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是什麼瞎人生？而她竟然同意配合！

新娘秘書揮著手中的彩筆，一點一點的把她從美少女妝點成美嬌娘，這似乎是多數女孩必經的過程。

化新娘妝對新娘秘書是一份工作，但對每一個女孩來說，卻是獨一無二、一生一次的珍貴回憶。

「這是我在行天宮求的聖水。」新娘秘書把聖水調進粉底液之中，「希望可以保佑你在未來婚姻的路途中順順遂遂。」

「謝謝。」她怎能告訴熱心的新娘秘書，這場婚禮只是一個鬧劇？

打上完美的底妝后，新娘秘書為凌芊纖原就精緻動人的五官再做加強，為她貼上又長又彎洋娃娃般的假睫毛，為她淡淡的柳葉眉添上咖啡色，讓她的五官更加明艷。

新娘秘書為她挑選了桃紅色系的眼。凌芊纖的五官是屬於精緻洋娃娃那種的溫柔甜美，倒是靈活的大眼睛泄露了她精靈一般的特質。

刷上淡紅色的腮紅，點上粉橘色的蜜唇，真箇人甜美極了。

「我們請媽咪來為新娘別上頭紗。」新娘秘書巧手抓著緹花頭紗，失意凌夫人將它夾在凌芊纖的髮髻上適切的位置。

「芊纖……」凌夫人已經哽咽了。

「媽咪……」在這氛圍之下，凌芊纖也紅了眼眶。

同時，她忍不住在心中千百次責怪著自己，為什麼草率的答應配合關偉棠的演出？結婚不只是女孩子的終身大事，把自己心愛的女兒嫁出去，更是父母心中又喜悅又感傷的重要場面。

她的媽咪只是為她別上頭紗，就已經哽咽了，再為她佩戴上象徵圓滿幸福的珍珠項鏈，滴在她手上的淚珠比珍珠更加圓潤。

「嫁了之後，要常常回來。」

常常回來？當然會的。這只是一場假性婚禮，是她辜負了父母的期望。

「爹地、媽咪，我真的太任性了……」鮮少掉淚的凌芊纖眼角也濕了，「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兒，對不起……」

「不是，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可愛的女兒，因為你的誕生，全家都豐富了起來，你是上天賜給凌家最好的禮物，我最疼愛的小公主。」凌爸爸感性地說。

在溫馨的氣氛之中，新郎迎娶的人馬來到凌家。

因為並不是凌芊纖想望之中的「真是婚禮」，所以凌家這方面完全沒有安排任何刁難關偉棠的節目，只是請迎娶的人吃些湯圓。

「偉棠，你是凌爸爸從小看著長大，我今天要把我的小公主嫁給你，你一定會像我疼愛她一樣疼愛著她，對不對？」凌爸爸握著關偉棠的手說，要求著保證，關偉棠絕不會讓他的小公主受一點委屈。

「爸，我一定會用一輩子好好疼惜芊纖。」他信誓旦旦。

演技還真好。凌芊纖冷眼看著他。

關偉棠將新娘捧花交到凌芊纖的手中，並深情注視著他美麗的新娘。

凌芊纖沒好氣的接過捧花，她已經開始後悔配合他的演出了。他的心事假的，但凌家的長輩、自己付出的感情卻都是真的，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捧花是關偉棠特別花了很多心思挑選的，非常不落俗套的選擇了十足南洋風情的雞蛋花，由數十朵桃紅色、粉色、黃色、衙色的雞蛋花組成的新娘捧花，符合凌芊纖娃娃一般的氣質，也跟她今天的彩妝相映。

「你今天真的好美！」關偉棠由衷的誇獎著。

凌芊纖不說話，只是有些哀怨的望著他。

「新郎、新娘跪別父母。」媒婆如是說。

「不用、不用，偉棠，你的腳有傷不用跪。」凌爸爸連忙阻止。

「不，我一定要跪，感謝爸、媽生養了這麼可愛的一個芊纖。」關偉棠挽著凌芊纖，努力克服右腳石膏的障礙，非要完成跪別父母的儀式。

「你小心！」凌芊纖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我可以的。」關偉棠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背。

在關偉棠的堅持之下，兩人終於如願的跪著奉茶、拜別父母。

跪拜完畢之後，凌爸爸慎重的為凌芊纖蓋上頭紗。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

凌家二老既捨不得，又希望女兒能有好的歸宿；關偉棠則是得償所願。

向來心緒單純的凌芊纖心情最是複雜，一方面覺得愧對父母，一方面希望關偉棠在婚禮上能順利逃脫。

她最希望這只是一場夢，醒來就好。

情意相挺也該有個限度，她後悔拿自己的婚姻來耍義氣了。

妝也卸了，澡也洗了，穿著絲質睡衣的凌芊纖，迷惘的坐衣關偉棠卧室內黑白紅後現代設計感的布質沙發上。

真的是很難熬的一天。

從一大早被新娘秘書挖起來化妝、造型，然後被爸媽感動得哭得亂七八糟，最後照「劇本」地被新郎關偉棠迎娶。

到了由金、銀、粉紅三個色調為主的婚宴現場，結婚進行曲響起，兩個小花童一邊撒紙花，一邊在前頭引領著，拄著拐杖的關偉棠用緩慢的速度，挽著凌芊纖走過長長的紅地毯，賓客們朝著他們拉開喜悅的拉炮。

凌芊纖不自在極了，而且她估算著，這紅地毯太長了，等一下王紫雲要來搶婚，可能有壞境上的困難。

關、凌聯姻，婚宴上來了許多政商界的重量級名人，凌芊纖無奈的看著大人物們輪番致詞，這些大人物應該會帶來不少護衛，應該會為等一下王紫雲的搶婚增加許多技術上的困難。

菜肴一道一道上，凌芊纖睞著氣定神閑的關偉棠，他竟然還有心情為她夾菜，提醒她湯太燙……

投影機播放著他們從小到大的照片集以及婚紗照，那是關偉棠親自一張一張仔細挑選照片、掃描、排版做成的。

這個假婚禮也太真了吧？凌芊纖在心中暗忖著。

逐桌敬了酒，送了客，回到關家……

咦？王紫雲呢？這傢伙該不會是忘了要來搶親了吧？

此刻，凌芊纖瞪著浴室的門板，關偉棠正在裡頭沐浴。

怎麼辦？要逃走嗎？

浴室門開了，拄著拐杖的關偉棠走了出來，朝著凌芊纖走去。

惡狠狠的瞪著他的凌芊纖心跳突然加快。

坦白說拄著拐杖的男人，能帥到哪裡去？即使他有一張甩臉，偉岸的身材，但他的臉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早已能對他的俊美免疫，而高壯的身材配上拐杖，帥氣度立刻驟跌七成。

可是隨著他越來越靠近，凌芊纖的心小鹿亂撞不已。

「忙了一天，很累了吧？」他在她的身邊坐下，剛洗過澡的他，身上還散發著綠茶柑橘沐浴乳的香氣及熱氣。

「你什麼意思啊？」怎麼沒人來搶親？

「什麼意思？春宵一刻值千金，早點睡呀！」嘿嘿，春宵……

凌芊纖習慣性的又捏上他的臉。

「你最好別跟我裝傻！為什麼王紫雲沒有來把你這個鬼見愁帶走？」她可是提心弔膽了一整天，到底這顆大石頭什麼時候才可以放下？

「可能她覺得我跟你比較速配吧！」本來就沒人要來搶親啊！誰跟她說會有人來搶呢？

「講什麼鬼話！」捏捏捏，不受教！

「速配的意思就是說，我跟你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誰都不忍心拆散。」關偉棠耍著嘴皮子。

「明明計劃不是這樣的！」她早就後悔配合演出了，更沒想到她委屈自己，委屈父母順著劇本走，但男、女主角竟然NG！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關偉棠拉下捏住他臉頰的小手，握在自己溫熱的手心，「所以只好假戲真做咯！」

「假戲真做？」好像也不錯……不不不，「哪有這種事？我幹嘛要配合演出？配合到路人變苦宅？」

他長臂一伸，把她攬進他的懷裡，讓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

凌芊纖嗅著他好聞的綠茶柑橘香味，竟也忘了要反抗。

「芊纖，你想想，今天的場面適合逃婚嗎？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嘛！」關偉棠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享受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

「好像也是。」所以他們的婚姻還是假性的啰？凌芊纖心又空了一塊，「喂！那你幹嗎抱我？」

嘎？發現了？

「我們是名義上的夫妻，抱一下很正常吧？」兩個星期沒見到她，可想死他了呢！

「假的、假的！」她想起今天早上爹地、媽咪的眼淚，她就氣悶，「哼！我們的婚禮時假的！」

「假亦真來真亦假。」為了省麻煩，在他得到她的愛之前，還是先騙著吧！免得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可就麻煩了。

什麼假、什麼真？

婚姻是假的，她的心是真的！如此而已。

「哼！我要睡了，雷死我了。」凌芊纖快步走向柔軟的床鋪，把自己卷在棉被裡只露出頭，像只蠶寶寶似的。

關偉棠拄著拐杖也走向他們的大床，並且自然的在她身邊的位置躺下。

「你做什麼？」凌芊纖瞪著他。

「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嘿嘿嘿……

「春你個大頭鬼！那怎麼行？你去睡沙發啦！」蠶寶寶吼著。

「乖啦！早點睡。」他邪惡地整個抱住她這隻大「蠶寶寶」，讓她裹在棉被裡的手腳沒有招架之力。

「喂！關偉棠！」全身都包在棉被裡，又被他壓制，她根本無法掙脫，更別說給他一個過肩摔。

「怎麼啦？親愛的老婆。」他惡劣地在她耳邊吹氣。

一陣酥麻從耳朵直往凌芊纖的心底竄。

「你、你、你……」她、她、她氣勢弱了。

「要叫老公。」他吻上她的額頭。

哈哈！調戲美女的感覺真好，尤其是從小欺負他到大的凌芊纖，他有一種反敗為勝的感覺。

愛的感覺混著虛榮感，真是迷幻啊！

「住嘴……」嘎？他吻她額頭耶！等一下會不會……會不會……

「會，當然會。」他完全讀出她的眼神之意。

「不要啦！」她用天生的娃娃音求饒著。

「嘿、嘿、嘿！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嘛！」他只是右腳斷了，其他功能可健全得很呢！

求饒無效，來硬的好了。

「你找死嗎？你最好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不殺了你才怪！」娃娃音說著恐嚇的話，還是頗甜美的啦！

「新婚之夜耶！如果我們沒有……那個……我爸媽會懷疑吧？」關偉棠鬼扯著，「被他們識破我們是假婚姻，應該會更難脫逃喔！」

「哪個？」

「就嘿咻啊！」他色心大起。

「怯！有沒有嘿咻誰知到啊？」她耳朵都紅了。

「我爸媽老江湖了，當然看得出來。」他繼續鬼扯。

要不要這麼老套啊？

「這樣啊……」凌芊纖陷入思考。

嘎？她該不會認真地考慮要獻身？

沒問題的，他完全不反對！

「你明白的，我也是很無奈的。」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當！她想到了。

「好吧！要做就要做得像一點。」她想到方法了，「你先放開我，卷在棉被裡難做事。」

也對，衣服多難脫呀！

噢！熱血沸騰呢……

「那就麻煩你了喔！」哇哈哈！這個呆女孩真好騙。

「手借我。」

關偉棠把左手伸到她面前。

凌芊纖挑了一根最不常用的無名指，用力咬破，笑眯眯地看著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手指頭流出。

「你做什麼？」會痛！

「初夜落紅啊！連這都不懂，怯！」

用他的「處男之血」製造出「落紅」的假象后，凌芊纖側過身，背著他睡，完全當他是隱形人。

「你也幫我包紮一下嘛！」血還在流耶！

「就跟你說了，我不是護士。」凌芊纖沒好氣地說。

「至少也理我一下。」關偉棠用手指推了推她的小蠻腰。側睡的身型，更能突顯她的柳腰、翹臀，秀色可餐。

「我想睡了。」懷著一整天紛亂的心情，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他用手指戳戳她的翹臀，嗯！很有彈性。

「我不想聽。」他是想告訴她關於王紫雲的事嗎？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要雞婆、當女俠了！她再也不要撮合他跟別人了。

「這件事真的對我們很重要。」他改用手掌拍她的臀，觸感真棒。

「再也沒有什麼事對我們很重要了。」他怎麼可以利用她的善良、俠義之心，連婚姻這種大事也拿來開玩笑？

「當然有。你說說看，我們蜜月旅行要去哪？」等他右腳上的石膏拆了，他要帶著她走遍全世界。

「嘎？」假結婚也有蜜月旅行？「你瘋了嗎？我們只是假結婚！」

「有何不可？要裝也要裝的像一點。」何止是區區蜜月旅行，他還想跟她當有名有實的夫妻一輩子呢！

「不用了啦！我才剛跟傑克環島旅行兩個星期，現在一點想出去玩的心情都沒有。」

她是在不想那麼小家子氣，分什麼你的、我的，水瓶座最博愛了，所有人一視同仁，但當她一想起關偉棠的未來是屬於另一個女人，她的心就悶悶的。

「不然你幫我想一下，我跟紫雲要去哪裡度蜜月比較好？」水瓶座的另一個特質一定是耍白目！

「去死啦！」

凌芊纖一點也壓抑不了情緒，她真的嫉妒死王紫雲了！

這是在吃醋嗎？關偉棠第一次覺得被罵「去死」這麼愉快的。

「要我們去殉情？」欺負人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殉情？

「是啊！快點去。」放心吧！她這個未亡人一定會鞭屍！

她的口氣越差，關偉棠的心情就越高揚。

很好，這一次終於不是他自己一個人自作多情了。

「芊纖，你還記得紫雲從給我的米雕項鏈上刻什麼字嗎？」關偉棠打算向她坦白王紫雲的真實的心意。

「我心已許。」她當然記得，就因為這四個字，燃起她的女俠拔刀相助之心，決定要好好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懂這四個字的含意嗎？」

「懂啊！就是她的心已經許給你了。」好啦、好啦！知道他們很相愛啦！

「說對了一半。」關偉棠轉過她的身子，讓她與他面對面，「她的心已經許了，但是並不是許給我。」

「嘎？」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相愛？

凌芊纖感覺彷彿有一道光照進她的心裡，暖了起來。

「她是同性戀。」關偉棠為凌芊纖拂開覆在額上的劉海，仔細的欣賞著她精緻的五官，「在我們的婚禮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凌芊纖不明白關偉棠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也就是說，我們的婚禮時真的，沒有人會來搶你的新郎，我也沒有打算跟誰走、離開你。」這麼露骨，懂了嗎？

他的意思是……

「該不會你也是同性戀，我跟王紫雲都是你的幌子？」天啊！她從沒想過從小一起長大的關偉棠是同性戀！

「同性戀？」關偉棠差點暈過去，她就只能這麼想嗎？

「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關家二老大概很難接受吧！

坦白說，凌芊纖的心也很失落。

「其實我是雙性戀。」關偉棠一說出口，自己也很詫異。

自己何時變得這麼會說謊了？

「雙性戀？」

哇！這比同性戀棘手吧？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哀兵政策通常對她有效吧？

「嘎？」她能幫什麼？

「如果你能讓我覺得異性戀比較好，說不定可以矯正我對同性之間的迷思。」為了愛，說點小慌應該不會下地獄吧？

「我能怎麼做？打到你學乖為止嗎？」這種暴力的方法她最拿手了。

那恐怕只會更把他往同性戀這個走向推吧？當然要來點展現異性柔美的特質……

「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