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就這樣,夏秋冬春,又過了快一年的時間。

每天每天地、從沒間斷過晨跑。

在寒流來時還是一樣的沿著小公園的周邊跑著,只是偶爾起床出門的時間會延後。然後跑步完后,在寒風裡他們會去買熱飲或熱湯一起喝著。

那種感覺很好,江喻捷很喜歡看著謝子覺跑步完后熱紅紅的臉,還有把買來的熱飲熱湯遞給自己時,手掌和謝子覺的觸擦過的感覺……

在夏天裡,他們就會提早起床出門。然後在跑步完后滿身大汗的去買冷飲痛快地喝著。江喻捷也喜歡謝子覺豪爽地灌著冷飲時的樣子;謝子覺仰著頭時,下巴與喉部的流線總讓他失神的望著移不開眼……

江喻捷覺得自己這樣很奇怪。他總能看著謝子覺,看著看著就傻了眼。

覺得謝子覺好可愛,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可愛了。

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真的很奇怪,可是他總是清醒不過來。

謝子覺到底哪裡可愛?他明明就是爽快利落的男性,他的臉看起來一點也不柔和,事實上還有一點兇惡……

他找不出謝子覺到底是哪一點讓自己覺得可愛,可是每次看到他的臉、他的言行舉止……江喻捷就會覺得,謝子覺真的好可愛。

不過他並沒有對於自己的這種念頭太在意。只認為謝子覺真的是頗有特色與魅力的人,會這麼吸引自己的目光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吧?

壞事總是會有,而且每次發生在謝子覺身上的總是特別慘痛的血光之災——

大二下學期,系裡的期末考考完了,雖然還沒休業式但也等於是放暑假了。謝子覺騎著機車回家,心裡盤算著等一下要打電話回高雄,告訴媽媽今年因為打工的關係,所以還是要留在台北過暑假不回家了……

結果不知怎麼搞的,等自己再度有意識時,竟然已經跌坐在地上,心愛的機車飛到離自己頗遠的地方了。

——被撞了。

他傻了幾秒后才曉得,自己破一輛急著綠燈右轉的車撞了!

痛斃了!

謝子覺坐在地上起不來,感覺上右手好像斷了一樣,地上還有慢慢向外擴大的血灘,心裡不妙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結果,不甚清醒的自己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才知道,他的大腿被破裂的機車外殼劃破、差點就割到動脈了,右手也被撞得骨折了。

一直到滿臉慘白的江喻捷趕到醫院探視自己時,謝子覺的腦袋都還不甚清醒,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撞到謝子覺的人還挺有良心的,當場就停下車來、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還留了電話住址姓名表示願意賠償全額的醫療費用和那明顯已經報銷的機車,而且隔天還帶著水果和一個大紅包來探望自己。

可是江喻捷卻一點也不領情。他站在躺在病床上的謝子覺旁,冷冷的對著那個來探望的肇事者說:「你要是眼睛睜大點、車不開得那麼快,今天他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謝子覺從來沒看過小白兔的臉那麼難看過。冷凍的像冰塊一樣,近乎猙獰的臉,就好像他想把那人狠狠地大卸八塊似的。

躺在病床上的謝子覺想要打個圓場,畢竟那人都表現的這麼有誠意而且道歉連連了……

結果江喻捷在他還沒說話前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震得謝子覺什麼話都講不出口。

那人離開后,江喻捷才了嘆口氣對他說:「你啊,只要有人對你好聲好氣的,你就會心軟、什麼都不計較。」

「你是在指責我嗎?」謝子覺沒好氣的說。他躺在床上已經夠可憐了,幹嘛還要聽一隻小白兔這樣訓話啊?而且他覺得自己剛剛因為被小白兔氣勢萬千地瞪了一眼就傻住,實在是件很可恥的事。

「這是你的弱點,我只是說給你知道而已啊。」江喻捷刻意放軟了語調,他知道對方有點不悅——「可是如果不訓訓他讓他印象深刻點,說不定他下次還會這麼開車、還是會有人倒霉啊!而且如果你太不計較,說不定那個人還會認為「我只要有錢做什麼都可以!」

這樣不是很糟糕嗎?」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謝子覺還是沒好氣地哼了聲。

江喻捷坐了下來,看起來非常疲累的說:「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擔心你。昨天接到電話說你出事被送醫院了,差點嚇死我……」

聽到江喻捷這麼說,謝子覺突然覺得不知道在生他什麼氣的自己實在很可笑。

他想起昨天小白兔趕到醫院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一臉驚恐著急又面無血色的樣子——

一種酸楚疼痛湧上心頭。自己是何德何能讓他這麼掛心著?這麼彆扭又不老實、不會坦率地表達自己,只會說一些虛張聲勢的話的自己……

感動,羞愧,抱歉……在心裡這麼產生堆積著。

「嗯……對不起……」謝子覺囁嚅著。

江喻捷傻住了,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三個字,謝子覺的自尊心其實很強,不太能允許自己道歉或低聲下氣的說著話,可是他剛剛居然說了……

「也沒什麼啦……」江喻捷也覺得不好意思了,抓抓頭有點結巴的說:「反正醫生說你情況不錯、可以出院了,兩個半月後就可以拆石膏了。我會在這裡陪你的。」

「嗯……」

感覺非常不好意思,只能含糊的發著單音,謝子覺輕輕點了點頭,心裡暖暖的……

領著消炎藥和止痛藥,還有住院期間一堆朋友送來的水果,謝子覺很快樂的出了院。照例,站在醫院門口大笑了幾聲慶祝自己出院。

跟在他後頭的江喻捷因為他這舉動而無力的輕嘆了口氣……

因為右手骨折了,謝子覺出了醫院後生活上很多行動都不方便,原本兩處的打工也都因此取消了,和沒有打工的江喻捷一起待在家裡。在學校的工讀工作確定是不保了,右手要兩個半月才能拆石膏,請這麼長的假,能替代他的人多的是,等到復原回去時,大概也沒什麼工讀空缺能做了。

而會計事務所那兒,本來想乾脆辭職算了。這個工作也不是只有他才做得來,老闆會等他兩個半月嗎?沒想到老闆要他好好休養,手好了再回去就好——真感動。於是他終於放心在家休養,不再擔心沒了工作生活費沒著落。

謝子覺自嘲是「呆」在家裡。暫時無法打工,生活一下子空了好多時間出來。慣用右手的他因為骨折了,行動非常不方便。

用慣了右手,左手顯得相對的無力,連撥電話號碼都非常不順手。而右手目前只能做一些極簡單的動作,連寫字都不行……所以原本兩人要一起分攤做的家事,現在全都讓江喻捷一手包辦了。

謝子覺覺得自己現在好像米蟲。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很多事都無力做。一群朋友好像怕他受傷待在家裡無聊,猛打電話陪他聊天。

除了講電話外,就是一整天左手拿著搖控器把電視頻道從八轉到八十八,從三台看到對岸老共的CCTV……

有時候會很想什麼事都不做,可以成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所有的事都有人為自己弄得好好的——但是現在真如自己所希望的一樣,凡事都讓江喻捷做了、自己只要吃飯睡覺看電視就好了,卻又開始覺得無聊了,無聊到快發瘋了。

「啊啊啊啊啊——」

鬱悶的大叫,謝子覺抓狂地踹開身前的小茶几后從沙發上跳起來。他開始生氣自己那一天為什麼會被車撞到、為什麼那個人在向他道歉時,他沒把那個人打得跟自己一樣斷一隻手……可惡!他現在右手搞成這樣,這麼無聊,無聊斃了!

「發生什麼事?」

正在煮飯的江喻捷聽到謝子覺大叫的聲音,以為他出了什麼狀況,很快的從廚房裡衝出來,手裡還拿著菜刀。

謝子覺看到小白兔很緊張地拿著菜刀衝出來的樣子,實在很想笑。不過再想想,其實更可笑的是自己,無聊的鬼叫嚇到小白兔……

「沒有啦,我只是很無聊亂叫而已,你菜刀不要拿著到處晃……」

無力的又坐下,謝子覺擺擺手,然後又認命的拿起了搖控器開電視看……

江喻捷歪歪頭看著他,知道他真的很無聊,有點心疼卻又不知要為他做什麼。

「噢……那,我把香腸切一切就可以吃飯了,你先來坐著吧。」

結果只能這麼對謝子覺說著無關緊要的日常對話,告訴他可以吃午飯了。江喻捷對於自己無法安慰他而感到有點懊悔。

「我要吃整條的,香腸不要切!」

謝子覺關掉才剛打開的電視,慢慢的踱向廚房拯救刀口下的香腸。

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香腸切成小片的不是比較好吃嗎?不過江喻捷也沒說什麼的走回廚房放下菜刀,為謝子覺先添碗飯、拿筷子湯匙。

「謝謝。」接過碗筷,謝子覺道了聲謝,不過聽起來好像有點無奈。

「醫生說你兩個半月就可以拆石膏了,別這樣嘛……」

把沒切片的香腸端上桌,江喻捷再出聲安慰謝子覺別這麼無力的。

「我希望我明天就可以拆石膏。」謝子覺挑挑眉,左手拿起筷子用力叉起一條香腸,面無表情的看著香腸說。

「那比較難一點……」

「不許吐我槽。」

「我沒有那個意思嘛……」

江喻捷聳聳肩,為謝子覺夾菜進他的碗里。

看著謝子覺這幾天很努力的用左手拿著湯匙吃飯的樣子,江喻捷有一股想要喂他吃飯的衝動。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話當然不能說出口,不然一定會被瞪。

而眼前謝子覺低頭把整條香腸送入口的畫面,突然讓江喻捷腦中一片空白。

心跳加速……不知道為什麼。

「幹嘛不吃飯?香腸盤子里還有啊!」

謝子覺抬頭看小白兔對著他手中的香腸發獃,挑挑眉說他。

「呃……沒事!」

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似的,江喻捷很快的低下頭扒著自己碗中的飯。腦中還殘存著剛剛謝子覺張開口把香腸送入口中的畫面——

搞什麼東西,他居然看著謝子覺就傻了?這真是……

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江喻捷加快了扒飯的動作,開始自顧自地吃著飯了。

謝子覺怪怪的瞄瞄小白兔幾眼,搞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舉止又有點反常了?不過納悶歸納悶,他也只是默默的很努力地用左手吃著飯沒說話。

莫名情愫開始漫延………

「喂,幫我開一下這個好不好?我弄了好久還是拿不開……」

謝子覺晚上時敲江喻捷的房門,想請他幫自己把刮鬍刀的套子拿開。他並不是用電動刮鬍刀,而是用那種手持柄刀片式的、古早古早的,就是在理髮店裡用來刮修後頸發線的那種刀子——當然也是因為經濟考量。

江喻捷起身幫他把刮鬍刀從塑料套里抽出來,不放心的瞥瞥謝子覺,他要用「左手」拿這麼利的刀片刮鬍子嗎?

「我幫你刮吧!」

江喻捷看看手上拿著的亮晃晃的刀片,愈看愈不放心,於是沒把刮鬍刀還給謝子覺,半強迫的要幫他刮鬍子。

「不用吧……」謝子覺往後退了一步。

你來我更不放心——事實上謝子覺心裡是這麼想的。

「我幫你啦!你左手用不太順吧?」

江喻捷可愛的歪了歪頭,成功的讓謝子覺閃神,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是乖乖的跟著江喻捷到浴室了。

搞什麼啊……

謝子覺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句,和小白兔認識快三年了,居然還會看他的臉看到失神,一直都無法免疫。

江喻捷把毛巾用熱水濡濕再擰乾,覆在謝子覺的下巴上。

「等等等等!這是幹嘛?」謝子覺用左手比了個「stop」的姿勢,指指現在覆在臉上的熱毛巾,覺得這看起來有點可笑。

「熱敷一下,等一下刮時比較不傷皮膚啊。」

江喻捷有點疑惑的看著謝子覺,他不知道這種事嗎?

「不用這麼在意吧?」謝子覺有點受不了的說。

又不是女人,幹嘛這麼在意皮膚問題啊!刮破皮就刮破啊……雖然會痛。

江喻捷看著對於自己體貼為他敷熱毛巾卻感到不以為然的人,靜靜地不說話,好像在思考著什麼,沉默了幾秒。

這讓謝子覺感到不太自在。

「幹嘛不說話?」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不會照顧自己。」江喻捷突然這麼說。

「什麼?」

這隻嬌生慣養、本來連「湯滾了」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小白兔居然這麼說自己?有沒有搞錯啊!

「你很會照顧別人,卻不懂得要怎麼對自己好一點。可是我可以對你很好,所以你不要拒絕啊。」

江喻捷稍歪著頭對謝子覺這麼說。他的表情很認真,一向溫潤的眼睛看起來好柔好柔,謝子覺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種熱感在胸口快速地擴散開來……

江喻捷並不是在嘲笑、或是貶低自己之類的……他明白,卻無法再更一步釐清對方說出這句話時對自己的想法。

只覺得很感動。

從來就沒有人對自己這樣過。當然一直都有人對自己很好很溫柔很照顧……家人,朋友,同學……但是還沒有人會這麼的——

似乎是這麼的了解自己、清楚自己的個性,而且體貼,還說著要對自己很好。

他心口湧上好熱好熱的感覺,感動到不行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獃獃的看著江喻捷。

但是謝子覺認為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話,不然他受不了兩人這樣的沉默。可是一脫口竟是這樣的話——

「嗯……你好像有長高……」

江喻捷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個,傻了一下后才回話:「啊?噢……是啊,好像有吧……」

鏡子里,江喻捷的身高几乎和謝子覺齊頭。以前他只到謝子覺的鼻子這種高度而已。

「很好啊,二十歲了還能長高。說不定你以後會長得比我還高……」謝子覺看著鏡子里的兩個身影這麼說。

「是嗎?」江喻捷也看著鏡子,突然高興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但一想到以後可能比謝子覺還高,就覺得很快樂。但這絕對不是因為想壓過他之類的想法……

「別高興。」

謝子覺面無表情地輕敲江喻捷的頭回擊。

「是是是……」

江喻捷聳聳肩隨口應了幾聲。拿下熱毛巾,開始準備為他刮鬍子。

謝子覺挑挑眉看著鏡子里的江喻捷,心想他以前不會這樣應話的,怎麼最近講話也開始流里流氣起來了?

原來小白兔還是會長大的。

是因為謝子覺右手骨折的關係嗎,江喻捷總覺得謝子覺看起來弱小了許多。

明明他的個性就沒變,身高也沒縮水啊,為什麼他總覺得謝子覺變得弱小了?

是錯覺吧?

這幾天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江喻捷在負責,謝子覺因為手不方便,只能乖乖的坐在一旁。像是煮飯、提重物、解開打了結的袋子……這些事都由江喻捷來做,他甚至還為謝子覺洗衣服。

因為謝子覺這幾天必須仰賴他人做這些事,所以才會有一種他變得弱小了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奇怪。就好像眼前的大樹突然縮水成一根小草般的怪異。可是其實江喻捷還挺喜歡這種怪異感的。

他滿足於為謝子覺做事的感覺。盛飯夾菜,提重物,貼近著他為他刮鬍子,坐在謝子覺身旁聽他一字一字地念著他拜託自己為他寫的字……有一種為他付出的高興及滿足感。

還有,謝子覺乖乖的讓他刮鬍子的那種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閉著眼睛安靜乖乖地站著,信任他、任人拿銳利的刮鬍刀對著他的臉、托著他的下巴——非常美好的感覺,不知怎的讓他心跳加速。

謝子覺閉著眼,安靜的、柔順的,沒有瞠著眼瞪人,也沒有氣勢十足的說江喻捷哪裡不好、如何如何的訓話……

他的眼閉著,睫毛並不長,但是因為江喻捷手上的動作而輕顫著,還是很……會讓江喻捷看傻了眼。

這種感覺好奇怪。

在自己掌中很乖順的謝子覺讓他心生一股憐惜感。心裡湧出疼痛,想要對他好、想要比別人對他更好;想要他一直很快樂,不要有什麼人事物再讓他心煩;想要為他擔起所有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真是莫名其妙啊。

對於自己對謝子覺這樣的莫名心動和想要疼惜他的想法,江喻捷感到很恐懼。無比的恐懼。

他發覺自己對於謝子覺的感覺愈來愈偏離常理——

愈來愈喜歡看著謝子覺,不管他是什麼表情;想為他做任何事,不管那對於自己來說有多辛苦;想要看他仰望著自己、依靠著自己的樣子。

最後一點最可怕!當自己察覺到自己竟然有這樣的想望,真的是狠狠地被自己嚇到了。

他不是一直把謝子覺當成一個學習的、走在自己前頭、自己想要追上的對象嗎?很想有一天能換他照顧謝子覺沒錯,不過這種心情應該是那種對兄弟、朋友間的情誼照顧,而不是自己現在這種莫名的感覺啊……一種想要把他放在掌中保護的感覺。

其實仔細地想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謝子覺在自己心裡的份量如此大。

謝子覺不過就是兩年多前在路上為混混纏身的自己解圍,然後還因為看不順眼自己對生活的白痴程度而教了自己很多生活上的事情,還有和自己住了快兩年……如此而已。

江喻捷不懂自己為什麼一直繞在他身邊不離開。

是,一直都是自己主動去找他的。從那天謝子覺在路上為自己解了圍以後,他主動打電話找謝子覺、主動說要教他讀書;當他不想再一起讀書時,還很生氣的大罵了他幾句然後強勢的要他明天再來自己家裡報到。還有主動說著「如果以後抽不到宿舍,兩人就一起住吧!」……

——全部都是自己主動的。

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執著在一個人身上?

他其實明白,自己對謝子覺來說,不過是全部生活的幾分之一而已。就算住在一起,他們平常的生活交集也很少,相同興趣、能聊很久的話題也不多……

他們的交情應該比普通朋友還好一點,但還不到能說有多好的地步。

就是這樣,其實江喻捷很清楚。

但是,他也很清楚,謝子覺在自己心裡,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他很在乎謝子覺。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很敏感,迥異於他對於別人的遲鈍。

想要為謝子覺做任何事,任何可以讓謝子覺高興的事;想要為謝子覺成長,長成可以為他擔起一切的堅強;想要…………難道說,自己想要對他好的感覺,和兩人的交情沒有什麼關係?而自己一開始就莫名的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本人怎麼想都不要緊?自己對他是一廂情願?

所以這樣的結論下來是——自己喜歡他——

不不不不不不——

江喻捷用力搖頭,驚恐的想要搖掉滿腦子從剛剛到現在的胡思亂想。

但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天晚上,一年前他滿腹心煩氣躁地下班后,回家被謝子覺安慰著、卻想到以後如果謝子覺交了女朋友時的樣子,心情馬上變得很差很差的那晚——

為什麼一想到謝子覺如果有了女朋友的樣子心情就變差了,而且是非常差?

這個在當時無解、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很快被自己遺忘了的問題,現在又重回腦袋中了。

為什麼?因為他不想看謝子覺有女朋友?不想看他照顧著其它人?不想看他對著別人溫柔的樣子?不想看——

愈想著這些「他不想看見」的事,江喻捷心就愈慌。

以前還在打工時,下了班就想回家和他在一起,即使不說話也好;在那女孩說著想和他交朋友時心裡馬上想到謝子覺;在想到謝子覺以後會交女朋友時心裡就非常不高興:看到謝子覺對於生活而這麼努力打工、受傷在家休養還擔心生活費沒著落時就好心疼;對於謝子覺非常會照顧別人卻不知道要對自己好一點,心裡就會抽痛著想要對他好,想成為比別人還懂他、疼惜他的人;兩人一起晨跑著時,看到謝子覺跑在前頭的背影總讓他有強烈的想趕上、在他身旁和他一邊迎著風前進的念頭……

還有那時當謝子覺被機車大鎖擊昏時,對於自己無法保護他的那種自我厭惡感……

他是笨,謝子覺常常罵他是白痴,但是他並不蠢。他其實很清楚謝子覺在自己心中的份量——無人能及。

好像已經溢過友情、景仰、學習目標的那條線,潰堤了。

隱約覺得情況有點糟。

要現在抽身嗎?

只要往後再退一步,就是安全範圍。

還是要往前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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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與白馬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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