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元寶寶張開雙眼，張望四周，一片白色純潔的景象映入她的眼裡。

她眨眨眼，將臉轉向旁邊，發現有雙大手正緊緊握著她，趴在床沿的臉龐，看起來憔悴不堪。

元寶寶想坐起身子，伸出另一隻手碰觸睡夢中的向君琛，卻沒想到驚動了他。

向君琛驚醒過來。「寶寶，你醒了？」他鬆了一口氣，依然不放開她的手。

她虛弱的點點頭。「孩子呢？」

「在保溫箱里。」向君琛微笑的說著，還好兩個孩子都保住了。

「是龍鳳胎，讓全部的人笑得合不攏嘴……」未了，他的眼裡有一點遺憾。

見他的表情慾言又止，她深覺有異，於是皺著眉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以後再告訴你吧!」他決定先隱瞞事實。

「請現在告訴我。」她認真的看著他。「我再也不想活在欺騙之下了……」

向君琛發現她的雙眼如此堅定，他知道就算現在不說，最後她還是會知道的，可是他卻不願給她這麼大的打擊。

「我在等你的回答。」她直視著他，不容許他逃避。「你還想欺騙我？」

他知道沒有辦法再瞞她，只好嘆口氣說道：「本來你的身子就不易受孕，而這次又用剖腹的方法生產，可這也傷了你的子宮及卵巢，讓你喪失了生育能力……」

她不孕了？她的身子突地感到寒冷，如同從天堂掉到地獄。

多麼讓她震驚的一件事情!可她的眼淚卻落不下來，只是茫然的望著前方。

直到自己的柔荑悄悄被握緊，才讓她回過神來，她望向他一雙深邃的黑眸。

罷了，如果這是她的命運，那麼她認了。

「寶寶……」他看著她。「等你好一點時，我帶你去看我們的娃娃好不好？」

她沒回答，只是低著頭，思忖著自己的心事。

他皺眉看著她一點都不歡喜的表情，坐挺身子。「我要和你談談，談完之後，我會把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給你。」

她心一抽痛，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嗯，你說吧！」

「王潔美口中所知道的秘密，是我母親，也關於我的事情，但這件事始終只有我母親及我阿姨知道而已。」

向君琛在心中決定，為了她，他願意拋棄任何事情、任何的堅持。

「我沒有向家的血統。」

元寶寶轉回頭，驚愣的望著他。

「我連私生子的邊都沾不上。我是向夫人、也是我現在的母親抱回來的嬰兒，我不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不知道我的身世，母親從不跟我說，但她給了我優渥的環境，逼我上進、逼我當個向家的好兒子。」

「那年，母親確實是懷孕了，但就在她回娘家待產時，一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下來，當場只有一個和她相依為命的妹妹，將她送到醫院時，孩子已經流掉了。

後來她再也不能生孕，母親傷心欲絕，她想到我爺爺為了要傳宗接代，一定會逼我父親再娶小老婆，她不願自己失寵，也不願丈夫背叛她，於是她與妹妹商量，以偷天換日的方法，謊稱生下了我……」

元寶寶渾身顫抖，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一切？」

「在我十八歲時，母親與父親不幸出車禍過世，我在喪禮上遇到王潔美，因為她曾無意間偷聽到，我母親和她繼母的對話，於是她將我的身世全盤告訴我。

我不相信，我自己去驗了血型、驗了DNA，想證明自己是向家人，但王潔美說對了，我只不過是來路不明的雜種罷了……」

「王潔美更是威脅我要將秘密公開，除非我給她遮口費……」他面無表情的說著。

「在二十歲時，我坐上公司行銷經理的位子，也一邊完成我的學業。一直到了今天，也讓向氏家族的企業，成了商界中數一數二的跨國企業……

這個秘密現在只有我與王潔美知道，而你是第三個知情的人。」

聞言，她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他。

「所以你為了鞏固你的城堡，利用我為你懷孕生子？」

他搖頭。「我只是為了讓爺爺安心，不想辜負爺爺三十年來的期盼，所以我自欺欺人，絕口不提這個證言，我依了他老人家，讓向家有繼承者……」

雖然他在欺騙自己、欺騙老太爺，可有誰想到他的難處，活在「向氏」的陰影下，他一直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

他要的不是向氏的財產，他要的只是，讓自己的親人能快樂的過日子，以報母親將他抱回來，當作占自己親生小孩般疼愛、扶養的恩情。

「總而言之，都是利用!」她冷笑，心好痛、好痛……

「一半。」向君琛有些艱澀的說出口。

她哼了聲。「你走吧！你的秘密……依然是秘密，我會守口如瓶。」

「沒有關係了。」向君琛嘆口氣。「你說我的秘密長滿尖刺，現在我將尖刺都拔掉了，每個人都會知道的。」

他站起來，輕吻她的額頭。「寶寶，你給了我很大的勇氣。」

她僵著身子，抿著唇，賭氣不看著他。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叫護土過來。」向君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將她印在心裡后，神情痛苦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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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君琛這一走，留下的不是愛，而是一封牛皮紙袋。

元寶寶沒打開，她猜，裡面是他簽完名的離婚協議書。

她沒打開的原因……是因為她沒有勇氣。

元母留在醫院陪著她，此時正在削著蘋果，一邊看著新聞。

「怎麼不把君琛給你的東西打開呢？」元母眨眨眼，好奇的問著。

「那是不重要的東西。」她手上捧著一杯溫開水，喝了一口，那濃郁的消毒水味讓她皺著眉。「這水的味道好奇怪，跟前幾天的不一樣。」

「哦，媽媽忘記去買礦泉水了，將就用醫院的水。果然被君琛說中了，你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等等我再下去買好了……」

元寶寶不語，聽著元母誇獎向君琛的好，提到她在生產危急時，他選擇了她，而不是小孩，這個消息，震撼了她的心。

她想起來了，自己在昏睡時，不斷聽到他的聲音，原來這一切不是做夢，而是在手術房時，他在她耳邊說的，鼓勵的話……

可是她不容許他對她的欺騙吶！

忽然，一陣響亮的腳步聲，在醫院的走廊響起，這時門外出現一名妙齡女郎。

「元寶寶，瞧你做的好事！」王潔美一到高級病房，便對著元寶寶大吼，甚至還想衝上前打她。

王潔美一直都沒有放過向君琛及元寶寶，早在暗中諸徵信社，調查他們的一舉一動，只為了證明向君琛與元寶寶的結婚，只是一項交易。

所以得知元寶寶住院、懷孕，再加上最近幾天的風風雨雨，她透過徵信社給的資料，知道元寶寶生產的醫院。

於是王潔美迫不及待衝到醫院，她認為一定是元寶寶的關係，不但毀去向君琛所有，也毀去了自己的金山後盾。

好在元母攔住了王潔美。「小姐，你要做什麼？」

「賤女人，都是你毀了君琛的一切，都是你……」王潔美像是中邪般，指著元寶寶大吼大叫。

「要不是你，君琛也不會供出自己的身世，宣布自己不是向家的人！你知不知道你毀去了他的心血？」

元寶寶一頭霧水。「王潔美，我真的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了……」

王潔美扭開元母的鉗制，打開電視，切換一個頻道。「你自己看！」

向君琛西裝筆挺的坐著，接受記者的採訪及問話，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那天他和她說的，有關他的身世及背景，最後鏡頭轉到了向氏企業，一堆董事正召開臨時會議，為向君琛的一切做評斷。

所有的流言，如同雪花般散開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元寶寶不明白，他之前所做的，不就是為了穩固自己的一切嗎？為何今日又輕易的將它說出來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賤女人，你到底威脅他什麼了？」王潔美生氣的抄起桌上的水果刀。

「早知道我就殺了你，你毀了他的一切，也就是間接毀去我的所有，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元母想保護自己的女兒，沒想到卻被王潔美一手推開。

「媽!」元寶寶看見母親跌倒，想起身扶她，卻被王潔美的刀子一晃，而愣在原地。

「元寶寶，如果不是你的阻撓，今天君琛就不會這樣了！」王潔美不滿的往元寶寶的腹間刺去，卻被她一閃，而落了空。

「王潔美……」元寶寶不願與她起衝突。「有話可以好好說，何必這樣動手？你知不知道這樣是要坐牢的!」

「我不管那麼多了，向君琛因為自己公了身世，所以連帶要給我的錢也沒有了，沒有錢，你要我怎麼活下去!」

「你要多少，我可以給你!」元寶寶大聲吼出來。「向君琛欠你的，我一併還給你，不要再把他扯進來了。」

王潔美一愣，她停止動作。「你要為向君琛還債?!」

「只要你和他不再有瓜葛，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元寶寶屏氣凝神的看著她。「算我求求你，他也許會一無所有了，別再為他惹事了好嗎？」

「如果我要五千萬呢？」王潔美假設的問著。

「我給你。」元寶寶毫不猶豫的說著，她所設計的遊戲軟體，絕對有超過五千萬的版權稅。

「你別騙我……」王潔美擰眉，向君琛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也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不會，明天我就將錢匯入你的戶口。」元寶寶鬆了一口氣。「我希望你從此不要再打擾我們。」王潔美哼了聲。「等我明天拿到錢再說吧!」

元母見王潔美走了，驚慌的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所有人，不斷說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元寶寶見元母說電話同時，恰好聽到元母喊了聲向老爺，她一把搶過母親的手機，低吼著。「向爺爺，那該死的向君琛人在哪裡？」

電話那頭沉默一下，最後開口：「在公司。」

「很好，叫他乖乖在那裡等我，我馬上去找他！」元寶寶將電話丟給母親后，不顧自己身體狀況，拿起一旁的牛皮紙袋，穿著醫院的睡衣就往樓下奔去。

該死的向君琛，他怎能這麼瀟洒，拋下自己所經營的一切呢？

還有一群該死的人，根本沒資格審問向君琛的一切，審判者應該是她元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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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寶氣喘吁吁，來到向君琛的公司大樓，一堆記者擠在裡頭，有人認出她，急忙的擠到她面前，爭先恐後想要訪問她。

此時的元寶寶，長發披散著，臉色蒼白，穿著醫院的病衣，用力的搶過面前一名記者的麥克風。「去你的記者、去你的媒體，全都給我滾開！」元寶寶第一次將自己完美的形象，全都丟在腦後。「還有那該死的向君琛，限你三分鐘之內下來，我現在被困在大樓下，如果我超過三分鐘還沒有看到你，我便帶著我們的孩子去浪跡天涯，你最好不要考驗我話里的真實性。」她對著鏡頭大喊，這一喊，將所有人都喊愣了。

好、好有魄力！

只是她的身子卻還沒有恢復，拆線才兩天，傷口依然疼得讓她想哭。

不到三分鐘，那門口又一陣騷動，原本圍著元寶寶的記者，又跑到前面。

原來是向君琛看到報導，接到向老太爺打來的電話，他急忙的衝到樓下，只見元寶寶咬著唇，臉色蒼白的蹲在地上。

「寶寶……」向君琛擠開人群，來到她的面前。「你沒事吧？」

「沒事才有鬼。」剛才那一吼，幾乎用盡她一半的力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為你帶來困擾……」向君琛抱歉的說道。

「你以為你這樣子，可以替你證明什麼？」她一雙白眼瞪他。「你是白痴呀!你為向氏企業付出那麼多，你以為公自己身世，就可以拋棄一切嗎？你是笨蛋嗎？我不是說好我會幫你固守秘密嗎？為什麼你那麼不相信我……」

她的眼眶莫名冒出淚水來。「我以為我們之間也可以有小秘密的。」

「別哭。」向君琛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抱在懷裡。「我只是想要證明，我是真的愛你，不是為了向氏企業，更不是為了我的前途……」

他緊緊的擁著她。「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為了爺爺才欺騙你，但另一半的原因是……」

「你愛我。」她替他接了話。

「你、你明白？」他驚喜的看著她。

「早明白了。」她反抱著他。「我只是不願那麼快原諒你，你的利用、你的欺騙不可能只用『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可以抵銷，本來還想懲罰你的，沒想到你卻這麼做……」

「沒關係了。」向君琛嘆口氣。「只要能擁有你，不論成功或失敗，我都不在乎。」

「白痴、笨蛋……你是傻子……」她又哭又笑。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他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訴著。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包容我……」她嗚咽的哭著。

「因為愛。」他輕吻她的額頭。「別哭，女人的眼淚是珍珠，很珍貴的。」

她被他惹笑。「我不要離婚了。」她將牛皮紙袋還給他。

「我從沒想過要跟你離婚。」他扯開淡然的笑容，可雙手卻緊緊擁著她。

她狐疑的看著他，翻開牛皮紙袋一瞧，裡頭果然不是離婚證書，而是一張寫了字的白紙。

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元寶寶看了看上面的字，沒好氣的嘟起小嘴。「你、你很賊耶……」

向君琛憐愛的抱著她，終於感到一點真實，只不過當兩人回過神時，所有的鏡頭，全都被發送到全國各角落去了……

而且還是現場直播、真人表演，一點都沒做假的真實愛情劇。

元寶寶臉一青。「我們回家了，很丟臉耶！」

向君琛點點頭，不願再讓媒體拍到他的小妻子，於是緊緊抱著她，擠開所有的媒體。

一輛黑色轎車駛到他們的身邊，要他們上車。

「快上來！」開車的人是元家老三，被家族的人派出來接他們回家。

向君琛與元寶寶上了車，消失在向氏大樓的面前，留下一陣的唏噓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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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胡鬧！」向老太爺坐在華宅裡面，怒氣沖沖的瞪著向君琛。

「爺爺，您別罵君琛。」元寶寶護在他的面前，為他說話。

「寶寶，你過來！」元老太爺也板起臉孔。「你跟我上樓。你也真是胡鬧，才剛拆線就亂跑，還有你剛在媒體面前的樣子，哪一點像淑女……」

他為了讓向家爺孫倆能單獨談話，將元寶寶帶開了。

「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向君琛雙腳跪下來。「而且我也為您帶來這個打擊，但是我不後悔我這麼做，是爺爺您教我，不要錯過心中最重要的寶貝，我聽了您的話，不想讓自己一輩子遺憾……」

「你做的很好。」向老太爺收起那嚴肅的臉孔，反而笑出聲。「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閑言，向君琛抬頭，望進向老太爺的眼裡。

「當你父母去世時，我從你母親留下的遺物中，看到你的領養證明，就知道你的一切，可君琛你知道嗎？我一直、一直都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孫子，而你也一直把我當作是你的親爺爺，我們早已比血緣更親密了，不是嗎？」

「爺、爺爺……」

「我為什麼不說？因為我知道你上進、你積極，就算你奪走向氏的一切，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畢竟那年……

不只是你母親不孕，連你母親流產那年，你父親其實也在一場大病中，就喪失生孕能力，只有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因為我只想保護你，畢竟你是他們留下來的惟一寶貝……」

向君琛一雙眼裡浮起感動，心也漸漸卸下包袱，原來祖孫倆早已建立起分割不了的親情。於是向君琛上前擁住年老的向老太爺。「對不起、對不起……」

「你很好，真的很好，向家的一切依然要由你繼承，你懂嗎？」

「我懂、我懂。」向君琛點點頭。

元寶寶及元家老太爺則是躲在樓梯間偷看著，兩人眼中都含著淚。

人都是在寬恕中學會長大，更是在諒解之中學會了勇敢。

「我很愛君琛。」元寶寶眨眨眼，看著自己的爺爺。「你們不用擔心了！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也只有阿琛管得住你。」元老太爺佯裝氣呼呼的樣子說著。

她挑挑眉。「原來爺爺都知道我的另一面了？」

「當然。」他神氣的抬起頭。「要不然你以為我得老人痴呆症了嗎？」

她聳聳肩。「那很好，我就不用再穿那該死又難看的洋裝了。」

「照穿不誤。」元老太爺霸氣的說著。

「不理您哩！」她哼了聲，轉過頭去，便對上一張斯文的俊顏。

她想也不想的就伸開雙臂，讓他上前將她抱入懷裡。

這次，他們擁入對方，總算也擁住了對方的心，緊緊相隨，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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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一個段落，元寶寶與向君琛那段示愛的鏡頭被傳為佳話，而他依然還是向氏的總裁，因為向老太爺承認他是向家的孫子。

而王潔美因為染上賭博的惡習，十賭九輸，最後在賭場之中，她被一堆男人強暴未遂，卻因為抵抗而被圍毆，結果喪失了性命。

元寶寶雖然同情王潔美的下場，但也只能幫她辦後事，將王潔美此人遺忘，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威脅、恐嚇他們。

三個月後，龍鳳胎的小娃娃也可以離開保溫箱了，向君琛看著懷裡的娃娃，再看看一旁的妻子，他真心的扯開笑容，不再偽裝自己。「我愛你。」

元寶寶笑彎了眼。「那是當然的，你只能愛我。」

他笑著，以薄唇印上她的唇瓣——

甜甜蜜蜜，他們會永遠幸福一輩子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