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希陪夏風見回到夏家,李管家領著一排傭人在門口迎接,司機幫忙將夏風見扶上輪椅,傭人們對他恭謹地問安,眼裡隱約掠過同情之色,卻都不敢表露出來。
他們都很清楚,這位心高氣傲的男主人不會喜歡他們表現出無謂的同情,他平常與下人也不熱絡,冷淡地保持距離。
除了李管家,沒人敢跟他多說幾句話,據說他在公司可是雷厲風行,開除員工毫不手軟,雖然在夏府他將人事權都下放給李管家,但傭人們仍是小心翼翼地不跟自己的飯碗開玩笑。
沒想到公司的員工不喜歡他,就連家裡的傭人也怕他。
入住夏家后,恩希才真正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孤單與疏離,他完全不跟任何人親近,身邊的女伴縱然換過一個又一個,怕是沒有誰能真正進入他的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恩希暗暗尋思,難道失去雙親、公司幾乎破產,對他的打擊真的那麼大嗎?她總覺得還有更關健的原因。
可惜她探聽不到,他也不可能主動說明。
她只能默默陪在他身邊了,照料他生活起居,跟他聊天,排遣寂寞,她想,這就是最好的報恩方式。
希望有一天,她能再見到當年那個溫暖善良的少年……
「怎樣?住進來幾天,還習慣嗎?」房門口,響起一道含笑的聲音,打斷恩希的思緒。
她回頭,望向滿臉笑容的李管家。「阿妹姨。」
「這房間怎樣,喜歡嗎?哪裡不舒服,記得告訴阿姨一聲。」
「很好啊,我住得很舒服。」恩希環顧卧房,寬敞的空間分隔成幾個區域,她甚至擁有自己的更衣室跟光線明亮的讀書區。「我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住在這麼大的地方呢!好像電視里那些千金小姐的房間。」
「這是家裡最好的客房,少爺吩咐一定要讓你住這間。」李阿妹解釋,熱情地握著她雙手。「說真的,你肯住進來真是太好了!我本來想,你這陣子會不會被少爺陰晴不定的脾氣嚇壞了,不肯再繼續照顧他了呢!」
「怎麼會呢?」恩希輕笑。「少爺脾氣沒你想像中那麼糟了,他人其實不壞的。」
「只有你才這麼想吧。」李阿妹嘆氣,拍拍她的手,「家裡的傭人之前在醫院被他嚇得半死,現在都不太敢靠近他呢。」
「那是因為他有時復健不太順利,才會心情不好了。」恩希替夏風風找借口,無論如何,她都想維護他在眾人以上中的形像,她不希望別人討厭他。
「你喔。」李阿妹實在不得不佩服這女孩對少爺的容忍尺度,連她從小看他長大,都不禁頗有微詞了。「一心一意為少爺著想,也難怪他別的看護都不要,一定要將你留在身邊,還把這麼好的房間留給你。」
恩希聞言,嫣然微笑,雖說為了照顧夏風風弄得她自己生活大亂,但她毫無怨言,反倒覺得榮幸。
她很高興自己有機會幫上他。
「晚餐準備好了嗎?」她輕聲問。「如果廚房空出來了,我想做點芙蓉豆沙糕給少爺吃,他昨天忽然跟我說很想吃。」
「你想用廚房,就儘管用啊!」李阿妹笑道:「我早就跟招弟說過了,你可是少爺專屬的點心主廚,她不敢跟你搶這位置的。」
「阿妹姨,你不要跟別人亂說話了。」恩希撒嬌。「我這點皮毛的手藝,哪裡比得上招弟姨啊?」
「誰說比不上的?大少爺挑嘴,就只愛吃你做的點心,你還說自己的手藝是皮毛?招弟都跟我說她有空要跟你多學幾把刷子。」
「哎,你就別取笑人家了啦。」
「我這可是真心話。」李阿妹大讚,頓了頓,「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住在這邊,咖啡店怎麼辦?沒你做的點心,還能營業嗎?」
「這陣子只好不賣點心,只賣咖啡。」
「哪豈不是很對不起客人?」
「沒辦法啊。」恩希嘆息,她也覺得對不起那些常來店裡買點心的熟客,但夏風風既然需要她,她便想以他為重。「幸好還有小刀,他煮的咖啡客人也很愛。」
「離開小刀那麼久,你習慣嗎?」
「是有點不習慣。」恩希坦承,自從小刀闖進她的生活后,兩人幾乎每天見面,還是初次這樣分隔兩地。
「不過人家說小別勝新婚,等你們相見的時候,感情一定會更甜蜜……」
他是故意的。
命令她搬進夏家,寸步不離地跟隨自己,甚至借口自己每天都需要她,不准她放一天假,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分開她跟她的男友。
她說,她男友住在咖啡店裡,又在咖啡店工作,想到他們天天膩在一起,他就莫名地感到不悅,喉嚨嗆著某種酸味。
小別勝新婚?他不信這套,感情是最脆弱的生命,時間和距離都可以輕易枯萎它。
何況他不認為他們之間是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過是習慣而已,一種類似主人與寵物之間的依賴關係。
他相信自己可以斬斷這樣的關係。
至於為什麼要斬斷?他不願多想,沒必要去想,這些年來,他學會了不去考慮他人的心情,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所以他不管恩希會怎麼想,只聽令自己的慾望。
你不是那麼壞的人,我知道。
她曾經對他這麼說,真是大錯特錯,錯得離譜!
夏風風鬱悶地想,書桌上攤著一疊葉星辰傳真過來的公司業務報告,他看了看,對最近的營收數字很不滿,原想立刻寫一封E-mail,將公司各部門主管點名罵遍,但想到那天他在醫院對葉特助當場發飈,恩希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禁有些猶豫。
在猶豫什麼,夏風風,你在猶豫什麼?
他在心裡怒斥自己,愈想愈氣,對自己竟然顧慮一個女人的看法感到火大。
話說回來,那個女人跑哪兒去了?怎麼整個下午都不見她?
「恩希!羅恩希!」他揚聲怒喚。
無人回應。
她去哪兒了?他惱火,又不禁有些慌,推著輪椅來到書房外。「羅恩希,你給我過來!」
「少爺,怎麼了?」李阿妹聽聞叫喚,急忙奔跑過來。「有什麼事嗎?」
「恩希人呢?」他厲聲質問。
「恩希?」李阿妹一愣,想了想。「喔,她應該在廚房吧。」
「她在廚房?」他皺眉。「她去廚房做什麼?」
「應該是在做點心……」
「你說她下廚?為什麼讓她下廚?我是讓她來照顧我的,不是幫忙料理三餐,那些是其他人的工作!我不准你們隨便使喚她!」
「少爺,你誤會了,我們哪敢使喚恩希啊?」李阿妹喊冤。「是因為少爺愛吃她做的點心,所以她才進廚房……」
「等等!」夏風見愕然打斷她。「你說我愛吃恩希做的點心?」
「是啊。」李阿妹點頭。「少爺不知道嗎?你愛吃的桂花糕、鳳梨酥那些,全是恩希做的啊!上次招弟姨照她留下的食譜做,不合你胃口,還被你念了一頓,不是嗎?」
原來那些點心都是她親手做的?
夏風見難以置信。「所以去年生日,我以為是招弟姨做的桂花糕跟豆沙包,都是恩希做的?」
「是啊,那天她來看我,知道少爺準備帶人回來吃飯,就做了那些點心,還有蛋糕,也是她做。」
真的……是她!
夏見風震驚,胸海湧起複雜的情緒。他從小就愛吃點心,尤其是傳統的中式甜點,媽媽做的桂花糕更是一絕。
那天,當他看到懷念的桂花糕,原本不想吃,怕吃了會大失所望,徒增惆悵,但那糕點實在做得色香味俱全,他終於受不住誘惑,拈了一塊咬進嘴裡。
他嘗到了媽媽的味道,幾乎和母親當年做的一模一樣!
他感動得難以言喻,忽然失去狂歡的興緻,將一干酒肉朋友都趕走,獨自躲在房裡品償回憶的滋味。
他想起媽媽、想起爸爸,想起曾經無憂無慮的童年。
那些他以為早就支離破碎的記憶,在那天,拼成完整的一幅圖,而他看著,眼眸隱隱泛酸……
不能再想了!
他凜然告誡自己,好不容易整肅的全副武裝,不容許有絲毫坍落的機會。
夏見風深吸口氣,眼神變回冷硬——
「告訴恩希,以後不用再做點心了,我不會吃!」
為什麼不吃她做的點心?她哪裡做錯了嗎?
那天,她興沖沖地做好芙蓉豆沙糕,端去他書房,他卻冷冷地告訴她,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吃點心了,尤其是她做的。
為何針對她?她不解。
「是不是我做的哪裡不合少爺的品味?你說,我會改進。」
她追問,他不回答。
那天晚上,他也不吃晚餐,只喝了一碗湯,便將自己關在房裡,之後幾天,對她也頗為冷淡。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恩希不覺有些傷心,大家都說少爺對她特別,但她寧願他對她發脾氣,也不要這種疏離的客氣。
這天早上,復健師為他安排了一系列的療程,他努力配合,大有進展,但也幾乎累垮,她在一旁看得很不忍。他沒讓自己休息,吃過午飯便進書房工作,跟公司各級主管開視頻會議,她幾次經過,都聽見他對著螢幕大聲咆哮,顯然對公司的業務情況很不滿。
他心情很糟,她看得出來。
吃點甜食應該會讓他精神好一點,之前她總是這種方式安撫他的,於是她又進廚房,這回做了最拿手也是他最嗜吃的桂花糕。
等他開完會,她便敲書房門。
「進來!」他嗓音陰鬱。
她推開門,刻意綻開朗朗笑顏。「開完會了嗎?少爺,要不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他從一疊資料上抬頭,見她手裡捧著一盤桂花糕,眉宇一擰。「我不是要你以後別做了嗎?」
她一顫,差點端不穩托盤。「你不想吃嗎?少爺,是你最愛的桂花糕喔。」
他冷下臉。「我說了我不吃!」
她心一沉,掩不住失望,盈盈走向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少爺,如果你不高興,可以直接跟我說啊。」
「你沒做錯!」他瞪她。「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你不吃我做的點心,你以前……明明很喜歡吃的。」她嗓音有點啞。
「我現在不想吃,不行嗎?」他慍怒。
「不是不行,只是……」恩希感覺笑意如潮水,逐漸從臉上消退,而她無力阻止,胸口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奇怪,他不過是拒絕她做的甜點而已,她竟會覺得如此難受?好像他當眾甩了她耳光似的,臉頰窘得發痛。
她深呼吸,極力振作。「少爺,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吃好嗎?你給我一個理由……」
「你煩不煩啊?」夏見風忽地失去耐性,猛力拍桌。「我為什麼要給你理由?為什麼非吃你做的點心不可?還是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你以為先收買我的胃以後,接著就能收買我的心?」他怒視她,眸中明滅著野性的火光,像一頭激烈撞擊囚籠的猛獸。
她承認,自己有點嚇到了,他這樣的眼神遠比之前在醫院裡拿搖控器砸她時還可怕。
但她不許自己認輸,口氣舒緩,以柔克剛。「你別誤會,少爺,我對你真的沒有那樣的想法。我已經有未婚夫……」
「我知道,你不用一再強調。」他咆哮地打斷她。
她怔住,而他見她容顏蒼白,這才驚覺自己脾氣失了控,他咬牙,拄著拐杖起身。
她見狀,擔憂地阻止。「少爺,你今天也累了,還是坐輪椅吧。」
「我要自己走!」他堅持拄著拐杖,緩緩走向書房門口,但走不了幾步,已經累得難以支持,正巧經過沙發,他順勢坐下,重重喘息。
恩希跟過來,抽出紙巾,很自然地為他擦汗。
夏見風注視她的舉動,她不經意的溫柔,令他感動,卻也氣惱。
「你說,你從小就崇拜我?」他不禁啞聲問。
「是啊。」替他擦過汗后,她跪在他向前,替他按摩緊繃的雙腿。
為什麼她可以對他么好?他才剛那麼粗爆地飆罵過她,她卻毫不計較,一心服侍他。
夏見風綳著臉,心臟在胸口悸動著,熱血沸騰。「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很可能喜歡著我?」
她震駭,停下了動作,抬頭傻傻地望他。
「你說你崇拜我、全仰慕我,所以很樂意來當我的看護,你有沒有想過,這說不定是一種心動?」
「心……動?」
「你一直說這是恩情,但說不定不僅如此?」他試探地問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試探,或許是因為他其實偷偷盼望,她對他除了報恩之外還有一些別的什麼。
但她,卻只是怔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搖頭。「不是心動,絕對不是。」
他絛地眯眼。「你敢肯定?」
她點頭。
才剛稍微平抑的怒火又飆揚,他狠狠瞪她。「我就不相信你當時沒有一點少女情懷!你敢說自己從來沒幻想過能當我女朋友?」
她怎能說對他毫不心動?這簡直是侮辱!令他狼狽。
但她似乎不覺得這是侮辱,幽幽嘆息。「你忘了嗎?你那時候有女朋友的。」
他愣住。
「光我看過的,就有三個。」她悵然低語,思緒迷濛,回到從前。「我知道你不是同時跟他們交往,但只是剛好一段戀情結束又接另一段。她們都好漂亮,跟你一樣都來自富裕的家庭,教養也都很好,是那種內外兼美的淑女。」
是嗎?夏見風惘然,他還真不記得了。他的情史太豐富,交往過的女友不計其數,但印象深刻的沒幾個。
他不記得恩希口中所謂內外兼美的淑女是指誰。
「你知道有一次,我看見你跟女朋友在家裡吃燭光晚餐嗎?」群聊四四製作,她繼續傾訴。「那天你們吃牛排,那時候我還沒吃過牛排,也沒用過刀叉吃東西,我看了很羨慕,回家后就學你們,拿水果刀跟叉子切我媽炸的豬排——結果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切到自己的手指。」她輕嘆。「我媽把我罵了一頓,問我為什麼不用筷子就好?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跟少爺是來自不同世界的。」
也許年幼的時候,懷抱著青春少女心,她曾為兩人懸殊的差距哭過、懊惱過,但如今她早已遺忘,也看淡了。
恩希自嘲,櫻唇勾著淡淡的笑。
夏見風怔望她,雖然她說得雲淡風輕,但他總覺得聽到幾許惆悵的意味。
「所以你放心,少爺。」她認真地凝視他。「我對你真的不是那種男女之情,我只是……很想報答你而已。」
他不想聽這些,不想聽到她對他只有恩情,沒有心動。
夏見風忽地伸手拉她起身,她一時防備不及,撲跌進他懷裡。
「對、對不起!」她慌張地道歉,想離開,他卻圈摟著她,不讓她動。
「少爺?」她驚聲喚。
他沉默,墨眸謎樣地瞅著她,深不見底,幾秒后,他俯下臉,趁她心神恍惚之際,閃電攫吻她的唇。
他在做什麼?
她腦海瞬間空白,只感覺到一股熱熱的呼息纏綿在鼻翼前,微濕柔軟的唇瓣被另一雙唇輕輕含著,溫柔地吸吮。
然後,那含吮的力道加強,他探出舌尖,誘哄她分開唇,霸氣地嘗著她,汲取她每一口香甜。
恩希暈眩,心跳狂野得令她羞愧。
從來不曾有人這樣吻過她,就連小刀,給她的也只是純純的啄吻,他憑什麼這樣對她肆意侵略?
她該推開他,用力賞他一巴掌。
但她推不開,情慾壓倒性地征服理智,她無法抗拒他,甚至渴望更親密的接觸。
「這樣,也不心動嗎?」低沉的嗓音,挑逗地吹拂她耳畔。
她徒勞地想把持住不安定的芳心。「不……不會。」
「那這樣呢?」
他慢條斯理地吮咬她上唇,接著往上移,輕點她鼻尖、眼窩,最後停在她光潔的額頭。
她不能動彈,全身軟弱得尋不出一絲力氣,而他因此更放肆,展臂攬緊她,讓她的上半身與自己密合相貼,不留一分空隙。
他的氣息與她彼此交融,屬於他的溫度,更熱烈地融進她體內,在她心海興風作浪。
「這樣也不心動?」他渴望聽到她的降服。
她咬緊牙關,拚命凝聚最後一滴滴自制力。「……不。」
她對不起小刀!
這夜,恩希睡不著,輾轉反側,一直想著黃昏時那個意外的吻。
為何夏見風要那樣吻她?為何她會那般沉醉於那個吻?到現在,她回味著那個吻,芳心仍怦然直跳。
思及,恩希的臉紅了,身子發熱,她下床,憑窗扯著窗帘,恨自己心猿意馬。
她有偷情的罪惡感!
如果小刀知道她跟別的男人接吻,會怎麼想呢?身為他的未婚妻,她卻癱軟在另一個男人懷裡,他會生氣吧?
「對不起、對不起。」恩希喃喃自責,握著發燙的臉頰,好氣好氣自己抵擋不住誘惑。
沒錯,她跟小刀確實不是那種激情的戀愛,兩人之間各樂平靜的相處,更像是家人、親人,但就因為彼此的陪伴都令對方安心,他們才決定攜手共度一生。
她對他有承諾,怎能背叛他?
即使只是一時出軌,她都覺得好罪惡。
恩希用力咬唇。「夏見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她,他身邊來來去去的美女太多了,不可能看上平凡無奇的她。
或許是因為驕傲的他,不甘心她對他不動心。
他一定認為,自己是個萬人邊,怎麼可能有女人面對他不意亂情迷?
他真是太可惡、太自以為是了!
「我討厭你這樣。」真的好討厭,他與她記憶中那個濕潤和善的少年,相差太遠。
那個少年,不會拿她當玩物,當遊戲的對像,他不會肆意在別人身上實驗自己的魅力。
他根本不喜歡她,只是想證明自己魅力無敵。
好過分……
想著,恩希忽地感到一陣心酸,眼眶熱了,溫染迷離淚霧。
這一刻,她彷彿又回到了遙遠的少女時候,又變回那個欣羨地看著少爺跟美麗女友用刀叉吃牛排的傻女孩。
這夜,恩希思緒起伏,清醒到天明,她不知道,這屋子裡還有個男人跟她一樣徹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