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張爺領著沁柔，去見管家，管家泡了一壺茶，聽著張爺詳細介紹沁柔。介紹罷，他倆人竟開始閑話家常。

沁柔坐了一會兒，不耐地起身。「老管家，我可以到院子走走嗎？」

「可以！可以！先去認識一下環境也好。」

沁柔退出房舍，沿著迴廊，走不到十步，鼻中忽聞一股清香昧……

她呆愣了一下，頓住腳步，轉首望向庭園……

不錯！這是她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茉莉花！

庭園中，矗立了一片茉莉灌木，香馥襲人。

好熟悉的庭園，熟悉的茉莉花、熟悉的香味！

久已枯萎的心，剎那間像沾了露水的嬌花，完全活絡過來。

沁柔姍姍然，步向庭園，點漆似的黑瞳，發亮的盯著茉莉花。

白色、小小的花瓣，因微風拂過而輕輕震顫不已，就像沁柔小而易碎的心，實在是禁不起任何風雨的摧殘折磨……

短暫的錯覺，讓沁柔一度以為，她又回到了往昔的家！

家中庭院，就因沁柔的偏好，疼她的亡父，種了一片茉莉灌木。每當夏至，園內香氣怡人的白色小花，全都盛開了。

沁柔唇邊浮起淡笑，心想：爹！我要把香氣，再帶進來……

伸出縴手，沁柔輕柔的按住一朵面前的茉莉花，就要摘……

☆☆☆

裴府內，因靳洛王爺、裴布衣與慕容聖燁三位出類拔萃的翩翩佳公子，使得府內更添七分亮麗。

府內的僕人們，都競相看著三位佳公子，而弄翻茶杯、或撞倒椅子……總之，錯誤百出。

可是，僕人們依舊分不出誰俊、誰俏？只見靳洛王爺生就一副侯爺將相，威武中，不失風流倜儻。

裴布衣則是一副清風傲骨、神采飄逸。

而慕容聖樺溫文儒雅，貌如潘安再世！

三人相見，不但相談甚歡，更有惺惺相惜之感。

「我看，咱們就等著喝靳王爺的喜酒了！」裴布衣淡笑著。

「靳王爺，在下專候您的喜帖！」慕容聖燁拱手說。

「放心！小王一回廣陵王府，即刻著手準備。到時，會差專人送上喜帖。」靳洛宏聲笑著。

「靳王爺，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來紅光滿面。」裴布衣說。

「有嗎？」

「嗯！」聖燁介面說：「布衣可是精通面相、神算。」

「喔！這倒要另眼相看了。」靳洛說：「小王只知道布衣滿腹經綸，沒想到還懂得冷僻的神算之學？」

「王爺過獎。布衣只能算是略有研究。」

「對了！布衣，你看看我的面相如何？」聖燁興緻勃勃的介面問道。

布衣仔細的端詳聖燁俊俏的臉龐，沉吟不語……

「怎麼？」聖燁專註的盯著布衣冷凝的面容。

「直說無妨嗎？」布衣反問。

「當然！當然！作個參考嘛！」

「嗯！面容——看來和善，可是……內有玄機。」布衣盯著聖燁的笑容說道。

「請你解釋一下。」

「你的眼神精芒內斂，想要什麼，會想盡辦法得到手。可是你的笑容，往往會讓人疏於防範。簡單說吧！你是個『笑面虎』。」

「哎呀！布衣，你真准。」聖燁笑著，露出唇角一顆小小的虎牙，閃亮生輝。「商場上，承蒙朋友不嫌棄，送給我一個雅號：『笑面羅剎』。」

靳洛和布衣齊聲大笑，靳洛問：「聖燁兒不生氣嗎？」

「生氣又有何奈？」聖燁還是笑著。「好在他們還不至於當面稱呼。」

「此外，」布衣介面說：「聖燁，你的眉心微現暗晦。難道，你有什麼心事？」

「著！」聖燁雙手一拍。「太准了！佩服！佩服！不愧是布衣神算。」

「聖燁兄經營茶業，生意愈做愈大，」布衣疑惑的望著聖燁。「怎麼會有心事？」

「不是生意上的事兒……」

靳洛心急的插口：「說出來有何妨？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出個主意。」

「是啊！你就說吧！」

「噯……這個……」聖燁俊朗的臉上居然有些臊熱。「不知從何說起。」

「看來挺嚴重的！」靳洛攏聚兩道劍眉。「放心！有什麼需要小王出力的，但說無妨，只要小王做得到，一定不推辭！」

「好說！好說！」看靳洛那麼嚴肅，聖燁反倒更赧然。「先謝過王爺！其實，這事兒也不怎麼嚴重。」

「那就說吧！」

「唉！就是我爹今年過六十大壽，我娘逼我們三兄弟，務必在我爹大壽之日，要各自帶兒媳婦回山莊，當作拜壽大禮……」

聞言，強忍著笑意的布衣，直到靳洛先大笑出聲，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亮潔的白牙，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聖燁一張俊臉更紅了，他尷尬的陪笑了下，說：「兩位想想看，小弟一年到頭忙著經營茶業，臨時教我到哪兒拉個姑娘充數？這不是急煞小弟嘛！」

「老夫人這招果然厲害，聖燁三兄弟都是孝子，不遵命也不行。」布衣笑著。「難怪你滿腹心事！」

「這點小事，何需掛心？」靳洛笑聲稍歇，認真的看著聖燁說道。

聖燁錯愕不解的看著靳洛。

「小王就要回廣陵王府。」靳洛轉向布衣朗聲道：「這事，只能拜託布衣了！」

「我——」布衣瞪大雙眼。「王爺愛說笑，難不成，要我喬裝成姑娘家，當聖燁的媳婦？」

其他二人聽到這話，哄堂大笑起來，靳洛早笑彎了腰。「這……有何不可？」

「妙！妙計！妙計！」聖燁拍手叫好。

「開玩笑！」布衣猛搖著手，抵死不從。「那小弟一生，豈不要住在慕容山莊？還得下廚作羹湯？」

這會，笑聲震動屋瓦，連布衣自己也都笑出聲來。

「說真的！布衣，你得幫聖燁這個忙！」

「不成！不成！什麼都好商量，就這件事不行！」

「聽我說完嘛！」靳洛按住肚子，實在是笑得受不了。「小王的意思，是請你留意一下，有哪家名門閨秀，尚未許人的，就幫忙穿針引線一下。」

布衣聞言，直拍胸脯。「王爺早說不就得了。嚇我一跳，以為王爺要用身份逼我答應，當他媳婦。」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天，聖燁才起身告辭，回到慕容山莊。

☆☆☆

「啪」一聲！

正欲摘取茉莉花的商沁柔，突如其來的被一隻厚實的大掌，拍掉了她的手。

她微張著紅灧灧的櫻唇，倏地站起身，轉頭就要開罵……

乍見眼前身材頎長，容貌俊朗的陌生男子，沁柔一愣，繼而醒悟——這不是商家庭園，不是她的天下，也不是她的茉莉花……

看到服飾簡陋，額前一蓬散發，又綁著兩條馬尾的商沁柔，慕容聖燁皺起兩道濃眉。「你是誰？」

「我——我姓商，商沁柔。」沁柔把頭垂得低低的。

「我問你的身份？」

「我……我賣身來當丫環。」沁柔細聲的回話。

「丫環？」慕容聖燁反問。

「是的。今天才來到山莊。」

「唔！怪不得不懂規矩！」慕容聖燁聲音一沉。「記住了！這花不能亂碰、亂摘！聽見沒有？」

看她低頭不發一語，慕容聖燁更加不悅。「把頭抬起來！」

磨蹭了好一會，沁柔才慢慢抬起頭來看他。只見她的大眼中盈滿了淚水，使慕容聖燁頓然一愣……

沁柔又迅速的低下頭，豆大的淚珠「撲」地落下。

「為什麼哭了？」慕容聖燁雙手一攤。「我打了你？」

沁柔猛搖頭。

聖燁又問：「我罵了你嗎？」

沁柔略頓了下，微微的點了點頭。

他「嗤」一聲，挪揄她。「只教你別碰我的花，也算罵你？那我不要說話了，好不好！」

緊咬住櫻唇，沁柔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正在這時，張爺和管家由迴廊轉了出來，見到慕容聖燁，管家和張爺立刻作揖，齊聲道：「三少爺！」

「嗯！」慕容聖燁漫不經心的回應。

「三少爺！您何時回來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問。

「我再晚些回來，」聖燁指了指茉莉花叢。「這些花就遭殃了！」

「怎麼會！」管家誠惶誠恐地說著：「小的一直都很細心看守照料呀！」

「你問問看會不會？」聖燁不悅地盯著沁柔瞧。

「啊！」管家見著沁柔的模樣，立刻答道：「是小的疏忽，請三少爺原諒。」

「就到摘采季節了，你得加倍照料，小心一點。」聖燁說罷，轉身就走。

「是！是！是！」管家的腰桿彎得更厲害。

張爺追上兩步，語氣謙卑的向慕容聖燁打躬作揖。「三少爺！您何時到揚州？」

聖燁笑道：「張爺莫非想到揚州做生意？」

「嘿！嘿！正有此意，想跟隨三少到揚州……」張爺頻頻作揖。

「張爺都做些什麼生意？」慕容聖燁十分好奇。

「嘿！嘿！」張爺搔搔後腦勺。「小的沒本錢，做的是沒本生意。就是……嘿！嘿！人口買賣嘛！」

聖燁心念一動，反問：「人口買賣，何必跑到揚州？」

「三少有所不知，揚州是個繁華大城，高商、富賈、達官貴人、名士美女都集中在那兒……」

不消他說，聖燁也知道，沿海東南，四大貿易港，就是廣州、交州、揚州和泉州，他經營的茶業生意，遍及東南沿海，常在揚州交易，他哪兒會不知道？

「喔！」聖燁點點頭。「我出發時會交代管家，到時再一起上路。」

「是！是！」張爺更高興了。「能跟慕容三少同行，小的這趟生意，沾三少的光，一定會更好。」

聖燁淡笑頷首，轉身離開。

張爺又跟管家寒喧了幾句，再跟沁柔打聲招呼，歡天喜地的離開慕容山莊。

「跟我來，告訴我，你會做什麼樣的活兒，我好分派你工作。」

沁柔依依不捨的多看了一眼陽光下的茉莉花灌木。管家當然注意到了這細微的小動作。一面走，他一面說：「喔！我忘了告訴你，這些花碰不得！」

「為什麼？」

「這是三少的大生意之一。在這山莊，有些規矩是不能犯的，以後，你要多加小心！」

沁柔柔順的點點頭。

「別看這幾株花，這可是三少費心栽種的。特別香，花朵兒又大，三少用這些花，烘培出頂級的香片，而且只供應給杭州劉節度使府邸。」

「嗯！」

沁柔想起聖燁俊朗的面容，還有，他笑時，唇角一顆虎牙，時閃時現……

倘若三少看上自己……沁柔一顆芳心，不覺怦怦亂跳！雙腮也熱了起來……

柔兒，咱家不如以前了！你從小被爹、娘寵得太任性，娘耽心……

柔兒，別人家裡，比不上自家，你千萬要收斂！聽娘的話，沒錯！

娘耽心你，鋒芒太露，會惹禍，記住！千萬記住！在外面一切要逆來順受，不要表現的太精明，才可以保平安……

病榻前，娘的聲聲囑咐，猛地竄入沁柔腦海里，她忙收斂心神，想她今天無端惹來三少爺的不悅，以後，一定要謹慎、小心！

沁柔屏除雜念后，連忙趕上管家的腳步，隨著管家進入剛才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