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婦難為無米炊
方從哲也是滿腹經綸,只是從孝道出,認為這樣逼迫李選侍有違孝道,但左光斗根本不給他喘息之機,對他提出來的質疑一一駁斥,竟然將輔方從哲駁得啞口無言。我也是欣喜之餘暗暗吃驚,這幫老夫子,不但飽讀詩書,而且宦海沉浮幾十年,經驗何等豐富,只怕日後要推行一些他們認為不合時宜的新政時,便是連自己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一個左光斗尚且如此,若是一干言官御史,漫天飛舞的奏章真要將人淹沒。
這場辯論著實讓我領教了御史們的厲害,李選侍移宮一案便暫且放到了一邊,另一名御史鄭宗周卻站了出來,扯出另一件事情來:「臣御史鄭宗周,彈劾崔文升、李可灼!先帝登基不過一月,而即刻龍馭上賓,雖說是天命,但崔文升進大黃涼葯在前、李可灼獻大紅丸於後,致使先帝遽然駕崩,崔、李二人罪不容赦,乞殿下治此二人之罪,以慰先帝在天之靈,而安朝野中外之望。」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我抬頭望了一眼王安,見他示意默認,便喝道:「既然如此,著人將崔文升、李可灼拿了,交刑部審訊,然後報過來。」
泰昌皇帝吃了藥物而死,這下藥的兩個人無論如何也是逃脫不了干係,讓刑部的人去查審一下,究竟是泰昌皇帝命數盡了,還是這兩個人誤下了藥物,如果是命數盡了,也不必為難這兩個人,但倘若是用藥有誤,恐怕就要拿崔、李兩個人的腦袋,來做陪葬了。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不是料理老皇帝的這些事情,而是我自己的登基事宜,李選侍已經被幽禁起來,宮廷當中也翻不起什麼浪來,登基也只是時間的問題,那麼接下來我應該關注的,就應該是國家大事了。
如今即將進入天啟朝,李自成及其前輩們尚未開始興起,而北邊的努爾哈赤卻是已經坐大,就必須要認真對待,總不能二十幾年後,真讓那一群拖著大辮子的人殺進中原大地,然後讓百兆黎民留頭不留,留不留頭,什麼揚州十日、嘉定七屠,這樣的慘案與後來的倭寇南京屠殺應該可以相提並論了。
「方閣老,」國家大事還是得諮詢一下閣臣,御史言官們用來駁斥別人咒罵政敵還是可行的,但家國天下大事,他們便不行了,我躬身問道,「北邊,可有什麼動靜?如今我朝非常之時,不可讓他們有機可乘。」
方從哲見我問到這個問題,不由得心中一激,皇長子如今都未曾出閣讀書,外面都傳言他只會玩耍嬉戲,不會料理這些軍國大事,可如今還沒有即位,便諮詢起北邊建虜的事情來,可見傳言未必是真,方從哲趕緊奏道:「回殿下,神宗皇帝龍馭上賓,先帝爺匆匆大行,此一月之間,連崩二帝,我朝野震動,但尚未有建虜趁機侵擾之事,待殿下登臨大寶,朝野穩定,再議北邊之事。」
「建虜之禍,對我朝而言,乃是生死存亡的大患,諸位大臣務必要細心對付,不得輕視,否則,恐遭不測之災。」我有些憂心地說道,按照歷史,再過二十幾年,清軍便會入關,成為大明王朝的繼任者。
歷史上的天啟安心地在後宮做著他的木匠活,魏忠賢等奸佞之臣卻在悄悄地挖著大明王朝的牆角,終於,大明王朝在二十幾年之後,便轟然倒塌。先要確定是的,我不能在幾年後就匆匆掛掉,然後傳位給崇禎朱由檢,我好不容易又活了一回,怎麼著也得活到七老八十的才行,可大明王朝要是照著如今的軌跡下去,只怕我要取代崇禎,成為弔死在景山上的亡國之君了。
我要想改變歷史的軌跡,先就必須做一個全新的天啟,不能做那個只知道木匠活,只信任魏忠賢的天子,而是要勵精圖治,之後才能安心地享受――為了這個目標,也得好好地幹上幾十年。
但無論是對付努爾哈赤,還是應付日後可能會出現的李自成等輩,都免不了要花錢,都說明末時候國庫空虛,我得將這個問題也來弄清楚,俗話說錢是人的膽,有錢心也會安一些,我看了一眼眾大臣,也不知道哪個是管理財務的戶部尚書,便繼續將這問題扔給方從哲:「方閣老,國庫中可還充裕?所剩有幾?」
方從哲抬了一下眼皮,扭頭沖著一個官員說道:「此事需問戶部尚書李汝華。」
那名官員出班奏道:「回殿下,戶部尚有餘銀七百萬兩,但神宗皇帝下葬需二百萬兩,如今先帝駕崩,修建陵寢工部已經算了,當需三百萬兩,再有兵部索需遼餉一百五十萬兩,殿下初六登基大禮等等,均尚未算計在內,因而戶部雖然有銀,但實已無銀可用。」
「什麼?」我大吃一驚,這還了得,堂堂國庫中居然只有這麼一點兒銀子,不是說這個年代的一個富商家中,都能有銀子幾千萬兩的嗎,難道堂堂國庫,居然不如一個大富人家?
這個打擊太大了,想要有所作為,可是口袋中沒有銀子,什麼事情都難辦,災荒來了要賑濟災民,需要花錢;后金兵來搗亂了得去征剿,需要花錢;修建兩個皇帝的陵寢,需要花錢;登基大典,需要花錢……到處都需要花錢,可是國庫中的區區七百兩銀子,是一點兒也不夠用。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我算是領教到了這個滋味了。
「神宗皇帝下葬與大行皇帝的陵寢的修建,花費是否太多?」我想來想去,也只有省下這兩筆花銷,畢竟,這大把大把的錢花在死人身上,少花一點兒也沒有什麼事,活人的錢,可是分毫也少不得。
「殿下,萬萬不可!」想不到李汝華卻大叫起來,「我朝以孝治天下,殿下即為天下萬民表率,供奉神宗皇帝及大行皇帝,豈可草率行事而失天下萬民之望?」
這便會失天下萬民之望了?我冷哼了一聲,李汝華一把年紀,也不過是個腐儒,純粹的書生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