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轉眼間,曲茉彤回到上海已經超過一個月了。
向來開朗活潑的她卻突然變得不再愛笑了。這讓周遭的人都十分擔憂,尤其是與她感情甚篤的表妹。
可是不願意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傷心戀情的她,不管別人再怎麼問,卻老是習慣在人前強顏歡笑,深怕又不慎去觸及那埋藏在記憶深處……有關緋色知臣的一切。
她由衷希望能儘快將他徹底遺忘,無奈隨著時間流逝,他的影像和名字卻越發鮮明地烙印在她腦海中。
彷彿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
清醒的時候,與他曾經共有的種種回憶,經常會不請自來地佔據著她的思緒,就連夢境之中也繼續糾纏不清……
老天啊,他為什麼硬是不肯放過她?
難道真的非要完全逼瘋她不可嗎?
天知道拚命地壓抑住淚水,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為此她幾乎快精疲力竭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當初所發過的誓言,倔強的她便不允許自己輕易認輸。
為了那個曾經傷透她心的渾球落淚,多不值得啊,哪怕是一滴也不行!
某天午後,趁著家裡四下無人之際,花斐霓終於又忍不住纏著她追問道:「茉彤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著我們?」
「我哪會有啥心事,你別胡思亂想了。」
她勉強牽起嘴角,只希望能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好些,誰知卻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人不由得更加起疑。
「茉彤姊,上回的北海道之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總覺得自從那趟旅行回來后,你整個人幾乎都變了。成天悶悶不樂的,就好像……」花斐霓欲言叉止。
「好像什麼?」她故作冷靜地反問。
「好像……我剛剛從台灣逃回上海療傷的時候那樣。」
「霓霓,你想太多了。」她神色略微慌亂地解釋:「我只是因為之前在北海道玩得太瘋,一時間還沒完全收心,所以才會暫時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我不相信你的改變是出於如此單純的原因。」花斐霓輕嘆了口氣。「想當初我慘遭辛祖希劈腿時,只敢向茉彤姊你一個人訴苦。那是因為雖然我們並非同一對父母所生,但是我卻一直將你當成是自己的親姊姊般信任。」
「我也始終當你是自己的親生妹妹般愛護啊!」她急忙澄清,唯恐被誤會。
「看著你經常愁眉苦臉的,你想……身為妹妹卻從頭到尾都幫不上忙的我,會有多麼力不從心啊?」花斐霓無限感慨地說。
「我……真的沒事,你用不看替我操心啦。」她竟反過頭來安慰表妹。
仔細想想,她跟緋色知臣本來就是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畢竟他的城府之深以及背景之複雜,完全不是她可以輕易掌握得住的。
既然明知兩人之間絕不可能會有美好將來,又何必介意擁有彼此的時間的長短呢?
或許,她反倒該感到慶幸,自己能夠及早清醒抽身。
否則等到他真的與別的女人訂婚或結婚以後,她豈不是要無辜地淪為可恥的第三者了?
「茉彤姊,但願你能明白,我是真的有心想幫你分憂解勞,絕不是故意要探你的隱私。」花斐霓鄭重聲明。
「傻霓霓,你的好意我怎麼可能會誤會呢?」她牽起表妹的手,一同落坐在客廳沙發上。「不好意思,這段期間連累你為我煩心了。」
「唉,我所能做的恐怕還不及你當初所付出的十分之一呢。要不是有你無微不至的陪伴相關懷,我搞不好至今還在繼續鑽著牛角尖,走不出過去那段情傷。」花斐霓有感而發地說。
「你是我最親愛的妹妹,我當然希望你能夠快樂。」這是她的肺腑之青。
「同樣的道理,你是我最親愛的姊姊。我當然也非常希望你能夠快樂。」
「霓霓……」
「你心中的困擾也許我無能為力幫忙解決,但至少可以充當一個稱職的『垃圾桶』,聽你發一發牢騷啊!煩惱若是一直擱在心裡,遲早會悶出病來。」
「這件事情……我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目光憂鬱地望著窗外一群匆匆飛過的鳥兒們。
唉,美麗小鳥一去無影蹤……恰似她那段短暫得可憐的夏日異國戀情。
「隨你高興,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重點是……不準避重旒輕,還有企圖敷衍了事。」花斐霓一臉正經地吩咐。
「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來客串心理輔導老師的嗎?」她不禁失笑。
「沒錯。所以,請你一定要老實招來,我好方便對症下藥。」
眼見表妹一副煞有其事的專業權威模樣,她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
有道是一笑解千愁。曲茉彤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已好了些。
深呼吸了下,她開始向表妹娓娓道來……
那段緣起於薰衣草花田的難忘戀曲。
其中的酸、甜、苦、澀等滋味以及喜、怒、哀、樂諸多回憶。
又一個月後
好不容易才逐漸振作起來,重新拾回往日笑顏的曲茉彤,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懷了緋色知臣的孩子,心裡真是既惶恐又不安。
由於生理期一向不太規律,再加上前陣子心情持續憂悶低沉,她居然一時疏忽了,忘記多留意自己的身體變化。
等到終於明顯地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腹中胎兒已有兩個多月的生命了。
望著手上剛出爐的胎兒超音波照片,甫踏出婦產科診間的她幾乎快暈倒了。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她斷斷續續地失神呢哺著,手扶牆壁慢慢地離開醫院。
穿過玻璃自動門,眼前所見是萬里無雲的蔚藍晴窒,然而她此刻的心境卻有如漫天飛雪一般嚴寒啊!
「天哪,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一手摸著尚未隆起的平坦小腹,一手捏緊著那張如同燙手山芋般的超音波照片,頓時感到六神無主。
她明明記得那個在深山牧場中意亂情迷的夜晚……緊要關頭之際,他們的確有做好安全措施啊!
為什麼還是會不慎鑄下如此大錯?
難道果真應驗了那句話——百密一疏?
現今社會裡,未婚懷孕雖然已不再算是件新鮮事了,可是對於尋常傳統保守的東方家庭而言,仍然十分教人震驚與聳動。
舅舅和舅媽就算再怎麼疼愛她,恐怕也無法輕易原諒她做出此等糊塗事吧?
更遑論,孩子的爸爸還是一位旅途中偶然邂逅的異國男子。
而且,目前極有可能已是有婦之夫的敏感身分了,理所當然不可能出面對他們母子負啥責任。
不,即使緋色知臣的良心尚未完全泯滅,她也絕不願降低自己的人格,去介入別人的婚姻。
哪怕只是純粹的金錢援助也不願!
對於「緋色知臣」這個男人,她如今只剩下一個想法——
永遠不要再見面!
「我跟他已經徹徹底底不相干了,所以……這孩子的命運應該由我來決定。」
這是她當下唯一篤定的念頭。
不可諱言,方才在診療台上初次聽見自己胎兒心跳聲的瞬間,一種非比尋常的感動頓時在她胸臆間萌生,讓她確實有股衝動想主動連絡那睽違兩個多月的緋色知臣。
沒來由的,她就是私心期望能夠親眼看看,當他獲知自己即將升格為父親時,臉上究竟會浮現出什麼樣的表情。
驚喜?
錯愕?
還是……厭惡?
又或者根本不為所動,一如當初可以面不改色地腳踏兩條船。
「既然你一開始對我就不是認真的……現在又怎麼可能會突然在乎我肚子里孩子的死活,對嗎?」
她惆悵不已地由手提包中拿出手機,凝視著曾經費盡心思才偷拍成功的他的照片,語帶哽咽地問道。
唉,本以為可以瀟洒地將他給忘得一千二凈,誰知道卻反而把屬於他的一切越往心裏面堆積。
日日夜夜,層層疊疊……
終於逐漸超過她理智所能負荷的重量了。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至今還在挂念那個恣意背叛愛情的臭男人,真是有夠不爭氣的,簡直丟盡了咱們台灣女人的臉。曲茉彤自暴自棄地想著。
事已至此。管他對這件事情會有啥看法,總之這孩子能否繼續存在的問題,今後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緋色知臣……從今以後,你休想再來影響我的人生。」
她舉起手機,對著螢幕里那張令人心痛的俊美容顏「嗆聲」后,並賭氣地按下功能選擇鍵……
只是猶豫了老半天。她仍是沒有勇氣真正付諸行動,將那張惹她傷心氣悶的可恨嘴臉直接刪除掉。
說到底,她內心深處其實對他仍有所不舍。
畢竟,這段彷彿絢麗煙火般匆促的愛情,縱然不是世上最美……卻總歸是她生命里最初的悸動相依戀啊!
徹底遺忘……
談何容易?
接下來的日子,對曲榮彤而言,簡直是度日如年……
自從意外得知自己懷有身孕的殘酷事實后,她的生活便開始雜亂無章。
除了得小心謹慎地在家人面前極力隱瞞害喜癥狀之外,還必須為了獨自決定孩子的去留問題而傷透腦筋。
過沒多久,難敵雙重壓力折磨的她,終於日漸憔悴,整個人變得毫無生氣,猶如一具行屍走肉般,讓人不忍卒睹。
此時,透過「星將集團」縱橫黑白兩道的龐大勢力,在全球華人地區大海撈針的搜尋下,緋色知臣終於如願找到了眼前這個令他牽腸掛肚,甚至不惜以自戕手段來威脅父親妥協的摯愛女子。
然而,不敢貿然打草驚蛇的他,已偷偷尾隨佳人好些天了——
「我可憐的茉彤……氣色居然一天比一天還差。」他心疼不已地說。
透過車窗玻璃,他看見曲茉彤彷彿一縷無主孤魂般,孤單地遊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清瘦蒼白的小臉上更是寫滿了憂鬱神情。
他多想不顧一切地衝出車外,將她整個人重新擁入懷中,從此竭盡所能地寵愛她、呵護她,以期加倍彌補分開以來的這段日子,她所為他承受的種種委屈。
根據集團所屬的情報組織調查,她的腹中正孕育著兩人的愛情結晶。
這原本應該是一件值得敲鑼打鼓兼放鞭炮慶祝的大好消息,可是經過連日來的暗中觀察,他卻發現孩子的媽似乎並不為此感到開心。
甚至,他還曉得內心無比掙扎的她……其實尚未拿定主意,究竟該不該順其自然,將他們的孩子給平安地生下來。
她恨他……這點想必是無庸置疑的吧?緋色知臣不自覺地苦笑思忖。
誰教他曾經存心欺騙過她。
更過分的是,那該死的謊言所傷害的,還是情人間最基本的信任。
錯過曲茉彤之後的每個夜晚,他都只能孤獨地對著她所留下的那束系著黑色絲帶的乾燥薰衣草。默默哀悼自己曾經親手葬送掉的一切……
曾經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因為人力和資源受限的緣故,追尋芳蹤的行動始終一無所獲。為此逐漸感到心煩沮喪的他,還一度借酒澆愁,鎮日渾渾噩噩的,活像個酒鬼廢人似的。
「如果那個女人當真值得你犧牲所有去換取……那麼,我可以勉強出面替你扛下這次臨時毀婚的一切麻煩。唯一的條件是,你只有三個月的時問去挽回,期限一過,你的人生就必須從此聽從我的安排,不得再有異議。」
當時他的父親因為不願見他繼續自甘墮落下去,以免丟盡了緋色家族的尊貴顏面,索性提出交換條件,希冀能藉此燃起他的鬥志。
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動用「星將集團」背後的驚人勢力,他毅然決然地賭下自己往後的人生,只希望一舉成功覓得佳人的藏身處。
幸虧老夭垂憐,他總算在約定期限內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
之所以如此窩囊地選擇暫時按兵不動,完全是因為他迄今仍無縝密的計畫以及足夠的信心,可以讓他們之間已然逝去的愛情起死回生。
說來奇怪,面對任何難纏敵手,緋色知臣從來不曾示弱過。
唯有面對曲茉彤——這個曾經死心塌地愛著他,而他也願意傾盡生命去守護的女人時,卻反倒變得小心翼翼。
「知臣少爺,曲小姐突然拐彎進了右前方的小巷子里了。」隨行的保鑣兼司機連忙出聲提醒。
由於那條巷弄過於狹窄,車輛根本無法順利通行。
「需要在下繼續步行跟蹤嗎?」
只見緋色知臣戴上墨鏡后,逕自打開車門下車。
「不用了,這一次我想親自跟過去看看,你們就先留在車上等候進一步的指示吧。」
「是,知臣少爺。」兩名保鑣同時恭敬答覆。
正當緋色知臣加快腳步追上后,竟看到曲榮彤形單影隻地走入一間位於陋巷最末端的老舊婦產科診所。
那道漸行漸遠的纖細背影,任誰看了應該都會油然生起一絲強烈的保護欲。更何況是始終心心念念著的他。
「印象中這裡並不是她先前做過產檢的地方啊,為什麼會突然一個人跑來這種陰森森又髒亂破舊的老診所?」他左右張望,頓感納悶。
轉瞬間,一種超級不祥的預感猛地竄入他霍然開竅的腦袋裡。
我的老天!她該不會已經下定決心,打算私下來這兒進行「湮滅證據」的冷血舉動吧?
「這可開不得玩笑……」他大驚失色,心跳加速。
下一秒,冷汗直流的他,便不假思索地直接闖入診所——
「千萬不要動……」手術。他放聲大喊,絲毫不顧形象。
瞧他高大挺拔、表情陰狠,又一身黑衣黑褲外加墨鏡,不知內情的人,搞不好會誤以為他正準備要來打劫的咧!
於是,本就渾身發冷、顫抖個不停的曲茉彤,更是被嚇得像木頭人似的當場僵住,不敢再隨意亂動。
眼看著她一臉無助地置身於診所櫃檯前,一手高舉身分證件,一手拿著剛剛填寫到一半的初診資料單,似乎預備要挂號的樣子。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大步走上前去,二話不說便奪走她手上的兩樣東西。
那張紀錄初診資料紙張的下場,當然是被銷毀得一於二凈。
至於……身分證,就先暫時由他代為保管,免得她又偷偷摸摸地拿出去幹啥「草菅人命」的壞事。
「哎,我的證件……」她急忙出聲索討。
「別急,先寄放在我這兒,改天再還你。」他隨手塞進上衣口袋裡。
驀然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的還是她記憶深處最禁忌的語言,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大步,背部直抵著冰涼的櫃檯。
「緋色……知臣?」
她皺起眉頭,略微遲疑地吐出這個幾乎燙傷舌頭的熟悉名字。
「茉彤,好久不見。」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神色複雜的俊美眼眸。
「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心下一驚。
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正準備「加害」他們倆的親骨肉嗎?
「不如你先告訴我……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答反問,欺身向前,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我……我沒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她故意撇過臉去,企圖迴避他那道過分灼熱的視線。
以為躲回上海后,今後兩人毫無瓜葛了,孰料竟會無預警地和他在這般敏感的時機下重逢,讓她頓時覺得心慌意亂了起來。
「是不是因為心虛,所以你現在才不敢用正眼看我?」他意有所指地說。
居然未經商量就想私自決定他孩子的死活?
他再怎樣「匪類」,好歹也是孩子的親爹,事先知會一聲想必也不為過吧?
畢竟,這條小生命是他們共同創造出來的。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堅持將他排除在外,獨自一人攬下所有的責任。
「誰說我心虛?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見你那張令人做惡的虛偽臉孔罷了。」
她虛張聲勢地說,雙手卻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肚子。
她這一趟前來,確實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拿掉孩子,但是她說什麼也不可能當面向他這位該死的「股東」承認這件蠢事。
被迫做出這樣殘忍的決定,她的心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疼痛,可是現實問題終究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勇敢……並且理智地去面對。
她當然也曾經幻想過要當一個無視世俗道德眼光的未婚媽媽,但那樣做勢必會害親愛的舅舅和舅媽蒙羞,甚至有可能因此拖累他們一家人。
或者……帶著未出世的孩子遠走天涯,從此自力更生,母子倆相依為命。
後者的確是她向來所喜愛閱讀的言情小說中,經常會上演的熱門橋段,只不過涉世未深絕不代表她不懂現實生活的殘酷啊!
獨力養活自己和孩子,對於一個從小不曾吃過苦,完全沒有任何實際謀生經驗的社會薪鮮人而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他們母子能僥倖圖個溫飽,但未來恐怕仍會有所缺憾……
例如——一個完整而且健康的家庭。
既然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提供孩子一個最好的生長環境,倒不如趁早痛下決心做個了斷,讓彼此都能擁有重新選擇不一樣的人生的機會。
選擇拿掉孩子或許是下下策,但何嘗不也是種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
「你這輩子當真不想再看到我嗎?」縱使早巳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親身體會她那陌生的疏離態度后,他還是免不了一陣受傷。
「沒錯,連一秒都不想再多看。」她刻意絕情地說,聲音卻微微顫抖著。
「茉彤,我真的好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觸她那張日益消瘦的憔悴臉龐,恨不得以死謝罪。
如果他當初能早一點醒悟,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然後更圓滿地將那樁建立在個人利益上的婚約處理妥當,也許曲茉彤便用不著為他吃那麼多苦頭了。
捫心自問,他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
不僅奪走她的燦爛笑容。也親手摧毀了她努力編織的愛情美夢。
尤其想到這段時間內她心靈和肉體上所承受的諸多折磨。他便覺得自己真該遭到天打雷劈或是五馬分屍之類的嚴厲懲罰。
「別碰我!」反射性地用力撥開他的手后,熱淚瞬間盈滿她的眼眶。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拚了命的想抵抗幾欲奪眶而出的滔滔淚勢。
明知不該再為他流下任何一滴眼淚的……可如今當著他的面,為什麼反倒有股特別想哭的衝動呢?
真可笑,莫非……她還痴心奢望著他的憐惜嗎?
「茉彤……」他心疼喚道,整顆心幾乎為之糾結。
「更不準再喊我的名字。」她激動地捂住自己的雙耳,拒絕魔音干擾。
「呃……先生、小姐,不好意思。」
因為不希望再被當做隱形人看待,櫃檯里負責挂號的護士,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出聲打斷他們越發激烈的「交談」。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將注意力轉向一旁的發言者,靜待下文。
「請問現在還需要幫你們辦理挂號嗎?」
「不需要。」緋色知臣斬釘截鐵地代為回答。
哼。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進去墮胎,除非先踏過他的屍體再說!
「不,需要。」為了賭一口氣,她竟故意和他唱反調。
身體是她的。她當然有權利自己做主。
「茉彤,別胡鬧了。有什麼事,等我們離開這裡以後再好好談一談,好嗎?」
他央求道,盡量放低姿態,深怕觸怒到偉大的孕婦。
「我跟你已經沒什麼話好談了。」
她雙手環抱於胸前,一副迫不及待想與他劃清界線的模樣。
「我們之間當然還有許多話好說。」他小心翼翼地將右掌擱放在她的肚子上,語氣極盡柔和地說:「特別是有關你肚子里的這個小寶貝。」
聞言,她差點嚇得魂不附體。
因為這件事自始至終她都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包括表妹在內。
他到底是從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