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黨爭才是真誤國
皇極門內,文武百官一個個按照次序站立,沒有人私自交談、耳語、咳嗽,一旦有誰露出不敬的跡象,便會被記錄在案,等待著他的,十之**便是相應的懲罰。內閣六部的官員站在列,他們是朝廷中的大員,自然站到前列,之後也是按照次序排列,並無雜亂。
「皇上駕到!」
一聲脆聲傳來,文武百官齊刷刷地跪拜下來,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走進皇極門,四下打量了一下,與皇極殿的恢宏大氣相比,皇極門顯得小了許多,也簡單了許多,但我也不是來參觀的,徑直走向御座坐下,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高聲應道:「眾愛卿平身。」
文武官員三叩九拜之後進入正題,照著慣例,王安朗聲說道:「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我覺得這話簡直就是玩笑,大張旗鼓地來御門聽政,居然說無本便要退朝這樣的話來,倘若真是剛剛坐下,然後便無本退了朝,那豈不是把家國大事當做兒戲。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這樣一句話並沒有什麼含義,只是慣例上這樣說而已,我也就沒有深究。
「臣禮部尚書孫如游有本。」禮部的老孫頭頭一個站了出來。
「孫愛卿有何事要奏?」我微微一笑,老孫頭儘管有點頑固,但也不失為一個可愛的老頭,據王安說,那時候李選侍威逼著泰昌皇帝,要封皇后的時候,就是老孫頭當機立斷,說禮部同意加封李選侍為皇貴妃,這才一下子斷了李選侍當皇後進而當太后的企圖。
「先帝在時,曾欲加封李選侍為皇貴妃,今陛下登基,可追封李選侍為太妃,望陛下早日頒詔,以靖海內之論。」孫如游立即回道。
又是李選侍?這女人當時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就讓我一頭的火,後來我又從王安那裡多多少少地聽說過一些李選侍欺凌朱由校生母的事迹,更加讓我覺得這女人真不是個東西,老孫頭竟然要我追封她為太妃,簡直就是胡鬧。
「李選侍當初曾命人傳話,要朕登基之後,每日章奏,必先奏她看過,方與朕覽,即要垂簾聽政處分,如此勃勃野心,人神共憤,先帝當日許諾封皇貴妃,也屬受其威逼所致,加封太妃一事,不必再提。」
我話音剛落,一個人便站了出來,高聲叫道:「臣御史賈繼春,有本要奏。」
「奏來。」我抬頭望了一望,御史言官,這幫人都不是好對付的,跟他們辯論,我自認為不是對手。
「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德曰孝,先帝命諸位大臣輔佐皇上成為堯、舜,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父有愛妾,其子當終身敬之不忘,光宗皇帝之於鄭貴妃,三十餘年天下側目之隙,但以篤念皇祖,渙然冰釋,對之敬之有加,海內稱頌。今縱然李選侍與陛下有舊怨,不過是婦人女子之常態,先帝彌留之日,欲加封李選侍為皇貴妃,陛下身在當場,豈能忘記?伏願陛下承先帝遺願,令李選侍得終天年,皇幼女不慮意外,此即是所謂孝弟之道也。不然,則陛下難掩天下悠悠之口。」
果然是一篇大論,先用堯舜之道壓住我,再舉出泰昌皇帝對待鄭貴妃的例子來,簡直就是讓我無從反駁,但這些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拿到這兒來說,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我本想今天主要議一議遼東熊廷弼的事情,卻不料竟扯到這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來。
「那此事著禮部商議,然後報之內閣,內閣擬票上來。」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便快刀斬亂麻地說道。這些人,無非就是從孝道上要我為天下做一個表率而已,封個太妃,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當務之急,趕緊讓孫承宗將事情轉移到正題上來。
「皇上,不可!」又一個人站了出來,奏道,「臣吏科給事中周朝瑞有本要奏。」
娘的,這事情還沒完沒了的,我當即不耐煩地揮揮手:「此事已成定論,不必再議。」
周朝瑞並不肯罷休,還要繼續爭論,卻被楊漣一把拉住,楊漣沖我微微躬身行禮,然後奏道:「移宮一案,臣都親身參與,而朝野官員未必都知,昨天臣將此案過程詳細寫出,皇上和各位大臣可以傳閱,臣以為,選侍當日雖有罪過,但畢竟為先帝舊寵,皇上奉行孝道,不可待之草率,皇上雖念及於孝和皇太后之哽咽,但仍應念及於光宗先帝之唏噓,伏乞皇上於皇弟皇妹,時勤召見諭安,李選侍亦當酌加恩數,遵愛先帝之子女。」
「楊愛卿所言甚是,准卿所奏。」我點了點頭,這事情實在不宜牽扯太多,就這樣結案,對我對朝廷來說,都是個比較乾淨的解脫。
「臣給事中惠世揚有本,參內閣輔方從哲十罪三可誅,方從哲獨相七年,妨賢病國,此罪一;驕蹇無禮,失誤哭臨,此罪二;梃擊青宮,庇護奸黨,此罪三;恣行兇臆,破壞絲綸,此罪四;縱子殺人,蔑視憲典,此罪五;阻抑言官,蔽塞耳目,此罪六;陷城失律,寬議撫臣,此罪七;馬上催戰,覆沒全師,此罪八;徇私罔上,鼎鉉貽羞,此罪九;代營榷稅,蠹國殃民,此罪十;貴妃求封后,舉朝力爭,從哲依違兩可,當誅者一;選侍乃鄭氏私人,從哲受其宮奴所盜美珠,欲封為貴妃,又聽其久據乾清,當誅者二;崔文升用泄葯,傷損先帝,廷臣交章言之,從哲擬為脫罪,李可灼進劫葯,以致先帝駕崩,從哲反擬加賞,律以春秋大義,弒君之罪何辭,當誅者三。如此尤任其當國,朝廷尚有法律耶?務乞明正典刑,以為玩法無君者戒!」又一個官員站了出來,長篇大論地說道。
方從哲是內閣輔,居然被舉出這麼多的罪行來,恐怕其中也有不少是硬加上去的,比如什麼妨賢病國、失誤哭臨、阻抑言官,蔽塞耳目等等,也都是模稜兩可的,但這樣一排列出來,果然是氣勢洶洶,將老方說得目瞪口呆。
這幫老書生,正話不說,凈扯這些廢話,讓我真的無話可說,北邊建虜日漸強大,已成心腹大患,他們不去研究對策,而是一個勁地搞窩裡斗,白白消耗自身力量而坐看敵患成大,簡直就是誤國誤君!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話,方從哲便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臣忝居輔之位七年,閣員未增,臣已老邁,願皇上拔擢能臣任之,臣乞骸骨歸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