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蒙欽奇正置身於一場嘈雜的婚宴中。
其實這些賓客已經算是很有教養了,畢竟他們多是政商界的知名人士,再怎麼樣也很顧及自己的形象,喝酒時淺斟低酌,說話也不好太高談闊論,處處表現出良好的修養,只是人數實在太多,難免顯得亂了些。
能有這麼多各界人士齊聚一堂,與今日的一對新人,尤其是新娘的背景有極大的關係。
新娘韓偉是一名以「嚴刑峻法」聞名的法官,無罪的人絕不用怕她,但只要故蹈法網的人到了她手上,就只有等著「罪有應得」了。她也從不接受任何人情關說、賄賂,甚至恐嚇、威脅,使她在有關人士中素有「鐵面法官」之稱,此外,她形象端正,是一名代表了正義與公理十分受人景仰的法官。
也正由於新娘的職業,到場的賀客可謂三教九流,有司法界位階最高的***官,曾受韓瑋「關照」而終能重獲清白的各界人士,甚至還有繼承黑道大之位后而「改邪歸正」的企業頭子,再加上身為牙醫的老公傅子宇醫界的友人,以及新娘父親在出版界的好友。這樣的場面想不熱鬧都不行。
而蒙欽奇則正是其中「改邪歸正」的「黑道老大」。
身處於這種熱鬧的場合中,蒙欽奇又無可避免地有了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他向來就對人我多地方有點感冒,若非他也受過韓瑋的「照顧」,又親口答應了要參加她的婚禮.他才不會跑來概這「渾水」。
其實,他的疏離感也只是心態上的,現實中的蒙欽奇可是非常適合這場合。
一襲黑得徹底的正式和服,長過衣領的頭髮梳成了服貼的髮型,英俊端正的面貌因為面無表情的冷酷,而更顯出一種特殊的味道,但那種感覺卻會讓缺乏冒險精神的女性不敢輕易接近。
對於不清楚蒙欽奇那些「案底」的人而言,他倒是個不錯的老闆與客戶,再怎麼說,蒙欽奇都是「世元企業」的龍頭老大,沒理由會被人冷落的。
儘管他從沒喜歡過這種場合,但也未曾在臉上表現出半分厭惡,冷淡中依然是彬彬有札,與所有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這反而更加重了他在別人眼中的分量。
新郎和新娘「盡職」地四處招呼賓客,終於也找上了蒙欽奇。
「蒙大哥,你也來了!」
「我能不來嗎?」蒙欽奇對兩人現出了他第一抹微笑,那個笑容峻時讓他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讓所有看到他的人感到他不常常這麼笑實在太可惜了,但也因為稀少而更彌足珍貴。
「韓法官的婚禮稱得上是年度盛事,更是我這種人耍手段的好時機,當然不可放過這大好機會了。」
「你說笑了。」韓瑋的淺笑中帶有一點難以言喻的深意,「要在我眼前耍手段,就算是蒙大哥我也一樣不會輕饒的!」
「我本來就是在說笑,那種事早八百年前我就不幹了,現在我可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保證沒有任何枉法事迹,連稅金都不少繳一毛,絕對不會犯到你手上的。」蒙欽奇的神情中有著凜然的自信。
「那就再好不過了」傅子宇插口道:「我可不想看到你們對簿公堂的情景,那場面一定很可怕!」
三人一陣輕笑。
「對了,蒙大哥,我差點忘了,原來我是想趁這個機會介紹個人給你認識的,只是現在還不見人影,不知道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你那朋友不是剛回國嗎?」傅子宇插口問道。
韓瑋點點頭,「但她到現在還未和我聯絡,一定是有什麼事耽誤了,她那人雖有點懶散,但絕不會不守信用的,何況今天這事也是她非常重視的,怎麼也不會無故缺席的。」
「你把這人介紹給我有什麼用意?」蒙欽奇知道韓瑋不是那種會無故給人介紹朋友的人。
韓瑋解釋到:「我這個朋友紀里楓,是個考古學家,前陣子正在外地考證古迹,這種挖骨頭的工作常會被一些意外給延遲了行程,否則她前天就該回國的。
「我們上回見面時,她告訴我她無意間發現了一張古代地圖,好像有關什麼失蹤的神秘王國,這些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有不少可信度。這是里楓頭一次主持考古團,目前正在找尋資金來源。」
「所以你把他介紹給我,就是想找我當冤大頭!」蒙欽奇一勝無奈地道。
「我挑上你是看得起你!所有我認識的富商大賈中,就數你最值得信任,我才敢介紹你們認識;否則,若是有什麼差錯,我可沒法和她交代。」
蒙欽奇則道:「承蒙法官看得起在下,自是萬分榮幸,不過事有分輕重,花錢也得花在值得的地方,還未見到貴友,我是不能驟下決定的。若是他真有意找我贊助,就請他到我辦公室走一趟吧!」
「謝謝,我一定轉告。」韓偉微笑道。
「別謝得太早,我可沒說要幫他,事情底定后再說吧!」蒙欽奇是無功不受祿的,「為了避免你們這對小夫妻先溜掉,我就先祝福你們新婚快樂!」
「謝了。」傅子宇應道。「不過,我看先要偷跑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蒙欽奇笑了笑,也未否認。
紀里楓掙扎著回到了自己獨居的公寓,和她在掙扎的是那隻起大「卡」的皮箱,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是住在有電梯的公寓,至少就不必每次都在累個半死的時候,還得硬拖著超重的行李爬上三樓。
她半虛脫地在門口喘了一會氣,才手忙腳亂地掏出了一串鑰匙。
一推開大門,迎著她的是滿山遍野的一片混亂,幾疊集中堆在牆角的各式書報雜誌散了一地;一套小沙發從原來的位置歪開了,現出色澤明顯不同的地板,上頭還經著幾件衣服,椅子也倒了一枝,簡直就像是遭了小偷。
只是,紀里楓完全沒有失竊的驚慌,原因之一是她自知這小公寓里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最多的是看起來有點價值,但其實卻是便宜得令人難以想像的各地特別的紀念品,常是帶回來后就後悔了,如果有人想要,她還謝天謝地呢。
原因之二則是——習慣了。眼前的這一片混亂,根本是紀里楓一手製造出來的,沙發上的那堆衣服是出門前隨手收會剛洗好晾乾的衣服,任意一放的結果,而那些散落一地的書本、傾倒的椅子、移位的沙發,則是她將旅行箱從房裡拖到門外時「排除萬難」所造成的景象,又沒時間整理,只好就這樣維持原狀。
然而此際,紀里楓同樣沒力氣處理這一片狼藉,包括那隻塞滿了東西的旅行箱,她勉力把自己拖進浴室沖了個澡,沒敢冒淹死自己的危險泡澡。
連睡衣才只穿了上半截,便一頭栽到她從不折被子的床上,幾乎頭還未沾枕,就已睡死了過去。
其實紀里楓並非一直這麼邋遢的,但也得回溯至十年以前尚是高中生時的她,雖然習慣把東西隨手亂丟,也有老娘在後頭收拾善後,所以還能保持一點形象。
然而自從雙親因車禍雙雙去世后,紀里楓和哥哥紀里歐兩人相依為命,所有潛藏的毛病逐一現形。懶惰、馬虎,東西總是隨手亂扔,她也不是沒想過要整理,只是一旦動手,就非得全弄整齊不可,但她既沒空閑、又無保持整潔的良好習慣,沒多久又會亂成一團,乾脆就置之不顧了。
最受不了她這個恐怖習性的人就是紀里歐,碰上這個懶妹妹,苦勸不理的結果,反倒讓自己成了個老媽子,乾脆「離家出走」獨自生活,而紀里楓則撿了便宜,霸佔了雙親留下的公寓。
別看紀里楓懶得連她老哥都受不了,她在大學和研究所時可是相當優秀的學生,頗受指導教授器重。一拿到碩士學位,便被一個考古學會網羅,其後三、四年間,不時隨著各考古團前往許多遺迹進行研究,累積了豐富的經驗,再加上她的應變能力以及對古物近乎本能的感受力,使她的表現十分優異。
突然,一陣怪異的尖叫聲讓已經睡著了的里楓從床上前跳了起來,她驚慌地說道:「不好!」
紀里楓頂著一頭蓬亂得有如雜草的短髮衝進了雜亂的客廳,一隻被她無意識間甩在地上而有點扁的背包,此時正非常詭異地出現了類似掙扎的動作,還間而傳出一種奇怪的聲音,不明就裡的人還真會被嚇倒。
紀里楓慌忙打開背包,一道藍影隨即一飛衝天,繞著客廳上空不斷迅速迴旋,還發出聽起來絕對不悅的叫聲。
「貝卡,不要生氣嘛!!!」紀里楓抬著頭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只是實在太累了,對不起嘛!」
藍影族飛的速度逐漸減緩,可以看出是只長得很「童話」的小龍,正不悅地瞪紀里楓。
「我會補償你的。」紀里楓打開床邊的一個暗櫃,籌然可見一滿櫃堆得亂七八糟的各種雜誌,還有幾本隨著門開而掉到了地上。
「看,有好多東西哦!你肚子該餓了吧?這裡頭的雜誌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招果然有效!貝卡一見那堆「食物」就忘了生氣,一頭栽進書堆中,興高采烈地抓起一本「考古月刊」猛啃。它可是好久都沒有享受這種「待遇」了,剛小睡醒來,肚子總是特別容易餓,否則,光是把它裝在包包里還只是小意思,早就習慣了。但它卻是挨不得餓的!
紀里楓總算也鬆了口氣,對付貝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給它東西吃,根據連日來的經驗,她很容易便發現貝卡顯然對「食物」完全沒有抵抗力。
就是因為貝卡這個怪東西,使她回國的行程受到了延誤,撿著這隻怪鳥,第一個問題就是不知該如何處置它,所幸貝卡是「草食動物」,否則,光是伙食就夠教她頭大如鬥了。
眼前這怪鳥雖然不是「保育類」動物,卻也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超級稀有生物,一旦公開發表,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又會造成多大的轟動。
即使貝卡的皮夠厚,只怕還沒讓「相關人士」弄明白它的「存在意義」,說不定就已經把它搞死了。同時,這也會對發現這怪生物的人,招來無窮無盡的困擾。
為了避免一切有形無形的麻煩,全團的成員有著一個默契——假裝沒有這回事。而且,若不是貝卡一見紀里楓就死纏著不放,他們甚至還打算棄它不顧,但貝卡說什麼都趕不走,只有另謀他法了。
因此,他們想盡了各種方法,最後決定讓紀里楓將貝卡「隨身攜帶」,塞進背包里。貝卡就這麼跟著她回家了。
紀里楓看著貝卡埋身在書堆中,一本接一本地啃得不亦樂乎,心中直覺好笑,她從來沒想過這些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過期雜誌竟還能派上用場。
心情一放鬆,睡意又如浪潮般直襲而來。
紀里楓獨自一人乘著電梯直上「世元大樓」的頂樓,手上拎著一個小背袋,她對著袋子輕語道:
「貝卡,你硬要跟著我,我也讓你跟了,但是,你絕不能給我惹麻煩哦!」
袋中發出了回應般的叫聲,紀里楓將袋子重新背回背上,覺得自己帶著這個「不定時炸彈」根本是自找麻煩,天曉得它會惹出什麼事來,問題是不帶著貝卡。它就纏得她連門都出不去,也沒別的辦法了。
紀里楓整整睡了一天,若不是韓瑋打電話來吵她,說不定還會繼續睡下去,但當她發現自己竟睡過了和「金主」見面的重要約會時,就完全清醒了。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還有補救的餘地,不過,這回她可得單獨會見蒙欽奇了,韓瑋忙著去度蜜月,沒空理她了。
為了實現自己多年來的夢想,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不惜一闖!無論如何都要說動金主提供資金。
紀里楓也只有在面對自己的目標時才會這麼勤快。她是那種眼中只看得到目標,就勇往直前,其他什麼都不理的人,因此當她徑自走在大樓的走廊中時,完全沒發覺那些迎面而來的人投向她的怪異目光。
「董事長,有位叫紀里楓的人找你,沒有預約,說是你的朋友介紹的,你要見她嗎?」
蒙欽奇因事前接到了韓瑋的電話,因而對他的秘書點了點頭,『請他進來吧!」
「好的。」
當來人隨後走進門內時,蒙欽奇卻是吃了一驚,因為紀里楓不是「他」而是「她」,他還一直以為韓瑋介紹的「考古學家」該是個男人,雖然名字秀氣了點,但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個女的。。
偏偏這女人的模樣還真符合他對考古學家的「想像」,一身的風塵僕僕、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五官平凡得難以引起他的注意,還背著一個又舊又扁的背袋,真令人懷疑她這嬌弱的身軀到底是如何挨過艱苦的考古工作,何況是要主持整個考古團?不是他有偏見,只是這第一印象教他很難放心地讓她花他的錢。
「紀里楓……小姐?」
紀里楓眨了眨眼睛,才發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忙道:「是的,我就是。」
她發獃是因為她雖然有準備會見一個大老闆,卻沒有對著一個大帥哥的心理建設。蒙欽奇坐得像一個大老闆,也穿得像個大老闆,卻是百分之百的帥哥。
長眉、星目、薄唇、以及剛毅的輪廓,還有從骨子裡自然散發的冷漠氣質,令人不自覺地生出愛慕之心,卻又不敢過於接近,男人生得如此俊俏簡直就是種罪惡!
紀里楓對俊男向來是沒什麼抵抗力的,蒙欽奇又是她所見過最最美的男人,若是換個情境,她恐怕就要開始發花痴了,此刻由於另有要事,只好先忍了下來。不過,他真的是好英俊哦!她在心裡不禁暗自讚歎。
「你好,蒙先生,我想韓瑋應該已經大略向你提過我的事了吧?」紀里楓抑住見到帥哥時的雀躍心情,以平靜有禮的態度說道。
蒙欽奇點點頭,「是說了一點,不過並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你似乎需要一筆資源,可以請你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那是當然的。」紀里楓微笑道:「不過這事說起來,可能要花點時間……」
蒙欽奇會意地道:「在你說明之前,請先坐下吧!」
紀里楓當然毫不客氣地拉了張椅子,就在蒙欽奇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將背袋隨手放在腳邊。但這情勢讓她有種好像在接受面試一般的錯覺,尤其是蒙欽奇不泄漏任何情緒的表情,自然形成了一股壓力。
「那我就從頭說起好了。」紀里楓希望自己看起來有足夠的自信,但只怕有點困難,倒也怪不得她。
在大半個月的勞碌奔波之後,實在不可能表現得光鮮亮麗的,尤其,她未加修飾的外貌更是一大敗筆。
她沒換上一套正式一點的衣服,是因為她唯一一套還上得了場面的好衣服,早已不知塞到何處去了。光找就可能得找上大半天,而且就算真找了出來,只怕也成了一團的舊布,倒不如穿簡單點還見得了人。
而懶人的天性讓紀里楓習慣維持短髮,趕時間時隨便一撥即可「自然成型」,只是目前正到了半長不短的尷尬期,使得那頭亂髮更像一團雜草。
再加上睡了一天未曾進食,出門前又和貝卡展開拉戰,連早餐也來不及吃,難免看來有點面黃飢瘦的「難民相」。而她先前受到的那些「注目禮」,大概就是因她竟以這種過於隨意的打扮出現在此地,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所展現的反應了。
若是蒙欽奇對這位訪客的衣著打扮有什麼意見,也未曾表現出來。雖然他身上穿的全是高貴又昂貴的名牌服飾,襯著他有如貴族的氣質。
「我得到那張地圖已是近一年前的事了。」紀里楓總算開始解釋了。
「那是我在國外完成一次考古活動后,在一間不甚起眼的舊貨店裡找到的。只是因為喜歡上面的花紋和古舊的神秘感,完全沒想到這張被堆在角落蒙塵發霉的地圖,會有特別的秘密。
「我開始發覺那張地圖的特異之處大約是在三個月後。」紀里楓繼續道:「那時,我剛好有一個月空閑,在整理過去幾次考古的資料時,才真正注意到那張地圖。如果真要解釋的話,大概該說是直覺吧!當我看到了地圖,就對它升起一股特別的興趣,就像是受到召喚一樣……」
蒙欽奇輕咳一聲,打斷她似乎要永無止境的描述,「紀小姐,我對你那串小說般的長篇大論不感興趣,能不能麻煩你直接說重點,譬如你是如何確定那張地圖的真確性。」
紀里楓暗暗縮了縮脖子,她這人太容易得意忘形,一說起事來就沒完沒了,但也很少碰到保他這樣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人。
「抱歉。當時我先注意到的是地圖的織法,和已發現的各種古文明都有不同,甚至比現代更為複雜而精緻,絕不像那種時代該有的東西,經過驗證后也顯示這張地圖確實是千餘年前的產物,但卻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的,竟能歷經長久的時光與惡劣的收藏環境仍分毫未損。
「所以我假定是屬於我們過去從未發現的文明,也找到了一點線索支持我的假設,這張地圖很可能屬於所有尚未被承認的古文明中,傳說意味最濃,僅被考古學界視為神話的『帕亞爾文明』。」
蒙欽奇在紀里楓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皺了皺眉頭,顯然對她的說辭仍有疑問,他是那種未親自證實前一切都仍存疑的人,一絲不苟只是簡單的說法。
「若真是如此,那你不就是第一個能證實這個傳說的人了嗎?」蒙鈦奇淡淡地道。
「哎呀!沒那麼偉大啦!」紀里楓沒在意他話中的譏諷,還故作謙遜地道:「我只不過是運道比較好而已。」
「我倒不這麼認為。」蒙欽奇的語氣依舊,「若你的發現真是這麼有價值,難道就不會有其他的考古學家來支持你嗎?」
紀里楓無奈地輕吁一口氣,「這就和個人冒險精神的多寡有關了,年紀大點的對這種傳說式的文明多半沒什麼興趣。小一輩的就算肯相信我,大都也只能是有力出力,像我們這種只懂挖石頭的人,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平常的活動絕大多數是靠學會募來的基金為底,若像我這樣想做點什麼的人就只有自己到處攀關係、套交價了,不找個可靠的金主可是會寸步難行的。」
「紀小姐,我好像還沒答應要資助你吧!」蒙欽奇語氣輕微地提醒她。這女人雖有點自知之明,但臉皮卻厚得令人難以想像,難道她一點都感覺不到他正委婉地告訴她他對這事並沒有興趣嗎?
紀里楓仍毫不在意地道:「現在答應也不遲啊!拒絕我的提議可是你的損失哦!一雖然這張地圖不見得能指引我們找到滿坑滿谷的金銀珠寶,但只要能尋得一點能證明『帕亞爾文明』存在的有力證據,就是考古學上一項重大的突破,屆時,蒙先生你也會是學界中萬人稱頌的重要人物呢!」
她又補充道:「至於我和這次的團員就更不用說了,若照目前的進展,我在五十年後因緣際會還可能在考古學家的名單中佔到一小角,但這次的尋寶若是成功,不出五年,我們就會受到眾人矚目了!」
蒙欽奇依然不為所動地道:「就算我不做這件事,也已經有很多人知道我了,就算不在『考古學界』出名,我照樣能過得很好。」他的言下之意是要紀里楓想點別的理由。
紀里楓沒法,只有道:「再不然,資助學術團體也可以節稅啊!這對你來說總有實質利益了吧!?」
蒙欽奇臉上的神情仍是文風不動,「我從不曾想過要以這種手段逃漏稅,亦毋需如此。還有什麼理由就一起說出來吧!」
紀里楓聞言不禁有點泄氣,這人還真麻煩,好像天生就這麼難說話一樣。她也終於知道募款這回事並不如自己想像簡單,難怪一些有經驗的前輩聽說她說要自行組團,都勸她打消念頭了。
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如果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還當什麼考古學家!如果誘之以利沒效,就動之以情好了,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
「蒙先生,再怎麼說我也是韓瑋介紹來的,你這樣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嗎?」紀里楓抬出了韓瑋,是有點無所不用其極了。
「就算是韓法官親自來說,也沒理由要我這樣不明不白地把錢咂到水裡去。我畢竟是個商人,唯利是圖是我的座右銘,冒險精神我還是有的。」
蒙欽奇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改變過,「就因為是韓法官介紹你來的,我才會坐在這裡聽你廢話,到目前為止。我沒聽到半句想聽的話,如果你沒別的話可說,就請你離開,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他竟然說聽她說話是浪費時間!紀里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但現在是她有求於人,眼看人家就要下逐客令了,想來她還得再加把勁才成,若是失掉這個機會,度蜜月去的韓瑋可沒空再幫她找金主了。
「對不起,蒙先生,我想你是誤解了。」紀里楓以最誠懇的眼神看著蒙欽奇,「我也絕對不希望讓你的錢有去無回,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我又怎敢要求資助,那不等於是詐欺嗎?找尋一個失落的文明一直是我最大的夢想,我知道現在就是那個夢想實現的時候了。」
蒙欽奇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說道:「那又怎麼樣呢?」
紀里楓則繼續道:「我能提出支持那張地圖正確性的證據,我希望你至少能在看過證據之後,再決定是否要幫助我。只是由於資料過於龐雜,我也不想帶著地圖跑來跑去,是否能請你擇日到我的住處來一趟?」
蒙欽奇若有所思地看著紀里楓,人是韓瑋介紹來的,他怎麼說也不好就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若是說他對紀里楓完全不感興趣也並不正確。
事實上,他也從未見過一個像她這般有「勇氣」的女人,平常當他在控制情勢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人敢像她這般與他「據理力爭」的,多半只會認賠了事,而她卻和其他人都不同。
還有,要是換了另一個女人,膽敢邀他到家裡去,只怕都免不了有些「特別」的用意,但眼前的紀里楓卻顯然沒想到那一層去,也還好沒有,因為他不認為她有足夠的美色來迷惑自已。
奇怪的是,他並不真想拒絕她。
「好吧,不過我希望『轉移陣地』后,你能表現得更好一點,只要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那張地圖的真實性,這事就還可以商量。」
紀里楓抑下雀躍之情,只是微笑道:「那就先謝了」。
蒙欽奇還是那句老話,「別謝得太早,事情還沒決定呢!」
就在此時,紀里楓腳邊的背袋扣子鬆脫了,被悶在裡面許久的貝卡乘機悄悄探出了頭,四下張望,顯出十足的好奇。
從開始,它就一直聽到一個低沉而帶著自製的男性嗓音,讓它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人。因而將紀里楓千叮萬囑要它守規矩的指示全丟到腦後,一振翅便如旋風般卷了出來,正與蒙欽奇正臉相對,四目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