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E
幾天里,鍾軒和他三個最要好死黨,王勇,李坤,張建軍,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聚在一起喝酒,要麼到學校附近的小飯館,要麼就買些罐頭炒菜之類的食品回到宿舍。鍾軒原本酒量不錯,可最近經常喝多了,有時難受得嘔吐。過後他說自己並沒喝醉,他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大家當時的每句話、每個動作,而且確實一點兒不差。大家都佩服他有酒德,喝多了只是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睡覺,從沒有胡言亂語,更不會招惹別人。大家都佩服他的酒量,就是因為喝得太急了,一茶杯的白酒,三口喝下去,這麼喝,誰都受不了。每逢說到這兒,戴著小眼鏡、身材不高、經常被鍾軒說長不大的李坤,就誇張地模仿著他一飲而盡的樣子。
李坤是蘇州人,個頭不高,虎頭虎腦的,經常顯出淘氣的神情,像個小男孩兒。脾氣有點蔫,平常不愛說話,但他和鍾軒在一起,卻偶爾像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的時候,鍾軒有點詫異在他的眼裡,李坤說他和投脾氣的人在一起就這樣。李坤說他高中時的班長和鍾軒的脾氣性格差不多,大家相處時間不長,他就感覺到鍾軒是一個非常值得交的好哥們兒。鍾軒平時確實也拿李坤當個小弟弟,凡事都喜歡帶著他、照顧他。每次鍾軒帶人回家改善伙食,李坤是必不可少的主要人選。
別看李坤脾氣綿綿軟軟的,他卻喜歡上了班上美麗出眾的潑辣姐——劉莉。劉莉是黑龍江人,天生就是一個美人兒坯子,高挑兒的身材,白瓜子臉,細長的彎眉,杏核眼,通鼻樑,小巧飽滿的嘴唇,簡直能招惹來全天下的蜂蝶們。劉莉是典型的東北人,敞快,不喜歡轉彎抹角。當李坤鄭重其事地告訴大家,他喜歡劉莉時,鍾軒表示一定幫忙。平時劉莉一直把鍾軒奉若神明,就連一加一等於二,她都要看看鐘軒,想從鍾軒那獲得肯定的態度。
就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李坤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宿舍,興奮得黑黑的圓臉都漲紅了,進了房間就結結巴巴地告訴鍾軒:「我剛和劉莉看了場電影。嗯!我們聊得特別投機。」鍾軒誇張地瞪大眼睛看著李坤,說:「行啊!有兩下子,竟然沒用我們幫忙就搞到手了。」李坤蔫壞地打著哈哈說:「哪裡!哪裡!向你學習,向你學習。」鍾軒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張建軍,鼓動著李坤:「可要抓緊啊!張建軍可一直打著劉莉的主意呢。」李坤託了托眼鏡,睜大了眼睛,似有所悟地說:「張建軍?他蔫了吧唧的比我還靦呢。你別賊喊捉賊了。說句實話,除了你,我誰都不怕!」「沒錯!李坤看人真是太准了。」張建軍在旁邊起鬨。鍾軒直起身子說:「我?我就是有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兒。我敢有二心,我那位領導(高琳)還不把我拆成脫骨扒雞。」大伙兒哈哈大笑。
世上總有很多巧合,有時候巧合就會產生誤會。一天中午,下課後,同學生都去吃飯了,鍾軒站在管理系教學樓的樓門口,等著高琳一起去吃飯。突然,劉莉回來了,說飯票忘在書桌里了,她跑進教室拿出來了飯票。可是非要堅持等高琳來,一起去吃飯。於是鍾軒和劉莉站在那天一句地一句地瞎聊。鍾軒更多地是轉著彎兒誇李坤,他誇李坤不僅學習好,人還特別厚道。劉莉說,他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你這是借著誇別人,轉著彎來誇你自己。鍾軒一臉無辜地說,我說的一點沒錯兒,錯了,你將來把我腦袋擰下來。倆人正聊著天,高琳來了,大家一起來到食堂。吃過飯,三個人從食堂出來,劉莉說要回宿舍歇歇,就先走了。臨走前還邀請高琳一同前往,被高琳客氣地推辭了。忽然,劉莉恍然大悟似地說,哦!瞧我笨的。你們快抓緊時間說會兒悄悄話吧。然後,嘻嘻哈哈地走了。
看著劉莉遠去的背影,高琳沒好氣兒地說:「你不自己在那兒等我,怎麼還讓她陪著?」
鍾軒急忙解釋道:「她把飯票忘課桌里了,回來拿了飯票,非要等你一起去。人家一番好意,我總不能哄人家吧?」
「等我?」高琳一臉懷疑地說,「我有那麼大魅力嗎?忘了帶飯票?不會先找別人借用,回來再還。專門跑回來一趟,值當的嗎?」
鍾軒也覺得高琳分析的有道理,可他討厭高琳酸酸的樣子。他不耐煩地說:「行啦!心別那麼臟。」
高琳聽到后,那平時秋波蕩漾的圓眼,立刻憤怒地射出火來,吼道:「我心就是臟!誰心乾淨,你找誰去!」說完,高琳轉身就走。鍾軒追上去勸,沒勸住。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高琳走遠了,搖了搖頭。
接下來,高琳三天中午沒來找鍾軒,鍾軒也賭氣,三天沒去找高琳。兩個人僵持著。
第四天中午,高琳還是沒有來找鍾軒。一般高琳生氣,過不了兩天,就煙消雲散,這次看來是真生氣了。鍾軒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下午,四點半放學,鍾軒第一個衝出教室,急著向樓外跑。可是,在樓道里,被負責教務的王老師叫住了。王老師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太太,平時說話總是翻來覆去、嘮嘮叨叨。鍾軒是班長,王老師是來通知他,教管理數學的靳教授要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會期一個星期。於是,從明天開始,一個星期內的管理數學,都被調整成技術經濟學,讓大家做好準備。就這麼短短几句話,被老太太反反覆復說了不下十來遍,而且,每遍都問鍾軒明白了嗎?記住了嗎?鍾軒急得抓耳撓腮,最後誓,真地一字不拉地記在心裡了。老太太才半信半疑地放了他。
等鍾軒趕到高琳她們外語系門口,他慢了下來,他從沒有正式地向高琳道過歉,他得好好想一想,說什麼,怎麼說才能既不丟面子,又能平穩度過,安然無恙。考慮了一下,他決定不像以往那樣,在樓門口的台階下等著高琳。他把車騎到稍遠一點的幾棵大樹下,一隻腳撐著,另一隻腳放在腳蹬子上,向樓門口望著。過了一會兒,高琳和兩個女同學,從樓里走了出來。她們一起向大門口的方向走著。鍾軒想騎上去,叫住高琳。可是,礙於面子的他,又擔心高琳當著兩個女孩子的使性子,弄得自己下不來台,那樣,自己可真地沒面子了。他思忖著,遠遠地在後面跟著,想等那兩位女同學離開,他再騎上去。可是,那兩個女同學一直和高琳走到學校大門口才分手。就在他要騎上去的時候,突然,大門口閃出一個男生。那人和高琳打著招呼。高琳也和那個男生說著話,一起向公交車站的方向走了。
鍾軒感到非常驚訝。他飛快地騎著車,追上去。當他騎近了一些,辨認出來,那個男生是李俊。他急忙剎住車,停了下來。此時,他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那種感受。他掉轉了車頭,騎走了。
騎在路上,他的腦子一陣緊似一陣地運轉著。他覺得高琳正在背叛自己,高琳已經是一個意志動搖了的叛徒,從小他就恨電影里的叛徒,甚至比恨敵人還要恨叛徒,他認為對叛徒只能嚴懲,不能給任何機會。這時,他在心裡再一次把高琳的媽媽罵得狗血噴頭、死去活來。最後,他勸自己應該像個真正的男子漢,忘掉高琳,忘掉自己曾經的幻想,踏踏實實地先創出一番事業來,到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