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名年方十三、四歲的小女娃,端著裝滿水的銅盆,進入一間素雅的寢房內,輕聲低喚著佇立在床邊的一名女子。

「小芸,你叫我什麼?」佇立在床邊的女子,淡睨了小女娃一眼,柔媚的語調中,指責之意甚濃。

被喚作小芸的小女娃,放下銅盆后,戰戰兢兢的來到主子面前。

「小……小姐。」

鳳君妍語氣淡漠。「我看,還是別帶你去,免得你壞了我的計劃。」

小芸驚恐的仰首,雙瞳瞪大,獃獃的望著眼前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小芸沒有爹、娘,打有記憶以來,她就是伺候著主子,一直到現在。如今,主子竟不要她了,失去了依靠,日後她一個人要怎麼生活呀!?

尤其在這兵荒馬亂的時期,她一個弱小女子,根本沒辦法獨立生活!

「不,公……小……小姐,求你別丟下小芸,小芸會改,一定不會亂說話的!」小芸跪下地,哀聲請求著。

「小姐,你不要讓小芸自己一個人在外流浪,小芸會怕……會怕!」說著、說著,小芸懼怕的痛哭流涕起來。

鳳君妍嘆口氣,纖細的玉手一伸,拉起了從小就跟在她身旁伺候她的小丫鬟。

「我什麼時候說要丟下你了?只是,你這顆小頭顱老是不機靈,可真是教我擔心呢!」

她且行且語,拖著前裙覆足、后裙拖地形如狐尾的長衣,站定在鏡台前。

被主子指為不機靈的小芸,這下可絲毫不敢怠慢,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來至主子身後。

攙扶著主子坐下,小芸細心的幫主子梳著頭。

梳起了凌雲髻,小芸從鳳君妍手中接過一支長一尺,一端做花勝,上頭還加了以翡翠為羽毛的鳳凰,鳳凰的嘴垂著白色圍珠的簪子。

插好簪后,另將步搖插於其上。

小芸又拿了一塊布帛欲覆在高髻上,卻教鳳君妍給止住。

「不用了。」鳳君妍凝望著鏡中的自己,無奈地嘆了聲:「我已經不是貴族女子,還飾什麼巾幗呢?罷了!」

小芸把手中拎著的布帛放回鏡台上,輕皺著眉,低聲道:「在小芸眼中,小姐你永遠是公主、是貴族、是與眾不同的女子。」

鳳君妍輕笑了聲,自嘲道:「是啊,我是與眾不同,有哪個平凡女子,會做這種妖媚的裝扮?」

「公……小姐,我……我的意思不是指你的裝扮,我是指——」見先前的話語被曲解,小芸急得想解釋,卻結巴連連。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鳳君妍緩緩站起身,纖細的身軀輕擺,踱步至窗口邊。

那媚態盡現的折腰步,別說男人了,光是小芸這小丫鬟就看呆了!

她一直就認定主子是個美艷的女人,可從不知主子稍使媚態,竟能教人看了心蕩魂迷。

「厲王是不可能親自前來的。」眺望窗外的花圃,鳳君妍喃喃自語著。

南國大敗,想必此時厲王定沉迷於慶功宴的恣欲狂歡之中,哪還有心思理會其他事物。

她之所以讓厲王的兵隊去傳話,只是想讓厲王知道,她鳳君妍和被他強擄去的女人是不同的。

她要厲王為她痴迷,進而得以掌控他。

她有十足的把握,她的計劃一定會成功!

「小姐,你怎麼會知道?我不是還沒告訴你嗎?」小芸一臉納悶。

「告訴我什麼?」

「厲王沒來,來的是南國的龍將軍。」小芸正色道。

「龍天行?」

鳳君妍的唇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小芸直點著頭。「以前我常聽人說,南國的龍將軍為人正義凜然,對南國的哀王儘力又效忠,沒想到南國一敗,龍將軍便投靠了北國的厲王,這可真是應驗了那句樹倒猢猻散!」

「沒要你動腦子時,你可又聰明的過了頭。」鳳君妍笑斥著。

小芸抿抿嘴,偷吐了舌。「小姐,那……你見不見那龍將軍呢?」

「見呀,當然要見!」

整好了衣裳,鳳君妍款步盈盈地跨出了寢房,往那位於長廊折曲盡頭的大廳行去。

⊙⊙⊙⊙⊙⊙

龍天行來到這座位於城郊的舊宅院,坐在大廳等候了近半個時辰之久。

他並不惱怒,也未因等候過久而顯得不耐煩。

端坐在檜木椅上,他黝黑剛毅的面龐,不透露任何錶情。

隨行的士兵,個個早巳等得不耐煩,但見他文風未動,他們也不敢吭聲,只能跟著傻呼呼地等著。

直到那抹飄逸如風中仙女的紫色倩影,朝他們緩行而來,低聲的喧擾,才嘎然停止。

當鳳君妍著絹履的玉足跨過門檻時,士兵們個個目瞪口呆,為眼前閃過的絕麗紫影,掉了心魂。

然而,掉了心魂的人,不只是士兵而已……

一直靜坐的龍天行,見到鳳君妍款步來到眼前,那清璃眼波釋放的媚意,教一向心如止水的他,也不由得被勾了魂去……

他深邃的黑瞳凝睇著她絕麗的面容,那彷若前世早巳相識的感覺,逐漸在他心頭擴散開來……

她的一顰一笑,在在都令他覺得熟悉至極。

握緊了拳頭,他剋制住自己想伸手撫摸她那如珍珠般晶瑩剔透的面頰。

鳳君妍有瞬間失神地仰視著眼前這個身材偉岸、粗擴豪邁的男子。

傳聞中的龍天行,生就一副武將的魁梧身軀,渾身散發著王者之風,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媚眼滴溜的轉動,她抑下心中為他而起的洶湧波動,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他。

那深邃的黑眸、粗濃的雙眉、挺直的鼻樑,還有那緊抿的雙唇……壯碩的身軀這男人,前世若是她的夫君;今世,她絕不罷手——

⊙⊙⊙⊙⊙⊙

「鳳姑娘,請上轎!」

一名兵隊長站在頂圓轎前,恭請著鳳君妍。

水瞳微凝,鳳君妍輕蹙黛眉。「這轎輿,我恐怕坐不慣。」

一頂平常無奇的轎輿,她可不愛坐!

「這……」

兵隊長顯得有些為難。

臨行前,王上並無特別交代,因此他依平常一般,吩咐下屬扛來這頂向來是讓戰敗國進貢的美女搭乘的轎輿。

「進貢」是美其名;實則該屬「強擄」。

可這會兒,美人不願乘轎,難不成要他們回去再扛一頂轎輿來換嗎?「隊長大人,勞煩你想法子了。」媚波一拋,任她想要天上神物,恐怕兵隊長也會雙手捧來給她,何況只是區區一頂坐轎。

正當鳳君妍欲踅回屋內等候之際,龍天行的駿馬繞過這頭來。

「什麼事?」詢問的對象,雖然是兵隊長,但他內斂的黑眸,卻鎖定在她柔媚的臉龐上。

「回將軍,鳳姑娘她……」

鳳君妍主動接下兵隊長囁嚅的話尾。「我不想坐這頂轎子,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乘坐你的駿馬。」

她挑眉一笑,不諱言地道出自己真正的心思!

龍天行凝視她好半晌后,雙腿緊貼馬腹,彎下腰身,健臂勾住她的細腰,猛地一提力道,輕而易舉地便將纖柔的她帶上了馬背。

鳳君妍側坐在他身前,皓雪般的面頰滿足地貼靠在他的胸膛上,仰首凝望他,忽地輕笑出聲。

「將軍,你的心跳得好急,不礙事吧?」她蔥白的柔荑,輕柔地搭放在他的心口上。

鼻端嗅進的是她的發香,和著她身體散發的蘭香,還有他眼下所瞧見的一對因馬兒奔跑而晃動的飽滿酥胸、和一對清澄柔眸。

縱使他強迫自己的視線直視著遠方,不去看她,但他的心跳卻因她的迫近,而狂竄進跳著。

「呀,馬兒跑好快,弄得我頭暈呢!」他愈是壓制不看向她,她欲撩撥他的念頭就更強烈。

她整個身軀癱軟在他懷中,美眸半闔的感受著他結實胸膛所傳達給她的安全感。策馬疾馳,藉著馬蹄的聲響和拂過耳際颯颯風聲,掩蓋他略微粗喘的氣息。

血脈僨張,他恨不得將她纖細的身軀,揉進他的身子內,盡情馳騁……

「將軍,你這是在折騰我嗎?君妍一介柔弱女子,可受不起這強烈的晃動。」

舒坦的靠在他胸前,她噘嘴的嘟嚷著。

他忽地拉韁,馬兒的腳步緩了下來。

「如果你現在反悔,我可以馬上帶你踅回!」他冷冷地說道,眼中儘是狂狷的神色。

「你心疼我?還是自私地想把我佔為己有?」她的藕臂攀上他的頸,絕艷的臉龐上媚態盡現。

他的馬兒狂奔了好一會,此刻,兵隊早巳遠遠落後,恐怕還要好一段時間才追得上,王城離這兒也有好一段路……

她不知道他的用意為何?現下,他大可對她為所欲為,可他卻問她欲踅回亦不!?

這男人,是怪異了點!

龍天行抓起她的右手腕,凝睨著她沉聲道:「你進王城有何目的?打算刺殺厲王嗎?」

她不動聲色地飄幽一笑。「將軍,你是在說笑吧?我一介柔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刺殺厲王?」

「柔弱女子!?你是嗎?」他犀利的眸光,帶著質問的意味。

「我不是嗎?」她裝傻地反問。

從他的眼神中,她相信,他已經探出她會武功的事實。

「告訴我,你接近厲王的目的是什麼?」龍天行的眸底,有抹複雜的神色。

「因為,我想要接近你呀!」她忽地掩嘴嬌笑。「別緊張,我不會殺厲王的。倒是你,這麼護著厲王,該說你是北國的忠臣、還是南國的叛臣!?」

他蠕動著唇瓣,但終究沒多做解釋。

方才他拉她上馬時,她刻意癱軟著身子,但他一提勁拉她時,她的身形忽地掠起,表面上看似他在拉她,實則是她使了輕功躍上馬背來的。

他感覺到她上乘的輕功,應不在他之下!

一個會武功的人,刻意接近厲王,讓他很難不去聯想她是有目的而來的。

但即使她有上乘的輕功、武功再如何了得,就算能殺了厲王,恐怕也逃不出這層層屏障的皇都城!

他不是基於保護厲王而要她踅回,純粹只是打從心底替她著想罷了。

見他不語,她也不再追問這等事,畢竟,投誠敵國,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而她,不也正打算效法他!

「我再問你一次,你回不回去?」凝肅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除非你願意和我一起留在那地方。」她的手忍不住輕撫上他剛毅的臉龐。

她知道他不會點頭,所以,故意說了這話來堵他。

「我讓你為難了嗎?」她燦笑著。「這樣就夠了!」

她雙眼靜靜地凝視著他,不經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紅艷的唇瓣。

那幽蘭的香氣沁入他的鼻中,他不禁微僵住,那挑逗的小舉動,令他心中的慾火更加熾熱。

嬌嫩欲滴的唇瓣,散發著誘人的迷惑因子,體內的慾火,已無法抑制地狂燒起來——

大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一低頭,他剽悍地攫住她的瑰瓣,青髭搓摩著她細緻的臉龐,點點的殘紅,因而浮現。

她不喊痛,任由他如狂獅一般地掠奪著她,順應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每個動作。

當他的頭愈變愈低,霸炙的吻痕烙印在她雪白的酥胸上時,她突然有感而發。

「天行,你是否也同我一般,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突然想到,我們會不會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因為犯了錯,才被玉帝貶下凡來受罪。」

她的話,讓他停止了動作,他的頭趴在她的胸上,粗聲地喘息著。

她那一席話,破解了他心中的迷思!

他從不迷信,但兩人之間,那種緊緊相系的感覺,除了前世姻緣之說,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因為連她雪白的胴體,他都覺得那是他曾經擁有過的!

但她的話,卻讓他隱隱地感覺到一股不祥的預感。

「既然是來到凡間受罪,凡事總不可能盡如我們的意。」她淡笑地提醒他。

「兵隊趕上來了,我也該去見那殘暴的厲王了。」

龍天行緩緩地抬起頭來,未曾回頭,只消聽那車轅馬嘶,便可知她所言為真。

她凝眸一笑,忽地滑下馬身,嬌軀輕穩落定。

「我還是坐轎去,免得讓你為難!」

淺盈逸笑,她說的雲淡風輕,仿若方才發生的種種,只是雲煙過往。

她擾亂了他平靜的心湖,教他沉寂的情潮滾滾翻騰,而她竟以一個笑容,回應他內心排山倒海的愛欲……

他怎會甘心呢!

圓轎經過他的駿馬旁,輕柔的紗帳隨風吹揚,他看見的仍是帶著笑容的她。

一抹撲朔迷離的甜笑——

⊙⊙⊙⊙⊙⊙

進到了王都城,鳳君妍乘坐的轎輿,在太皇殿前停了下來,她下了轎,正當首觀望太皇殿的雄偉外觀時,一名婦女的哀凄叫聲,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不要去。」

「快走,啰唆什麼!」

一名士兵押著一名婦女,朝太皇殿的門口走來。

坐在馬背上的龍天行,黑眸微眯,俐落地翻身下馬,擋住了士兵的去路。

「大將軍!」士兵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龍天行才想開口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時,站在士兵身旁的婦人突然跪下地哀求著。

「龍將軍,求求你放了我!」婦人哽咽道:「你在南國當將軍時,護衛著南國的人民,現在,南國戰敗了,你卻來投靠北國,可憐南國的人民,處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你當真能坐視不管嗎?」

「你啰唆什麼!」士兵用力踹了婦人一腳。

「這位小哥,你踹人的力道可真不小呢!」鳳君妍邊說邊示意丫頭小芸去扶起那位趴在地上的可憐婦人。「看得我心裡好怕呢!」

看到絕色美女發嗔,士兵咧著嘴,憨憨地傻笑著。

看著婦人黝黑的面容、瘦弱的身軀,的確像是南國刻苦耐勞的婦女。

不用問,龍天行早巳心知肚明士兵捉這婦人來此的用意。

他直接下達了命令:「放了她!」

「可是……王上發布了命令,要我們捉二十名南國的女子進宮。」士兵面有難色。

原來,在慶功宴過後,厲王才發現慶功宴上的裸女中,並沒有南國的女子。

依他一貫的作風,打贏了一場勝戰後,照例會擄來一、二十名戰敗國的女子,好好地踩躪她們一番,以告慰將領們打仗的辛勞。

「二十名!?」鳳君妍輕笑著。「厲王真有這麼猛嗎?放她走吧,瞧瞧她,渾身黑不溜丟的,厲王看了恐怕會倒胃口呢!」

她看出了龍天行眼中那抹捍衛祖國人民的堅決神情,才決定挺身幫他的。

看來,短期間內,要他脫離南國的護國大將軍名號,可不是容易的事「住……」

「放她走!」龍天行厲聲喝道。

「是嘛,快些打發她走。要不,我可是會吃醋的!」鳳君妍嬌嗔著。「王上有我就夠了,哪還需要別人呢?小哥,你說,是不是啊?」

君妍略一使媚波,士兵便被迷得昏頭轉向,當下便依照兩人的意思,放了那名婦女。

眉眼輕抬,秋波微轉,鳳君妍瞅眼睨著龍天行好一會兒,唇角始終盪著難測的誘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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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擒艷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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