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著馬車外的景緻,松羽知道他們已經遠離了伊犁的腹地。
天際厚重的雲一如她心境,她與東英別離,誰也沒給誰留下一句話,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目送她離開那間房,離開一夜纏綿;而她同樣頭也不回的踏上長廊。
腳步聲在寂寥的廊道中回蕩,一聲接著一聲,她應該可以從此走出他的生命、可以享受這一切,但為什麼路走得愈遠,她的心就離得越遠?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的心牽挂那片土地?
一夜激情?
男女感情的渴求?
感情的事其實不在她的認知領域裡,就好比她同意阿卓的提親,只是基於兩家住得近、又從小認識,所以她的同意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和什麼感情不感情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感情」二字首度在她腦海盤桓不已,是因為東英的出現,是他令她自然而然的將兩人……
松羽心一驚,腦中倏然閃過的念頭霍地令她心頭翻攪不休。
難道這就是人家說的愛嗎?這就是人家說的情嗎?
愛會令人橫衝直撞,做事顧前不顧後嗎?會只因一夜的肌膚之親,就填滿她的心、溫暖了她的人嗎?會當他不在身旁時,就特別想念他嗎?
松羽難以置信的回顧著一路走來的路途,心情一片錯愕與震驚。她知道在路的彼端有器宇軒昂、英姿煥發的他──
究竟,她的每一分思維是受誰牽引?不正是他嗎?
她曾為阿卓橫衝直撞,顧前不顧後嗎?不曾。
阿卓能以一夜的肌膚之親,就填滿她的心、溫暖她的人嗎?不可能。
離開阿卓的這些日子,她曾經特別想念過他嗎?從來沒有。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
突然間,所有的情緒一涌而上。
天空的雲層越卷越厚,目之所及一片灰沉沉,風雨的邊緣籠罩在他們的上方,風吹起的沙礫打在臉上,令人視線模糊。
遠方已然打起無聲閃電。
「我們不能再走下去了。」老車夫說。
「為什麼不能走下去?」士兵問。
「閃電吶!」
「閃電?」士兵彼此皺眉。「你怕閃電?」
「不是我怕,而是我們可能會被打到。」
「什麼?!」
「曾經就有人在星星峽的石溝中被雷擊斃。你們都知道的,那些石溝就像隧道,但雷卻有辦法從洞口擊進洞中,把人轟成焦炭。還有啊,兩年前我的鄰居在草原放牧時,直接從馬背上被雷打到地上,差點沒駕鶴西歸。雷這種東西,能敬而遠之就敬而遠之,鐵齒不得。」
士兵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老車夫倚老賣老。「小夥子,我年紀一大把了,有必要騙你們嗎?」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咱們找個地方躲雨吧!」
「是啊,趁雨還沒下之前。」
「老車夫,你知道這附近可有地方躲?」
只見他指著前方。「那裡的峭壁有些古代遺留下來的岩洞,咱們可以去避避。」
話一說完,他們便加快速度驅車前往。
此時,松羽掀開帘子,從車廂內探出頭來。「我要回去!」
「我知道你要回去啊,姑娘。」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再往前了!」松羽在馬車直直駛過曠原時,對車夫大聲說。
「就是因為要送你『回去』,所以才要往前沖。」
「你誤會我了,我是說我要回將軍府,我們……」
她話才說了一半,就瞥見頭頂上的黑色雲層里透出一道閃電,兩顆豆大雨滴打到她的前額。
她再抬眼看時,天空先發出一聲微弱的雷響,緊接著一道靛藍色的閃光突然從數萬尺的高空直竄地面,然後是一道巨雷劈下來。
士兵急喝:「小心」
松羽霎時駭然瞠目。
※※※
雲海奔涌,雨聲沛沛。
懸挂的簾幕遮擋了朝旭,室內變得陰陰幽幽,除了吹來的風雨掀動了簾幕,再無任何雜響。
它提醒東英整座府邸已重新回到過去的風貌,桌案上放的是捲軸奏摺,屋外穿梭的是他的將士,和他的家僕。
長久以來,他熱中於駐守這片邊疆西域,呼應了他與生俱來的戰鬥細胞,面臨的挑戰與變數越多,他的潛能就越激昂。
但為什麼走了一個松羽,便令他覺得一切竟規律得近乎死板,毫無生趣?
要當深沉內斂的人,是他。
要心思細膩、溫厚、冷靜的,也是他。
以不疾不徐的聲音同意她離開的人,更是他!
既然如此,他為何覺得心有不甘?時時刻刻都因他的應允而感到懊惱?
他叫東英,不叫偽君子!
他捫心自問,與其虛情假意祝福松羽去跟別人過好日子,他更想做的是不假思索地擄回她,一如他最初自私的作法。
想到這裡,東英濃重的抽了一口氣,終於沈不住氣地舉步往外走。
「來人,備馬!」他疾聲喝令。
「是。」
受令的士兵正欲去備馬時,將軍府的大門外突然傳來馬蹄的震動聲,沒一晌的工夫,一名筋疲力盡的士兵沖了進來。
眾人立刻圍上去,東英一眼就認出他是護送松羽回疏勒的人員之一。
「出了什麼事?」
「我們在前往精河的途中遭到雷擊……」
士兵雖然負傷,但仍咬緊牙關把事情陳述清楚,眼裡同時有著一絲歉疚。他們沒把人保護好,有辱使命。
東英的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其他人呢?松羽呢?」
「馬車被雷劈中,當場陷入一片火海,車夫及時跳車所以逃過一劫,而另一名士兵的坐騎因為受到驚嚇,將他震下馬背,摔斷了左臂,至於松羽姑娘……」
他突然頓住,似乎有口難言。
東英湧上不祥的預感。「松羽怎樣?她怎樣了?」他抓著士兵的雙臂激動地吼著。
「大家無視火焰威脅,著急的在燒得火紅的車廂中翻找,但就是找不到她的人,她或許已遭不測,與火焰一同……淪為火海了。」
「與火焰一同淪為火海……」
東英空茫的呢喃,腦海瞬間閃過的是她那勾動了他千絲萬縷情意的昏眩容顏,意亂情迷中,她弓著身體,隨著他的律動與他緊緊結合在一起。
透過這古老的儀式,她把自己完全交託給他。
無數的吻……無數的衝刺與接納……他所觸及的每個地方,都是滾燙裸裎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語的說。
「將軍?」
眾人一陣驚慌,他們從沒見過東英這個樣子,在那一剎那間看見他彷彿失了心魂。
「馬匹到底準備好了沒?」東英繼而咆哮,變得暴戾易怒。
「上鞍了!」士兵趕緊道。
馬一備妥,他倏然翻身上馬,抓著韁繩迅速地把馬掉頭,用腳跟踢馬腹,馬匹即壓低身子往前沖。
丁牧及玉靈分別隨後趕到,問了情形后,玉靈首先到馬廄騎上馬。
「駕!」玉靈的身子在馬鞍上壓得很低,紅棕色大馬立刻一路沖了出去。
「東英,我跟你去!」
她的聲音在府外揚起。
「集合十名士兵,立即出發幫忙找人。」丁牧下令。
※※※
北疆地勢西傾,每年的降雨是非常少的,要碰上打雷閃電下暴雨的機會,幾乎不可能,但他們確實遇上了。
救援的人馬到達出事地點,天還下著雨,強風一陣陣刮過地面。
著火的馬車已成一堆冒著濃煙的焦炭,翻開那些斷木塌樁,就如回報的士兵所述,未見松羽的人影。
值得慶幸的是,確定她未與馬車同淪火海;但憂的是,她人究竟在哪裡?
大雨傾盆,雨中有紛沓的馬蹄聲,有焦心似火的呼喚聲。
「松羽姑娘──」
「松羽姑娘──」
「你在哪裡?聽見的話,回個聲──」
「松羽姑娘……」
所有人都在尋找她的下落,突如其來的一場雨不僅不能洗滌心靈,反而把人逼到了崩潰邊緣。
駿馬踏過水窪地,濺起一片水花,東英馳入沙生植物「梭梭」間,試著在它們之中尋出松羽的芳蹤。
「一定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東英豎著黑眉,壓低音量地自語著。
奔走於整片枯木林,穿梭在一棵接著一棵的梭梭間,坐騎倏地在濕沙地上烙下了無數的馬蹄印。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搜尋,一聲又一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但就是遍尋不著。
奔走過大半的枯木林,泥水濺濕了他整個身子,大雨在他臉龐上滴下無數的雨滴,東英胸口糾結的情緒至此終於爆發
「松羽,通往疏勒的大路就在前頭,踏上它,你便得以回復你純樸寧靜的日子,要嫁人、要當孝女,全依你老早以前的打算──」他嚴厲地吼道,火騰騰的眸子毫不友善地望著四周,心情惡劣得不能再惡劣。
風雨已減弱,東英說完話再度踢蹬馬腹奔出枯木林,回到馬車所在的那片平野后,他倏地把馬掉頭,對著一方繼續大喝:「但是我反悔了,我不讓你走,這輩子你都休想再獨自踏上這條路!」
彷彿打定主意,話不傳到她耳邊,絕勢不罷休!
「你可以反悔自己許下的承諾,我也可以反悔做小人!你以為我真的想放你走嗎?不,作夢!」
雄獅怒吼般的聲音恰如鬼魅迴旋飛馳,在廣大的平野上急速傳播開。
玉靈第一個停下找人的動作,循著聲音來處,回頭看去。
然後是丁牧、車夫,以及一個接著一個的士兵,大伙兒全望向東英,一時之間還拿捏不出他想表達什麼。
但漸漸地,他們懂了。
「現在我就告訴你,不管我有沒有浩劫、是不是就要遭天譴,哪怕我們在另一個時空見面,一見到你我還是會綁架你!因為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一時,而是一輩子要找的人!東英暗自在心裡道。
「你是我一路從天山北奔至天山南、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救命吉神,我要強迫你無論如何都得留在我身邊。畢竟,遇到你之後,我已經無心再去尋找其他女子了,因為我真正的目的是你的人!」
士兵趕緊問丁牧。「真的嗎?」
丁牧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由此可證,將軍畢竟是男人。」
「不然他是女人嗎?」
「所以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東英的語氣堅定。「有私心、有目的的預謀!」
揭發自己的秘密,他已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把松羽嚇死,他只知道焦躁和擔心令他失去了自制力。
「你天真無知,而我城府深厚;我很清楚你怕什麼,而我為了將你留在身邊,於是故意威脅你、恫嚇你,逼你走進死胡同,讓你進退兩難。」
「我帶著你去討伐哈薩克人,是要牢牢捉住你的視線,對你展露我受人敬畏的一面。」
「而就在那一夜,因我魯莽的行動延伸出來的情潮將我完全淹沒,我才體會了自己的心態,原來我不僅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我貪得無饜,永不滿足。」
「讓你走,只是我一時的心軟與言不由衷;來追你才是我一貫的霸氣作風!」
「松羽──」
「你躲不了我!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是為綁架而綁架你!」
聽著東英不停狂嘯的怒吼著,玉靈只是神情冷硬地看著他。
「我同情你心裡承受的負荷,但我拒絕再做違背意願的假君子!就算讓你恨我,我也要將你從此禁錮在身邊!」
「東英……我在這裡……」
聽到這陣細微聲音的士兵,互望彼此,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趕緊順著聲音的來源,低頭蹲身往一處僅僅隆出一點高度的小地窟探去,昏暗的光線中,躲在裡頭的松羽的身影逐漸顯現。
「我在這裡……」
松羽全身濕淋淋的縮在地窟的最角落,除了樣子有點狼狽、聲音聽起來有些細弱外,渾身上下幾乎沒受到什麼外傷。
「找到了!人找到了!」
「將軍,她人在這裡,她人在這裡!」士兵頓時興奮不已地向東英揮手喊叫。
東英沒一晌的工夫便趕到,看著黑暗中的松羽,他的神色突然轉變得異常凝重。
松羽看著他,低聲的解釋著。「我們遇上雷電交加的天氣,我只記得我當時正和車夫在說話,然後突然一記雷打下來,好像擊中了我們的馬車,我眼前跟著一暗,接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東英一直以為自己是冷靜自製、感情絕不輕易外露的,但是每次只要一面對她,一切都徹底顛覆了。
他滿懷信心的肯定,她已將他永遠的囚禁起來了。
「至於我為什麼會彈出馬車外,為什麼會滾進這地窟里,我一點印象也沒有,若不是隱隱約約中聽見了你的聲音,我恐怕還在昏死狀態……」
松羽兩眼有淚光閃爍,卻也有笑意共鳴。她真軟弱,一看到他的人,竟然鼻就酸了。
丁牧見東英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便自顧著對大伙兒欣慰道:「平安沒事就好!行了,大家讓開一些,好讓松羽姑娘離開地窟。」
松羽於是在大伙兒的目光中,慢慢鑽出地窟。
但沒想到她人都尚未在東英的面前站穩,下一秒,他已如決堤大浪迅雷不及掩耳地湧向她,將她淹沒在他偉岸的胸膛中。
兩人之間本應該只剩下嘆息、呢喃,或者是憐惜,她卻萬萬沒想到,霎時在她耳邊引爆開來的,居然是東英一聲慘絕人寰的悲鳴。
「啊──」
東英突覺四肢麻木,血色一褪,倏然倒在丁牧身上。
他僵直地盯著她,一瞬間的心驚膽戰不說,還依稀聞到自己身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焦味。
「你……身上怎麼會有百萬根針?」他嘎聲問。
※※※
那不是百萬根針,以二十世紀的科技來看,那是電;但對兩、三百年前的人類而言,那是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能量。
承蒙這種突如其來存蓄在她體內的能量所賜,松羽的心情直墜谷底,雖然她如願以償回到了將軍府,回到了她心所系之人的身邊,她卻開心不起來,心情苦悶得要死。
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將軍府里的人全包圍了過來,東英則在一旁神色凝重地等待軍醫的診斷結果。
軍醫上下打量松羽,肯定她外表毫髮未傷,人看起來好得很,然後,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輕輕在她手腕上一碰……
「啊──」
全身十二萬個毛孔為之顫動,令他驚惶失措地彈退數步,脈搏猛跳。
松羽與東英異口同聲問:「怎麼樣?」
離譜!軍醫唯一的念頭。「將軍,這、這實在是怪事,慚愧。」
換言之,無藥可救,他技不如人。
「果然……」東英無奈地吁氣,頭疼地按太陽穴。
松羽看他這樣子,心裡就更不好受了。
一旁看著的士兵,不信邪道:「究竟是啥感覺?將軍說彷彿百萬根針在扎,軍醫則一副呼吸急促的樣子。」不如他也試試。「哇──啊啊啊──」
他的聲音像挨了人家數十根悶棍。
同伴們趕緊問:「如何?」
士兵整整退後一大步。「我從來沒碰過這種事,那種感覺比挨刀劍還恐怖。」
他一點也不誇張。「挨刀劍只會感覺到痛;但碰她,可就沒這麼簡單了事,在那一剎那間,你幾乎窒息、心跳瘋狂、血液逆流,又痛又難受,我說這大概是全天下最恐怖的事!」
「那她現在豈不天下無敵,人人都怕她?」同伴中有人說。
松羽一聽,心裡像遭人狠狠一擊,眼中露出落寞,接著便沮喪地垂下睫毛,她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粉碎了。
「那正好!哈薩克人的問題尚未解決,將軍未來的命運也不明朗,或許她突然變得神奇,就是轉機!」
「這種轉機我才不要──」東英和松羽無獨有偶的同時說話,而且這次表情明顯激動,令在場的人全都一愣。
東英嘆口氣,索性制止道:「好了,別再說了,全退下。」
閑雜人等一概退場,廣大的廳堂里,終於只剩他們兩人。
「別在意他們的話,他們沒有惡意。」東英語調轉為輕柔,一剎那間,他幾乎要衝動的伸手捧住她的臉安慰她……等等,不行,他不能碰她。碰她的後果此刻在他心裡餘悸猶存。
他伸出去的手及時打住,改用嘴巴說道:「我知道你為自己擔心不已,但事情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他保證。
松羽咬著唇,以最冷靜的聲音道:「車夫說這無疑是被雷劈中的後果,很遺憾的我必須告訴你,這絕非好現象!或許,我們倆註定不應該在一起,所以老天才要劈下這一記雷,不但要把我劈醒,甚至要隔絕我們兩個。」
失去了信心的她,態度轉為畏縮、逃避。
「松羽,別這樣!」他好言相勸。
「是啊,別這樣,姑娘家使性子最難看了。」
玉靈清雅的嗓音方傳來,一雙細膩白皙的柔荑已攀住東英的左臂。
當著她的面和玉靈勾搭在一塊兒,東英居然也不避諱?!
這令松羽極感意外,愣愣的呆坐在原位。
玉靈再說道:「平時柔善的臉蛋,現在全皺在一塊兒了。」
松羽看出她眼裡的不善,矢口否認。「我沒有使性子。」
她只是難過、傷心。別以為她沒留意到,事實上她看見了!看見他口口聲聲地安慰著她,卻處處提防著她、小心著她,如此一來,他的安慰聽在她耳里,豈不全成了諷刺?
他越是安慰她,她就被傷得越深,這種情況下,教她如何柔善得起來?如何笑得出來?
她是人,可不是歌舞戲里永遠以笑示人的舞姬。
「這不就在使性子了嗎?」
「你──」
「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任誰聽了東英在平野上的一席話,難免都會恃寵而驕……」
又是針對她而來!「我沒有恃寵而驕!」
「沒有?」
「當然沒有!」玉靈沒有資格質疑她的人格!「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我害怕又無助,生病了有葯醫、有葯治,但我落得這種體質,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碰,今天將軍府的士兵已經拿我當異類看,明天呢?是否全西域的人就來湊上一腳了?」她撇開頭,難過地說。「天知道我期盼的,只是東英一個刻骨銘心的擁抱。」
玉靈聽了她的話,嫵媚地笑著說:「那倒也是,東英的擁抱……」
「玉靈!」彷彿知道她要揭發些什麼,東英倏地放聲。
玉靈睞他一眼,甩都不甩。「東英的懷抱寬闊而溫暖,置於他的雙臂之間,令人無畏無懼,彷彿天塌下來都有這副軀體為你擋著。他尤其喜歡略加雙臂間的力道,一派傲氣地宣示你哪兒也逃不掉,除了他的懷抱。」
這一瞬間,松羽的心頭猛然震動,冥冥中似乎頓悟了什麼事。
「奇怪我為什麼這麼清楚,是嗎?」
「住口,玉靈!」
東英的聲音雖大,仍掩不住玉靈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
「因為我與東英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若你留不住他的擁抱,我會替你看著。」
她斂著笑,冷冷地笑看松羽。
松羽喉嚨一緊,霍地放開步伐,奔出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