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睡夢中的桂戀花被食物香氣所擾醒……
她頭痛欲裂，這是明知自己酒量不好，卻又想以酒精麻醉自己的後遺症。
桂戀花揉揉發痛的額頭，卻意外發現床頭放著一杯仍冒著煙的熱茶。
她拿起輕啜了一口，不苦，有著淡淡的檸檬荼香。喝完了茶，她的腦袋瓜果然清醒多了。
其實即使不清醒，她也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麼事。
絲被下的她未著寸縷，身體裡頭還殘留著昨晚的激情──她跟尉遲倵上床了，只因為想發泄心頭的不甘，一種想報復的快感……
她想起他說：「你絕對會後悔的……」
是的，她現在的確後悔了。
非常非常的後悔。
只是她想起他溫暖的體溫，身子仍然忍不住一陣悸動。
跟一個不愛的男人上床，卻又愛上跟他翻雲覆雨的感覺……很矛盾。
她很不想面對，可是她不得不面對。
這就是不顧一切的後果。
她溫吞的起身，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穿好衣褲，在走出卧房前，她甚至希望尉遲倵已經離開了。
這樣至少可以給她一段心情的緩衝期。
可惜他人在廚房，她知道的。餐桌上有他為她準備的豐富早餐，可是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她揉揉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尉遲倵正好從廚房走出，看到她的動作，擔心的走向她。
「頭還在痛？」他的語氣有著濃濃的關心。
可是桂戀花卻在他靠近的同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迴避了他的眼神……
這一切尉遲倵都敏感的發覺了。
他安撫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愣了一杪，隨即放下。
「要不要再幫你沖杯檸檬茶？」他想關心地，卻被拒絕了，他的心有著隱隱的刺痛，但他的表情卻是若無其事。
「不，不必了，我……不餓，也不想喝茶……我很累，想再休息一下，你離開的時候幫我帶上門。」說這些話時，她的眼直盯著腳板，就是不願正視他。
她話中的意思尉遲倵懂，她正婉轉的請他離開……
「看著我。」盡量壓抑心頭的「怒氣」，尉遲倵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很心，平氣和。
他生氣了嗎？不，他自己也厘不清自己現在心頭複雜的情緒。
他有立場生氣嗎？沒有。
昨晚，他早料到她肯定會後悔，但他抗拒不了傷心欲絕的她，也抗拒不了自己內心對她的愛意。
論對錯，他是兩人當中比較清醒的一個，若要阻止昨晚一切的發生，理當是他才對。
是的，他沒有立場生氣。
可是他卻有了怒意，因為她的話、她的態度。
「為什麼？」為何態度如此的冷漠絕情？
「沒有為什麼……我的假期還沒結束，以後幾天你不必過來接我……」想了一會兒后，桂戀花又接著說，「我已經認得台北的路了，我會跟總經理說，以後你就不用多擔我這個責任，可以專心於你的工作上。」
這話說得很好聽，話里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的決裂。
「不是因為你認得台北的路了，而是昨晚之後你後悔了，想跟我劃清界線，從此不想再見到我，也希望我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免得礙眼。」
桂戀花真的不知該做何反應。她的的確確是這意思，但是……
「要不要我順便將昨晚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將我們過去幾個月的情誼也統統忘了，比陌生人還陌生？！」他說話的音調節節高升。
她不該這樣，就算昨晚的一切是個錯誤，是她刻意想遺忘的，可是她現在切斷的可是兩人之前所培養的情誼──不管是同事情誼或是朋友間的情誼，她都不該這麼狠心一句話就想切斷。
「隨你怎麼說吧。」桂戀花閉了閉眼，暗嘆。
對他，她真的沒有恩斷義絕的意思，只是昨晚發生的事……一時半刻間，她無法面對。
罷了，這樣也好，現在的她對「感情」已經心灰意冷，只想把自己藏起來，不再跟人接觸。
被背叛的痛仍折磨著她啊……
但同樣心痛的不僅僅只有她，尉遲倵也是。
在這一刻，面對桂戀花的冷漠跟絕情，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愛她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該死！」他喃喃咒罵著自己，在這刻，他痛恨自己。
桂戀花始終不肯再看他一眼，原來心碎不過是如此的心情……
他倏地鉗住桂戀花的柔荑，強迫她看著他，強迫自己說出殘忍的話。
既然從此他不能再溫柔的守護她……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再回味一次昨晚的歡愉吧！」說完，他吻上她的唇，強迫她接受他。
「不要……」
他將她壓制在餐桌上，只手往下撩高她的裙擺……
激情過後，桂戀花渾身無力。
尉遲倵幫她擦凈了身子，將昏昏欲睡的她抱回床上，拉上被子后，他便不敢再碰她了。
他只能用眼神留住對她最後的記憶，因為從此以後，他們只能是陌生人。
「對不起……」他不曉得她是否有聽見他的歉意。
尉遲倵萬般的譴責自己，他竟然傷害了她，對她做了如此霸道野蠻的事！
帶著萬般的歉意與內疚，尉遲倵默然傷心的離開……
命運的安排實在很奇怪，讓人不禁懷疑造物者是不是有著喜歡開玩笑的惡劣習慣。
尉遲倵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桂戀花有任何接觸，偏偏他們都屬於麒麟的高階管理人員，在很多場合中都不得不碰面。
而兩人不再交集的眼神讓尉遲倵感到難受，因為這只是提醒他，兩人過往的情誼已經消失殆盡。
而他越是想恢復正常的生活，命運卻越老是跟他作對──
他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偏偏最近部門卻清間得可以，讓他想做事卻找不到事情可做，差點連部門清潔工的工作都想搶來做。
而他越不想聽到「桂戀花」三個宇，卻好象走到哪裡，公司的人都在談論桂特助的事。通常遇到這種情況，他的耳朵都會自動的豎高，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所以，他從別人口中知道，她買了一台進口小車，還很獨立的自己上下班、很獨立的打算全省走透透。
他還聽到有人說桂特助跟業務部門的李經理有說有笑，還約了共進晚餐。
這個消息百分之八十是假的，但他卻忍不住妒忌起來。
他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
而且他還故意缺席每次的部門主管會議──原因無他，在會議中他壓根無法集中注意力聽台上的人在說什麼，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甚至連毛細孔都強烈的感受著桂戀花的存在，有她在的場合，他甚至覺得連呼吸都難受，因為她總是對他那麼的冷漠。
只是齊歡下了最後通牒，要他不許在下午的高階主管會議缺席，要不然……結果他就等著瞧吧。
他並不介意被處罰或革職。或許下令將他革職更好，這樣他就不必留在麒麟，體會自己始終放不下的痛楚。
但他知道齊歡才不會讓他離開，個性很機車的他一定會想些很機車的懲罰……
所以，尉遲倵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入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眾多主管都己到齊，包括總經理齊歡跟他的特助桂戀花，所有人都看著尉遲倵邁著遲緩的步伐到他的位置上，除了桂戀花之外。
她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尉遲倵的心縮了縮，漫不經心的在位置上坐下，齊歡只是閑閑的瞄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反正只要他人到了就好了。
「好了，副總開始報告吧。」
副總經理聽令起身，一旁的秘書連忙熄掉大燈。
今天的會議主題是上一季的管收跟利潤，還有下一季市場的開發潛能報告，由副總經理主持，他將配合著投影片進行報告。
燈一滅，只剩會議桌前的大型屏幕泛著微亮。
尉遲倵揉了揉眉心，心不在焉。
既然大夥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那麼他小小的分心一下下，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桂戀花身上──
很悲哀的是，他也只能趁這時候好好的打量她了。
她依舊是如此美麗……
迷人的鬈髮披散在她纖細的肩上，合身的黑色套裝將她穠纖合度的身材展露無遺。
不過她似乎瘦了……
這些日子他不在她身邊照顧她，她有按時吃飯嗎？她只要一餓過頭就會鬧胃痛，偏偏她一忙就會忘記吃飯。
聽說她自己開車上下班，她熟悉台北的路了嗎？
還有，被男友背叛一事，她走出來了嗎？還會傷心流淚嗎？當她哭泣時，有沒有人安慰陪伴她呢？
尉遲倵發現自己的心仍然牽挂著她，始終放不下。
多年的愛戀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輕易放下呢？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傷害了她，唯一能彌補他過錯的方法便是離開她的生活，如她所願，讓兩人從此變成陌生人。
尉遲倵表情哀然的瞅了她好一會兒，才捨不得地將目光挪開……
而他才剛將目光挪開而己，桂戀花的視線便從屏幕投射到他身上。
她先是偷瞄了瞄尉遲倵英挺的身影，發現他正心不在焉的對著桌面發獃，她光是心虛的移開目光，之後又將目光調回。
而這一回，她比較大膽的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似乎瘦了，也變得不愛笑了。
眉宇間似乎上了鎖……
聽說他拚命找事情做，安全部門的人被他操得哀哀叫。
他的脾氣也變差了，以前的他只是比較嚴肅，現在卻是成天板著一張很難看的臉。
她擔心著他……
是的，她擔心他。
可是，為什麼呢？只因為兩人原本是朋友？
不，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朋友的界線。
從她喜歡他的陪伴開始，從她對他的微笑有所悸動開始，從她傷心欲絕的下飛機就馬上打電話向他求救開始……
只是，她已經把話說絕了。
而他，也真如他自己所言，不再打擾她，不再跟她有所交集。
他對她很好，兩個人也很談得來，當她感情遭受背叛時，她也只想到他，也只有他給予了安慰。
雖然，兩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
待一時的無措過去之後，她竟然後悔了自己趕走他的決定。
她很後悔，卻開不了口，也拉不下臉來先開口跟他說話和好。
唉……
無聲的嘆息在會議室里流動著，直到長達兩小時的會議結束。
桂戀花和尉遲倵一前一後的走出會議室，彼此之間始終沒有交集，連走路都刻意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