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砰砰砰!

某個女人急切地敲著關家大門。

砰砰砰!

「關--立--威!」她抬頭拉長音對著樓上大叫。

沒人理她。

她再按按門鈴,良久,門鈴還是沒人應,她又繼續敲門。

「關--」

「在後面。」關立威表情非常無奈。當真會給這位侯小姐打敗,他在她身後站了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她居然完全沒發現,可想而知,現在她有多麼焦急。

「我有急事要找你討論。」

「太陽跟月亮?」

「對對對!你先講太陽。」

他背負著手,仰首看天空,長嘆,「天體里的恆星之一,擁有巨大的熱能不斷地輻射,與即將被愚蠢人類毀滅的地球的平均距離是九百二十九--」

「我指的是克軒!」侯靜華尖叫跳腳。

「又不早說。」關立威極冤枉地睇她一眼。「月亮很刺激吧?」

「嗯,很狂野……」她低頭臉紅一片,猛地回魂,羞憤大叫:「這並不是我找你討論的重點!」

「是妳自己愛想到那裡去,我又沒問這種。」

「到底怎麼回事?很不對勁,白天是一個人,晚上是一個人,說話語氣、動作姿態,只要想得到的,都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唯一不變的,是他白天並不會忘記晚上發生的事,晚上也不會忘記白天說過的話。」

「雙重人格。」

「咦?!」

看來面前的女人已經聽到呆掉。

「白天,他是個處事冷靜,樣樣都能商量的好男人;晚上,他是個行事霸道,樣樣都沒得商量的壞男人。簡單地說,一個靜,一個就狂:一個不揍人,另一個就絕對會開扁,兩極化。」

「他天生就這樣嗎?」

「不是。給西瓜K到之後,就一分為二。」

關立美站在落地窗旁,低下美麗臉孔,專心煮著咖啡,如瀑般的亮黑長發,隨著夏日陣陣涼風飄然舞蹈。

「因為兩夫妻吵架,區夫人氣得拿西瓜丟區老爺,卻不小心扔到克軒,他就此恨西瓜恨到底?」

「我就不信妳若是被西瓜丟到腦震蕩住院,妳會多愛這水果。」

「那明知他討厭西瓜,是誰那麼無聊給他取這外號?!」侯靜華鼓起兩頰,擺明是想替自己心愛的男人討公道。

關立美忽然抬頭,覷向看起來悠悠哉哉的關立威。

見到妹妹投來的那一眼,關立威緩緩舉手,「好,我招。」

「你跟他有仇嗎?」侯靜華拍案盤問。

「他才跟我有仇呢!國中時,迎新晚會,推我到泥巴堆的是他;高中時,積極推薦我參加男扮女盛裝大會的也是他,我那時還很夭壽的拿到『年度最妖嬌美麗的男人』的大獎;大學時,在畢業舞會時惡毒地把我拋下,留給一批看似肖想我很久的肥胖學姊,然後開車溜掉的人也還是他。現在,妳確定是我跟他有仇嗎?」

「白天的他應該不會整人才是。」

「喔,拜託!我的侯小妹妹,請妳善用妳的智能好嗎?當一個人存心賭爛另一個人的時候,誰管他太陽公公下山了沒,月亮仙子出來了沒?他那叫太陽月亮齊心合力!雙管齊下!效用加倍!所以,我才特別慘。」

侯靜華聽了花容失色。沒想到,白天的克軒,竟也是陰險的!

「他們兩個從小鬥來鬥去,其實才是最了解彼此的好朋友。」關立美捧著托盤走過來。「哥,靜華姊,咖啡煮好了,要不要來一杯?」

「誰跟妳一大早就喝咖啡?」關立威起身,去廚房拿兩杯罐裝飲料出來,動作帥氣地扔一罐給侯靜華,「我跟靜華喝果汁,妳去做早餐,哥好餓。」

「不。」關立美秀氣地搖搖頭,拒絕兄長的提議,「我坐著聽你們聊區大哥,他這人一直都挺有趣的。」

「有趣?」侯靜華不太明了地瞧瞧關立威,他則聳聳肩,表示不打算打斷關立美的話。

「是啊,像我就比較喜歡晚上的區大哥,不開心的時候,絕不讓它悶在心裡,一定發泄出來。」

「他會怎麼發泄?」

「很直接地發泄。」關立威撫著下巴笑出聲來,「以後妳就知道了,反正,除了嬌弱的女人能平安無事之外,其它人沒事別惹他發火,就絕對安然無事。」

「為什麼你們可以這理所當然地接受他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關立威瀟洒地攤開手,「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有雙重性格,有人上班時一個樣,回到家一個樣,面對朋友又一個樣,克軒只是做得比較專業。」

侯靜華看看牆上時間,忙起身,「七點了,我得去幫克軒打掃,順便叫他起床。」

「靜華!」關立威突然喚住她。

「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想弄明白這些?」

侯靜華難為情地失笑,「想要更用心去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會更想了解他吧!」

而且她清楚,對他的喜歡,好象升等了。

吸塵器運作的隆隆聲響,傳遍區宅大廳、偏廳至-一樓的三問睡房。吵得連侯靜華都受不了,沒多久便關掉。

「應該要換新的了……不然以後別選這牌子。」

「那麼就等我有空,我們去逛百貨公司。」男人低沉沙啞、令人迷醉的聲音自後方慵懶傳來。

侯靜華循聲往旋梯問看去,「我吵到你了?」

「嗯。」他綳著臉,身子往大型沙發一倒,睡意濃厚。

果然還是坦白得一針見血,太陽神區克軒,可不見得就此月亮使者好相處到哪裡去,要跟這兩個相處,她心臟還得多加練習,免得一下被擊得四分五裂,一下又被嚇得粉身碎骨。

侯靜華手搭著吸塵管,若有所思地看著沙發上美如一幅絕美圖畫的男人,很猶豫該不該跟他問起陳太太的事。這一星期也過去太久了吧!滿月酒也都暍了吧?

可是他現在睡眠不足,起床氣都還在,會不會不高興?

「靜華,妳來一下。」大手懶懶對苦惱中的人兒招一招。

她放下吸塵管,碎步來到沙發旁蹲下,並且小鳥依人地趴在他胸口。

天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的胸膛,依偎在上面,不管有多麼心慌意亂,就是會因這份結實觸感,而大感踏實。

「妳昨晚不是說要看電影,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

「你答應陪我看?」她詫然高聲詢問。

一直以為,這種平凡人的樂趣,大老闆他沒那美國時間去認識。昨晚只不過突然被搞瘋了,惹得她在逃開前,亂七八糟丟了一些條件給衝動的他去遵守,卻不知,他都認真聽進去了?!

「這都是妳昨晚離開前對我開的條件,妳說,二天內,我陪妳看電影、吃飯、拍拍照,妳就任由我了,是不?」區克軒唇角掛著一抹傲人的自信,一等上揚起來,又變化成詭異般的邪魅。

「是是是。」她還真便宜,三個普通條件就賣掉自己。但是,她卻快愛死自己昨晚的隨堂機智,對於一般人,這些事是簡而易之,換作他這位大老闆,可就是難事了。

據關立威透露,區皇最近一個月為了新商場的案子特別地忙,他抽得出兩三個小時,陪她去看電影嗎?這裡頭還有可能要花更多時間排隊買熱門電影票。

而他又有可能花幾個鐘頭,或者一整天,陪她去知名勝地拍拍照嗎?

現在就只有吃飯他做得到了,當然,這也是她對他特別寬容的地方,可惜,另兩項這個月他絕辦不到,更別說這三天了。

「如果我做到了,妳得答應我一件事。」他坐起身看著她,異常嚴肅。

「好呀。」她答得十分輕鬆,反正篤定他做不到。

「立刻搬過來,我們一起住。」他低下頭盯住豐滿酥胸,格外認真。

宣布完,一個記深情又溫柔的吻,輕輕柔柔地落到她唇上。

侯靜華根本無法反應,只能瞪大眼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

而這個錯愕實在大得可怕,以致從早上開始,這小腦袋便努力編造各種作夢都沒夢過的同居生活;到中午,餐廳巔峰時刻,亦是如此;到晚上回到家中,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洗完澡后,腦子多少獲得清醒,開始冷靜分析同居后的優劣。

通常這種事,經人們分析過後,缺點往往大過優點,她也不例外。

就拿家裡的擺設來說好了,區宅大廳右方,造了個小型人工瀑布,據說這還是管叔指定的風水方位,誰都不能改:可換作她,會拿來擺花盆,不然就放個大型唱片櫃,記得他的古典唱片也多到沒空整理,全都堆積到沒人住的客房去。

再說,再過四、五天,鐵定會有一個可愛的小東西加入他們的生活,他能接受嗎?

是不是住在一起有差嗎?區家現在早餐都變成她在做,管叔平均隔兩天就會跑來吃飯,晚上等不到區克軒回來用晚餐,這老人就會跑來強迫他的女朋友煮給他的舅舅吃,兩家的互動和同居真的沒什麼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現在沒睡在一起,什麼都不可能做,同居后定會天天睡在一起,大大有可能天天都在做……哇啊啊!

一顆巨大的火球兇猛擊向沉思中的女人,令她大受震撼,回神過來與鏡里羞紅萬分的自己乾瞪眼。

區克軒那個男人--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提出這要求了。

死關立威,什麼太陽跟月亮,想做的事都嘛一個樣!

她突然有被設計的感覺,連找他討論都沒有,就糊里胡塗地答應了。

不過,她也不用想這麼多,因為他本來就做不到,今天已經過了第一天了,他連最基本的吃飯都沒辦到,聽說現在人還在區皇加班開重要會議。

加吧加吧,那問大集團還有一個月要他忙碌,她這平凡小女人卻只給他三天讓他煩。區克軒向來自信過人,可有時太過自信不見得是好事,現在就是個好例子。

打電話約百欣明天晚上去逛唱片行好了,反正他區大老闆根本沒空,那就別把時間空著,而且後天晚上有新經理來適應餐廳環境,她就更有空,等等問百欣想去哪--

剛決定要撥打電話,電話鈴聲就大作。

一定是百欣!

呵,因為她也只有她這好朋友。

「百欣,我們明天晚上去逛唱片行好不好?」

「妳明天晚上給我乖乖在家收拾行李,哪也不準去。」

呃……百欣的聲音怎麼變成男的?

而且這聲音低沉好聽得好熟悉,好象某個人--

「我講話妳聽到了沒?」對方突然火大。

拿著電話的女人全身大顫,懾人的咆哮,教她差點嚇掉了魂。

當聲音清楚又震耳地由左耳進右耳出后,她也就更加確定對方的身分。

是區克軒!

「好端端,你這麼凶做什……」

語猶未了,目光隨意看向窗外,猛地一怔,無奈到整個臉蛋幾近僵硬。

月亮啊月亮,老實說,我現在還不算完全適應,以後出來能不能叮咚一下,暗示我晚上的區克軒會罵人?

「妳行李到底有沒有在整理?」

「我為什麼要整理行李?」她說話仍是平常跟他說話的輕柔口氣。

電話那端立刻傳來一陣低吼,「早上才談好三天後就搬過來,妳居然什麼都沒整理,還皮癢想去逛唱片行!妳存心要我罵人是不是?!」

你不是正在罵?

「可是……」她吸足氣,緩緩情緒,繼續用常對他的輕柔口吻說:「你好象得三天內做到跟我吃飯、看熱門電影、拍知名風景照,完成這些正常情侶會做的事情,我才會搬過去吧!現在收拾行李會不會太早了點?」

「我做得到。」他咬牙狠狠地念出這四個字。

「可是已經過了一天了,你一件也沒做啊!」

「妳管我第幾天才做!」他再罵。

她又驚得顫一下,拚命告訴自己:好好跟他說,用平常面對他時慣用的乖順口氣,好好跟他說!

「好,但我想問你,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公司忙?」

「剛剛在開各分公司的營運會議,現在是中途歇息。」他坦白報告。

「你看,你最近天天都在忙,到了晚上還在忙,這二天你根本就抽不出時間和我吃飯、看電影,甚至拍照。」

「妳找死嗎?我現在不是抽出時間,打電話找妳聊天!」

「……」好想尖叫,他根本是抽出時間,打電話找她開罵。

「我不管今天第幾天,妳今天晚上最好給我整理出一箱行李來!」

「我不--」

「難道要我叫秘書列出傢具整理明細表給妳?!現在整理,聽到了沒?」

她快被搞瘋了,終於破天荒給他吼了回去:「聽到了啦!」

「聽到了就快去做。」

「等等,我要問你陳太--」

喀啦!

畫面定格,幾乎呆掉。

他把電話掛掉了?

他居然自己講完就把電話掛掉,完全不鳥她想不想繼續說話?!

區克軒,你去死!

早上近十點,侯靜華踩著愉快的步伐走出家門,準備上班去。

睡得好飽,精神與心情自然飽滿。沒想到,才一天不必早起為人做早點及清潔,會這麼讓人輕鬆愜意。

發動車子熱車后,她就下車來,按照每天上班前的慣例,走到某位副理的黑頭轎車前,屈膝壓低身子,對車底說話:「妳在不在?」

「喵嗚……」裡頭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她。

「乖,貓咪,妳再忍四天,四天後我就調到附近工作,以後妳就有個家,我也就有時間抽空回來喂妳吃飯,要躲好喔!別讓那兩隻大狗吃了。」

未來主人再三叮嚀完,一起身,某張蠟黃老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管叔?」侯靜華嚇了一大跳,真想告訴他,走路別老這麼靜悄悄,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管叔面無表情,劈頭就問:「阿妳早上怎麼沒來?難怪克軒心情不好,跟他講話他都不理我,看起來好可憐。」

侯靜華沒解釋。活該!昨晚罵她罵上癮,那她就自動放假一天,不去。

說完,管叔便好奇地彎下身,一探究竟,「原來妳三天兩頭就趕湯家那兩隻狗,是為了救這隻貓?怎麼也不早講,害那麼多人誤會妳。」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反正我遲早要養她,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了。」

管叔因此頓悟地喃喃自語:「果然還是只有克軒觀察力比較好。」

「什麼意思?」

「我以前就覺得怪,晚上他有時吃一吃飯、看看文件,會突然當投手,手裡有什麼,就對外面丟什麼,跟著湯家那兩隻狗就亂吠。我還以為他對香肉挺感興趣的。」

她震驚,「你的意思是說--克軒在幫我趕走那兩隻大狗,救貓咪?」

「阿不然這隻貓怎麼會活到現在?照妳這樣一去上班就是晚上九點多才回來,貓就算有九條命,也早被吞了。」

「……」侯靜華沉默不語。

此刻的她:心裡忽然一陣酸、一陣甜,激烈翻騰得教她不知是要因此開心得笑,還是感動得鼻酸。

在她兀自以為,克軒鐵定也跟其它人一樣,無情認為她特別沒動物愛的期間,他卻費盡苦心地替她驅趕兩隻大型犬,幫她保護寶貝得要命的貓咪……

克軒……你現在在公司忙著開會嗎?

突然好想抱抱你,跟你說聲謝謝,跟你說聲……真的好愛你啊!

「先拿三千過來。」

嗚嗚,她還沒感動完,先別殺風景的談錢好不好?

「我又沒欠你錢……」

「阿不然四千。」

受不了,爆炸,「都說沒欠你錢了!你還多加一千?!」

「不懂善待老人家的惡姑娘--五千。」管叔決定跟她杠上。

「我只是個餐廳經理!你加到一萬我還是拿不出來啊!」

「不肯對老人家說實話的惡姑娘--六千。」

「我是哪裡沒說實話啊?!」她大聲喊冤,不明白怎麼老被冤枉。

「明明就跟我家西瓜有一腿,以後搞不好是副總裁夫人,什麼叫作『只是個餐廳經理。』,從現在開始,妳欠我六千。」

「我跟克軒什麼也沒做。」管叔的形容,令她臉紅得像被火燙到。

「亂講,西瓜昨天晚上跟我說,三天後妳會連人帶行李全搬進來。」

「我沒說要搬哪!」侯靜華無辜噘起嘴,管叔的語氣彷佛認定同居一事,是她厚臉皮主動提出似的。

再者,今天已經第是二天了,三個條件他沒一個做到,還囂張的到處放話。

「西瓜說妳會搬進來,就會搬進來。他說出來的話,一向都會兌現。」

「那是克軒自己驕傲性格在作祟,與我無關啦!」很魯耶!要她講幾遍啦!

總之,二天一過,這三件事只要有一件沒完成,她也沒理由,更不可能厚著臉皮搬進去。

同居是很甜蜜的好事,但每天要面對這惡魔舅舅,就很慘。

「快點,再捐四千,湊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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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鑲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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