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坐在「銀寫真」門前的石階上發獃已成了一種習慣。
祖晉人「失蹤」邁入第八天,棠春提著一袋早點,坐在石階上,邊吃邊看報紙,打算繼續消磨一個早上。
祖晉人拎著背包回到工作室,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感覺到打量的目光,棠春從早餐中抬起臉來,咬在嘴裡的吸管掉回杯里,濺起一小滴米漿。
「阿晉!」她低呼,下一秒已衝到他面前。
「幹嘛?」看她一臉興奮的好象貓捉到老鼠。
「阿晉……」怕是作白日夢,棠春不確定的再喊了聲。「你總算回來了……」她伸出手臂抱住他。
手上的行李落了地,發出一聲悶響,像他的心跳。「棠春,妳在幹嘛?」
她仰起臉,握住他的雙手,說出一直擱在心裡的話。「不要壓抑自己,好嗎?」
她的話來得無厘頭,他的心卻起了深深的震撼,不能自己。
棠春知道了什麼?她怎能一口說中他從不輕示他人的脆弱?就像她第一眼看到他所拍攝的「生命」時,便一語道中他的靈魂。
「阿晉?」怎麼不說話?她擔心地看著他,發現他好象晒黑了點,他這幾天究竟上哪去了?
「妳在胡說些什麼?」他不承認自己心湖的波動。
推開她,拾起地上的行李,徑自走向工作室門口。他掏出鑰匙開門,看到門上那張紙板,他回頭。
「棠春,妳在幫我邀請小偷光顧嗎?」老闆失蹤期間,暫停營業?
棠春走到他身後,從背後環住他的腰,沒發覺他一瞬間的僵直。
「你去哪了?這幾天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擁抱是最體貼的語言,她想給他力量。
她在幹嘛?才幾天不見就變得怪怪的。祖晉人不自在的望了他腰間的手臂一眼,沒去扯開;她的手臂好細,怕一扯就斷。
「等我?我不在,妳自動休假不就好了。」將紙板拆下,打開大門,一腳將行李踢進去。
「我是想啊,可是我又好擔心你。」她跟進門。
擔心?免了吧!
「所以妳就每天守在門口等?」從他剛看見的情況來推敲,棠春確實有可能那樣做。
「對呀。」她點點頭。
「獃子!」他賞她一顆爆栗子,輕輕的。「妳等我幹嘛?」他記得那天她哭著離開攝影棚之前所說的話,他以為她不會再來了才是。
「我急著要跟你說句話呀。」她撫著被敲痛的頭頂。
「什麼話那麼急?」
棠春笑著拉住他一隻胳臂。「阿晉,不要那樣苛待自己嘛,每個人都應該要學習讓自己快樂才對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是很輕鬆嗎?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情緒,把自己逼的那麼痛苦呢?」
他蹙起眉。「妳又知道什麼了?愛管閑事的小姐。」
棠春抿起嘴,低下頭。「我知道的可多嘍……」
是阿暉又多嘴了吧。他提著行李上樓。「我不管妳聽說了什麼,總之那沒妳的事,妳儘管可以將愛心分送給其他人,不必留我的一份。」
「我只是關心你。」他怎麼這樣說嘛。
「謝謝,免了吧。」頓了頓。「妳可以先回去嗎?今天再放一天假。」
他看起來仍然一點都不需要她。「你不喜歡我在這裡工作對不對?」
想起那時她眼中受傷的神色,他放緩語氣。「少又胡思亂想。我才剛回來,累死了,放妳一天假妳還不高興啊?」搭夜車回來,一夜未睡,他實在懶得多說話。
「真的嗎?」她不信地問。
他點頭,又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女人天生就與「麻煩」兩字畫上等號。
「那你這幾天究竟上哪去了?」她又問。
祖晉人嘆了長長一口氣。「棠春,妳看不出來我很累,需要休息嗎?」
「我明天來,你不會又『失蹤』吧?」她等他等怕了。
「我沒有失蹤,我只是去旅行,還有什麼疑問可不可以一次問清楚?」他能不「壓抑」嗎?他都快想殺人了。
她搖頭,看出他真的有點累。「我明天再來,你先休息好了。」
「離開前記得關上門。」
他才爬了一層階梯,棠春又喚住他。「阿晉。」
他停步。「還有什麼事?」
「你明天跟我說你旅行的事好嗎?」
「明天再說吧。」棠春怎麼變得這麼啰嗦?奇怪的是,他幹嘛一件一件事都向她報備?他僱用的又不是管家。
棠春終於滿意地離去,祖晉人則睡了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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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棠春準時十點來敲門。他將旅行期間拍攝的照片沖洗出來,和棠春在小桌前一起整理。
「阿晉,這一堆一堆白白的是什麼東西?」她拿出其中一張照片,指著其中的一個白色金字塔型的小丘。
祖晉人瞥了一眼。「鹽啊。」
「鹽?堆在路邊?」
「那是鹽田,曬好的鹽會先堆在路邊,一定數量后再送到台鹽公司。」他解釋道。
「原來這就是鹽田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祖晉人望了她一眼,勾起唇,將桌上近百張的照片依拍攝地點歸類好。
他旅行八天,沒有特定的目標,風一般的流浪。走了幾座山、幾處海邊,還往布袋附近的鹽田去繞了一圈。六月是曬鹽的季節,陽光充足少下雨,白水湖、好美里附近的鹽田邊都堆了不少鹽;一堆堆的鹽,看起來就像座白色的金字塔一樣,鹽農和附近的景色都入了他的鏡頭。
看完照片,棠春欣羨地道:「阿晉,以後你再去旅行時帶我一起好不好?」
「帶妳一起?」他皺起眉。「不好吧,行李已經很累贅了,再加一個人,多麻煩。」
「我跟行李又不一樣。」她噘起嘴抗議。
「是不一樣,妳多了雙會走路的腳。」他訕笑道。
「你嘴巴真是愈來愈壞了。」棠春脹紅了臉,自尊被踐踏,就算好脾氣如她也要生氣了。
「本性難改,沒辦法。」他笑道。
電話鈴響,他起身去接。「喂,銀寫真……」
棠春替他將桌上的照片收好,他正好結束電話。
午後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扉中斜照進來,屋子裡透著絲絲溫暖。
他與她視線相接,一種模糊的悸動在心底擴散開來,無言地流動在空氣里,慢慢醞釀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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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以緩慢得令人不易察覺的速度在流逝著,教人一瞬間驚覺時,來不及留住什麼,它就瀟洒揮袖再見。
高令暉事先打電話確定「銀寫真」今天沒外出工作后,中午休息時間便登門接棠春一塊去餐廳吃飯。
叩門三聲,祖晉人打開門,高令暉探頭進來,笑問:「棠春在嗎?」
「還沒十二點,你今天倒挺殷勤的。」祖晉人走回屋裡。
棠春從暗房裡走出來,看見剛進門的高令暉,臉上掛著微笑。「阿暉,這麼早來?不是約十二點半嗎?」
「會議臨時取消,想說早點來接妳。」他看向祖晉人。「阿晉,要不要一塊去吃飯?」
「你們去吧。」他搖頭。
這陣子阿暉幾乎天天來接棠春吃中飯,殷慰的相當可疑,再鈍的人也看得出阿暉在追棠春。他雖不明白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過阿暉喜歡棠春,他該樂見其成,棠春是個好女孩。
「好吧,那我們走嘍。」高令暉挽起棠春的手。
棠春看向祖晉人,有點遲疑。「現在嗎?我照片還沒修好耶。」
「你們去吧,剩下的我來弄就行了。」祖晉人不想躭誤他們午餐約會的時問。阿暉很好,棠春也很好,是相配的一對。
高令暉拍拍祖晉人的唇頭。
「夠意思,改天換成你的事,我絕對幫到底。」他眨眨眼,不避諱向兄長透露出追求棠春的心意。
祖晉人勾了勾唇角,笑了笑。
「可是,那是我的工作。」棠春蹙起眉。如果連自己的工作都要推給阿晉做,她豈不白領他一個月三萬元的薪水。
「無所謂,妳去吃飯吧。」棠春還只是生手,把修片的工作交給她,他還不放心呢。
看出棠春的猶豫,高令暉道:「阿晉都這麼說了,妳就別擔心那些跑不掉的工作了。人家說,吃飯皇帝大,我肚子餓得快發慌,咱們先去吃飯吧。」
棠春猶豫了下才點頭。「那,阿晉你要不要我幫你帶午餐回來?」
「不用了,我餓了會出去吃。」他仍然保持微笑。
「喔,那好吧。」她低頭看向自己一身不正式的服裝——淡綠色條紋襯衫、白色牛仔褲以及一雙涼鞋。抬起頭問高令暉:「今天不會是要去上回那種高級餐廳吧?」這一身服飾不適合涉足高級社交場所。
高令暉知道她的意思,笑道:「放心,今天地點讓妳決定,可以嗎?」
棠春點點頭。
高令暉挽著她的手,回頭向祖晉人道:「我借走你的助手嘍,下午保證準時送她回來。」
祖晉人目送他們離開,懸在嘴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垮了下來。
阿暉對於每一件事向來都很認真,棠春以後或許會成為他的弟媳……
弟媳?為何他不大想把這個身分和棠春劃上等號?
搖搖頭,他走進暗房裡接手棠春未完成的工作。雙手熟練地動作著,不曾因心中的困惑略有遲疑,然而他確實是感覺到某些不同……他對棠春的感覺不大一樣了,像發酵變了質,但是發現的太晚,已經不能再有繼續發展的空間。
他選擇將那分尚未成形的感覺埋葬在心底,就像將他手上唯一一張棠春的照片牢牢地鎖在抽屜底層一樣。
楓香樹下,她的笑容被風給吹散了,他不能伸手捉住,只能任憑它漸漸地模糊,沒有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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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令暉一身貴族式的西裝筆挺,而她卻穿得像個小老百姓,她不能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高級餐廳,也不好拉著他往麵攤跑。
折衷之下,棠春選擇在一家快餐店吃飯。
「阿晉有時候會帶我來這家吃飯,附茶附水果,價格不貴,又很好吃。」棠春拿著菜單推薦幾道菜色,還把服務生端上來的檸檬水喝的一滴不剩。
最後她點了一客宮保雞丁,高令暉則點了紅燒牛腩。
食物尚未送上來,高令暉支著肘看她,許久,忍不住道:「棠春……」她開口閉口全繞著阿晉打轉,真有點教人吃味。
「呃?」棠春不明所以地停頓了下。「什麼事?」
高令暉淡淡地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搖搖頭,微笑道:「不,沒什麼。妳繼續說吧。」
棠春不鈍,知道他必定有話要說才會叫住她,她追問:「到底有什麼事,你直說沒關係呀。」
高令暉仍然搖頭。「不,真的沒事。」
棠春困惑地看著他。「你平常說話並不是這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喔,妳挺了解我的嘛。」
「那當然,我們一見如故,記得嗎?」服務生送來她的宮保雞丁,她抬頭向侍者道:「能不能再給我一杯水?」她指指空空如也的水杯。
服務生點點頭,轉身先去端高令暉的紅燒牛腩。
「一見如故」啊,高令暉思索著這句話。片刻后,他的牛腩飯送到。
服務生將棠春的杯子填滿后,又離去端送其他客人的餐點。
棠春等高令暉的餐食也送到才開動。「我要吃嘍。」
棠春妳喜歡我嗎?他看著她津津有味地大啖美食,想問,終究沒有把問題說出口。
雖然很想知道棠春對這問題的回復,但,他萬分不想破壞現在平靜的用餐氣氛。
他嘗了一口牛腩。「這牛腩燒的挺好吃的。」
「我就說是物廉價美呀。」棠春埋首吃飯。
飯後,服務生送來兩小壺熱菊花茶和兩盤西瓜切片。
棠春替自己加了兩匙碎冰糖,倒了一小杯茶送到唇邊吹涼。「好香喔。」她享受萬分的閉上眼。
高令暉只加了一匙糖。
棠春突然睜開眼。「阿暉,你覺得我們有像在談戀愛嗎?」她不曉得一般人的愛情是怎麼回事,幾次午餐約會下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已和高令暉墜入愛河,所以她問。
高令暉沉下眼,將小茶匙放回糖罐里。「妳覺得呢?」
「我就是不曉得才問你呀。」他們只是很單純的聊天、吃飯,阿暉雖從沒說過這是「約會」,她也搞不懂這跟實際上的約會有什麼不同?
棠春的話好傷人啊。「戀愛是一種感覺,妳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了。」他避重就輕道。「怎麼,妳問是因為想跟我談戀愛嗎?」他半開玩笑半試探。
「是有點想。」棠春一向不善於迂迴表達,她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所以也就直說了。
「只是有點而已喔。」看來他得重新調整心態。
不夠嗎?「要不然再加一點點。」她捏著拇指和食指,比著「一點點」的肢體語言。
高令暉被她斤斤計較的神情逗笑。「只是一點點可是不夠的喔。」
棠春有點困擾了,說「很想很想」是騙人的,她自己心底清楚。這就是「感覺」嗎?
不好再繼續稱斤論兩,她轉移話題:「對了阿暉,我要跟你說謝謝。」
「謝什麼?」他配合地問。
「謝謝你盡心的照顧我送你的那盆海棠啊。」她還能活的精神奕奕,就表示高令暉確實有好好地照顧海棠。為此,她就該向他道謝。
「喔。」高令暉不自在的笑了笑。如果棠春知道他將那盆花送人了,不曉得會怎麼樣?
這下子換高令暉轉移話題了。「棠春,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
棠春點頭。「好啊……你等我一下,我要外帶一份快餐回去。」
「妳還沒吃飽嗎?」他拿起帳單準備付帳。
「不是啦,我想阿晉應該還沒吃,順便帶一份回去給他。」她解釋道。
「喔,那妳快去吧,我去門口等妳。」
「嗯,好。」棠春忙跑去點餐。
高令暉先到櫃枱結帳,知道自己不想釋懷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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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棠春回工作室,高令暉便回公司去。
在暗房找到祖晉人,棠春拎著餐盒進去。
「阿晉你出去吃飯,剩下的我來弄。」
她搭上他的肩,卻被他一手格開,他的力道太大、太突然,害她往後跌去。
沒有發生慘劇?
「阿晉?」她驚魂未定地摟著他的脖子,差點就撞到身後的柜子。「好險,幸好你扶住我了。」
「對不起,沒事吧?」將她扶正,他暗惱自己拿捏不穩力道,差點害她受傷。
「沒事。」她搖頭。關心地道:「你是不是沒吃飯,賀爾蒙失調啊?」
收迴環在她細腰上的手,他恢復平時的鎮靜。「以後別隨便碰我。」
「你又不是刺蝟,為什麼不能碰?」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離我遠一點就是。」他拿走她提在手裡的飯盒,徑自走出暗房。「妳買了什麼?」
「你喜歡的三杯雞。」她跟著走出暗房,到他身邊的椅子坐下。
祖晉人埋首吃飯,棠春則在一旁看著他吃。
兩三口扒完一半的飯,他頭也不拾地道:「棠春,妳後天不用來。」
她看他看的專註,突然為他的話驚醒。「啊,為什麼?你要開除我?」她最近很認真耶。
「不是要開除妳,是要放妳兩天假。」他解釋道。
「放我假?為什麼?」
「我後天要和一些攝影協會的朋友去做登山攝影,所以妳可以不用來。」
「登山攝影……我不能一塊去嗎?」她並不想放假啊。
「放妳假又不扣妳薪水,這麼好的事妳還嫌?」頓了頓,他又道:「妳可以利用這兩天假和阿暉出去玩,不然老是利用短短的午餐時間約會,感情怎麼培養的起來?」
棠春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你真的這麼想啊?」他說的也沒錯,她是需要時間來培養愛情,但這話由他口中聽來,她卻有點……不太舒服,左胸口下緊窒的像要爆炸……她是怎麼了?
他衝口而出:「要不然妳要我怎麼想?」
「啊,我……」他幹嘛那麼大聲啊?」她噘起嘴。「你喜歡怎麼想就怎麼想啊,我又管不著。」
「妳是管不著。」他兩三下扒光剩餘的飯,用橡皮筋將空餐盒束起。
棠春咬著唇,手指頭絞著衣襬。他的話讓她無端心煩起來,喉頭深處彷彿有一堆話要衝出口;張口要說,腦袋卻又空白一片。
「別咬了,都流血了。」他伸手按了她的唇角一下。不知道她幹嘛咬破自己的唇,那一點腥紅在她未塗唇膏的粉紅唇瓣上,看來相當礙眼。
她被他突然的碰觸嚇了一跳。下我……」她到底怎麼了?好難受,胸口好悶,難受的想要大聲尖叫。
「妳什麼妳?」下意識的,他抽出一張面紙,將她唇上的小點鮮血擦掉。
「我——」他的手擦過她的唇,她一驚,往後仰倒,雙手忙按住椅子的兩邊穩住身體。「我要跟你去。」她大叫,像無理取鬧的孩子。「阿晉,帶人家去啦!」
他楞住。「妳跟我去做什麼?」攝影協會的人她又不認識。再說棠春對攝影的興趣只是普普通通,談不上熱愛,她跟去要幹嘛?
棠春雙手搗住臉,有點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不曉得,反正我要一起去就對了。」
天,她的腦袋好象完全都無法思考一樣,她是瘋了還是病了?
「讓我去。」她鬆開搗著臉的手,雙瞳希冀的看著他。
「妳的貓不用人照顧嗎?」
「喵喵不用我擔心,讓我去。」她堅持道。
「我們可是要在山裡過夜的,妳行嗎?」該死,她幹嘛這樣看著他呀!好象他若不答應,就對不起她一樣。見鬼了!
「沒關係,你在我旁邊就可以。」她堅定不移。
祖晉人一時啞口無言,想不出話來搪塞。
「棠春……妳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她好象有點怪怪的。
她搖搖頭,仍只是道:「阿晉,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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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攝影協會舉辦的登山攝影主題是「黎明」。
協會裡有職業攝影師,亦有業餘攝影高手,每年這一群熱愛攝影的人都會聚在一起舉辦一個攝影比賽,當作是一個聯誼活動,可攜伴參加。
主辦單位將今年的主題公布后,清晨,大家便背著攝影器材進入宜蘭附近的山區,在營地紮營后,再各自去尋找最好的視角,準備在明天清晨拍攝下山區的黎明。
入夜後,所有人都回到營地,有的人早早就歇息,準備明天起個大早;有的人則打算通宵達旦的圍著營火狂歡,一夜不睡到明天一早攝影結束后再休息。
祖晉人在下午時已找到了一個好的拍攝地點,他打算一夜不睡,遂跟著一些攝影師朋友在營火邊烤火、閑聊、觀星。男男女女都有。
棠春執意要跟,他只好點頭帶她一道來了。但是一入夜,棠春就擋不住瞌睡蟲的拜訪,起先還硬撐著,愈晚就愈困,整個人歪向一邊,靠到祖晉人身上。
正在和人談話的祖晉人因她的突然靠近分了神。
他推她。「棠春,要睡覺回帳棚去。」
棠春清醒了點,搖頭道:「不要,我一個人睡會怕。」
他蹙起眉。「怕什麼?」
「怕黑呀……」她咕噥一聲,又合上眼。
「棠春!」他低吼。
她迷迷糊糊又睜開眼。「好嘛,我很清醒,我沒有想睡覺。」
「睜眼說瞎話。」他哼聲道:「去拿睡袋過來這裡睡。」雖是夏天,晚上山上氣溫仍然偏低。
見她根本已經睡的迷糊,他偷打她一下,自己去幫她拿睡袋過來。
「棠春,先別睡。」他打開睡袋。
「嗯,我沒睡……」迷迷糊糊鑽進睡袋裡,她立刻將自己蜷成一隻織布蟲,只露出半顆頭在外面。「阿晉,出發前記得要叫我喔……」
「叫妳?叫不起來怎麼辦?」他可沒那個耐心再接再厲的叫人起床。
棠春沒答話,祖晉人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真糟糕……」他突然覺得頭有點痛。他怎麼會答應棠春的要求帶她一起來,明知她是個麻煩的。
棠春蜷在祖晉人身邊,旁邊人的談話好象都影響不了她的睡眠。
「晉,她是你女朋友啊,什麼時候拍結婚照,我可以跨刀幫忙喔。」一個叫做艾林的女攝影師熱心地道。
就像醫生往往醫不好自己的病一樣,攝影師唯一拍攝不到的死角就是自己。
「那麼肯定沒有用到妳的機會,她不是我女朋友。」祖晉人否認。
棠春噫語一聲,引來一陣低笑。
「你的小女朋友在抗議了。」其他人不信祖晉人的說詞。
營火旁另一個攝影師徐群也道:「惟惟一直很滿意你替我們拍的結婚照,說拍的比我還好,要是你結婚,我也免費替你拍一套,怎麼樣,夠意思吧?」惟惟,他老婆。
「能拍阿晉這個英俊浪子,拍十套也不算浪費。」
他的話引來眾多人的響應。一堆曾經請祖晉人幫他們拍照的名攝影師紛紛表明若祖晉人要結婚,絕對大手筆替他拍一套結婚照。
祖晉人還來不及拒絕,就被免費奉送了十幾套不用花半毛錢,由名家掌鏡的結婚照。
祖晉人見大夥合起來圍攻他,他一張嘴再怎麼厲害也敵不過這一、二十張大口。「不是就不是,懶得跟你們講。」
一輩子拍一次結婚照都覺得累,更何況要拍十幾套,他瘋了才會答應。
再說,他這輩子會不會結婚都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