再是愛人，她也會謝謝他曾經為自己帶來的這段圓滿感情。
這樣用心待她的一個男人，難道不該對他有信心一點嗎？
一想到這裡，谷英琪充滿了鬥志。「顏克典，你等著本人明天給你的驚喜吧！」她低聲念著，唇邊洋溢著笑容，那份驚喜可是代表了她對他的全心信任哪！
她一股作氣地踏著樓梯往上爬──十一樓到了。
谷英琪比了一個勝利的Ｖ字型手勢，推開樓梯間的門。
「寶貝，我愛-。」
谷英琪一愣，這是……顏克典的聲音？
他回來了？！
當站在樓梯口的她看到那個背對自己、正盤腿坐在她家門口，拿著手機通話的人時，心口突涌而上的思念，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個月沒見到他了啊！
「是是是……我再說一次，『寶貝，我愛-』！這樣-滿意了吧。」顏克典把頭靠在門上，無奈地說道。
谷英琪不禁皺起眉頭，此時，顏克典對著其他女人說「寶貝，我愛-」的這個事實，開始進入她的腦子裡。
她無聲地轉身，退回樓梯間，雙手緊握到青筋畢露。
怎麼會這樣？是他們之間的試煉還不夠嗎？谷英琪咬著唇，瞪著樓梯間白色的牆。
冷靜、要冷靜！想她能通過醫學院那些非人的課程與實習，能平心靜氣地解剖屍體、處理器官，沒理由在這種事情上，還會感到如此暴躁與不安。
她要相信顏克典！
他剛才一定是在……是在和他媽媽說話！
如果不是呢？如果雜誌上的親吻是真的，如果他方才的手機通話也確實是在對別的女人甜言蜜語，如果他當真就是個卓越的愛情騙子呢？谷英琪反覆在心裡問著自己。
那她明天代表對他全然信任的驚喜舉動，豈不是會貽笑全台灣？！
她呻吟了一聲，叩地把頭撞向牆壁。
不！不行！反正箭在弦上了，那就放手一搏吧！她賭──他愛她！
谷英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用力地推開樓梯間的門。
「累死我了！」她大叫一聲。
顏克典驀然回過頭，整個人激動得站了起來，褐色眸子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
谷英琪心一動，眼眶灼熱不已──原來自己是這麼想他啊。
「顏克典！你這傢伙終於死回來了！」她飛奔上前，重重捶了下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足以讓他臉色發青。
「英琪……」顏克典握住她的手，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她故意笑得不以為意，可惜唇邊的顫抖破壞了整體效果。
「老天，我不知道我會這麼想-！」顏克典顫抖的手擁住她的身子，思念的吻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唇上。
分離的悸動讓他們弄痛了彼此的唇舌，卻又捨不得鬆開彼此。
谷英琪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氣息，卻只覺得那是一種懷念的感覺。
顏克典啜嘗著她唇間的柔軟馨香，記不起自己當初為何能忍受女人唇膏的味道。
交纏的吻從牆上一路輾轉移至她的門口，青銅大門上的浮雕刺痛了她的背，他激切的手指扯落她胸口的扣子，而她的指甲刺上了他結實的後背。
「開門！」他粗嘎地命令道，雙唇仍然在她的胸前流連。
「鑰匙在口袋。」她的手掌撫觸著他敏感的腰間，不願鬆開。
顏克典伸手探入她的牛仔褲口袋，卻不由自主地隔著她的口袋愛撫她的大腿肌膚。
她喘著氣，不客氣地含吻住他頸間激動的喉結。
他身子一震，連忙掏出鑰匙，破了史上最快的開門紀錄。
兩人肢體交纏地衝進門，不知道是誰的腳絆倒了誰，總之，兩個人是同時跌倒在地上的，凌亂的衣衫與他們來不及分開的身子，全絞成了一團麻花辮。
他低下頭──
她抬起頭──
四目交接下，兩個人全都爆笑出聲。
她笑得四肢無力，他笑得氣息粗重。
「我爬了十一樓樓梯，全身都是汗。」她說。
「我搭了飛機兩天，還沒洗澡。」他也開口。
兩人對看了一眼，互相扶起對方，在笑聲中不約而同地沖向了浴室。
在蓮蓬頭的下方，沐浴乳在肌膚上製造的效果，比什麼催情劑都還驚人。於是，全身都是潤滑泡沫的兩人，根本沒機會弄濕她的床單，就在溫水的衝擊下結合了彼此……
激情的強度讓他們無暇思考，等到回過神時，已經過了兩個鐘頭。
「我餓了。」她窩在他懷裡，拍拍自己的肚子。
「我也是。」
兩人隨便套了件浴衣，谷英琪讓他拉著自己的手走到廚房，拆了兩碗泡麵后，埋頭在餐桌上猛吃了起來。
顏克典邊吃面，理智也慢慢地回到他的腦子裡──她不是不願意接他的電話、還在生他的氣嗎？為什麼竟然願意和他做愛呢？
他抬起頭，疑問的眼神才看向她，她卻先下手為強地問道──
「你不是明天晚上十一點才到機場嗎？」
「我提前了一個班次回來，我沒法子忍受這種曖昧不清的狀況，-連電話都不接！」他喝下最後一口湯，打了個飽嗝。
「我忙嘛！」她吃面的速度突然變得慢吞吞的，心裡緊張得七上八下。
她還不是那麼習慣說出自己的心事，而且，本來已經安排好明天的歡喜圓滿大結局了，實在沒料到他會提前回來質問她。
「-忙到手機不接？忙到家裡電話不接？忙到診所電話也不接？」顏克典眉頭一擰，說話語氣也隨之變得低沉。
「對啊。」繼續微笑，笑到他臉色微變，她才收斂了笑意。
「我不知道-這麼口是心非。」他冷聲說道，對她不願表態的模稜兩可態度，感到非常不悅。
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她看著他毫無笑意的雙眼，一語不發地咬住了唇。
「怕我腳踏兩條船、怕我說謊，為什麼不直接問我？」他盯著她，只想弄清楚她現在的想法。
「我孬嘛。」谷英琪一聳肩，實話實說。
「不準-這樣說自己。」顏克典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腕，兩個人於是半趴在桌面上，頗有幾分角力的味道。
「哎呀，別這麼嚴肅嘛。反正，我現在知道事情根本不嚴重，不過就是一個誤會嘛，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了，不是嗎？」她扮了個鬼臉，不想再提自己那幾天的心碎。
反正，已經雨過天青了，明天就要喜事臨門了啊！
「請問一下，真相是什麼？」他可不許她含糊把事情帶過，他不要她心裡有任何的猜疑及委屈。
「真相就是──我相信你，而不是那些報導。」谷英琪牢牢地握住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
「如果-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他凝視著她，俊瞳深沉。
谷英琪望著他眼中的擔心，抿著唇，繼而長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將自卑說出了口──
「沒接你的電話，是因為我那時候還在懷疑，懷疑是不是我天生就不適合愛人或被愛。」她拍拍他的手，請他暫時先別開口。「我害怕那時若是接了你的電話，如果聽到你告訴我天空是紅的，我也會想法子讓自己相信的。但是那樣的我，只是一個過分想被愛的女人；那樣的我，不是谷英琪……」
她深吸了一口氣，瘦削了些的臉龐有著新生的光采。
「-不是那種沒有判斷力的人。」顏克典反掌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
「我的確不是沒有判斷力的人，可是，我有時候確實是沒什麼安全感。」她低語著。
「那就是我的錯了。」他把她的手放到唇邊，虔敬地印下一個吻。「對不起，我沒讓-幸福到沒有心思去胡思亂想。」
「你這個笨蛋，幹嘛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谷英琪打了下他的手背。
她不想淚眼盈眶，鼻間卻還是忍不住酸楚了。
「因為-相信我啊。傻瓜。」顏克典張開雙臂，陡地衝到她身邊，將她整個人緊擁入懷。
兩人的心跳於是緊貼在一起，漸漸成了同樣的節拍。
谷英琪攬著他的頸子，把笑容揉在他的胸膛上。這種能夠完全相信一個人的感覺，讓她覺得很完整。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要說明一下──雜誌上那張照片是真的。」他抬起頭，小心謹慎地打量著她的反應。
「我知道那是真的。你們兩個人的嘴巴黏得那麼緊，說是合成照片也亂奇怪一把的。」谷英琪拍拍他的手臂，望著他。「可我相信，那一定有原因。」
顏克典揉揉她的頭髮，讚賞地一笑。「我和她真的在接吻，但目的很簡單，那個女舞者發現了她出軌的男朋友正躲在角落偷窺，所以決定強吻我來報復她的男朋友。」
「我就說你的品德操行一定沒問題的啦。」谷英琪笑不可抑，再度圈住他的頸子，獻上一個吻。
「嘖嘖嘖，瞧-變臉變得多迅速啊。」他捏捏她的臉，緊繃的心情至此算是完全放鬆了下來。
「那我順便問一下，關於剛才你在電話里提到的『寶貝，我愛-』，有沒有要說明的呢？」她笑望著他。
「-聽見了？」
「沒錯，我全聽見了。」看他一臉的不自在，心還是不受控制地驚跳了下。
「那是我媽。她最愛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肉麻話。」他皺皺眉頭，乾笑了一聲。
「那真的是你媽！老天爺，我又猜對了！」谷英琪一掌拍向自己的額頭，臉上儘是佩服自己的神色。「我真是太厲害了。」
「-再這麼自信，當心我真的去找個女人來讓-擔心害怕一下，看-會不會更珍惜我一些。」他捏了下她的腮幫子，作勢欲咬她的臉頰。
「我相信你的人格，你不會讓我失望吧。」谷英琪也笑嘻嘻地捏住他的嘴巴。
顏克典看著笑容滿面的她，忍不住直犯嘀咕：「我就知道我喜歡-，比-喜歡我多一百倍。瞧我這麼千里迢迢地從美國趕回來，為的就是要向-好好解釋，結果-居然一副吃好睡好的樣子，不像我愁容滿面、心緒凄涼……」
「我從不失眠的。」谷英琪打斷他的話，突然冒出這一句。
「然後呢？」他等著她說出思念他的綿綿愛語。
「我這兩天居然睡不著，你瞧見我的黑眼圈了嗎？因為，我一直在考慮我們之間適不適合……」
「這個問題，-早在一開始就應該要考慮清楚了！我現在已經無法自拔，-不能隨便丟一句-不想玩了，就想把一切結束。我一直很清楚，一旦自己開始和-交往，便不可能只是玩玩。」他說到後來，激動地抓著她的肩膀，就差沒流兩滴眼淚來指責她沒良心。
「停──」她一巴掌覆上他的嘴，阻止他的嘮叨。「我只是在說我那時候的心情。如果真要和你分手，剛才還會跟你那麼親熱嗎？」
「這很難說，我的品質良好，用過的都說贊。」既然她不是很識貨，那他也只好自吹自擂一番了。
「吵死了，去睡覺啦。」她手掌啪地一聲蓋上他的嘴。
「我還不想睡。」他拉開她的手，性感地朝她一笑，手指意有所指地從她的背部滑落到臀上。
「你不想睡也得睡，因為你明天要給我容光煥發的出門！」她忍住一個輕顫，不由分說地把他往客房的方向推。
明天已安排好一場大驚喜，她可不想掛著兩丸縱慾黑眼圈，被人指指點點。
「為什麼我明天要容光煥發？」他疑惑地看她一眼，在她還來不及推開他之前，快手把她拉往主卧室的方向。
「不為什麼，反正我們每天都要容光煥發啦。」谷英琪含糊地說道，沒打算說出實情。
「要容光煥發還不簡單嗎？-沒聽過『愛是最好的保養品』嗎？」顏克典關上了門，雙唇、雙手再度在她的身上流連。
「胡說八道。」她啐了他一聲。
「不信的話，我證明給-看啊……」
他吻住她的所有抗議，主卧室內再度春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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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琪，太陽好亮……」
「寶貝，把窗帘拉上……」
顏克典緊閉著眼，伸手去摸枕邊人的身子。
沒人？
他乍然睜開眼，一臉茫然地瞪著旁邊空空如也的枕頭，抬頭一看牆上時鐘，已經十一點了，難怪她不在。
他怎麼睡得這麼沉呢？睡到連她出門上班了都沒發現？
一定是昨晚運動過度，體力衰竭-。他半翻了個身，滾到她的枕頭上。嗯，她還是用青草味的洗髮精，真香。
他微笑地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覺睡到體力充沛、容光煥發后，再去診所接谷英琪。
鈴……
顏克典懶洋洋地趴在床上，伸出手從地上的衣物堆里找到他的手機。
「克典！」電話那頭的聲音興奮地像中了樂透大獎。
「哈-，媽咪寶貝。」
「你心情怎麼這麼好？是已經看到報紙了嗎？」顏母問道。
「報紙？什麼報紙？」他皺起眉頭，現在對於「媒體」兩字還是很感冒。
「原來你還沒看到啊，那趕快去買報紙！就是我們家訂的那一報，有石破天驚的大消息發生了！」顏母的口氣樂得就差沒拿串鞭炮來燃放助興。
「什麼大消息？」他--地問。這個時機，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反正你看了報紙就知道了！啊，有電話插撥，先這樣了。」顏母卡地一聲結束通話。
顏克典錯愕地看著手機，就算還有任何睡意，這時也全被嚇跑了。
不會再有什麼緋聞了吧？他這回可沒被誰強吻啊！而且老媽幹嘛那麼興奮？顏克典一臉不解地走進浴室，只見鏡子上貼了一張大大的字條，上頭娟秀的字跡寫著──
顏克典，去買報紙！
他瞪著鏡子里自己莫名其妙的表情，撕下紙條揉丟到垃圾桶里。
幹嘛全世界都叫他去買報紙呢？難道報紙今天登了他的裸照嗎？
他迅速盥洗完畢，戴上一頂鐵灰色漁夫帽，鑽入電梯，衝出大門，用最快的速度飛奔至便利商店買了一份報紙回來。
一進電梯，見四下無人，他直接把報紙翻到娛樂版、藝文版，卻都沒看到與他相關的消息。
怪了，究竟是什麼大消息啊？
疑惑之間，報紙不小心從他的指間掉落在地，顏克典一低頭，整個人頓時被嚇傻。
報紙頭版的下半版全彩廣告中，「顏克典」穿著一襲白衣，在紅色布幔前縱身躍起，而最下方寫道──
顏克典，我們結婚吧！愛你的摔角女王
顏克典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拾起報紙，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顏克典，我們結婚吧！愛你的摔角女王。」
他抓著報紙，四肢無力地倚著牆面，滑坐在地板上。「我的天啊！」
當！電梯在十一樓打開了門。
顏克典看著廣告里的自己，勉強扶著牆面站起身，顫抖的雙手再度按下一樓的樓層鈕。
當電梯再度響起當地一聲，他無力地走了出去，跳上計程車，直趨谷英琪的診所。
一路上，他的腦子完全呈現空白狀況，只是嘴角一直無法不往上揚。
他在傻笑，笑得像個笨蛋，笑到計程車司機從照後鏡偷看了他至少十次！可他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的表情。
如果不笑出來的話，他絕對會因為太快樂而爆炸的！
到達目的地后，他匆匆丟了張鈔票給計程車司機，然後三步並兩步地飛跨至診所里。
他才一現身，祝福的話便排山倒海地洶湧而上──
「新郎倌來了。」
「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喔！」
「記得要發帖子給我們喔。」
顏克典沿路和熱心的病患們握手，花了十分鐘才抵達谷英琪的看診室。
他敲了敲門，深吸了口氣，一顆心怦怦亂跳到不行。
護士笑迷迷地拉開了門。「歡迎光臨，恭喜喔！」
谷英琪聞言，身子一僵，趕緊低頭盯著電腦，根本不敢抬頭看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太大膽了啊！
「借-們醫生十分鐘。」顏克典笑著走向谷英琪。
在護士與病患的鼓掌聲中，顏克典攔腰把谷英琪從椅子上抱起，當眾走進休息室。
「喂──我有說我要借你嗎？」谷英琪感覺自己的臉正一-一-地在漲紅之中，她開始扯住他的手腕，試圖阻止他的前進。
好丟臉！她怎麼會做那麼大膽的事，當真是鬼迷心竅嗎？
「喂──我有說我的照片要借-登在報紙上嗎？」顏克典前腳才踹上休息室的門，後腳立刻把她推向牆壁。
谷英琪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雪白臉孔早已變成了一顆鮮艷紅蘋果。
顏克典眸光變得柔情如水，他低下頭，摘下她的口罩往後一扔，用鼻子輕觸著她的。「對於-今天的驚天動地之舉，-要不要發表一些意見啊……」
「你看到報紙了啊？」她乾笑兩聲，沒法子不去問一些白痴問題，因為她的腦子已經被臉部的高溫融成了一團漿糊。
「全世界都看到了，小笨蛋。」他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下。
「幹嘛罵我小笨蛋？」她板著臉，用肘彎撞了下他的肚子。
他沒喊疼，繼續笑得很燦爛。「幹嘛花那麼多錢刊廣告，直接跟我求婚，不就得了嗎？」他捧著她的臉頰，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揉到身體里。
「我就是要向全世界證明我對你的信心啊，不行嗎？」她昂起下巴說道，耳朵也逐漸泛紅。
「-不需要向全世界證明，只要向我證明就夠了。」他挑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你不懂啦！我其實是在向其他女人下戰帖，要那些自動獻吻的閑雜人等滾遠一點，誰也不準亂碰你。」谷英琪拎起他的衣領，斬釘截鐵地又說：「那是我的專利。」
「遵命！」顏克典緊擁著她，讓兩人隨著他心中的快樂音符輕輕晃動著。
谷英琪的手接著被高高舉起，然後被迫跟著他的手勢繞著圈圈，一連轉了十幾圈，轉到她頭昏眼花……她瞪大眼，感覺他的笑容也變成了一圈又一圈。
「停，我頭昏了。」她伸手扯住他的頭髮，強迫他停下旋轉的動作。
「寶貝，-才是讓我頭昏的人。」顏克典摟著她的腰，把她高高抱起。「沒想到-居然會跟我求婚。老天爺！-一定愛慘我了！」
「喂──這位臉皮奇厚無比的先生，請你不要自作多情，可以嗎？」她佯怒地大吼出聲。
「-要是不愛我的話，幹嘛花大錢登頭版廣告跟我求婚啊？」他仍然咧著嘴直笑，笑得眼睛都-成了一直線。
「我只是想問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結婚？」她雙手-腰，故意兇巴巴地說。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說嘛──-愛不愛我？愛不愛我啊？」他的食指輕逗著她的下巴。
「你很煩耶！」谷英琪-住自己的紅色耳朵，硬是不予回應。「我要出去看診了啦！」
「-跟我說一句『我愛你』，我就馬上走開！」他還要忙著去跟爸媽報喜訊，也要去訂喜宴。
「我才不要說那三個字，肉麻死了。」她悍然拒絕，內心已經害羞到想去撞牆了。
「那報紙上的那句『愛你的摔角女王』就不肉麻？」顏克典揶揄著她，樂不可支地在她臉上親來親去。
「吵死了！」谷英琪握住他的下巴，用嘴封住他的聲音。
那柔嫩的唇舌開始誘惑著他的感官，吻得他渾然忘我、吻到他忘了東南西北、吻到他低喘出聲……
「好了，乖乖坐在這裡等我下班喔。」谷英琪豪氣地拍拍他的頭，把他推向沙發，將她專屬的那顆水藍色小抱枕塞到他的胸口。
她轉過身，整張臉已經漲成了番茄般的鮮紅。要命，她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啊！
顏克典摟著抱枕，看著她身穿白色醫生袍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忍不住咯咯低笑出聲。
這個害羞到連「我愛你」都說不出口的女人，居然敢登報跟他求婚！她根本是愛慘他了嘛！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呵呵呵……
尾聲
顏克典和谷英琪結婚後的第一千天。
「顏克典！顏克典！」
「親愛的，什麼事？」顏克典痛苦地睜開眼，瞄了一眼牆上的咕咕鐘──凌晨一點半！他們不是才剛睡著的嗎？她怎麼精力這麼充沛，難道真的是他老了？
「顏克典，起床！」
「寶貝，現在是半夜兩點，我能不能不要起床？」他撒嬌地說，伸出手揉她的頭髮。
她沒回答，徑自拉下他的手，在床上跳來跳去，一下子鑽到他的棉被裡，一下子又去捏他的手臂。
「顏克典，起床！」這回是卯足了勁兒全力呼喊。
「小聲一點……我起床、我起床。」顏克典打亮了床邊的小夜燈，但見一雙黑亮的大眼直瞅著他笑。
「抱抱──」她伸長了雙臂，一臉撒嬌。
「抱。」顏克典把她擁進懷裡，忍不住用力親吻了下她的臉頰。「-怎麼這麼可愛啊！」
「要抱高高。」她捧著他的臉頰，一臉無辜地說道。
「不要──」顏克典頓時慘叫一聲，接著用腳去踢身邊的老婆。
「谷英琪，-能不能叫-女兒睡覺？」他睡眼惺忪地苦苦哀求著。
谷英琪一動也不動，連呼吸頻率都沒有改變。
「谷英琪，起床了！」顏克典抱著女兒滾到谷英琪身邊，用手指頭去戳她的臉頰。
「谷英琪，起床了！」小女娃也跟著開心地大叫，以為這是某種新遊戲，有樣學樣地伸手去戳媽媽的臉頰，只是方向有點偏差──
「你們兩個吵什麼！」谷英琪才睜開眼，一根小指頭就鑽進了她的鼻孔里。
顏克典爆笑出聲，倒在枕頭上，睡意全都被趕跑了。
谷英琪「拔」出女兒妨礙呼吸的手指頭，懲罰地咬了下她的小手臂。「顏靈，媽媽不是告訴-，不可以挖別人的鼻孔嗎？」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可以挖鼻孔。」顏靈搖著頭，學媽媽搖頭的嚴肅姿態。
「-這個鬼靈精，怎麼這麼可愛啊！」顏克典大笑出聲，忍不住撲上前給了女兒一串吻。
「爸爸鬍子刺刺啦！」顏靈尖叫著笑道。
「可是爸爸好愛-喔，親一下、親一下嘛──」顏克典摟著女兒擠到谷英琪的身邊。
「你還跟她玩？當心她鬧到凌晨五點才睡。」谷英琪笑罵著，卻也忍不住開始對女兒呵癢，因為喜歡看她笑-著眼的甜美笑容。
顏克典凝望著正笑得闔不攏嘴的母女倆，溫柔的笑意在唇邊漾開來。
女兒兩歲，聰明漂亮，除了不愛睡覺，常在半夜叫人起床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都可愛到不象話。他本來以為，自己也許不適合婚姻，沒想到卻十分享受這種安定的感覺，而且每天都覺得更愛谷英琪一點。
婚姻對他而言，就像是在舞蹈前暖身的打坐，讓他心靈平靜、讓他充滿了能量，於是他開始嘗試編舞，因為靈感汩汩不絕的湧出，讓他已不甘於只是當一個舞者。
他支肘撐著臉頰，看著女兒在老婆的兒歌吟唱聲中開始閉上眼睛，小小身子東鑽西竄地在媽媽身邊找著舒服的睡眠位置。
終於，在谷英琪唱完了第十遍的「科學小飛俠」之後，顏靈總算是躺平了。
谷英琪把女兒移到床鋪中央，為她拉好被子。
「靈靈為什麼這麼不喜歡睡覺？」他壓低著聲音，在女兒額上印下一個吻。
「還不是遺傳到你，你不也不愛睡覺？」谷英琪瞄他一眼，提醒著──要不是女兒今天沒跟保母睡，他還不是每天都愛鬧她。
「我不愛睡覺，那是因為有『正事』要辦。」顏克典朝老婆眨眨眼，看著她豐腴了些卻更加嬌媚的臉龐。
「縱慾過度，當心老化得快。」她不客氣地啐一聲，拉起棉被就要倒頭大睡。
「我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顏克典作出餓虎撲羊的姿勢，身軀輕躍過女兒，成功地窩到老婆身邊。
「老不修。」她翻了個白眼，卻笑著把頭枕在他的肩臂之間。
「唉，-潑人冷水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了。」他用下顎輕壓她的頭頂，摩擦著她的髮絲。
「想聽好聽話，就找你的FANS說給你聽啊。」這傢伙結婚之後，行情不減反增。
新好男人的形象將他可愛、溫暖的一面發揮到極致，一張身穿圍裙登在報紙的照片，居然也能讓當天報紙大賣。真是讓她這個當老婆的人，不吃味也難哪……
「英琪啊，-當初登報求婚的浪漫到哪裡去了？」顏克典感慨萬千地嘆道，把老婆抱到自己身上。
「每天看著你這個黃臉公，看到都沒興緻了。」谷英琪坐在他的腰間，伸手捧住他的臉，用挑剔的眼神看著他仍印著睡痕的臉龐。唉，就算頭髮微亂，他還是英俊得讓人想咬一口。
谷英琪咬住他的唇，給了他一個喘不過氣的長吻。
「抵擋不住我的美色了吧。」他得意地說著，鼻子輕觸她柔軟如嬰孩的肌膚。就是喜歡她身上乾淨的清新味道。
「說到美色，你最近是在外頭養小老婆嗎？每天都有一堆接不完的電話。」她咬了下他的鼻子笑問。
「為什麼我覺得-的口氣有點希望我在外頭養小老婆？」他捏了下她的腰側，以表抗議。
「你有個小老婆也不錯啊，省得你每天都來煩我。又不是什麼熱戀青少年了，還每天都膩在一起，很怪耶。」抱怨歸抱怨，她白皙的臉上，表情卻是幸福到不行。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翻白眼歸翻白眼，他的雙臂還是親熱地擁著她──鬥嘴原本就是他們之間的生活樂趣。「喂，-想不想知道我在忙什麼啊？」
「你想說就說吧。」她一副閑著也是閑著的模樣。
「真是讓人開心的回答──啊。」顏克典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捶了下她的頭，完全學會了她那一套暴力模式。
「寶貝，那都是因為我完全放心你，因為我完全相信你，因為你是我的顏克典啊。」她也把他的甜言蜜語模式，學了個十成十。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夫妻當久了，連玩笑該開到什麼限度都已經很有默契了。幸福，不過就是一種融化在日常生活里的尋常快樂哪。
「我等-開口問我最近在忙什麼，等很久了哩。」顏克典朝她眨眨眼，一臉神秘兮兮。
她驀地揚眸，雙眼發亮地望著他。「你做了什麼事？該不會像去年一樣，幫我安排了摔角貴賓席吧？」
「沒！那一場冠軍爭奪戰，看得我整整作了三天惡夢，十年內不想再回到那種現場，只有-這種暴力分子才會看得血脈賁張！」他一臉驚恐地說，還附帶兩個冷顫。
「不懂得欣賞就閉嘴啦。」谷英琪捏了下他的手臂，躺到他身側，指指牆上的鐘。「三點了耶，你快點說你到底又做了什麼事啦，我想睡了，明天還要帶靈靈去動物園耶。」
顏克典貼著床頭櫃坐起身，順便把已經閉上眼睛的老婆拉了起來。他挺直背脊，輕咳了兩聲，一臉有大事要宣布的表情。
「我用-的名字成立了一個獎學金，專門提供給受虐或失婚婦女的小孩。目前一年暫定是二十個名額，一個名額十萬元，獎學金的申請日就定在-的生日那天，很有意義吧。」他眉飛色舞地高舉著雙手，活像領獎學金的人是他一樣。
谷英琪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臉上的雀躍表情。她已經想不出，這是第幾次因為他所創造出來的驚喜，而說不出話來了。
他總是喜歡在生活中帶給她驚喜，而她每次都以為自己不可能再更高興了，可他就有本事把她鬧到又哭又笑。
他好到讓她覺得該吃齋念佛，來感謝老天爺給了她這樣一個滿分的丈夫！
谷英琪揪著他胸前的衣服，睜著一雙感動的汪汪水眸凝睇著他，仍是說不出一句話。
「喜歡嗎？高興嗎？」他像個要求大人誇獎的小孩，期待地望著她。
「顏克典，我愛你。」
谷英琪緊緊地抱著他，主動開口說出他平日就算威脅利誘也不願說的話。
「再說一次。」他樂不可支地說，已經笑到闔不攏嘴了。
「顏克典，我愛你。」她的聲音因為哽咽而顯得沙啞。
顏克典暈陶陶地任由嬌妻把他摟得更緊了些。只要聽到她這種感動到不行的聲音，他就覺得自己的任何辛苦都有了代價。
要討好英琪是件多容易的事啊！他只要把他們的幸福分散給需要幫助的人，她就會開心得覺得他給了一份從天而降的禮物。
他的妻子是個多麼可愛的人啊！
「再說一次。」他要求道。
「顏克典，我愛你。」
「再說一次。」這三個字聽起來真是讓人心花怒放啊！
「你欠扁啊。」谷英琪陡地兇巴巴地壓低聲音，作勢要用拳頭揍他的肚子。
「哎呀，別這麼害羞嘛，都老夫老妻了，說到『我愛你』三個字還會臉紅啊。」顏克典咧著嘴，輕刮她臉上的紅暈。她肌膚白裡透紅的嬌美模樣真是誘人！
「我沒有臉紅。」她昂起下巴，睜眼說瞎話。
「是，那八成是我的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發紅。」他寵溺地順著接話。
「唔……」
聽見小寶貝在睡夢中嘀咕了一聲，嚇得兩個大人連忙閉上了嘴，生怕小丫頭醒來又非玩到凌晨才肯就寢。
「靈靈乖，乖乖睡喔。」谷英琪彎身輕拍著女兒的胸口。
顏靈翻了個身，小胖腿啪地一聲，直接踢上媽媽的肚子，痛得谷英琪齜牙咧嘴。
「她是神力女超人嗎？」谷英琪皺著眉，撫著自己的肚子。
「有其母必有其女嘛。」顏克典憋著笑，好心地幫老婆大人揉著肚子。
谷英琪睨他一眼，然後「不小心」也撞了下他的肚子，得意地看著他倒抽了一口氣。
「去關燈啦，回你的床位睡覺了。」為防老公報復，她急忙下令。
顏克典嘆了口氣，-著肚子跳回自己的位置，伸手關上床頭燈。
房內再度陷入一片沉靜。
「顏克典──」她壓低了聲音叫喚。
「幹嘛？」他也壓低聲音回答。
「我愛你。」
顏克典笑了，他握住她的手，閉上雙眼，迎接著美夢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