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懿德王妃平靜的反應，以及她的成全退讓，全都是江雨妍始料未及的。

她一直以為王妃會找她麻煩，或是故意與她作對，卻萬萬沒想到懿德王妃改變了以前那衝動自傲的性子，面對她只是冷漠相待。

這讓江雨妍怒不可遏，只因為懿德王圮這樣的改變，對她的計畫沒有任何的幫助。

於是她慫恿蘭心從皇龍辰覺那兒下手，要蘭心用盡渾身解數勾引皇龍辰覺，讓他也成為她們手中的棋子。

蘭心暗中尋找機會，這天終於打聽到皇龍辰覺獨自在書房批閱公文。

雖然她對皇龍辰覺還不到迷戀的地步，可也不得不承認，他俊美無儔的外表的確很容易讓女人傾心。

若他對自己再溫柔一點，她的一顆芳心或許會淪陷在他身上也說不定。

不過就如同乾娘所說的，男人嘛，是經不起女人挑逗的，只要稍微給他們點甜頭嘗嘗，就會像只蒼蠅在她們的身邊不停打轉。

為了她與乾娘美好的未來，她決定要勾引皇龍辰覺，若成功地釣上這隻肥豐，那麼往後這王府里便是由她們當家了。

別說衣食無虞，一輩子更是能享受權勢及高高在上的滋味。

蘭心唇角勾起柔媚的輕笑，拂了拂精心梳理的髮髻，再次審視全身的打扮，確定沒有任何瑕疵後，才推開書房半掩的門扉。

「王爺。」她站在門口，嗲著嗓音輕喚。

皇龍辰覺循聲抬頭一望，冷眼覷著蘭心風情萬種地走到他面前，破天荒地對他漾起嬌俏的笑容。

「有事嗎?」他好看的黑眸盯著蘭心那巧笑倩兮的模樣，兩道劍眉忍不住蹙攏了起來。

禮多必詐，這女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皇龍辰覺放下手中的硃砂筆，偉岸的身軀靠向椅背，等著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我……」蘭心小碎步地來到他的身側，極力表現出一副討好的模樣。「只是想來告訴王爺一件事情。」

皇龍辰覺從檀木椅上站起來，審視她扭捏的模樣，沒什麼耐性地開口：「到底有什麼事？！」

蘭心抬起一雙美麗的水眸，柔嫩的朱唇輕啟，眼裡的盈盈水波不斷閃爍著特別的情感。

聰明一點的男人，就會明白蘭心的暗示——她想要投懷送抱。

而他當然也看得出蘭心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卻佯裝不解，只是冷眼睇著她，語氣充滿不耐。「你到底想怎樣?」

「王爺……」她大膽地上前，柔荑覆上他的胸膛，勾起更加魅惑的笑容，決定主動展開攻勢。「第一次見到王爺，蘭心的心就在縈繞在您的身上，很想、很想跟王爺在一起……」

他低頭看著蘭心那狐媚的身段，眼裡沒有任何欣喜，反而有道幾不可察的鄙夷光芒一閃而過。

「蘭心姑娘，你是否找錯人了?」他先給她一個台階下，聲音卻如同冰山般凜冽。

蘭心毫不氣餒，努力將身子緊貼在他胸前。「不要拒絕我好嗎?我是真的很喜歡王爺啊……」語畢，她的小手不斷在他的胸膛上游移，一副陶醉浪蕩的模樣。

「你——自重一點!」他微慍地睨著她，懷疑她是誤食了什麼，才會變得如此反常。

面對這樣的蘭心，他不但沒有動心，只是更加嗤之以鼻。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來者不拒的禽獸嗎引

「王爺……」蘭心緩緩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白皙無瑕的柔弱雙肩，芙頰添上兩朵紅暈。

「我想要你……」她雙手緊纏上他的腰際。「抱我好嗎?」

皇龍辰覺俊朗的濃眉瞬間打成死結，想要推開她，卻又顧忌她是個姑娘家，不敢太粗魯以對，只得狼狽地試著掙開她的纏抱。

「快放開我!」他被她逼得無路可退，背抵上桌緣，兩人的動作頓時變得相當曖昧。

好巧不巧，正當他們拉拉扯扯之際，書房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語調。

笑艷從外頭奔了進來。「爺兒，笑艷有好消息要告訴您……」

她的小臉上原本堆滿了笑容，卻在發現眼前姿勢曖昧的男女後，整個人僵成石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笑艷……」皇龍辰覺瞄了一眼她抑鬱的表情，心想：完蛋了!

沒錯，真的完蛋了!

笑艷抿緊唇瓣，凝視他們許久之後，往後退了一步，便奪門而出，不願再見到這令人肝腸寸斷的畫面。

這下，換皇龍辰覺愣住，直到笑艷的背影遠去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將還黏在自己胸前的蘭心扯開。

「滾開!」他滿心滿眼都是轉身離去的笑艷，顧不得應該先給她一點教訓，拔腿猛追。

衣衫不整的蘭心被遺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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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皇龍辰覺與蘭心親昵擁抱的那一幕，笑艷心亂如麻，彷彿還能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劇烈的心痛像閃電般劈入她的胸口，幾乎令她當場暈厥。

然而此時此刻她只想大笑，笑自己太傻、太笨—

男人嘛，不都是這麼回事嗎?她在心裡大聲告訴自己，卻發現這樣的理由，已經無法說服她了。

心一樣很痛、很疼，且一片一片地龜裂剝落……

怎麼會這樣呢?他們不是才說好要結為夫妻的嗎?為何正當她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兒時，轉眼又給她一個重重的打擊引

這一切究竟是他刻意的捉弄，抑或是她太自作多情?

笑艷緊握粉拳，一路奔至後院，在井邊停下腳步，臉上有著不甘。

是的，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唾手可得的幸福竟在一夕之間全變了樣，這教她如何能接受!

「笑艷!」身後傳來皇龍辰覺焦慮緊繃的低沉嗓音。

他二話不說便將她攬入懷裡，緊緊地箝制在胸前，不讓她離開。

她抿著唇不說話，嫉妒與憤怒充塞心頭。「爺不是正沉醉在溫柔鄉嗎?怎還會想到笑艷呢?」她語氣又冷又酸，淡淡地諷刺著。

「你真狠心，就這樣直接定我的罪?」皇龍辰覺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挑起她的下顎。「你不問問我嗎?連我的解釋也不想聽?」

「眼見為憑，不是嗎?」笑艷苦笑，斂下的美眸有著失望。

他終究……還是跟那些男人一樣嗎?

認為男人就該擁有三妻四妾，認為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若我說自己是被設計的，你相信嗎?」他生氣地說著。「我可以跟你解釋一切，從頭到尾我都問心無愧，是那女人自個兒到書房找我，也是她自己寬衣解帶，我並沒有去招惹她。」

「可是你並沒有推開她!」她終於失控地低吼。「若我沒有去找你，你是不是就與她、與她……」

「與她怎樣?」他挑眉，仍舊握著她的下顎、不讓她逃避。「看著我，你寧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畫面，也不願相信我?」

她緊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不知道……」她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不知道?」他用力地搖晃著她的肩膀。「笑艷，為什麼你連一點點信任都不給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笑艷聲音哽咽了下來，仍激動地吼道：「我是在青樓長大的，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青樓女子一旦相信男人的話、一旦交出真心，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不是玩膩了，再被人輾轉賣到另一個風塵之地，就是被當作畜生般凌辱，把活生生的人給弄死了，卻連個草席都吝於施捨……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笑艷終於說出心裡的疙瘩，道出隱藏已久的怨忿。

皇龍辰覺被她激烈的話語給撼住。

「這就是你心裡的結?」他的聲音放柔了一些。「所以，你寧可相信銀子，也不要依靠男人?」

「我原本是相信你的!」她斂下眸子，啞聲說道：「現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做錯!」他將她緊緊擁入懷裡。「若我能早點知道你心裡的結，你就不用這麼提心弔膽了。相信我，我對你絕無貳心。」

笑艷倚在他的懷裡，那令人安心的味道鑽入她鼻端。「為什麼我沒有勇氣將你推開呢?」她一眨眼，淚水便滴落在他手臂上。

「因為你愛我。」他溫柔地抹去她臉頰的淚痕，輕聲哄道：

「別哭、別哭，我的美人兒，若我與蘭心有什麼曖昧，還會丟下她，急著出來找你嗎?」

她深吸一口氣，哽咽地道：「也許，你只是想要玩弄我……」

「傻瓜!」他拍拍她的臉頰。「我要玩弄一個女人，是多麼易如反掌的事，又何必追出來，費盡心力地向你解釋呢?」

聞言，笑艷的心情總算漸漸冷靜下來。

他說得對，以他的身分，要怎樣的女人沒有?卻偏偏為了她追出來，甚至還紆尊降貴，任自己大聲叫罵。

若不是因為愛她，誰能容她如此放肆?

她委屈地吸吸鼻子，小手輕拉他的衣袖。「為什麼……蘭心姑娘要抱住爺兒?她喜歡爺兒嗎?」

「我倒不覺得她喜歡我。」皇龍辰覺替她抹去臉頰的淚水。「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有些詭異。」

「你喜歡蘭心姑娘?」她嘟著小嘴問著，眼裡有些哀怨。

「沒有、沒有，我愛的只有你一人。」他輕吻她的額。「小醋桶，你還不相信我的話?」

她沉默了會，最後還是點點頭。「蘭心姑娘在想什麼?是真心喜歡爺兒，還是另有文章?」

「嗯，這的確很令人費解，咱們靜觀其變吧。」皇龍辰覺擁著她，想起她方才衝進書房時未說完的話。「你剛剛進書房，是想告訴我什麼好消息?」

她倏地低下頭，羞赧地說道：「王妃說，她並不反對我們成親。」

「哈!」他大笑一聲，在她頰邊磨贈著。「沒有人可以反對我們成親的，就算有千萬人反對，我的選擇還是不會變。」

她窩在他懷中，沉浸在當下這甜蜜的氣氛中。

剛剛的衝突，讓兩人更加了解彼此，知道對方擔心著什麼、忌憚著什麼：心，又拉近了一此……

未來，還長得很，但若有愛相陪，任何問題都會迎刀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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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心的誘惑大計徹頭徹尾地失敗了，她忿忿地找汪雨妍吐苦水，卻讓她的乾娘氣得跳腳。

「乾娘，不能怪我呀!」蘭心低下頭為自己開脫。「要怪就怪那丫頭不長眼，半路殺出來妨礙我的計畫，皇龍辰覺竟然就這樣拋下我，追了出去!」

江雨妍本欲發作，但還是隱忍住。「罷了，咱們改從王妃那兒下手。」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咱們去見見那女人。」

「是。」蘭心不敢怠慢，跟在江雨妍的後頭邁出房間，往王妃平時所居的西院走去。

穿過重重的迴廊之後，終於來到王妃的房門前。

耐心等待下人通報之後，她們進到王妃的閣房裡，隔著紗帳與王妃對峙。

「你們——」王妃半坐卧在床上，戒備地望著她們，沒有想到她們竟會大瞻地直接來會見她。「到底想做什麼?」

「呵呵，咱們開門見山說話吧!」江雨妍毫不客氣地坐在椅上，神情倨傲地望著她。「我是來跟你交換條件的。」

「交換什麼條件?」懿德王妃皺眉問道。

「很簡單，只要你答應讓皇龍辰覺與蘭心成親，我便要求王爺留在府里。」江雨妍冷冷地說著。「你不是很希望王爺留在府里陪你嗎?我可以說服王爺不走，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

懿德王妃虛弱地咳了幾聲，好一陣子不說話。

房內的氣氛登時變得詭譎難測，江雨妍耐心地等著王妃的回答，相信她一定會答應這個條件。

許久之後，王妃才冷笑一聲。「江雨妍，你以為我還會像十幾年前一樣，被你吃得死死的嗎?」

江雨妍擰緊眉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十幾年前我被你要得團團轉，不代表這幾年來沒有任何長進。」懿德王妃冷眸覷著她們。「我若還答應你們的要求，豈不是重蹈覆轍?」

「你……」江雨妍氣得渾身發抖。「這麼說來，你根本不想要王爺回府了?」

「我曾經冀望過，但他的答案很明顯，寧可要美人、也不要江山，這是不是與你當初想的不一樣?」懿德王妃諷刺地笑了。「他一直以為你是溫柔賢淑的女子，怎料你的城府比誰都還要深——」

「別忘了，你雖貴為王妃，卻一直是我手下敗將。」江雨妍一向樂於拿此事打擊王妃。「瞧，王爺對我戀戀不忘，就算他回府，也只是請求你放了他，不肯待在府里。你瞧你，這十幾年你守到了什麼?」

「那你又得到什麼了?」懿德王妃笑嘆著。「這些年藏在你心中的慾望，一定難耐得蠢蠢欲動吧!一直守著要不到的東西，你和我又有什麼不同呢?」

「住口!」江雨妍忿聲打斷她，根本沒將王妃放在眼裡。「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把你從這個寶座上拉下來!」

「恐怕你再怎麼處心積慮，也無法如願坐上善親王府的王妃之位。」懿德王妃斂下眸。「你提出的條件，我是不會答應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江雨妍眸底閃過一道冷芒，沒想到原本已在掌握中的局勢，竟一再地被輕易顛覆，她目光怨毒地瞪著紗帳後的懿德王妃。

「你可別後悔。」她咬牙撂下狠話，臉上少了一貫的恬淡柔弱，反而多了抹詭異狡詐。

懿德王妃又咳了咳。「你走吧!你休想在王府得到一絲好處，就算沒人肯相信我的話，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進王府的，就算你拿王爺當籌碼也一樣。」

「哼。」江雨妍挺直了背脊。「咱們走著瞧，看看誰會敗在誰的手裡。」語畢便轉身離開。

蘭心跟在江雨妍的後頭，一踏出門口便急忙問道：「乾娘，這下子連王妃都不配合了，咱們是不是真要放棄了?」

「放棄?」江雨妍停下腳步，怒目瞪著蘭心。「我等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大好機會，你叫我這麼輕易放棄引」

「可、可是她與王爺都不配合，那咱們也無計可施呀……」蘭心不禁替江雨妍著急。

「怎麼會呢?」江雨妍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不肯配合的敵人，只要一一將他們除掉即可。」

蘭心不寒而慄。「您、您說什麼?」

「瞻敢阻撓我的，統統都是敵人，剷除他們又有什麼不對?」江雨妍露出殘忍的冷笑。「對於他們，咱們不用太心軟。」

蘭心倒抽了一口氣，又驚又懼地看著自己的乾娘。

突然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下去……就算她真渴望得到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但這麼做會不會太不擇手段了？！

江雨妍見她疑懼的表情，挑眉問道：「蘭心，你覺得乾娘的想法有錯嗎?咱們被欺壓了十幾年，只因為出身太低，再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那咱們可是會被笑一輩子的。你不會背叛乾娘吧?」

蘭心一見到她那陰鷙的表情，知道自己已是騎虎難下，急忙搖頭。「不，我絕對不會背叛乾娘的。」

「那就好。別忘了咱們站在同一艘船上，一旦翻覆可是兩人一起下水呢!」江雨妍嬌笑著，深深看了蘭心一眼，隨即提起腳步繼續向前。

蘭心幽幽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若是背叛了乾娘，她便是下一個犧牲者，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兩人各懷心事地離開西院，卻沒發現一旁不起眼的角落，藏匿了兩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