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我不答應!我絕不嫁給那個登徒子。」青眉對著廳堂上的爹娘低吼反抗著,小手緊握成拳,極力控制自個兒的怒氣;她是怎麼也不肯嫁給袁天佑那個輕薄她的男子。

那天,青眉回來后終於想起「袁天佑」三個字之所以耳熟的原因了。

袁天佑,他就是名滿金陵、花名在外的袁家少爺!他不是已上門求親過一次.而她也明顯地拒絕過他了呀,為什麼他還有這種勇氣再接再勵,再一次上她家來求親?

莫非是為了徐府百花宴上。她與他——他為了對她「負責」,所以才再一次地登門求親?

不!縱使是,她也不願如此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更何況——那個袁天佑還不是個普通的壞胚子,他竟敢,竟敢——青眉輕撫著被自己咬痛的唇。

他竟敢輕薄了她!自己竟然被一個不愛的人給輕薄了!這該死的袁天佑,她恨他都尚且來不及了,爹娘竟然還允諾了這門親事。

不!她寧可犯下不孝的罪名,也不要當袁天佑的妻子。

夫人為難地看了老爺一眼。

她知道老爺子對即將開口的事難以啟齒,一開口,青兒會以為他們是在「賣女兒」,但是——她身為一個妻子,也不能眼睜睜地瞧老爺子身陷苦惱之中,卻置之不理。

管夫人決定了,這事就由她這個為人母的來開口。「青兒——」才剛開口。卻換來青眉一連串的搖頭。

「不!不!不!」她斬釘截鐵的怒吼,一對美目憤張注視著雙親。「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忽視我的感受,你們連那袁天佑是好是壞都不曉得,竟然就許下這門親事,要我嫁給他!他是金陵有名的浪子、他花名在外、他無所事事,這些,你們難道都不管了嗎?」為什麼?為什麼?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太差勁,所以他們不再疼她了嗎?不然,他們怎麼可以許下一門她不能苟同的婚事。

袁天佑!

不!她不能忍受當那樣一個男子的妻子。

像袁天佑那樣,隨隨便便就可以輕薄一名不熟識的女子;這樣的男人,要她如何心甘情願下嫁!

「你爹已經收下聘金。」管夫人的話震怒了青眉。「袁家下個月初會來迎娶你。」

她睜大了一雙眼眸,緊緊看著管夫人;怒張的雙目好像是一串串的問號,似在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待我?

「咱們家的船筏在下游時傾了,船筏上的木頭全泡了水。」從管員外淡淡的口中說出這項令人震驚的事,分外地讓人感到於心不忍。

想他一生最得意的事莫過於由木材業中白手起家,成了他們全金陵中響叮噹的財主,那些杉木是爹一生的驕傲,而現在——

「我們還有別的產業不是嗎?」她們家不可能說倒就倒的啊。青眉心中尚存著一絲絲的希望之光。

「是的,但袁家不要別的賠償,他們,」說出袁家的目的,讓管員外有些為難。「他們,只要你。」

夫人接下去較難開口的那一部分。「我們那些貨是跟袁家的錢莊貸的款,借條中也言明了袁家得擁有那批貨一半的所有權,而現在貨沒了,那他們——」

「要我!」青眉不可置信地介面。「袁家用那些借條來要脅咱們家!」袁天佑比她所想像的壞上十倍都不只,而她真得當那種人的妻子嗎?

她能說不嗎?

不!這袁家擺明了要為難她家,這會兒,她一說不,那爹就有可能吃官司,而有牢獄之災。她可以為了反抗父母之命的婚事而不孝,但她不能眼睜睜地瞧年老的爹娘坐牢、受苦。

看來袁天佑也是看清了她這一個弱點,而吃定了她。

「好,我答應嫁到袁家。」青眉的眼神轉為冷咧,她說:「但袁天佑得照我的規定來,我要一試文、二試武,三試才情與風流。」這是當初爹娘允諾她的招親比試。「如果袁天佑是個有才情的丈夫,那我管青眉嫁他;袁天佑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就叫他袁家來娶我的靈位吧。」她是寧缺勿濫,若那袁天佑不成材,她寧可代父受過,以死來換取她絕不嫁給一個庸才的決心。

青眉將話給說狠了。這會兒,管家的員外與夫人到今天才見識到他們的女兒性子有多烈、有多剛。

*****

「一試文、二試武,三試才情與風流!」天佑聽完管家的家丁傳來那管大小姐的玉旨后,差點沒笑落了淚水。

這個管青眉實在是太可愛了,怎麼樣的一個腦袋瓜子方可以想出這麼荒謬的點子,他實在是很好奇,對她的興趣也愈加的濃烈。

這小妮子啊,答應用比試來測驗他是否能如她意,而沒有一口回絕掉他這個大惡人,那也代表管員外將她們家的難處告知予她了。

在那種進退維谷的情況下,她答應得勉強,他可以預知,就是不曉得她是否另有主意來擊退他這個不識趣的男人。

「我可以拒絕嗎?」他又好奇她是否尚留一絲餘地給他。

「小姐說——」家丁面帶憂慮。「如果袁少爺不答應比試的話,那她願意以死來代父受過,她還說,還說——」家丁不敢再往下說了,因為袁家少爺的臉已成死灰,難看得很。

「她還說了些什麼?」天佑咬緊牙關,忿恨地開口。

好個寧死不屈!好個代父受過!好個管青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還說若袁少爺到那時仍執意要娶她,那也只能娶個牌位了。」

她真是寧願死,也不願嫁給他!他在她心目中真的有這麼差勁?

天佑自認為自己不曾得罪過青眉,縱使是在年幼的時候,他都還心疼她是個女娃,而處處忍讓著她,被她打個落花流水,慮處是包,那為何她要如此地討厭他,寧可死也不願意嫁到他們袁家來?

「小姐說她說話算話,倘若袁家少家真是個有才學的人,那她會實踐她的諾言,嫁到袁家;但如果袁少爺不能通過小姐所設下的三道關卡,那還請袁少爺高抬貴手,讓我們管家用別的方法來清償債務。」

用別的方法?是錢?還是權?呵!看來管青眉是小看了她自個兒的魅力了。

是的,或許在今天以前,他袁天佑想要得到她,純粹是基於她那個「金陵美女」的頭銜而要她,但,他可從沒預料得到管青眉的性子是這般的剛,這般的有挑戰性!

他好奇這樣的一名女子可以激起他多少的熱情,而他,又會為了她而放棄了全金陵的女子,甘心一生只守候著她嗎?

他要答案,強烈的想知道管青眉對他的影響力能有多大。

「好,我答應,日子就由管姑娘挑定。」

「姑娘擇定這個月中,可以嗎?」

「這月十五,我袁天佑定當過府賜教。」

而且,他只准贏;因為,管青眉他是要定了。

天佑的嘴角揚起勢在必得的笑;看那眉、看那自信滿滿的模樣,管家的家丁彷彿是看到了另一個管青眉。

看來這下小姐她是真的遇到個實力與性子都與她不相上下的敵手了。

「你真的答應管家的要求了!」袁夫人不明白這兒子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那天還聽他在說全金陵沒一個女孩子是他想要的,這會兒又對管丫頭窮追不捨。還大費周章地設下圈套讓管家那批貨泡了水,那批貨不僅僅是對管家的財力有影響,就連對他們袁家也沒絲毫好處。

更何況,他們與管家也交易了十幾年,多多少少有些交情,而這孩子就是不懂事,真要娶人家管丫頭也不該逼人至此,最後還讓管丫頭出了個難題。

這會兒要是這孩子不能通過那三試,真不曉得外面的閑言閑語又要怎麼傳了。

她這個為人母的倒不是看重自家的門面與聲譽,只是擔心天佑這孩子,他從小便好強,這會兒輸了個管青眉不打緊,還輸掉了自尊,那他以後——

「娘!你就別為我擔心了啦,我清楚自個兒在做些什麼。」他摟著他娘,清楚是誰讓他無憂無慮地成長,為他擋掉一些不必要的挫折,而他總也任爹娘用這種方式來寵他,好讓他們去證明對他的愛。

但,這次不同,他不能再出爹娘去插手管他的婚事;管青眉是個不一樣的女孩,他要她,就得用他的心、他的方法去獲取。

「是為了好勝嗎?管青眉只是你好勝之下的掠奪品嗎?」袁夫人實在大操心這孩子的個性了,她也怕天佑為了一時的輸不起,而誤了管家丫頭的一生幸福。

「娘!」天佑又去摟他娘。「你和爹不是老要我娶媳婦的嗎?這會兒我真要娶了,你們又擔心了,而且你們別忘了,管青眉還是你們曾經挑中的兒媳婦呢。」他曾被她拒絕過一次,而這次,不了,他再也不會給她機會,讓她拒絕他。

天佑眼中閃著前所未有的光彩,焟焟亮亮;是管青眉激起了他的鬥志,是她讓他想要她要得強烈,這恕不得他,只怪她身為女子,個性卻是那麼的剛烈,不似一般女性的嬌柔;而他彷彿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女人化的自己,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似互補又像重合,他深深陷入了。

*****

很快的,又是個月圓之日;今天四月十五,是管青眉三試准夫婿的日子,今天袁天佑倘若能通過她設下的三道關卡。那她管青眉下個月初便下嫁做他袁家婦;如果袁天佑不成才,那——他真的會放了她一馬,抑或是,真要她一命抵一命,娶了她的靈位呢?

此時青眉的心情是複雜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如果袁天佑真能通過她的那三道關卡,那便代表他不僅僅是個養尊處優的闊公子罷了,還是個允文允武的好兒郎,那麼袁天佑的一切都盡如她意,她對他還有什麼好挑的呢?

青眉的手撫上自個兒的紅唇。

是的,她就是討厭他風流不羈的性子、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這樣的人縱使是有再好的才情,他的人品也有待商榷。

討厭、討厭。她為什麼只能在嫁與不嫁袁天佑中抉擇,難道她就不能有別的依靠嗎?

「小姐!」蝶兒從外頭跑了進來,整個臉紅撲撲的,還未喘上一口氣,便又急喘喘地開口道:「姑爺來了。」

「誰?」青眉挑起眉來,怒視著可憐的蝶兒,明顯的告訴小侍女,她討厭「姑爺」這三個字,而且袁天佑他尚且不配。

蝶兒她當然不傻,自小在青眉身邊跟久了。當然知道小姐此時此刻是在生她什麼氣,改了口,她道:「袁家少爺來了,老爺要小的來問你是否要去監看?」

「我爹要我去監看?」爹他從不讓自己拋頭露臉的呀。為什麼今天卻一反常態,要她去前廳呢?

「其實這是袁少爺提出來的主意,他說小姐或許會怕老爺偏袒,或是他從中作梗,袁少爺認為由小姐你親自做仲裁會比較客觀。」蝶兒將天佑所說的話,如同倒帶地重說一次。

這袁少爺真是難得的正人君子。他不願意老爺隨意地敷衍小姐所出的試題,而要小姐自個兒做裁判,看他是不是真能通過小姐的考試,光這一項,小姐就該為袁少爺的人品加個分了,蝶兒在心中直為天佑加油,她希望袁少爺能當她家的姑爺。

而對天佑凡事看不順眼的青眉可不這麼想,在她心裡有個聲音在說:這個袁天佑不是太矯情就是太自負,自負他有那個才能跟她管青眉一較長短。

好,我管青眉倒想看看你袁天佑有何能耐。

「蝶兒,備好文房四寶,咱們就到前廳去。」

「是。」蝶兒早備著了。她知道小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袁少爺,這會兒袁少爺要小姐親自監看,那小姐所出的試題必當多加刁難。

這就是管家小姐青眉姑娘的性子,不用太多疑;小丫頭輕嘆了口氣,跟在主子的後頭,她由衷地希望袁少爺別死得太慘才好,想她家主子的文采,管家幾位名列狀元的少爺尚且不及,這花名在外的袁少爺,肚裡又有幾分筆墨可、讓大才女管青眉看得上眼呢?

蝶兒追不及待地想看這場招親比試了。

*****

第一場試,試文,選在前廳中舉行。

青眉人雖在前廳,但一個未出閣的少女也只能藏身在大屏風后觀看。

廳堂上坐在太師椅上的是她的爹爹,而娘在爹的一旁端看著席下的男人,他想必就是赴試而來的袁天佑吧!

青眉轉移了目光,將整個打量的視線移往袁天佑身上。

他身著青衣儒袍,是一般平民穿的衣服,沒有過多地彰顯他家的財力,這點她倒是很欣賞。

青眉的目光上移,往他的臉看去。

不像,是青眉浮出腦中的第一個字眼。這個人不像是她想像中的袁天佑,他有一雙飛揚跋扈的眉,以倨傲之姿爬上他略微黝黑的臉龐,整個輪廓好似刀雕的一般,在在充斥著他男性陽剛的一面。

他坐著,看不到他的身長有幾尺,但可以從他高挺的上半身中看得出來,這袁天佑的身長挺拔而頎長,精實且健壯。

她看不到他的眼,但她可以察覺得到他也在看她;他的視線越過這大屏風透視著她——

是的,他真是袁天佑,他總是如此大剌剌地告訴你,他知道你在哪裡,也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而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注視下感到害怕。

這個袁天佑是比她想像中的難以應付。她得小心從事才好。

青眉小心翼翼地下了第一道題,在試紙上,她為了四個口字,要蝶兒拿出去給天佑。

天佑從蝶兒手中接過青眉的試紙,只見四個大口在上頭,他領首點頭,一笑,念道:「四口為圖,內口總須外口管。」

青眉一聽,心中像是被什麼給撞著了,又是一愣。

好個袁天佑,這會兒不僅僅是將字給猜出來了.他還對上句子呢!不錯,他是有點文墨在胸口。

第二道試紙一出,只見青眉在試上頭盞了五個人,而天佑這次也是毫不猶豫地開口道:「五人撐傘,小人全仗大人遮。」字的確是猜對了,而且還跟上聯給對上了。

袁天佑,算是我管青眉小看了你!

青眉這下的情緒被天佑激得更高昂,索性啟口,不再用筆墨,直接跟天佑對上句子了。

她道:「圓月照方窗,有規有矩。」

天佑:「南針指北角,分陰分陽。」

以日月來對陰陽,好,袁天佑,算你有才學,不是個草包少爺。青眉這下對天佑算是另眼相看了。

「姑娘這第一試,袁某可是過關?」天佑對自己的才學可是自負得很,只是他沒想到管青眉一介女流之輩,才學造詣竟也是如此之好,想必管家對這個唯一的嬌嬌女下過一番工夫,才造就這麼一個文采出眾的大才女;就不知道這才女的面貌是否真知外界所傳的那般傲人?天佑的興趣被激得更是高昂熱烈,他迫不及待想見管青眉一面了。

「第二場試武,公子可以換下一身的儒袍,直接到後面的射箭場等候。」而她,也得快點換下一身的女兒裝,換上哥哥們習武的衣服。她要去跟袁天佑好好地較量一番,她不信那種可以隨便輕薄人家的公子哥會是個習武養性之人。

「比射箭!」天佑微微一楞。

他知道管家還有五位男丁,但管家少爺個個是文弱書生,又有誰可以下場跟他比試呢?他不解。

天佑的不解讓青眉以為他怕了。

「怎麼,袁少爺不會射箭?」口吻中常著些許的嘲諷意味,是十分的瞧不起。

看來這管家姑娘對他的觀感可不怎麼好呢!天佑露齒微微一笑,他道:「自己五歲開始習武健身,這射箭一事也略有涉獵。」

「既有涉獵幾分,那便在場中等著就是了。」她才不管他習得不精呢;哼,輸了最好,她才不要嫁給一個總是眉開眼笑的大花痴哩。

愈看,青眉就愈覺得天佑的笑容很礙眼。

不管了,不管了,她就是要他輸了才甘心便是。

青眉快速地轉身回房,要蝶兒為她換上哥哥們的衣服,她要在射箭場上讓袁天佑難堪。

呵呵,她好得意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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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點多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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