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封府」是座達官望族的宅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話說,「封府」原本是不存在的。

雖然封家世代為官,不過都只是芝麻綠豆大,少奉、少祿的小小官。

又因為人清廉剛正,世代下來,除了贏得好名聲之外,可謂家徒四壁、身無長物。

也許是善有善報,也或許是老天開眼,封家到了這一代,竟來個鹹魚大翻身,不但媳婦一舉得男,而且連得四男;四男外貌長的好不說,本領也是一等一的。

如此良將,在當今聖上禮賢下士的重用之下,加官晉爵根本不是難事,因此在封家四少成年俊不出幾年,便有了「封府」。

而封家四少也順理成章成為百姓心目中的大好人。

到底這四少是何許人呢?

封家大少—封邑堯。文武雙全、雄才大略,官居「北冥將軍」。

封家二少—封邑肆。深謀遠慮、精明強悍,官居「詠侯」。

封家三少—封邑澤。舌燦蓮花、辯才無礙,宮居「御風特使」。

封家四少——封邑塵。通天達地、未卜先知,宮居「琺或師」。

因宮居要職,平常這四人是下會出現在封府的,偶爾能瞄到封家人出入,已屬萬幸;若是能見到四少本人,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迎客居」,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做什麼生意的。

照理說,食色性也。只要有勾欄妓院的地方必定車水馬龍,高朋滿座。但偏偏這「迎客居」卻是個例外。

說的明白一些,就是「迎客居」的生意並不好,因為姑娘不多,包括老鴇在內,只有五人;老鴇與姑娘的交際手腕不高明,常常得罪了人,自己卻還不知情;而「迎客居」的當家花魁總是挑人做生意,只要是姑娘不喜歡的客倌,連面都不露一下。

試問,一個花錢找樂子的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地方嗎?

伹生意不好歸不好,「迎客居」的名氣倒是不小,覺得奇怪嗎?那可不!

畢竟是只要跟探人隱私、揭人瘡疤扯上關係的事,傳播速度之快,連瘟疫都比不上。

「喂,我聽說啊,『迎客居』的姑娘貌美如花,但對男人卻是愛理不理的。」

「我也聽說,有個姑娘是殺人不眨眼的無情殺手呢?」

「我還知道啊,只要那姑娘點頭,沒有她殺不死的人喔。」

聽說?是的,只是聽說,只是傳聞!

伹你聽聽看,這樣的傳聞是不是夠吸引人,是不是夠令人對「迎客居」的印象深刻呢?

因此,生意清淡歸清淡,為了求證傳聞真實性的男人也倒還有,但若是要讓「迎客居」能繼續經營下去,倒還需要一番努力。

而這背後的犧牲,當然又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逐裳樓」,位於迎客居最隱密的角落處。

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雕粱畫棟,它只是一座不起眼的木造閣樓,任何人見了都不會有印象,只有迎客居的人除外。

只要是迎客居的人,都必須將「逐裳樓」牢牢地記在心裡。

這是當家花魁羅裳與外界隔絕的禁地;他們都知道,擅闖禁地者,死!沒有藉口,無法求情,這是身為迎客居一份子都必須遵守的鐵律。

羅裳!迷霧一般的神秘女子。

以花為容、雪凝肌,以星為瞳、柳為眉。身形婀娜,貌美如花,是個讓人見—眼便為之瘋狂、念念不忘的女子。

若論迎客居的美女排名,羅裳若稱第二,則無人敢稱第一;可惜,她不賣笑、不陪酒、不賣身。

因為,她就是那位傳聞中的殺手花魁!

如同傳聞一樣的神秘,她雖然是迎客居的花魁,卻鮮少人能見著她的面,除非她允許,否則任何人皆不許踏入她所設下的禁地一步。

凡是見過她的人,沒有人不稱讚她的美,但也沒有人會緊盯著她美麗的容貌直看。

因為當你觸及她的眼眸時,凝聚在她眼底的冷寒便會將你凍的直打寒顫,慌忙地想逃離她的視線。

那是一種絕然無情的注視,一種好似歷經巨大的痛創之後才會有的冷情眼神。

冷得令人心底發毛的眼神!

絕頂的美人,配上冷寒的眼眸,即使有到「迎客居」花錢的打算,也待不了多久,占不了什麼便宜!

今晚,明月高掛、晚風徐徐。

夜晚一向寧靜祥和的封府,今日情況似乎有變。

砰!砰!砰!連續三聲木門撞擊的聲音,震得屋內嗡嗡作響,連帶整棟屋宇也微微晃動,可見來人氣勢之猛、之急。

端坐在封府「塵囂樓」的封邑塵,掏掏震耳欲聾的耳朵,覆蓋在精緻銀面具下的懾人雙瞳,閃著洞悉一切的瞭然光芒,搖著羽扇的手,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驚擾而停歇。

只是心裡暗自可惜了這原本難得清閑的好日子。

許久末回「塵囂樓」,一回來,麻煩就跟著上門。

「三位兄長,別來無恙?」封邑塵溫和的笑容,向來具有安定人心的功效,可惜這回似乎派不上用場。

「無恙?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還說無恙?」二哥封邑肆挑高眉,對於這凡事不動於心的四弟既佩服又生氣。

封邑塵扯唇一笑,並不介意二哥不善的語氣。「二哥的『有恙』是指皇上頒布的聖旨?」

「不然還有什麼事能讓咱們兄弟火燒屁股的趕來。原本想殺至京城找你,半途得知你已返回封府,二話不說便連夜趕回,恰巧在門口遇上堯與澤。咱們三人急得團團轉,你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聖旨裡頭寫了些什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氏愛卿:北冥將軍、詠侯、御風特使、琺或師,為國為民、功勛卓越,於朝廷有功。朕思其為國而忘私,為免誤其終身大事,三個月後將賜婚於眾愛卿。祈有情人終成眷屬!欽此。」封邑塵朗朗背誦。「如何,是不是背的一字不漏?」他向來對自己的記憶頗為自豪。

「封、邑、塵。」兩位兄長異口同聲吼出他的名字,這樂天的四弟,有時候總是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封邑塵掩蓋在銀面具下的臉龐,浮現一抹捉弄他人得逞後的得意神情。有時候逗逗三位人中之龍的兄長,何嘗不是樂事一樁!

但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斂起笑臉,封邑塵正經道:「說真的,兄長們來錯地方了。」

「不會錯的。你是皇上身邊的琺或師,又精通占卜之術,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比你清楚?」三哥封邑澤說的理所當然。

「我是清楚,但又能如何?總不能要皇上收回成命吧。」

「是不能。只是我想知道無緣無故的,皇上怎麼會突然下旨賜婚?」大哥封邑堯終於開口了。一向沉默的他,對此事也頗為在意。

封邑塵眉心一緊,吞吞吐吐道:「近幾個月來,皇室公主紛紛出閣,皇上心中既高興又不舍,為了確保出嫁後的公主能獲得幸福,所以……」

「所以想找個他能信任的人中之龍,託付愛女的終身幸福。」封邑肆頓時恍然大悟。果然天下父母心,誰不願自己的兒女能過得幸福!!!

「咱們的確優秀,卻不見得能讓公主過得幸福。」封邑堯說出實情。

封家四少最討厭受束縛,而婚姻即是最大的束縛與麻煩。

因為在他們的觀念里:女人等於禍水、禍水等於麻煩,所以女人就是麻煩。一般人面對麻煩自然是避之唯恐下及。

「我贊成大哥說的,以咱們出色的條件,的確是人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但他們卻不知道,咱們絕對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三哥封邑澤自誇與調侃的話語,獲得其他人的附和。

「可現在不管咱們是不是好丈夫,都得趕鴨子上架了,該怎麼辦才好?」封邑肆說出大家心目中的愁。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一致集中在封邑塵身上,彷彿他會有好法子似的。

「為什麼……全都看著我?」封邑塵頭皮開始發麻了。

「這種事當然得靠未卜先知的你羅。」三位兄長的異口同聲,讓封邑塵冷汗直冒。

「姻緣天註定,這是無法更改的,我無從幫起。」

「這麼說,你早已算出咱們的婚配對象羅?」身為外交特使的封邑澤,總是能從別人的話語中找出語病。

「我……」

「天機不可泄露。你可別同咱們說這句話,咱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你不會狠心將這句話套在兄弟身上吧!」封邑堯低沉的嗓音緩緩飄出,寡言的他一開口總是一針見血,有時簡直比身為外交特使的封邑澤更令人招架不住。

封邑塵立即被轟得啞口無書,因為他要說的正是—天機不可泄露這句話。

「唉!看來三位兄長並不想讓小弟多活幾年,泄露天機可是要遭天譴的。」封邑塵苦著一張臉,面對兄長他總是沒輒。

「此言差矣,你是咱們最疼愛的小弟,怎麼忍心讓你早天呢?明說不成,暗喻總行了吧。」封邑肆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那我只能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得。『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早知道與晚知道結果是一樣的,又何必自尋煩惱。」

嗯……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可是……

寂靜驀然在屋內蔓延開來,一時之間誰也沒再開口,他們得好好想一想。

「什麼事都已經註定好了,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老天既然要我娶公主,我就偏不娶,我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封邑肆率先發難,想違抗天命的任性盡展無遺,他相信人定勝天。

「二哥想抗旨?」封邑澤劍眉一挑。那可是殺頭的重罪。

封邑肆聳聳肩。「我只要在三個月之內,娶一名我看順眼的女子為妻,如此一來,皇上總不忍將愛女嫁過來吧!」

「要是皇上鐵了心,硬是要你享齊人之福,怎麼辦?這年頭三妻四妾可是稀鬆平常的事。」封邑澤又問道。

封邑肆不擔心的說:「以公主驕傲的個性,是不可能與別人共事一夫的。」

這麼一說,似乎又還說的通。

「大哥,您怎麼說?」封邑澤有些被說動了。

封邑堯靜靜喝口茶,表情莫測高深。「事已至此,順其自然吧。再說,幾天後我就返回邊城了,根本不會將心思放在這上頭,『他』想怎樣就隨他吧!」

「說來說去,咱們還是得娶妻,只是或許對象不同罷了。」封邑澤大大地嘆口氣。「原以為塵能提供什麼脫身之法,害咱們匆匆丟下公事火速趕來……不過話說回來,咱們兄弟難得同聚一堂,不談那惱人的事了,今晚咱們一塊兒喝個痛快。」

「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後若是娶了妻,就沒這麼快活了。為了咱們現在的逍遙乾一杯!」封邑肆爽快地要人上酒來。

難得相聚的四兄弟,其實有著令別人羨慕的好感情。別看他們總是聚少離多,真要有什麼事,他們總會第一個趕達。

因為他們都是一家人,都是封家人。

沁涼的曉風吹入封府,帶著微醺的酒氣與暖暖的情意。

迎客居的絲竹喧擾一如往常地侵犯不了「逐裳樓」,夜的寂靜,使蟲鳴聲顯得特別清晰。

羅裳靜靜地站在逐裳樓前的桃樹下,素白的手指不斷纏繞著她的縷縷青絲。

今晚的她身上除了一如往常的冷寒氣息外,還散發出一絲絲不輕易流露的愁,讓人瞧了,心便不自覺地跟著擰痛起來。

驀地,一道輕微的聲響,讓羅裳的眉心一蹙。

「你來遲了。」羅裳平淡的語調中,不難聽出她的不滿。

「有些事情耽擱了,這麼想我?」來人輕佻的口吻令人生厭。

「東西拿來。」羅裳頭也不回地伸出手,刻意忽略他話中的輕侮。

「這麼無情。」

「廢話少說,給或不給,本姑娘不會問第二次。」羅裳的冷淡有如寒冰刺骨。

男子聳聳肩,仍將懷中的信交至她手中,畢竟這才是他來的目的。「給,當然給,我可不想太早死。」

「又是殺人?」羅裳看著信,語氣深惡痛絕。

除了殺人,還是殺人!殺的她眼紅,心也麻了。

她不想再繼續當劊子手,不想當判人生死的閻羅,她要結束,結束這非人的生活。不論成不成,這將是她最後一次受「他」擺布而殺人。

「滾!」羅裳不耐地開口。「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了。」

男子朗聲大笑。「是不是最後一次我不清楚,這話你得親自告訴他。或許等你完成任務之後,才有資格與他談。」

「有資格與他談?」羅裳冷叱。「我替他做的還不夠多嗎?」

「誰教你讓他捉住了你的弱點。想擺脫他其實很容易,只要你狠下心……」

「住口!我的事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羅裳看向男子的眼眸快要凝結成冰了,轉過頭,不想與男子多說。「這是最後一次,我會去和他說清楚的。」

「這次的對象可不比往常,你若能在這次的任務下活下來,算你命大。」

「沒有我殺不了的人。」羅裳冷哼。她能活到現在,絕不是靠運氣。

「最好是這樣,我也省得替你收屍。」

羅裳聞言倏然回眸,冷冽的寒芒自她雙眸中進射而出。「我寧可曝屍荒野,也不讓你的臟手動我一根寒毛。」

男子被她瞪得心裡發寒,連忙躍開一大步,離開她的勢力範圍。

哼!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還不是跟她斗的時候,總有一天,他會連本帶利地要回來。

羅裳收回眸光,又維持原來靜立不動的模樣,只是原本握在手中的信,已化成片片白絮,散落在湖面上。

*****

一望無垠的沙漠上,無草無樹、無屋無舍,荒涼的令人感到害怕。

隨著風的吹拂,細沙隨之飛舞,隨時變換它的模樣。原本已堆積而成的沙丘,轉眼間便移了位置,若不是熟知它的人,必定走不出這變化多端的沙海。

如此險境,偏偏仍有許多人甘冒生命危險橫越它,只因它是絲路必經之地,想發財、想致富,當然得付出一些代價。

如今,寬廣的沙地上,留下兩排深深淺淺的足跡,放眼望去,卻見一人一畜拖著長長的身影緩步而行。

一人一畜,一前一後,待看清楚走在前頭的畜牲之後,赫然發現,它竟然是一隻通體黝黑髮亮的豹!黑豹在前面走走停停,並不時回頭看向它身後的主人,它的動作慵懶卻不失優雅,搖擺的黑尾巴似乎帶著絲絲無奈,彷彿在抱怨它的主人走的太慢,卻又無法開口催促他。

多麼奇怪且危險的組合,直教人看傻了眼。

「黑曜,耐心點,今天是不可能出關的,何不放鬆心情慢慢走?」男子不疾不徐地開口,對於這人人畏懼行走的沙漠卻甘之如飴。

黑曜低嗚一聲,尾巴一甩,輕輕碰了碰男子的手臂,彷佛對男子所說的話表示不滿。

憑它迅捷如風的行動能力,要它慢慢走,它怎麼可能挨得住呢?

「哈哈哈!畜牲就是畜牲,不懂得享受生活。」

吼!黑曜似乎聽得懂貶損般,猛然回身一撲,將男子撲倒在地上。

「生氣啦!陪你玩玩也好。」

男子以手肘抵住黑曜的脖子,與它在沙地上翻滾,這樣一路滾下去,倒也比原先走路快多了。

滾著滾著,流了一些汗,耗費了一些力氣,雙雙宣告戰和。

男子伸手拭去額前汗漬,一道反光引起他的注意。那是系在他手腕上一黑一白晶瑩剔透的珠子,名喚「靈雙珠」。

無意識地用手指撥弄著珠子,腦中想起四弟封邑塵臨行前的交代。

「大哥,這『靈雙珠』您得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它可是救命的良藥。」

「怎麼?你是暗示我此行危機四伏嗎?」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雖然自己不一定用得著,若能救救別人,也是好事一樁,功德一件,總之有備無患。」

「有備無患?」封邑堯無聲地笑了。

他這神秘兮兮的四弟,說話總是說一半,一點都不乾脆,想想真令人頭疼。

舉高的手腕倏地被黑曜銜住,不會傷到他,卻也甩不開。

「休息夠了?」封邑堯頗佩服它的精力旺盛。「好,我起來。」

封邑堯起身的動作驀然一頓,注視遠方的雙眸警覺地半眯著。

「暴風沙來了。」封邑堯連忙壓低黑曜的身軀,解下身上的披風將他與黑曜緊緊覆蓋住,以阻擋沙塵的席捲與肆虐。

遇上暴風沙若不小心,便會埋屍荒冢,屍骨無存。

乘著強大風力而來的細沙,夾帶著無窮的威力,使周遭的空氣沉滯,讓人喘不過氣來,只要一吸氣,便會吸入大量的沙塵,令人窒息。

伏在沙地上的封邑堯閉氣調息,並儘力讓自己與黑曜定在沙地上,以躲過這場風暴。暴風沙他已遇過無數次,對躲避的方法也駕輕就熟。

驀地,斷斷續續的呼救聲飄進封邑堯的耳里,劍眉一挑,眉心一蹙,他的臉色難看至極,顯然已經有人被捲入暴風沙之中。

隨著呼救的聲音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微弱,封邑堯伸掌往地上一拍,整個人騰身而起迎向暴風沙。

隨風旋轉的沙塵,將天空籠罩成灰茫茫一片,旋轉的中心形成巨大的漏斗狀,正四處肆掠搜刮。

一片灰濛之中,一道紅影忽隱忽現,封邑堯毅然穿入沙塵中穩穩攫住紅影,而後運功讓自己慢慢脫離暴風圈,他抱著自沙塵中救下的人一同躲進披風之中。

壓在身下的人已經昏迷過去,衣裳也被扯得支離破碎,露出的雪膚上,儘是被尖銳沙礫劃出的斑斑血跡。

見狀,他緩緩移動身軀,以不壓傷她、卻也不會讓她被狂沙捲走的姿勢保護著她。

黑曜低吼一聲,似乎對主人不顧危險救人的舉動表示不贊同,但它仍緊挨著主人,和他一同前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狂風不再呼嘯而過,也感覺不到沙塵繼續堆積的重量,封邑堯一手攬著女子,一手攬著黑曜,破沙而出直上雲霄。

落地後,封邑堯攬著懷中的女子一同倒卧在地上,他累壞了。

羅裳眨眨眼,教身上的傷痛醒了,咬牙撐起上半身,竟發現自己衣裳已破碎,並躺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懷裡,而那名男子如鷹般銳利的眼眸直盯著她不放……

啪!羅裳沒細想,出手就賞他一巴掌。「無恥!」

吼!一道黑影急掠而來,咬住羅裳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扯離封邑堯。

「黑曜!」封邑堯一聲喝叱,黑曜森冷的白牙險險停在羅裳的喉嚨前。

「呵——」羅裳倒抽一口氣,是……黑豹?怎麼可能?黑豹跟人……

「從來沒有人敢賞我巴掌,只有你。」封邑堯面無表情地道。修長的手指慢慢撫著些微紅腫的面頰,目光銳利地彷彿能殺人。

羅裳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濃密的劍眉下是一雙熠熠生輝的眼,挺直的鼻樑下是一道弧形優美的唇,緊抿的唇使他懾人的威儀更加彰顯,如此得天獨厚的男子必定不是普通人。

這種人她得罪不起,但她也不會放下身段刻意討好。

「公子若是覺得挨女子一巴掌感到羞辱,大可回我一巴掌,用不著縱容畜牲逞凶。」羅裳的口氣平穩,已然恢復鎮定。

當那一巴掌甩出去後,羅裳才發覺她誤會了,會賞男子一巴掌純粹是一種防衛的自然反應,待她冷靜下來想清一切後,為時已晚。

有個性!封邑堯頗為欣賞地想著。這是繼她的美貌之後,給他的第二個深刻印象。

但卻僅止於此而已,女人是他不願沾惹的麻煩之一。

「黑曜。」封邑堯手一揮,黑曜方放過她潔白的頸子,回至主人身邊。

優雅地拍去滿身的塵土,封邑堯直起腰桿,一聲不響便領著黑曜跨步離開。

他要走了?他竟然就這麼走了?羅裳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不想報仇,沒有道別,甚至連關心她是否受傷了的話都沒有?這算是哪門子的男人?一點教養都沒有。羅裳越想,心裡便越氣。

就算她誤會了他,恩將仇報,他也不能這麼走人呀!

經過方才暴風沙的襲擊,她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他走了,那她怎麼辦?

「喂,你……你就這麼走了?」羅裳不情願地開口,她討厭自己軟弱的語氣。

封邑堯回過頭,飛揚的劍眉皺了一下,似乎在責怪她多此一問。

等不到他的回話,羅裳咬咬唇思量著該如何開口。這一耽擱,讓封邑堯又往前踏出兩步。

「等等……」見他要離開,羅裳急了。「我和你同路。」

「同路?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封邑堯好奇了。

「不管去哪,都是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喔……」他懂了,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利用他帶她出沙漠。

封邑堯刻意拖長的尾音,讓羅裳一陣心虛,但很快便隱藏起。她俐落地起身,卻因腳上突來的刺痛而瑟縮了一下。

「走吧!」羅裳強忍住疼痛。

她的腳踝不知何時扭傷了,即使如此,她也得裝作沒事一樣,因為她得保護自己。

誰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什麼樣的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人面獸心的採花賊、還是泯滅良心的綠林盜匪?雖然救過她,不表示他就是好人,況且她根本不相信男人會是好東西!

看她強忍住疼痛的倔強神情,封邑堯竟然有伸手扶她的短暫衝動,隨即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也開始懂得憐香惜玉了?暗自給自己一抹自嘲的微笑,肯定是方才的暴風沙讓他昏頭了。

「為什麼在沙漠出現?」封邑堯對完全不了解沙漠危險的人,敢隻身涉險感到納悶,這種人若不是無知,便是不將生命當作一回事。

「到關外找人。」羅裳說的簡單。

「家人?」

羅裳愣了一下。「算是。」即使她不願意承認。「你呢?」

「我?」封邑堯斟酌著合適的字眼。「返回工作崗位。」語畢,他斂起笑意,邁開步伐,淡淡地拋下一句話。「跟不上我,就各走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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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愛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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