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索命(2)
在那個屬於《卡農》的晚上,韓鈞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對林川說,不管他認不認孩子,他都必須去做配型測驗,如果一旦配型成功,他還必須無條件地捐出骨髓。現在不是他李贊要面兒的時候,他手裡攥著孩子的命!
除了翟晨,大家都在。沒有人反對。於是林川提了一些意見。他說先不要把李贊逼得太緊,畢竟他容易衝動。
蔣天威說:「要不他不得煙兒抽呢,多少年了都是這臭毛病。早晚得死在這上頭。」
這種話就是多餘,韓鈞想。誰都知道李贊是什麼貨色了,可現在的一線希望還就在這塊爛貨上,罵他再多也是浪費唾沫星子。韓鈞焦頭爛額了,他說散了吧,明天再說。
大家都走到了夜色里,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天真涼,展唯把兩個羽絨服袖子揣在胸前,打著哆嗦男的們告別。然後她聽見琳琳喊了一句:「翟晨你怎麼坐在這兒呢?不冷呀!」
還真是翟晨。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藏了起來。隱匿了才能被人現,大家才能對他們的戀情得到一知半解。於是大家心照不宣了,把韓鈞撇在一旁去和翟晨說話。韓鈞竟然也走上前去了,真反常,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他脫下了外套往翟晨身上披,很快就披好了,很快翟晨就比剛才胖了一圈,也有了幾許生氣。整個過程中他倆都沒有隻言片語的交流,連貫的動作和自然的細節讓翟晨有了錯覺,彷彿他們已經跨入了老夫老妻的行列。儘管他們的戀愛早就成為了暗戰,成為了持久戰,但敵我之間已經彼此習慣。也許他們還真就這麼誰也離不開誰了。
樂團比以前更加活躍。演出越來越多,最近還跟合唱隊有了合作。新年音樂會有個大合唱《血染的風采》,樂團弦樂部擔當伴奏,排練都一個多月了。展唯很喜歡聽合唱,她小時候就是聽那些紅色歌曲長大的,合唱在她心中有了政治意義。她也很喜歡合唱隊的這幫人,別看還都不算太專業,但整齊劃一地站在那裡顯得特別壯觀。他們每天從下午四點半到飯堂開飯,都在歌聲中忙碌著。歌聲與音樂團結在一起,讓展唯覺得振奮極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那些合唱者中現了蔣天威和林川,她才敗了性似地瞪起眼睛。他們怎麼來了,多半是來起鬨架秧子的。她最近特別煩林川,每當和他走到一起時她總有一種轟蒼蠅的衝動。林川的確有些貧,而且貧得很沒水平。他講的笑話讓展唯聽了簡直想哭。她也不好明說,她知道他喜歡自己,她笑笑就權當是助人為樂了。
冉琳琳興奮地沖蔣天威眨眼睛。她樂壞了,展唯聽見她拉偏了一個音。往後她又錯了好幾次,一看就是迫不及待了。好容易捱到排練結束,她馬上跑上去和天威打鬧。她的小皮鞋在舞台上使勁敲著,把嘈雜的場面敲出了節奏。天威和著這節奏大笑不止――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笑得所有人都看他們。冉琳琳進入狀態了,她在亂糟糟的人影中還扭起了**,像是在學誰走路,就跟喝高了似的。
展唯不再看他們了,儘管她也有點想笑,但林川已經湊了過來。她趕緊收拾好東西,麻利地從後台逃了出去。林川神出鬼沒地跟著,直到出了廂房。展唯再回頭時,他的前胸幾乎已經貼上了她的後背。她嚇了一跳,叫道:「你幹嘛?」
林川也一副受驚的模樣:「你怎麼突然就停下了,我差點兒撞上去!」
展唯說:「誰讓你跟著我。」
林川說:「誰叫你躲著我。」
展唯的胳膊突然抽了筋。背琴時動作過快了。她斜著肩膀,鼻眼歪斜地命令道:「快、快幫我把琴拿下來!」
林川背上了琴,展唯還在原地甩胳膊。邊蹦邊甩,最後甩到了林川身上。她看到了他衣服彈出的灰塵。然後她解恨地說:「都賴你!你沒事跑到這兒湊什麼份!」
林川嘿嘿一笑:「找你玩會兒啊。」
展唯大步走著,興趣索然。林川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你剛才拉的真好。」
展唯沒好氣:「這還用你說?」
林川又搖頭:「可惜他們聲部沒分好,有兩個小節高音和低音幾乎重到一塊兒去了。」
展唯扭頭看他:「你還懂這個?」
林川撓撓頭,笑道:「我也是憑感覺。我哪敢在你們面前耍大刀啊。」
又走了一會兒,林川重新找話題了。他說:「今天上午韓鈞帶著翟晨去找了李曉潔。」
展唯有了幾分興緻:「哦?有進展嗎?」
林川說沒有進展,而且翟晨又被余玲數落了。
他們在醫院碰見的余玲,進門時翟晨幾乎和她撞了個滿懷。她問翟晨:你幹什麼來了?翟晨不理她,跟著韓鈞狐假虎威地走到了佳民床邊。他們剛要坐下,曉潔就站了起來。翟晨扶了扶她的肩膀,意思是讓她不要見外。曉潔當成是她安慰她了,有點不自然地扭過頭去,想哭,眼淚卻出不來。余玲踱了過來,她本來是要出去刷飯盆的,這回也不刷了,咣當一聲扔到了柜子上。她沖翟晨說:「我請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