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薛浩覺得令天是他最倒楣的一天了。
昨晚在外頭餵了一整晚的蚊子后,好不容易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他的窩,卻面臨兩個女人的戰爭;起因於狄潔請了假幫他打掃屋子,而他卻帶回了藍凱;藍凱一來卻鳩占雀巢,往他唯一的房、唯一的床窩去。
「好睏,昨晚一個晚上沒睡好。」藍凱大剌剌地躺在薛浩的大床上,窩進被子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閉起眼便要睡。
「浩!」狄潔不依地嗔道:「你真的要讓她睡『我們的床』嗎?」她故意加重「我們的床」幾個字,讓這個介入的女孩明白她不只是浩的普通女友。
而凱的睡意也真的被這幾個字給驚嚇光了。
她,不只是跟薛浩生活在一起,甚至還睡在一起,是嗎?此時,藍凱心中溢滿了酸意。她討厭薛浩曾經為一個女人所有過。
「她得住在這裡。」這是薛浩能給狄潔唯一的答案。「我得保護她的安全,這是我的責任。」
她只是他的責任嗎?窩在被窩裡偷聽的藍凱有點凄楚。
「她可以睡沙發,這個沙發夠大、夠長、她睡起來一點也不會不舒服的。」狄潔有些賭氣似地開口。「反正我就是不能忍受別的女人分享你的床。」
「夠了!」藍凱突然掀開被子,低吼一聲,嚇了這對還在爭辯的情侶一跳。「我回去。」起身,蹈著皮鞋,她便要往外走。
才越過薛浩的身邊,她的手臂便給薛浩拉住。「別再一次質疑我的決定。」他的眼光轉為命令似的專制,不容人質疑他的堅決。
藍凱甩開他的禁錮,挑釁的眼迎向他的專制,她說:「那請給我一個安靜的睡眠空間,別在我面前上演『打情罵俏』的戲碼;我想睡了,可以嗎?」她轉身回房,而後,再「碰」的一聲甩上了門,窩進被窩裡,不再竊聽有關薛浩的一切。
她厭惡自己介入別人的感情之中,當個第三者;但——她希望薛浩的心有一點點是用來填放她的,不是為了責任,而是,為了愛。
可能嗎?薛浩可能會愛她這樣的女人嗎?藍凱拒絕再去探討,她無法接受否定的答案。
薛浩望著緊閉的房門,他的心正一點一滴在軟化,他勢必得對藍凱妥協,他知道。
「狄潔,回去。」這是向藍凱妥協的方式。
「浩!」她不敢相信她就這麼輸了!她為薛浩付出的一切呢?不復存在了,是嗎?
「我不能讓她回到那個危險的住所,我必須為她的安全負責。」薛浩希望狄潔能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了工作。
「那我呢?你從來就不去想我的感受是嗎?」狄潔的眼神轉為凄楚。「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我對你的佔有,不想讓另一個女人睡你床的感受!」她咬著唇,搖搖頭。「是你從來都不在乎,還是,我對你只是太一廂情願?」那含著水光的眼有著深深的戀意,薛浩他從來不曾察覺,是嗎?
面對狄潔盈眶的淚,薛浩沒有心疼,只是有愧。
他愧對狄潔對他的一往情深,但——很明顯的,他對她的情意已不復存在,只因,一顆心容不下兩個人。
「你哪時候發現的?」
為什麼昨天之前他還未曾察覺他自個兒的心是擱在那個女證人的身上,而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便明了了一切!
「生死關頭。」
好個生死關頭,這證明他倆曾經生死與共是嗎?多浪漫而驚人的愛情啊!狄潔失笑地搖頭,她說:「如果你肯撥時間在你我之間,我想,我不會失去你的。」她汪著兩淚眼,痴痴地望著薛浩。
「我很抱歉。」
「為了什麼?你的薄情,還是我的心碎?」狄潔凄楚地一笑。「我要的是愛情,不是同情,我拒絕你這樣的目光。」她踩著傷心的腳步離開,沒有回頭。
薛浩,一個刑警,她的愛,已離她而去。
「你喜歡她?」藍凱突然出現,就依在房門口。
薛浩此時心情惡劣地沒辦法開口回答任何問題。
他真的不愛狄潔了嗎?怎麼——他們,他們曾經彼此分享過對方的一切,而現在,狄潔離開他,而他,卻愛上了另一個女孩?這,可能嗎?
「我在你的床頭找到這個!」藍凱揚起手中的戒指。「你曾經考慮過娶她?」
「是的。」
在他們倆的感情陷入最低潮時,他也曾試著挽回;不過,他沒有把握狄潔會答應。
像他這樣的男人會將事業看得比感情更重,而狄潔需要的,是一個全天候的情人。
藍凱走近薛浩,坐在他身邊,將手中的戒指塞進薛浩的手中。「去追她回來,她會接受這個的。」
「一顆小鑽戒?」他揶揄著自己的不富裕。
「一個男人。」她的眼神有前所未有的正經。「她會明白跟她求婚的男人,是個值得她去愛的人。」
她給他一個鼓勵的笑,站起身,再一個回眸,她說:「還有,跟她說——我覺得很抱歉,我並不是存心佔用她的床。」還有她的男人。雖然,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藍凱,現在的薛浩很脆弱,這是個介入的好時機;但,她沒有辦法,沒辦法趁虛而入,而且是在她發現了這個戒指之後。
倏然,藍凱離去的身子被薛浩阻止。他的手拉著她的手腕,一個使勁,藍凱踉蹌地跌到薛浩的懷中。
他賁張的眸子閃著危險的怒火,她看得出來。「你在對我生氣!為什麼?」他氣她!這毫無理由嘛!
「我說過我無意佔用『你們倆』的床,我道過歉了,不是嗎?」
「就這樣?」薛浩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他,傷了一個他淡忘了的女人,卻被一個他愛的女人給傷了,這是報應嗎?是報應,也未免來得太快了吧!
「不然,你還希望我能怎麼樣?」告訴他,其實她一點也不希望他去追他的女朋友回來嗎?還是,他希望她能祝福他與女友之間能白頭到老!
太苛求了吧,薛浩!
「你喜歡這個戒指嗎?」薛浩拿起她手中的戒指在掌中把玩。
「它很漂亮。」漂亮是在於是個心意,而非那個光采,或者是價值。
「那送給你。」他提起她修長的手,便將它套上,在無名指上。
果然是漂亮,藍凱白皙的手指頭再配上這戒指,他覺得這是最美的一幅畫了。
「我不要!」
這是他對那個女人的心意,她不便接受;她沒命地想將戒指脫下,卻怎麼扭都扭轉不下來!
「該死!你到底是怎麼把它套上去的。」她的手都紅了,卻還是拿不下來。
「你說過它漂亮的,不是嗎?那為什麼還要摘下它?」
「我配不上。」
「它不值什麼錢的。」一個警官是玩不起有錢人的遊戲。
「該死!」她放棄將戒指從手中拔下來的主意了,只是嚴肅著一張臉,對薛浩說:「沒人在意它的價錢;我配不上的是它所代表的意義,你懂不懂?」
「不懂。」
「好,不懂是吧?那我讓你懂。」藍凱突然湊上自己的唇,堵上薛浩的驚詫。
她不是沒接過吻,她知道遊戲規則;她讓自己的舌尖溜進薛浩的唇齒之間,再挑開,進入里中與之交纏;很簡單的,她做過,且不只一次做過。
但,亂了,薛浩弄亂了她的遊戲規則!
他先是不符合規定地化被動為主動,將她的頭按向他,更深入地探索她,而就在她沉溺在其中時,他不顧她的感受,離開了她的唇舌,轉向她的頸子,這讓她的唇感到空虛,他不知道嗎?
況且,況且,他的唇逗弄著她頸部的感覺好癢,他不該又親又吻又咬地折騰她的意志力的——
就在藍凱要出聲制止時,薛浩輕嚙著她雪白的肩;他將她肩頭上的T恤緩緩地拉下,淺淺的細吻紛落在上頭,他的唇沿著她身體曲線而下——
驀然,他昂起頭。「這是你想要證明的?」他的眼中閃著慾火,身體有股慾望要發泄。他是在徵求她的首肯嗎?
「不!」藍凱推開他的身子、拉正自己的衣服,她拒絕當一個替代品。
「不?」薛浩擰皺了雙層。「那為何要送上自己的唇?」挑起他對她的情慾?
「我只想證明,我配不上你的戒指,你並不愛我。」
「我不愛你!」薛浩有點哭笑不得。「那你以為我剛剛在做什麼?」
「在發泄你的不滿。」
「發泄我的不滿!」
「對,你氣你女朋友離棄你,所以你不滿,因此你將所有的怨氣發泄在我的身上。」挑明這個事實對她很殘忍,但她不要偽裝自個兒並不清楚薛浩的所做所為是為了什麼。
「你既然認為我是在發泄情緒,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麼在發泄前還要徵求你的同意?」他只是不想冒犯她,她不知道嗎?
「因為,你是君子。」
「還有愛。」
「愛?」愛她嗎?
「是的,是愛。」他的唇落在她的發上,他說:「這是愛。」繼而落在額頭上。「這也是愛。」細吻如花紛落地吻在她的寸體寸膚,他說:「這都是愛,你為什麼不能明白?」
「可是,」藍凱在薛浩的吻中倒抽了口氣,「可是,不該是在狄潔離開你的時候。」言下之意,她極有可能只是他移情的目標。
「是我提出分手的。」在他脫掉她的T恤時,他如此說。
「你提出分手的!為什麼?」她還問!
「因為我愛的是你,難道這還不清楚嗎?」他的吻滑落,落至雪白的胸前,含上美麗的顫抖。
她冷冷地一顫。「可是——」她還要問!
「噓!」薛浩的嘴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所有的問題。「別再問了,好嗎?」
「可是——」她在他的吻中喘下過氣來,她是如此地狂亂,不過——「我們要在沙發上嗎?」她終究得問。
「不好嗎?」他忙著褪去自己一身的束縛。
「這裡,太小了。」她看著他高壯的軀體,便愈顯得這沙發的窄、短。
「足夠我們倆躺了。」他笑得邪氣。
「你確定?」她不相信。
「我們試試看。」他將她橫放在沙發上,自己跨越在她之上。「你瞧,我們不是做到了。」他笑著宣揚自己的勝利。
而夜幕拉上,在暈黃的廳堂中,一對男女的愛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噓,別吵他們。
事實證明薛浩的話是正確的,這張沙發的確足以擠上他們倆,不過,她得趴在上頭就是了。
藍凱就著薛浩的胸膛當枕頭,而一根手指頭在上頭圈畫著。
「你不累嗎?」她問。
「我想我還可以再來一次。」
他與她的角力肉搏,他絕不會介意累的。
藍凱察覺到他的言外之意,酡紅了一張臉,輕輕嚙咬了他的胸膛一口。「討厭,我是說,你這麼大的高個兒,窩在這個小沙發椅上不累嗎?」他把椅背當枕頭,一雙腳還跨在另一頭的椅背上,像個兩頭翹的小船,而她睡在上頭。
「不累,我喜歡你窩在我懷裡的感覺。」他單手緊緊擁著她,好滿足的一刻。
「薛浩,你確定?」你是喜歡我的嗎?
她還沒問出口,薛浩便堵上了她的問題,親吻了她。「我確定。」
她沉淪在他的吻里,迷失了自我,直到薛浩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她半眯著迷離的眼,問:「你又不知道我問什麼。」
「我知道。」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像極了偷著腥的貓。
「你知道!」
「知道你又在懷疑我對你的愛。」他的手點上她粉粉的鼻尖。「再說一次,我的的確確是愛著你的。」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並非問得毫無理由,畢竟他倆之間一直是一個在逃、一個在追,曾幾何時有過交集了?
「在——」薛浩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沉淪時,已深陷了。「這個問題重要嗎?」
「你回答不出來!」她嘟著嘴,氣憤地咬了他胸膛一口,以示薄懲。「還是你根本就不愛我?」
冤枉啊!「不然,你自個兒說說看你是哪時候愛上我的?」薛浩拿著藍凱的問題反問她。
「我,我是——好久以前。」對,就是這個答案。「我在好久以前就愛上你了。」
「好久以前是哪個時候?」
「是——」她惱羞成怒。「反正好久以前就是好久以前,你怎麼這麼羅嗦啊?好了,現在換你說啦。」
「說什麼?」他好疑惑。
「說你是哪個時候愛上我的。」
「是,好久以前之前。」呵呵,他的腦筋也不錯,是不是?
「不算,你耍賴。」
「為什麼?」他學她瞪大眼睛,尖聲地問。
「好久以前之前,這算什麼答案嘛!」
「那你的好久以前就算是答案啦?」
「不管,你得給我一個明確的日期。」她是賴上薛浩了,真躺在他身上捶著。
薛浩攫護她的手。「好了,好了,我快被你給打死了。」
「那你說不說?」藍凱睇睨著薛浩,惡狠狠地要脅。
「好吧,讓我仔細想想。」薛浩雙手環在腦後,輕蹙起眉頭。「在,你媚惑我的時候。」這個答案不錯,很有說服力。
然而,藍凱卻一拳揍上薛浩的肩頭。「色狼!」
「是你誘惑我的耶,怎麼變成我是色狼來了!」真是欲加之罪啊!
「你腦子就只有那碼子事!」她噘張嘴控訴他。
「不!我的腦子裡還有這碼子事。」他支起身子,輕吻了她紅瀰瀰且芬芳的唇。「我愛你。」他說。
而她,也愛他。
藍凱回吻了薛浩,她再也不在意薛浩是何時愛上她的,反正,確定他是愛著她的就成了。
次日清晨,他們從沙發回到了雙人床上,沙發或許可以讓他們倆更親密,但,嚴格地說起來,它絕不是一個舒服的地方,絕不適合兩個人睡。
大清早的,床上的兩個人沒有慌忙地趕著上班,因為藍凱正被「監禁」當中,而薛浩,藍凱是他近期的任務;因此,早上十點整,他們倆還躺在床上磨蹭著。
「薛浩。」藍凱窩在他的雙臂里,昂頭嚙咬著他新生的鬍髭。
「嗯?」他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來。
「我可以去上班嗎?」她賴在薛浩的身上央求著。「拜託啦,我好無聊耶。」
「如果你肯讓我跟,我說過我不反對你去上班的。」薛浩像是在哄小孩一樣,說完便在藍凱的髮際落下一吻。「你肯讓我跟嗎?」
不想,是她心裡的答案;要知道她現在在專訪一個牛郎耶;當一個牛郎遇到警察,這場面不用遇見,她更可以想像。
「為什麼那麼害怕我跟你一起上班?」
「你知道我是做什麼行業的嗎?」
「雜誌社的記者。」他篤定地回答。
在她第一次逃跑時,他就掌握了藍凱的一切,不管是親人、朋友,甚至她的職業,他都一清二楚。
「我在做誰的專訪,你知道嗎?」
「誰的?」他的確是不清楚。「你想我該知道嗎?」會不會是——她的秘密情人。「你的前任男友!」
「前任男友!」他怎麼會想到這上頭去?
「就是要去見前任男友,才不方便帶我去不是嗎?」
「神經。」又咬了他一口。「這麼缺乏想像力。」
薛浩發現藍凱相當的喜歡咬人,與她「相處」一個晚上下來,他身上的齒痕琳琅滿目,為數不少。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麼這麼『帶不出場』,你就是不肯讓我參與你的工作?」他學她張口輕咬了她的肩胛子一口。
不好吃啊!為什麼藍凱這麼喜歡像個吸血鬼似地咬他?或許——咬的部位不同,有不同的樂趣,而藍凱專挑他的胸,那——
「薛浩,你在幹麼?」藍凱看著自己肩頭那一輪齒痕,惡狠狠地瞪向薛浩。
「咬你啊。」
「為什麼要咬我?」
「因為你總是咬我,所以我想試試看『咬人』是否樂趣大。」他的眼對著藍凱的胸部露出極有興趣的光采。「凱?」
「甭想。」她拉高被子,護住自己。「你該去換衣服了。」
「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上班,你去不去?」她可沒時間跟他在這窮攪和。
「我可以跟?」薛浩不大相信她先前所堅持的,一下子就被拋在腦後。「你曾經死命拒絕過我的,不是嗎?」
「所以我們要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對,第一,你不準當警察;第二,你不可以抓人:第三,你得聽話。」
「為什麼?」為什麼他今天不準當警察,還不可以抓人,更要聽她的話!
「因為我要去訪問牛郎,我可不想因為你去,嚇走了我的受訪者。」
「你要去專訪一個牛郎!」他不能想像藍凱被牛郎垂涎的模樣。「凱!你不能等這個案子結束后,再去做專訪嗎?」
「你說過我可以去上班的喲,你忘了嗎?」她猛在他耳畔旁吹氣,逗得薛浩心痒痒的。
他一把推開她的嬉鬧。「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要去專訪一個牛郎;一個刑警、一個牛郎,你確定到時候場面不會弄得很僵嗎?現在,掃黃行動很頻繁的。」
「所以我才要跟你約法三章呀。」她又賴在薛浩的懷裡磨蹭著。「別這樣嘛,人家只剩幾張照片沒拍;拍完了照,我就可以將稿子交出去了,這不是很好嗎?」
「呵!原來你之所以沒據理力爭要去上班的原因是,因為你總是在家寫稿!」害他總是覺得約束了凱的自由,而對她有愧!
「你的意思是不肯讓我去做專訪是嗎?」藍凱噘高紅唇,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說:「我就只剩拍封面照,這工作就算完成了耶。」
沒轍了,薛浩雙手一攤。「那我是什麼身分?」
「應徵者?」薛浩又驚又怒。他堂堂一個警官,她——
「逗你的啦,這麼認真!」她賞給他一個吻,甜膩地笑開來說:「你是我的護花使者。」護花使者,好,這個名詞他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