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馬路上那場爭執,如火如荼地在各大媒體間傳開,事發當時太多旁觀的路人、太大的新聞價值,這次連原昱創的影響力都無法壓下這條新聞。
所有中外媒體、各大新聞台的SNG車全聚集在柯家門前,柯昀濃從小到大的成長紀事更是讓好事的新聞記者全數搬上了電視螢幕,學經歷、學校成績、感情生活等等,連喜愛且慣用的服飾品牌也帶動了粉絲的追隨不說,媒體還採訪了柯昀濃小學、國中、高中時期的老師校長。
所有人都在看、所有人都好奇,Sparrow的女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讓Sparrow為情出手打人、甘受車隊禁賽的懲罰私自開車,還不顧自身生命安全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攔車?!
有些在場圍觀的路人甚至拍下Sparrow傷心傾訴「我愛妳」的經典畫面轉賣給媒體,媒體大肆播放,這又讓一票浪漫心軟的女性觀眾,紛紛醉倒在電視螢幕前。
談話性節目開始討論Sparrow情歸何方、大海是不是一個欠扁的第三者?並呼籲柯昀濃為了自身安全著想,最好趕快回頭接受Sparrow,免得被廣大女性粉絲關愛的眼神謀殺。
一切的答案全指向柯昀濃,人人都想找到她,人人都想採訪她,柯家人門窗緊閉不敢外出、不敢接電話、不敢開大燈,眼見柯家一家老小即將斷糧、喊救命時,Sparrow透過法拉利車隊發聲,正式召開媒體記者會。
花堯人穿著正式的西裝,陰沈但帥氣得令人尖叫,他出席卻不說話,不接受記者訪問,一切發言由經紀人岩瀨千夏全權主導。
「這只是法拉利車隊亞洲區的企業形象廣告,柯小姐雖不是專業廣告摸特兒,但因獨特的典雅氣質,也是Sparrow的故友,很熱心地接下我們的邀請。驚擾了大家並造成交通困擾,法拉利車隊以及Sparrow本人在此慎重道歉。這支廣告將於明天在各大媒體正式播出。」
廣告的確播出了,那句「我愛妳」當然被修飾得更加令人陶醉,花堯人最後開著法拉利跑車離去的畫面,倒成了這支廣告最重要的部分。
高速攔車、深情告白,揚長而去,每個畫面的確像是刻意營造出來的,於是所有媒體接受那場記者會的官方說法,柯家門口的SNG車及大陣仗的媒體總算離開,一切恢復平靜。
事情總算結束。岩瀨千夏成了救命關鍵,她以專業的頭腦,想出了這個辦法,以高額賞金廣收路人以手機或DV拍攝的畫面,加以剪接、設計旁白,造就了這支轟動、讓粉絲如痴如醉的企業形象廣告,為當事人解決困擾,也達到品牌宣傳的效果,總公司當然豎起大拇指!
沸沸揚揚的新聞事件結束了,柯家的生活恢復常軌,一切彷佛就像一場夢,柯昀濃的生活再度回到和花堯人重逢前的平靜和安寧。
只是多了個大海。
大海展開熱烈追求,由柯家到公司,再由公司到柯家。
「或許妳該考慮大海的追求,他看來真的很喜歡妳。」
這是好友余頌賢衷心的建議。說實話,Sparrow沒良心的行為,徹底打消阿賢原本對Sparrow的崇拜和讚賞。
那小莉呢?她一直好奇小莉和大海的故事,一次晚餐約會時,大海說出了這段讓他難以釋懷的悲傷過往。
「我們都太年輕了,有了婚姻和小孩的約束,兩人的關係由剛開始的甜蜜到後來的針鋒相對,小莉開始後悔。因為懷孕,她不能讀書、不能做她想做的事,最後,她選擇以流產的方式,結束寶寶的生命和這場婚姻。」
離婚後的大海,立刻前往上海工作,遠離台灣這塊傷心地,卻又因為對濃濃的追求,再度回到故鄉。
面對大海真誠的痴心和熱情的追求,柯昀濃髮現自己已沒有理由可以拒絕。
「我忘不了他。」
「妳不需刻意遺忘,那將是妳往後的回憶,我只要妳現在接受我。」
「我無法愛上你!」
「請妳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不要這麼快就將我淘汰出局,妳還沒看到我對妳的真情與用心。」
「大海,你不要這樣子……」
「濃濃,我愛妳。」
也許大海的愛,會沖淡她對花堯人的思念,情傷難愈,或許接受新的戀情是唯一的方式。
「好,我接受你的追求。」
月光之下,他將她擁在懷中,俯首,他輕輕地親吻她,很溫柔、很溫柔,像絲絨般掃過她的唇瓣,不帶一絲猖狂霸氣。
這是她和大海的第一個吻。她為自己感到開心,因為這是一個重要的開始,卻也為自己感到憂愁。一個吻,宣告她和大海的戀情正式展開,卻也明白告訴自己,她不曾遺忘花堯人,身體里埋藏、激蕩的熱情依然只為他一人開啟。
大海是個完美的情人,凡事顧及她的感受,她笑,他更開心;她憂傷,他安靜陪伴。他要的只是濃濃的愛,他堅信,哪怕是一鍋冰冷的水,小火久煮終會沸騰。
大海在台灣置產,細心找尋離柯家距離最近的房子,屋子裡每樣傢具、主卧房的擺設,都是柯昀濃喜歡的風格。人人都看得出大海對濃濃的體貼和深深的迷戀,濃濃的超級知己們雖明白濃濃心裡的哀傷,但在沒有任何希望之下,她們一致希望大海可以帶給濃濃幸福的未來。
新屋落成的第一晚,送走恭賀的客人後,大海摟著濃濃,不願讓她離開。
她看著他,知道大海所要的。也許該是她徹底忘了花堯人的時候……
沐浴過後,柯昀濃穿著大海寬大的睡衣,坐在大床邊緣。她仰起頭,輕輕的吻落在大海的唇上。
讓我忘了花堯人。
她顫抖的雙臂繞上他的頸子,吻再度輕輕地、誘惑地印在他的唇上。
「好。」大海輕嘆,視如珍寶地加深他的吻,注入他的熱情。
柯昀濃雙拳緊握。她緊閉著眼,卻停不了眼中氤氳的水霧。
老天,這是一個機會,她必須忘了花堯人!
大海在觀察。她緊閉著眼、僵硬而顫抖的身軀,在在顯示了她的抗拒和恐懼。
當他解開她睡衣的鈕扣,甚至還聽得到她悶悶的哀鳴。
大海嘆了口氣,輕輕放開了她,他抬起手指腹輕滑過她的臉頰。「我愛妳,但不想強迫妳。」
柯昀濃無勸的眼淚立即由眼眶裡滑落。
「對不起,大海……」
大海依舊帶著笑容,但笑容里卻有掩不住的苦澀。「不哭,如果我愛妳讓妳覺得想哭的話,我會更傷心。」
「大海,對不起,對不起……」她啜泣著,只能不斷說著對不起。
大海默默地替她將睡衣的鈕扣扣上。
他深情凝視,再將她輕輕擁進懷中。「我送妳回家,如果強留妳在這裡,難受的是我自己。」
柯昀濃無力地偎在他寬廣的胸膛。「我以為我可以……」
「乖,不哭了。」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愛妳,所以願意等待,終有一天妳會愛我。」
柯昀濃望著大海堅定的眼眸,心頭倏地一緊。
她是否能夠脫離她的宿命?花堯人也許是她這一輩子最可悲卻又無法擺脫的剋星。
大海是否能夠等到她,取代花堯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無助的淚水愈流愈急。也許大海的等待將是遙遙無期……
「濃濃。」
「嗯?」
「嫁給我好嗎?」
大海認真地許下婚姻的承諾,柯昀濃震驚不已。
旗下當紅的車手竟然在大馬路上高速飈車,還罔顧自己及他人的生命冒死擋車,姑且不論緋聞對Sparrow如日中天的氣勢有多少影響,這種錯誤的駕駛態度,不但違反交通規則,更違背公司合約的精神。
一個專業的賽車手,對任何規則,包括交通、法規都要比一般人來得更加嚴格。
岩瀨千夏結束視訊。總公司對於Sparrow不但沒有如期返回美國,還在台灣惹出這麼嚴重的事,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她看向一旁癱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這男人兩天前飽嘗失戀的痛苦后,沒有學其他人買醉澆愁,反而像失了魂魄般,只是呆坐在落地窗前。他緊盯著液晶電視,不肯錯過各家新聞台或談話性節目中任何有關柯小姐的消息。
這傢伙不吃不睡,如此折騰下來,原本俊帥的模樣全不見了,他頭髮凌亂、鬍鬚不刮,身上的衣褲更是皺得跟梅乾菜沒兩樣,狼狽的模樣絕對可以媲美街頭流浪漢,說他是風靡全世界女人的Sparrow,任誰也不相信。
「總公司要你明天回美國。」
花堯人的視線還是盯著液晶電視。媒體包圍柯家進人第三天,這三天柯家沒有人進出,媒體的駐紮形同軟禁。反觀他,在保全人員和公司的保護下,反而擁有比她更多的自由和安全。
他憶起她傷心絕望的模樣。他總是順著自己的心意,期待她的配合,從小到大皆是如此,他根本沒想過小麻雀真實的感覺……
就算心痛得快要死掉,他還是必須承認,大海的確是個可依靠的男人。
「先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回美國。」
「什麼事?」
花堯人指著電視畫面。「把那些閑雜人等從濃濃家門口趕走後,我立刻回美國。」
岩瀨千夏冷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錶情。她提起公事包,隨後離開花堯人天母的住所。
事實證明,岩瀨千夏的確有兩把刷子。隔天下午,在她的安排及總公司的首肯之下,正式對外召開記者會,以一個完美的說辭讓所有人──包括公司、傳媒記者及廣大的粉絲──全部都認為那一場街頭肉搏戰只是法拉利車隊亞洲地區的企業形象廣告,厲害!
記者會的第二天,花堯人兌現承諾,隨即返美,獨留下岩瀨千夏繼續待在台灣。他必須如此,否則無法安心。
花堯人返美的第一天晚上十一點,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柯小姐很好,九點準時上班,午餐和那位孕婦同事共進午餐,晚上七點離開公司。」
「大海呢?」
「大海先生當然陪伴在一旁,你忘了他在追求她嗎?」
花堯人憤懣地結束視訊,完全不顧岩瀨千夏還有後續的消息還沒念完。
第二天同一時間,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柯小姐今天仍然九點準時上班,不過,昨晚應該沒睡好,眼睛有些浮腫。她今天是由大海先生接送她,兩人一起共進浪漫的獨光晚餐,地點是超高檔的法國餐廳。大海先生還送給她一束美到冒泡、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喜歡的白玫瑰。」
花堯人神色陰霾得像染上了墨汁。「我懷疑妳加油添醋。」
岩瀨千夏冷笑。「如果您懷疑我的報告不夠正確,那倒不如讓我回美國,您另請高明,不要讓我留在台灣當個只會跟蹤別人的死變態!」
對於經紀人的抗議,花堯人選擇結束視訊。
第三天同一時間,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白玫瑰大海先生同樣送上一束美到冒泡的白玫瑰,他意圖以花束攻下柯小姐的心,這招果然高明,足以讓任何女人動心。今天和昨天一樣,他們一起共進晚餐,柯小姐於晚上十點在白玫瑰大海先生的護送下返回柯家。」
這一天,除了口頭報告,岩瀨千夏還細心地提供照片,以證明自己的每日一報。
「她在笑。」
花堯人顫抖著手輕撫著液晶螢幕。台灣時序已入秋,她的衣著也有些變化,典雅的小外套,束起的馬尾,她淡淡的妝,淡淡的憂愁,淡淡的笑容……他閉上眼,思念像澎湃的浪潮。
岩瀨千夏皺起眉頭。「有女人收到花會不笑的嗎?老闆,你的說法好奇怪。還有,請不要以顫抖的手觸碰液晶螢幕,我會以為美國發生大地震。」
在老闆要憤怒地結束視訊前,她大喊:「等等,我還有個重點忘了說,大海先生準備在台灣置產,他們已經在看房子了……而且,相信我,男人不會隨便帶女人去找房子的──」
果真,花堯人憤然地結束視訊,手中的玻璃杯同時間被捏個粉碎。
第四天的每日一報中,岩瀨千夏發現他手中纏著紗布。「怎麼了?」
「玻璃割傷。」
「縫幾針?」
「無所謂。」
「心痛大於傷痛是嗎?你最好保佑不會影響你的車速,否則月底日本的賽程成績不好的話,不用你叫我回去,總公司的人絕對會親自殺到台灣找我好好談談!」
花堯人看著左掌上的紗布。日本的賽程一直都是他最有興趣的,車隊甚至寄予高度的期望,但如今,很多事,都不再那麼重要了。
「她好不好?」
岩瀨千夏難得展露了笑。「當然……」
她將一張照片貼在網路攝影機的鏡頭前,照片里,大海先生擁著柯小姐,小倆口甜蜜地親吻,畫面浪漫極了。
「你說親吻好不好?他們接吻了。」
這回不用等她報告其他的內容,花堯人已經發瘋地將電腦液晶螢幕給砸爛掉了。
以她閱人無數的專業眼光來看,大海先生絕對會比花堯人更合適柯小姐,溫柔沈靜的柯小姐一點都不適合浪子,而花堯人就是個只會躲在液晶螢幕後憤恨傷心的笨蛋浪子。
第五天、第六天,直到兩個星期過後,花堯人的情緒越來越暴躁,往往只要一張照片就可以讓Sparrow發出怒吼。
岩瀨千夏搔搔耳朵。「吼什麼吼啊?真在乎人家,就不要躲在美國天天掛我視訊、大吼大叫、砸爛螢幕,真在乎就和大海公平競爭啊!你覺得你會輸嗎?還有,我要回美國,他們小倆口每天同進同出,我不想再跟蹤了!」
「想都別想!」他嘶啞低吼。
岩瀨千夏目光好冰冷。「那好,我再告訴你一個大消息,本來想就快要比賽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影響你的心情,不過,既然你根本不想讓我回美國,我也就不用在乎你的心情。」
「妳說什麼事?!」
她奸詐地笑。「好事啊,大海先生正式向柯家提親,他們準備結婚,就這樣嘍。」
「結婚?」
這一回,花堯人沒有掛掉經紀人的視訊,沒有在螢幕後面大吼大叫,沒有砸爛任何東西。他悲傷地跌坐在地,大手掩住俊臉。
「Sparrow?」
台灣這一端,岩瀨千夏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擁有全世界、卻失去最心愛的女人的蠢男人,臉上掛著深沈悲痛的淚水。
「如果妳到二十八歲因為我咬妳這一口而讓妳嫁不出去,那我娶妳,接收妳這隻沒人要的小麻雀!」
她記得十八歲那年花堯人的戲言,那時就算表現得不會當真,還是會心生漣漪。他老是愛欺負她,纏著、纏著倒真的纏走她的心,她害怕,她想逃,卻發現自己根本跑不了。
大海的出現,像一隻救難游泳圈,她緊攀著,希望自己暗戀的男生,能比較溫柔體貼,能比較彬彬有禮。在大海和小莉的婚禮上,她嚎啕大哭的原因,一方面哀傷自己的失戀,一方面也在怨嘆,難道這輩子她真的只能喜歡花堯人?
後天,她二十八歲生日,也是她和大海結婚的日子,大海是個很棒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情歸大海,必定會幸福。
而,花堯人那句話就只能成為她最重要的回憶,她和他終究沒有緣分,這份認知揪痛了她的心,卻又無可奈何。
記者會的隔天,新聞報導他已經返回美國,隔些天,新聞又說他年度的健康檢查一切正常,上海撞車並沒有帶來任何後遺症。最新消息且相當巧合的是,後天,她的大喜之日,他會在日本參加F1一級方程式賽車年度賽程里最精彩的排位賽。
她還是習慣留意他所有的消息,每當聽到「Sparrow」他的名字時,她的心還是會抽痛,而淚更是時常不請自來。天啊,思念的力量真的好沉重。
「新娘子,喜歡這套款式嗎?新郎倌覺得好不好看啊?」婚紗店的服務人員甜美地問。
她是誰?蒼白的面容里隱藏著深深的傷痛,卻披著代表幸福快樂的白紗?她審視著鏡中的自己,有一剎那,她無法辨認出鏡中的人是不是真實的自己。
大海站在她身旁,讚美地拍手。「開玩笑,我老婆一定是全天下最美麗的新娘!」
任何人都感受得到大海的喜悅,儘管她不愛他,儘管她只是想找個依靠,一個可以接納她淚水的肩膀。
她僵硬地笑。「你這麼誇讚我,別人會笑的。」
大海佯裝憤怒。「是誰?誰會笑?誰敢笑我老婆我就和他拚命!」
大海促狹的玩笑,讓大家都開心地大笑,柯昀濃嘴邊漾著笑,但眼底還是那抹揮之不去的沉重。
大海注意到了。他輕輕摟住她的肩。「累了嗎?連試了好多套禮服,想不想休息一下?」
她點頭。「我想去外面坐坐,禮服要先脫下來嗎?」
婚紗店的小姐立刻答腔:「不用不用,妳先穿著,適應一下當新娘的感覺也不錯啊!」
大海體貼地問:「需要我陪妳嗎?」
柯昀濃搖搖頭。「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聯絡,我出去外面的小庭院透透氣,待會兒就進來。」
大海撫著她的臉頰。「我希望妳快樂。」
「我知道。」
她踱步來到婚紗禮服公司外頭的小庭院。小庭院布置得很溫馨,有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椅子,她坐了下來。
秋高氣爽,夕陽西下,涼風吹拂,感覺很悠閑。
她閉著眼享受這難得的輕鬆心情,突然一股被人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睜開眼。
想都想不到那個自己以為終其一生將不會再見的人,卻站在自己面前。
花堯人。
「是你。」
見著了他,她的淚又落下來了。
花堯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渴望地凝視,將她美麗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裡。
「妳一定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她的淚水奔流得更加急切。「你怎麼來了?」
「去日本比賽之前,先過境來看妳,而且,我有一個神奇的經紀人,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妳。」
她凝視著他。為了遺忘,她選擇在傷口灑鹽。「堯人,後天是我二十八歲生日,我要嫁給大海,我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
她撐著笑,卻比哭還要狼狽難看。
花堯人傾身,輕輕地將她納進懷裡,他淡淡地扯開了笑。「妳絕對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相信我,打從妳是我的路隊長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崇拜妳。那時我不敢相信,一個這麼文靜的矮冬瓜竟是我們的路隊長,而且還非常認真;我跟妳笑,妳都不理我,所以我才想試試,如果惹妳哭,妳會不會比較記得我?」
他笑,嗅聞著他熟悉的馨香。「國中的新生訓練時,我發現我們班有幾個男生打妳的主意,妳想想,我怎麼可能讓妳被別人追走?所以只好去哀求老師,說我自己有多壞就有多壞,有多孤僻就有多孤僻,只有妳可以治得了我,就像孫悟空遇到如來佛一樣神奇。」
過往兒時的回憶,讓柯昀濃噙開了笑。
「嘖嘖嘖,羞羞臉,愛哭愛笑、黃狗灑尿。」
「我才沒有!」
她羞紅了粉頰,花堯人看得都痴了。
「國中妳就是這麼愛哭,動不動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妳記不記國三的時候,我強拉妳陪我去看電影,演什麼我根本沒看到,因為妳死抱著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氣死了也高興死了。那是妳第一次像這樣偎在我懷裡,從那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的眼睛離不開妳,我的擁抱只為妳而張開,妳是我一個人的柯昀濃……」
花堯人輕輕嘆息。「上了高中,正值青春叛逆期,我想如果沒泡個腰細腿長眼睛大的妹妹來當馬子,我在同儕之間要如何立足?所以,我惹事、打架、辣妹一個換過一個,但,濃濃,我饑渴的視線還是全黏在妳身上啊!可是,妳是第一志願的學生,我只是個私立高中的敗家子,我想不顧一切追求妳,到頭來卻只能孬種地去嚇走每個試圖接近妳,追求妳的男生,直到大海出現……」
他輕輕放開了她,傾身,吻去她頰上的淚水。「我愛妳,小麻雀,記得要去美國之前,我下台中找妳所說的話嗎?我要變成男子漢,一個可以匹配妳的男子漢!」
花堯人苦澀地笑。「只不過,我太笨了,我不懂得呵護和體貼,我只會像小時候一樣霸道、無知、咆哮,妳曾經就在我懷中,我曾經擁有妳,是我捨棄這份幸福,我輸給大海。」
他握著她的手就唇親吻。「Sparrow就是麻雀,妳是我的,我是妳的,但,這是我再也達不到的願望,小痲雀……」
花堯人悶哼一聲,他失控地緊緊擁住她,急切地、熱烈地吻她的唇,是那麼悲傷,那麼凄涼……
「濃濃,我的濃濃。」
柯昀濃感受到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她的臉頰一片濕意,但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淚,還是他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