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登台(1)
展唯可沒有要篡權奪位的意思,她無非就是想讓韓鈞消停下來。但事實證明韓鈞的提議絕對可行,憑展唯的揮,她理應走上這個位置。在合練幾次之後,若寒和翟晨也充分認同了這個觀點,於是三個人一起來安慰被貶謫了的冉琳琳。
冉琳琳才不會計較呢,她反而覺得解脫了。但她還是叫著讓展唯請客,展唯振振有詞:你當一提怎麼就沒想著要請?為什麼一換我就讓我請?琳琳嘴裡沒詞了,拽上尹若寒評理,若寒竟然絕對擁護,倆人分坐左右兩邊用手指頭捅展唯的腰,還讓翟晨也趕快加入進來。翟晨抱著大提琴行動不便,只顧在一旁幸災樂禍。一會兒展唯終於屈服了,說我請我請還不行?那也得表演完了再請呀。若寒小眼睛使勁一眨,說早這麼老實多好,你看看你這老腰,都快把我指甲戳劈了。
這次演出可是一件大動干戈的事情。學校先後派人四次檢驗,足足折騰了一個禮拜。白老師和劉參謀等人給她們提出了無數個意見,包括坐姿、神韻、位置等等的一些外在要求,甚至連襪子都統一作了規定。劇場已經成為了她們的專有基地,其他人絕不能越雷池一步。有人專門負責給她們印譜甚至打飯,舞美和燈光也隨時聽候籌備小組的調遣。冉琳琳在這種排場下已經飄飄欲仙,有時候猛地站在舞台中央還會精神抖擻地呆:我這是在哪?哦,台上。我在幹什麼?哦,訓練。我訓練什麼?這還用問,四重奏,我做夢都拉的四重奏!
蔣天威在底下看著她,覺得她愣起神來真是有一種鬧中取靜的可愛。然後他就會看見展唯叉著腰從幕後走出來了,牽著她的耳朵走向台上那四把椅子。翟晨早已端坐在那裡恭候,雙膝靠攏雙手撫琴,不時還蹭蹭琴把或者捋捋秀。相較之下尹若寒永遠是最慢的,但出現時卻能從容淡定,像個日本少婦一樣點著小小的步伐,彷彿是別人來早了一樣。
調琴時也是一個看點。所有演奏前的調音是一個必要程序,在上台前都要調好。上台之後還要程序式地調一下,但那只是微調,多半是做做樣子。四重奏調音一般都先從一號琴手開始,別人緊隨其後。四根弦都調整完畢后,幾個人互相示意,再由一號琴手帶領演奏。
冉琳琳調得最快,擰了擰后就開始無所事事。韓鈞說你配合一下行么?等大家調得差不多了你再停手,要不顯得這麼不協調。琳琳表示銘記在心,下一次倒是動作協調了,音卻被擰偏了,一上來就高了半個度。韓鈞後來對她已經習以為常了,甚至還同大家一起來調侃她的弱智行徑。他們說冉琳琳你趕緊買塊豆腐撞牆去吧,你活著簡直就是一出人間喜劇。不,悲劇!
蔣天威叫的最歡,但一下了台他馬上跟琳琳詢問這個探討那個,好像她捧著他的話匣子。所有人心裡都有數,他喜歡冉琳琳,喜歡她的真實和單純,喜歡看她上當時一臉狼藉的樣子。他背地裡還帶著琳琳爬了一趟景山,後來被展唯譏諷了半天。住東城的人誰還拿景山當個旅遊勝地?展唯說她簡直能閉著眼睛倒著爬上去。沒意思透了。冉琳琳聽后馬上有種吃了虧的沮喪,她捶著蔣天威說你看你看,我說沒意思吧,破地方!她的語氣早已像觸了電一樣七扭八歪,眼睛里更是跳出了與眾不同的矜持。她冉琳琳的矜持就是這麼說來就來,而且別有一番嫵媚和靈動。
冉琳琳似乎墜入愛河了,展唯馬上求證。琳琳在護城河邊扭捏了半天,終於作了個默認的表示。展唯心想天哪,琳琳竟然有人要了。然後罪惡地一笑,趕緊說了一些蔣天威的好話。琳琳嘿嘿地傻樂半天,就好像自己真的撈到什麼寶貝似的。展唯打量著這張漲紅的臉蛋,現那上面的五官竟然已經頗為精緻――也許從來就是如此,只不過她沒有動用過自己的審美去判斷罷了。展唯這下全現了,琳琳的身段原也如此地修長柔美,彎彎曲曲的線條勾勒出小丘般的胸部和細細的柳腰。這不儼然成了一位美女了么?展唯又開始感慨了,都說女大十八變,老人的話果然禁得住琢磨。
翌日是國慶,學校里臨時收到通知,領導們下午就到。展唯她們從上午就開始演練,籌備小組更是一刻沒閑,硬是把做了一半的主題橫幅突擊了出來。白老師帶人給劇場拖了地,又把領導座位上貼了名條,滿頭大汗地繼續給自己找活。這時候韓鈞把冉琳琳叫到一旁,千叮嚀萬囑咐拜託她不要出差錯。琳琳臉上的視死如歸表明她的確有些慌亂,所有人便圍上去一起給她打氣,盡量緩解她的情緒。這是個天威揮的時刻,他擺出很沉著專註的樣子,盯著她臉上的汗珠說:琳琳我相信你,你沒問題的。若寒和展唯對視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
領導天黑才來,也許是故意想躲過晚飯這個尷尬的時刻。劇場里已經坐滿了校方邀來的聽眾,校領導和貴賓們從舞台邊的側門魚貫而入,管樂團的弟兄們已經在掌聲中整裝待。展唯她們在後台候著,不停地拍胸口吐長氣,相互小聲地鼓勵。其實展唯這時並不緊張,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能讓緊張和慌亂給糟蹋了么?她太熱衷這種團隊的感覺了,她覺得眼前那三張臉龐簡直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親切的。她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