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當殷霓裳從昏迷中醒來已是七天後的事。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張焦急的俊顏。

「好點了嗎?」

一瞧見她醒來，冷焰連忙落座龍榻旁。

「你瘦了?」殷霓裳訝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下巴略微削尖，看起來疲憊不堪，像是操煩多日，是何事令他煩心呢?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柔荑，大膽的輕輕撫摸他如刀削般的俊臉，眸中有著一片憂慮。

她的憂心令冷焰心一動，抬手握住在他臉上游移的小手，拉著她的手至唇邊，細細琢吻。

殷霓裳渾身一震，熱浪霎時襲上她的眸底，只因他溫柔的舉動。她多麼眷戀他所給予的溫暖呀!

「霓裳!」冷焰低聲一喚。她不會知道，當他看到她瀕臨生死邊緣的模樣，他的心有多痛!

他是痛恨她的背叛，但並不想看到她死，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遲遲不對她做下懲罰的原因；只因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顧慮著她，卻又不知該怎麼排解她背叛他所帶給他的痛楚。

他的呼喚將殷霓裳拉回現實的世界，他不會原諒她的背叛的；只是，為何他的雙眸滿是濃濃的傷痛呢?

雖然疑惑，但一想到他無情的態度，殷霓裳不由得心痛的別過頭去，不再瞧他。

過了好半晌，她以著平靜的語氣道：「孩子沒了，對不對?」昏昏沉沉之中，她彷彿有聽到御醫的話。

冷焰不語，眸子一暗。

良久不聞回答，殷霓裳沒在意，她諷刺地笑了聲，平靜的語氣掩不住哀怨地道：「孩子沒了也好，跟著我他不會幸福的，只求你別因此而傷害皇兄。」

生在帝王之家，可說幸，也可說不幸，孩兒要過得好不好，端看做娘親的受不受君王的寵愛，更別提，他是要以孩子來讓她痛苦。

「胡說，他也是我的孩子。」當初在旭日宮撂下的狠話，完全是被她逼得失控才會說的。

殷霓裳轉頭看他，水眸中充滿了不信。「你會在乎貢品所生的孩兒嗎?」能為他懷子嗣的女人何其多。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

「我只在乎你。」他真誠地道。孩子沒了可以再懷，但她要是走了，他會後悔一輩子。

殷霓裳別過臉，不敢看他堅定的眼，二行清淚從她的臉頰滑落；一會兒，她轉過頭望著他。「我們是敵對的。」

「不錯。但同樣的，我們也是夫妻。」

夫妻?!

她配嗎?在背叛了他后，他肯原諒她嗎?

「我沒福分，也沒那等資格。」

「為什麼要貶低自己?我所知道的殷霓裳是位高傲又倔強、不懂得認輸二字的女子。」

「碰上了你，我只有認輸二字。」心傷的殷霓裳，完全沒注意到冷焰說的是我，而不是朕一字。

凝望著她，冷焰嘆了口氣，他明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是為了我在御花園及旭日宮所說的傷了你的心的話在生氣，我願意道歉。」

聞言，殷霓裳驚愕的轉過頭瞧著他，無法置信地道：「我有沒有聽錯，你跟我道歉?」

「霓裳!」冷焰抬手將她的小手拉至他胸前。「你不懂得我的心嗎?」

殷霓裳微微一愣。她懂，但他的愛是在她未背叛他之前，而不是之後；他，最恨他人的背叛。

「你要我如何懂得?」

「你在恨我?」想想，這些日子他無情的態度不也重傷了她。

她搖頭否認。「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霓裳……」

她吸吸氣，突地想起他曾說過的話，不想在此刻問，但卻不得不問：「你說會放了皇兄，是真的嗎?」

凝望著她好半晌，冷焰突然問：「何必要顧念親情?殷雲值得嗎?」瞧著她眸中浮現訝異，他又道：「在我看來，殷雲不過是把你當作棋子，否則也不會讓你和親，更不會逼你做出背叛我的事。」

殷霓裳淡淡一笑。「我相信皇兄。」漠視他臉上漸起的怒意，她繼續說道：「他是帝王，有些事不是他不忍，就能夠抗拒的。」

冷焰挑了挑眉，「那朕也是帝王，是否該不留情的殺了你，殺了要竊取情報的殷雲?」

聞言，殷霓裳神情慌張地望著他，這是何意?

他不打算兌現承諾了嗎?

看出她眸底的疑問，雖有些不悅她的不信任，他卻也不得不承認，帝王雖是坐擁山河，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那人也絕不能活；可江山與親情，勢必是得斬斷後者。

今日，他失了帝王該有的分寸，對她，太過感情用事。

冷焰不由得嘆了口氣，「其實我並沒有要取殷雲性命的意思，畢竟他是你的親人。」無視於她的訝異，他又繼續道：「若那日我真下得了手取你的性命，殷雲早就不在人世。」

「是嗎?既是如此，那你為何要三番兩次拿皇兄的性命來折磨我?」殷霓裳幽幽地道。

「驕傲的自尊心是不容許我手下留情，我只想讓自個兒好過點。」不待殷霓裳回應，冷焰起身，轉身便離開旭日宮。

以著一國之尊進入陰暗潮濕的天牢，冷焰龍顏上並無顯現出厭惡的神色，有的只是猜不透的冰冷情緒。

打從冷焰進天牢的那一剎那，殷雲眼中即迸出恨意瞪著冷焰。

「你恨我也沒用，怪只怪你太大意、太不小心。」

「哼，要不是霓裳背叛了我，你休想捉得到我。」

冷焰微扯嘴角，彷彿是在嘲笑殷雲的無知。「有你這種貪圖安逸、做事輕率的君主，難怪月國會戰敗。」

不理會殷雲狂怒的表情，冷焰又繼續道：「你既可以派人潛進日國宮中做內應，本王難道就不行嗎?還有，日國皇宮可不是任人進出的；再說，朕第一眼見到霓裳便看出她的目的，你的計劃根本是白費工夫。」

殷雲一愣，突然覺得來日國的計劃太過輕率，不過，他匪夷所思的瞧著冷焰、百思不解。「為什麼要告訴本王這件事，你想做什麼。」

「跟你談條件。」

「談條件?本王已是你的階下囚，還有什麼好跟你談的。」

「有，當然有。」

「喔?」

「本王可以放你回去，不過，你必須答應本王一事。」

「我殷雲不接受威脅。」

冷焰嗤笑一聲，彷彿笑他天真。「還真有骨氣，不過你別忘了，你可是月國的王，月國不能一日無君。」

一番話堵得殷雲啞口無言，他死了沒關係，可月國千千萬萬的人民呢?他們不能沒有他的領導，基於此，他也只能妥協。

「說吧。」

「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會起兵攻打月國，我們二國就和平相處。」

在自覺愛上殷霓裳后，冷焰放棄了攻打月國的念頭，這樁日月二國的和親算是成功了。

殷雲不信的斜望著他。「你說的可是真?」

「不錯。不過，你要是違背承諾的話，就別怪我失信。」

瞄望著他，殷雲的腦子快速地思考，冷焰會這麼做，該不會是……

「你喜歡上霓裳?」

「本王不想見她傷心。」冷焰答非所問，「多倫。」

「臣下在。」多倫上前一步，恭敬的彎腰應答。

本以為那日在天牢，王發現他助公主去見殷王，王定不會輕饒他；誰知王只要他戴罪立功，率兵攻打西朝王國。

「解下殷王，派人送他回國。」話落，冷焰淡然的瞥了殷雲一眼后，旋即離開。

殷雲以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冷焰離開，他怎麼也沒想到，冷焰會放了他竟是為了霓裳!

無法置信!桐兒說的話是真的嗎?

殷霓裳服下藥之後，身子半躺在床榻上休養，腦海里想的是桐兒說的話，她昏迷的那段日子，冷焰除了上早朝外，其餘的時候皆在旭日宮，守在她身旁，不眠不休的親自照顧她，直至她醒來。

難怪……他看起來疲憊不堪。

他……忍不住的，殷霓裳的熱淚湧出眸底，他為什麼還要對她好呢?他這樣子，只會讓她更愧疚、更心痛，是她辜負了他的感情、他的信任。

「怎麼哭了?」

低沉關懷的聲音自殷霓裳頭頂響起，冷焰一進宮來到了龍榻，便瞧見她凝思的模樣。

猛然聽見熟悉的聲音，殷霓裳倏地抬起頭來，王，她的王……心念一動，她撲身投入他懷中。

她突來的動作令他訝異，「霓裳?」

「你該殺了我，我背叛了你。」她寧可他一刀殺了她，也不願他對她好，那會讓她更加愧疚、自責、後悔。

冷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連他自己也很意外，他竟捨不得下手殺她。

「這事就讓它過去，不要再提了，好嗎?」他輕輕的推開她，深深的望著她。「我已派人送殷雲回月國。」

「真的?!」明知他所言不假，她仍是無法置信。

冷焰點頭算是回答。

殷霓裳咬著嫣紅的唇瓣，考慮了好半晌，最後鼓起勇氣道：「王，我知道我很不該，但能再縱容我一次嗎?讓我見皇兄一面好嗎?此次一別，或許今生我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了。」

「我想他不會想見你。」殷雲誤會霓裳很深。

「我知道，我只要見見他，不一定要面對面。」不管皇兄恨不恨她，終究是她辜負了皇兄所託。

冷焰沉吟了一會兒，「你的身子禁不住的。」

「王!求你。」

敵不過淚眼請求的她，他只能點頭答應。

在冷焰的親自保護下，殷霓裳來到日國邊境。

在遠處，她瞧見皇兄的背影，她很想上前對皇兄說幾句話，但她知道皇兄不會原諒她的，只得作罷。

冷焰展臂將她緊擁懷中，汲取她獨特的香甜氣息，「忘了吧，以後你將是日國國母。」

殷霓裳轉頭望他，訝異地道：「為什麼?我坐不起。」好意外，若他要封她為妃，一點也不稀奇，可封后是件大事。

冷焰重重的嘆息一聲。「其實我本來真的很想殺了你，但見你奄奄一息，我只想著不計代價要救活你；我想，我愛慘了你。霓裳，答應我，別再離開我好嗎?」

「王!」淚水自眼角滑落，殷霓裳緊緊的抱住他。「不離開，一輩子都不離開。」

冷焰揚唇一笑，找到了至愛!又何妨原諒她曾犯的錯。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