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放
新的一天悄然來臨。
經過一夜的休整,影都恢復了她的繁華。
丈寬的街道上人聲鼎沸,華美的車輛馬匹在其上川流不息。
舉頭仰望蒼穹,水洗的天空不見一絲雲翳。金子般的陽光如瀑布流水,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灑在每一個行人身上,將一切景物鍍上一層淡金色流光。
對於大部分影都百姓來說,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流光溢彩的早晨。
然而,只是大部分,並不是全部。
對於那些生活在影都最卑微的角落裡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只會徒增內心的悲傷…
天牢里,徹夜未眠的裴之航雙眼無神的望著半空。
黑暗陰冷的高牆將他四面圍繞,幽幽寒意正順著雙臂,雙腿緩緩上爬,錦被就在身旁他卻無心拉起。後背的巨大傷口不斷傳來隱痛,鐵鏈一端深深釘入牆壁,就連翻個身,傷口就會扯裂。
金屬與骨骼摩擦,痛入骨髓。
男子維持半跪之姿,緩緩舉頭,望向頭頂那一小塊巴掌大的天空,嘴角上揚。
緋衣離開那天,雪漸如是說:即便遠隔千山萬水,只要同在一片天空下,相愛的心也會緊緊依偎在一起…
天涯海角,咫尺之遙…
他想著笑著,眼角忽然濕潤。
寂靜的走道忽然響起匆匆的腳步聲,來人停在他的牢房門前。
裴之航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番,顯得頗為吃驚。
居然是個太監?
「來呀,打開門。」獄卒順從的搖動鉸鏈,只聽「嘩啦嘩啦」兩聲,鐵門拉起。
裴之航看到太監身後還跟著兩名五大三粗的壯漢,小山一樣的身形,顯得孔武又威嚴。
「犯人裴之航接旨!」之航此刻原本就是半跪於地面,礙於琵琶骨被鎖,他沒有動彈。那太監瞟了一眼他後背的鎖鏈,卻也沒多為難。
反正他來宣旨也只是走個過場,替深宮裡的皇帝撐撐門面。
如今整個國家都操縱在徽親王手裡,就連這聖旨也是徽王草擬好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兵部侍郎裴之航通敵叛國,按律當處以陵遲極刑。然上念裴家世代忠臣,為龍皇屢立奇功,特此改為抄家流放,大赦其三族,終生不得再回影都,欽此!」
太監拖著長調子念完,裴之航已被突變驚呆。他木然的望著那位公公,一時間忘記接旨。太監剛想作,卻瞧見他身後的兩根鐵鏈,話到嘴邊一轉。
「來呀,還不給裴大人鬆綁。」
※
王府內,我身著一身蔥綠色的婢女服飾,規規矩矩的站在居所前的空地上。一個矮胖的中年女子正執著細竹竿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她是王府內廷的管事,負責訓練剛招入府的婢女。
今天是她第一次上課,她讓我們喊她桂姐。看著她腦滿腸肥的模樣,我真不想叫的如此親密。
「手抬高!」
「啪!」桂姐趁我走神之際,對準我的小腿就是一竹竿,痛得我眉頭緊鎖。
「王府是什麼地方?你們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當差么?」桂姐走到我面前,若有所指的說道。我咬緊嘴唇,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輕蔑與鄙視。
看來整個王府都知道那晚宴會廳生的一切…知道鳴司是如何當眾羞辱我…
還有我卑微的出身…
望煙閣又如何?我沒偷沒搶,沒有坑蒙拐騙,也沒有謀財害命。我只不過比她們稍微不幸些,被衛媽媽收養,在青樓長大而已…
我一面想,一面憤憤的揮舞掃把,落葉與灰塵揚起。
桂姐見了臉色一黑,她用竹竿指著我,說道:「你,就是你,過來!」
「桂…姐,您有什麼吩咐?」雖然噁心,但我現在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你叫什麼?」和我一起清掃院子的婢女紛紛朝我們側目,我和其中幾個對上視線,她們卻觸電般迅將視線轉移,若無其事的掃著地。
「裴緋衣。」
「噗~~」桂姐聽完,險些將手中茶杯摔落,她挑起一根眉毛,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的眼神讓我想起集市上買賣牲口的小販。
聽到我的回答,其餘婢女放下手中的夥計,十餘雙眼睛筆直的向我看來,我被她們的注視看得如坐針氈。
心裡卻在納悶,難道她們不知道我是誰?
「我說是哪裡混進來的狐狸精…原來你就是裴緋衣,那個將影都上上下下迷得三魂五道的小賤貨。」桂姐一面齜牙咧嘴的說著,一面從椅子里起身。她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一副恨不得活吞了我的模樣。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懂自己哪裡招惹了她,一雙眼睛無辜的看著桂姐。
「哼!你省省吧,老娘可不吃狐媚子那套。」桂姐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不是狐媚子…」我反駁道,音量不大,卻被桂姐聽到,只見眉頭一擰,一張粉白的肥臉又暗了暗。
「還敢頂嘴?」她向我步步逼近,肥手掂量著那根細長竹竿。
「你…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桂姐的嘴角殘忍上翹,她一轉身,對著人群喊道:「春桃,夏蘭,秋月,冬梅,」
「在!」正在掃地的四人一齊回答。
「你們幾個替我好好教教這位裴大小姐,讓她好好『學學』咱們徽王府的規矩!」聞言,那四名年齡稍長的婢女相視一眼,齊刷刷露出深意微笑。
「是!」
我雖不知她們想要做什麼,卻隱約察覺我在王府的日子不會太平…
※
視角變化,第三人稱)
兩名壯漢合力欲將**裴之航琵琶骨的鐵鉤取出,然而鐵鉤進入身體多日,竟然與腐肉長在一起,因此取出時的劇痛絲毫不亞於將鐵鉤植入。
膿血浸透了之航的衣服,整個後背一片血紅。
他的唇色已經雪白,表皮翹起,額頭冷汗津津。等到將鐵鉤完全取出時,他的嘴唇已被咬破,掌心滿布指甲掐出的血痕,全身幾乎虛脫。
眾人將他平放到床榻之上,便要離去。
「等等…」他虛弱的抬起一條手臂,抓住宣旨太監的衣角。
「等等,」太監收住腳步,「裴大人還有何吩咐?」
「魏公公,」之航奮力坐起上身,寬厚的胸膛來回的起伏,「皇上為何要赦我?」
那太監忽然面露難色,扯出勉強笑容,「大人糊塗了不是?聖旨上不是寫了么?」
之航聞言苦笑,聖旨上寫得是事實,但僅憑這些不足以讓他死裡逃生,更不足以讓鳴司手下留情。就上次見面的情景,鳴司對他恨之入骨,巴不得拆他的骨,喝他的血。
若沒有其他原因,怎可能輕饒他?
他的心突然惴惴不安起來,能讓鳴司回心轉意的可能只有那一種。
他最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種…
「這個…」魏公公尷尬的笑笑,「聖上的心思,老奴如何知道…」那太監瞟了瞟牢房裡的其他人,借著給裴之航拉被子的功夫,小聲說道。
「是徽親王向皇上保得您…」他說完,不露聲色的轉身朝門口走去。
「裴大人有傷在身,大可等大人傷愈后再上路…」魏公公說完,又看了看牢獄中的裴之航,高傲的甩袖離去。
魏公公乃是大內司禮監掌印太監,在宮內、朝堂之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就連鳴司也要給他三分薄面。少皇帝派他前來宣旨有他的用意。
裴之航早年曾做過幾個月的太子太傅,少皇帝感念舊情,派來魏公公。
魏公公走後,裴之航的心情猶如驚濤駭浪,他的腦子像是被掌風掃過,震得嗡嗡作響。
居然被他猜中了…
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鳴司作梗,他又怎會出面救他?
除非他得到他所求之物…想到這裡,裴之航絕望的閉上雙眼。
「緋衣…」他的眼角漸漸濕潤,一顆心從高處墜下,摔得七零八落,好不痛苦。
「我還是沒能保護你…」
監牢潮濕陰冷的空氣里,飄出縷縷哀愁。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裴之航不知他的愁,比起我正在遭受的苦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落?寒の休止符==
今天上來,看到幾條親們的留言,感到心裡暖暖的(*^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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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通知大家一聲,涵自己檢討了一下,決定縮短每次更新字數,但保證每日更新,不會讓讀者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