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日不風波(四)
眼角餘光可見,柳媽媽已是滿臉的不愉快。
「四姨娘!」佟未腦中只略略一轉,便有了主意。抬手斂起輕柔的披帛,款款行來繞過容許,擋在了他的身前,面上是如花的笑,大方而親切,「聽說四姨娘身子不太好,這會子暑氣還未散盡,您這樣立在這裡恐怕不妥。藤園裡有上好的茶,您可樂意進去飲一杯。我才來這個家,好多規矩都不懂,四姨娘看著親切,正想與您討教。」
胡白舞微微一怔,卻僅在嘴角勾了一絲淡淡的笑算作回應,便將目光繞過佟未又直直地落在了容許的身上。很顯然,在容家四姨太的眼裡,是當二少奶奶不存在的。
佟未卻不惱,反轉身挽起容許的胳膊,溫柔地繼續說道:「我與二爺才從宥園回來,不知四姨娘等了多久了,往後您若有事情,只管派人來知會,這樣等著多辛苦。」
纖細柔美的長眉不自覺地聳了聳,胡白舞眼眸里的光漸漸黯淡,胸前略略一個起伏,似乎是嘆了口氣,終於開口緩緩道:「我只是隨便出來散散步,這麼巧就走到了這裡。」她說著,將目光回到了佟未的身上,眼裡所見,佟未真真是一朵嬌艷欲滴的鮮花兒,不施粉黛,渾然天成的美,將一切矯揉造作比得毫無顏色。
「多謝二奶奶邀請,只是晚上不敢吃茶,怕夜裡夢多。」胡白舞靜靜地說著,便挽起披帛動了步子要離開,當走到夫妻倆身邊時,只聽她彷彿無意卻又有心的一句,「九年,恍然一夢。」
佟未總覺得胡白舞說話時是看過容許的,只因沒有捕捉到那一束目光,不敢妄下定論。卻等胡白舞帶著水靈離去后,一把推開了容許,神顛顛地笑:「九年呀九年,那會兒我還是梳著小辮兒混跑混玩的丫頭呢。嘖嘖嘖!大將軍果然與凡人不同。」
「你……」見妻子又起了興子,容許終忍不住,卻又生不出氣來,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言不地撇下佟未和柳氏,徑自回藤園裡去。
柳氏懸了半天的心放下了###分,笑著過來勸佟未,「二奶奶不知道,二爺正感激您呢,可被您這一慪,自然就沒話說了。他不是生氣,您可別誤會。」
佟未知道柳氏好,只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可比他大度多了。」但嘴裡說著,終忍不住回身望了望胡白舞離去的路,不知為何,佟未當真在意起了那一句「九年,恍然一夢。」
「這個家,真是奇怪。」心裡暗暗嘆了一聲,便挽著柳氏進去,一邊絮絮地問她明天家裡擺宴的事。
這一邊,馮梓君已扶著雲想、綠綾從藕園出了來,老夫人臉上彷彿塗了一層漿糊,又顯然寫上了「怒氣」二字,叫人看了半步不敢靠近。
可偏偏冤家路窄,胡白舞就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讓窩了一肚子火的馮梓君有了泄的借口。
「老夫人,您別與她計較,方才已動了怒,不要再逆了肝氣。」綠綾扶著主子,低聲在她耳旁勸。
馮梓君卻冷笑,「我倒樂意不管她,可是她未必不皮癢。」
綠綾不解,循著馮梓君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四姨太是從藤園那邊過來,還未說話便聽主子冷笑,「你別小看了我的新媳婦,在她面前,這個狐狸精是一點占不到便宜的。」
話音才落,便見胡白舞緩緩迎上來,輕柔卻尖銳地笑,「如今大姐有了新媳婦,反比從前更辛苦了。怎麼連小兒子房裡的人,也要您出面來管。不知梅玉、如惜兩位姨奶奶這會子身上有沒有好的地方。」
馮梓君沒有說話,只輕輕「哼」了一聲,就有綠綾皮笑肉不笑地答:「四姨太問的正是,這些年老夫人寬待下人,便讓一些個眼皮子淺的東西愈浮了上來,熱昏了頭分不清主子奴才的尊卑,動不動就自以為是拿腔作勢。今日老夫人打的是兩個姨奶奶,正的卻是家法家規,姨太太既然覺得老夫人辛苦,就該更安分守己才是。」
胡白舞冷笑道:「綠綾姐姐好厲害的口齒,卻不知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說著轉而問馮梓君,「姐姐可曾覺得妹妹不安分了?」
馮梓君稍稍抬起了下巴,眼眉間的凌厲不容侵犯:「這兩日四姨太動不動就來慪我,只是說你不安分完全沒有必要,你又幾曾安分過?不過以我看來,你倒是和梅玉、如惜兩個小蹄子一樣,是皮癢了!」言語間便見胡白舞的丫頭水靈悄悄地稍後退了幾步。
「把這丫頭按住,給我掌她的嘴。」馮梓君冷冷地吩咐綠綾,「狐媚子身邊的東西,果然鬼精,想去搬救兵?給我打到她不能說話為止。」
胡白舞尚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雲想、雲霞衝到自己身後揪住了水靈,揮了巴掌死命地扇打那小丫頭。不過一瞬,水靈的雙頰就紅腫起來。
「馮梓君!」
誰也沒想到,素喜柔如纖柳的胡白舞,竟一個箭步衝上前,單手扼住了老夫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