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兆冬舀起一口聖代冰淇淋，往自己的嘴巴送去，最後看看身旁的兩名大人。

嗯，可真是安靜啊！他呼了一聲，最後揚起屬於小孩子的天真笑容，望向堂千秋。「叔叔，你不覺得我們兩個長得真像嗎？」

堂千秋挑挑眉，也揚起笑容回應他。「是吶，如果說我們無親無故的，長這麼像一定有問題，是吧？」狹長的黑眸望向萬綄歲，有著濃濃的審問意味。

「嗯嗯。」萬兆冬很配合的點點頭。「如果同大家說你是我老爸，我想一百個人當中，一定有九十九個人會點頭說是，只是……」他嘆氣的搖搖頭。「我老媽說我那無緣的老爸因病過世，要不然我相信你就是我老爸。」

「病逝？」堂千秋好奇的眯眸。「哦，那你媽媽有說你老爸生啥病去世嗎？」

「有。」萬兆冬點點頭。

「什麼病？」

「不準說！」萬綄歲急忙以雙掌捂住兒子的小嘴，紅著臉不准他再開口。

「讓他說。」堂千秋深呼吸一口，伸出長指扳掉萬綄歲的手。「你不讓他說，表示你心裡隱瞞著許多事。」

萬綄歲抿緊唇瓣，擰緊眉尖，抵擋不住堂千秋的力道，只得放下手掌，以眼神威脅兒子。

「聽說在結婚前夕，我爸因為看上別的女人，跟野女人跑了。只是聽我媽說，在生下我不久后，我那無緣的老爸好像在外面不三不四，而染上一身花柳病，最後好像因為得了愛滋病死了！」

「愛滋病？！」堂千秋的嘴角微微抽搐著。「這算是你對我的怨恨？」

萬綄歲紅著臉，不敢面對堂千秋的雙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白玉小指互相扭絞著。

「他、他的父親又不是你……」她的聲音並沒有說服力，顫抖的讓人懷疑話里的真實。

她根本沒想到堂千秋會與孩子見面，也沒想過兩人會再有搭起緣分的一天，一直以為他們已經錯過了對方。

「現在和我一起去醫院做DNA比對吧！」堂千秋眯眸凝望著萬綄歲，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錶情，看她還能隱瞞到何時。

她輕咬著唇瓣，鼓著小臉。「你沒權利這麼做。」

「我有。」他冷聲說著。「我是孩子的父親，在法律上我有這個權利。」

「你不是！」她漲紅著臉，不想讓他知道萬兆冬就是他的孩子。「孩子是我的，不是你的。」

「那就讓科學證明事實。」堂千秋笑得如同狐狸般邪惡。「逃了五年，你總該給我一個解釋。」

萬綄歲怒瞪著他，倔強的抿著唇。「我能給你什麼解釋呢？我已經結婚、有了小孩了，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媽媽，你並沒有結婚，而且我是個私生子。」萬兆冬在一旁搭著腔，說出自己「可憐」的身世。

萬綄歲一時結口，見自己的兒子不幫自己說話，反而還將全部的事實都供了出來，讓她無法將謊言圓下去。

「小歲，我們必須談一談。」堂千秋放柔了聲音，不希望又蹉跎兩人的時間。「你逃避了五年，好不容易我們見面了，你又想一直逃避下去嗎？」

「我並沒有逃避。」萬綄歲聲音放輕，仍想繼續隱瞞。「我出國只是追求我自己的夢想，並不是因為你的關係才離開台灣的。」

堂千秋盯著她的表情，明知道她一直找藉口躲避他，可這次他鐵了心，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他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眼前。

「那麼正好，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堂千秋揚著邪笑。「尤其，孩子的事，我不能任由你吃干抹凈就了事。」

她吃干抹凈？！萬綄歲瞠大眼瞪著他。「我說過孩子並不是你的……」

「我也說過，我有權利懷疑。」長指在桌面輕敲一下，似乎也敲擊著萬綄歲的心，讓她坐立不安。

萬兆冬看看她、又看看他，最後揚起小孩天真的笑容。「這麼說來，其實叔叔就是我老爸，老媽以前說的話，都是在哄我的？」

萬綄歲啞口無言，急得脫口而出：「並沒有，是他欺騙我在先……」

「所以老媽把對老爸的仇，報復在我身上？」萬兆冬挑挑眉，那神情與堂千秋無一不相像。

她發覺她愈是解釋，愈是將事情弄得更混亂，尤其面對著這一大一小的狐狸父子，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父子天性，這時候倒一起聯合起來欺負她了！

堂千秋則是讚賞的看著萬兆冬，他想不用經過DNA檢查，也能確信萬兆冬身上流著自己的血液。

最後，她終於舉白旗投降，服了他們父子倆……

只是她還是不願意承認，萬兆冬就是他的孩子。

「給你媽媽一點時間，讓她有理由能說服我們兩個，給我們一個交代。」堂千秋的眼裡儘是自信。「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離我的身邊了。」

當他許下這個承諾時，萬綄歲的臉上竟閃過一陣愕然……

是她聽錯，還是這又是他的另一場「愛情遊戲」呢？

不管如何，原本平靜的心湖，再一次因堂千秋的出現，而掀起了圈圈的漣漪。

萬綄歲寧可相信，那一天的相遇……其實只是一場夢。

可天不從她願，那是真真實實的相遇。

而且自從兩人碰面的那天起，他用盡了心思，也回到她任教的母校中，擔任起商學系的顧問老師。

能說他用心良苦嗎？萬綄歲苦笑，卻對堂千秋的做法感到沒轍。

中午休息時間，兩人在同一間辦公室，巧的是，兩人的位置就在隔壁。

自從堂千秋擔任母校的教師后，萬綄歲才知道其實他的魅力不減，同樣深受女性的愛慕。

加上他未婚，身分又是堂氏集團的總裁，在女老師眼中，他根本就是個黃金單身漢，讓所有未婚的女老師都想擄獲他的心。

可惜堂千秋的心裡早已有了萬綄歲，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尤其當他決定再次將她擄回身邊，他滿心滿眼全都是她的存在，任何女人都進不了他的心門。

可是萬綄歲依然像只受傷的鴕鳥，完全不敢面對他，甚至想要錯開與他碰面的機會。

然而一隻乖巧的小綿羊，怎有可能躲過一隻詭計多端的狐狸呢？

最多，來個閃避不應……

可狐狸的個性，怎可能將到手的獵物，視若無睹！

於是，在中午休息時間，堂千秋很快的攔下正要離開休息室的萬綄歲，笑開一張人見人愛的俊顏。

「終於能與你談上一句。」堂千秋以高瘦的身子，擋住她欲離去的嬌小身軀。「瞧你今天依然很忙。」

「我的課都滿堂。」明明就是胡謅，她還是一副面不改色的嚴肅貌。

他挑眉，不拆穿她的謊言。「滿堂也有休息的時候，一起吃個飯吧！」

萬綄歲搖搖頭，刻意與他隔開幾步距離。「不要，我沒空。」頭搖得像博浪鼓般，想推拒他霸道的約會。「等會我還要幫學生批改報告。」

「我幫你。」他眯眸，眼裡打著深沉的算計。

想跟他玩「躲貓貓」的遊戲，那麼他樂意奉陪，一一拆去她蹩腳的伎倆。

她鼓著臉，悶悶的開口：「才幾年不見，你成了窮追猛打的男人？」黏她黏得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他挑挑眉，聽出她口裡的不滿。

敢情她是嫌棄他的用心良苦不成？嘴角微微抽搐，可眼裡見到的卻是她另一種未曾見過的風情。

她懂得生氣，不像五年前那冷淡如冰的小女孩。

人，終究會變……

而她變得，更讓他多愛她一點。

五年來的感情，其實並沒有被沖淡，或許，初戀最美、最真，而她正是他第一個用過真心的女人，以至於不想放棄她。

更何況，他與她有了一腿，甚至還「製造」出兩人恩愛過後的「結晶」，這下子要他放過她，那比豬長翅飛上天還難。

要他放過她，等他成了太監再說！狠狠的在心裡發了毒誓，非要把她的心擄回手中不可。

「吃個飯而已，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他輕笑一聲，口氣雖有幾分挑釁，可誠意卻十足。

「我、沒、空。」她哼了聲。「剛剛黃老師不是邀請你吃飯，你可以跟黃老師一同共進午餐。」

「我只要你。」他很明白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接說明自己的想法。

明知道他所說的都是甜膩的花言巧語，可她心裡卻狂跳好幾拍。

為什麼？已經沉澱了五年，她的心為何還會受到他的蠱惑呢？她搖搖頭，逼自己不要被他的「妖言」迷惑。

受過一次傷，傷口好不容易結痂，只怕他再次來掀起傷口的疼……

一次，她就怕了！不想再受到第二次的傷害與欺騙。

「但我……」

「你敢說對我沒有任何感覺嗎？」他眯眸，聲音冷冷道，那雙銳眸將她看得一覽無遺，把她的心事全都看透了。

她啞口，不能全部否認自己對他的心情，卻也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對他的情感，正在心裡不斷的翻騰著。

終究，她還是別過臉，不想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像一陣旋風似的離開他的面前……

最後，萬綄歲還是拗不過堂千秋的邀請，與他共進午餐。

兩人在咖啡館里，互坐在對方的面前，默默的享用著盤中的食物。

他們之間充斥著沉默，雖然堂千秋一直想與萬綄歲攀談，但她的態度卻閃避不已，尤其是提到萬兆冬，更是閃爍其詞。

「小歲，我們之間的事可以慢慢來，可孩子的事已經慢不得了。」堂千秋眯眸看著她那張僵硬的美顏，道出最現實的問題來。

她呆愣一下，沉著氣回答：「孩子的事我可以自己來，不用你操心。」是吶，這五年的時間沒有他，她還不是把小冬冬扶養長大了。

「他今年五歲，過兩年就該上小學，你忍心在父親欄中，填上『父不詳』三個字，讓他在班上讓同學、老師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嗎？一輩子就背負著『父不詳』？」堂千秋點出最現實的地方，企圖打動她的心。

萬綄歲以一雙圓滾滾的黑眸倔強的望著他。「這我自有打算，不用堂先生擔心。」

「孩子是我的，我有權利干涉……」

「口口聲聲說孩子是你的！」萬綄歲被惹火了。「這五年來，孩子的出生、成長，你哪一次參與過了？」

「是你沒給我任何機會。」堂千秋見她生氣，於是放柔了聲音。「我承認在五年前，我幼稚、無聊的與朋友訂下了一場遊戲，專以『背叛』為目的，目的雖然達成，可在我知道傷了你之後，卻高興不起來……」

萬綄歲別過眼，不與他那雙狹長的黑眸相對，怕被他眼中的的光芒所吸引。「但你還是如願的傷到我了。」

「我知道。」堂千秋口氣變得急促。「我要同你解釋，卻變成你不給我機會，一去就是五年，一點消息也不留給我……」

「那現在呢？」她皺眉望著他。「分離了五年，你還能摸著良心，你的心裡還是喜歡著我嗎？」連她，也不敢明白的確定，自己對他是依戀、還是愛情……

堂千秋定定的看著她，望了好久、好久都不出聲。

她的表情漸漸從激動變成黯淡，看來她是猜對了，說愛……還是太沉重了。

「我現在不是喜歡你。」他將眼光緊緊盯住她的臉頰，不願放過她任何一絲的表情。「我是愛你。」

每見她一次面，他愈是愛她……

瘋狂的，想將她箍在自己的身邊，不願她再離去了。

她的心又被他的言語牽動了，這次她覺得臉紅心跳，發現自己其實還是被他所牽制著……

五年了，緣未了、情也未散。

心中的期盼根本從未消失過，她還是喜歡他。

就算兩人變了，可感覺還是依舊未曾改變過吶！

「小歲，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他的聲音有著無限的誠懇。「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參與你和小冬冬的生活……」

萬綄歲感到心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柔情的對待。

受過傷的心，比誰都還要小心翼翼，要再敞開心去接受，還需要一點時間吶！

她與他，似乎還需要多一點的了解，才能消抹掉這層隔閡。

「我……」她囁嚅的開口，不知該怎麼給他一個明白的答案。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重新了解對方，但卻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讓你選擇逃避我。」他揚唇一笑，已掌握了她的心八分。

他真奸詐，每次都以這樣的言語勾動她動搖的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讓她墜入他所布下的陷阱之中，再一次讓她不可自拔的落入他的設計之中。

「就當作是為了小冬冬，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堂千秋以溫柔的聲音魅惑著她，出奇的有誠意。

這麼多年都已經習慣沒有他了，她是否真的能再一次接受他呢？她迷茫的看著他，再一次回到五年前的那個萬綄歲，對他……她又開始手足無措起來了。

她別過眼，沒正面回答他，可眼中卻泄露了答案。

眼裡再一次，有了期盼……

也註定一輩子逃離不了他設下的陷阱，讓他制約住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