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在秋天的微涼中,薇寧帶著自己不多的行李搬入藍谷租來的公寓。

白天,藍谷會在設有隔音裝置的鋼琴室里作曲,裡面甚至有一整套的電腦配備,她為這樣豪華的工作環境咋舌,藍谷只淡淡地說,這些都是經紀人透過唱片公司幫他安排的。

如果他不是如此重要的創作者,唱片公司哪裡願意花費這麼多的心思呢?

而他名氣愈大,薇寧的憂愁更深,唯恐從前天宇與她的故事重演,她的愛情曾經死在演藝圈的鎂光燈之下。

藍谷工作的時候,她無所事事。在舊金山她還可以打工、聽課和唱歌;在台灣,她不敢唱、不敢出門遊盪,怕引來靈敏的記者,再次捲入過去。錢,在當偶像歌手的時候,憑著數不清的工地秀賺夠了,她靠著投資基金的利潤維持生活。

打開電視,裡面到處都有天宇的身影、聲音,所以她電視也不看了。在這樣處處受限的日子裡,薇寧只好將時間花在烹飪和聽國語專輯上頭。

烹飪,只為了與藍谷共享溫馨進餐的時刻;聽國語專輯,是因為她驚喜地發現台灣流行音樂這兩年變化好大,出現了許多值得一聽再聽的聲音,像順子、紀曉君。

「在看蘇珊的信?」藍谷利用創作的空檔走出房間,看到薇寧對著電腦發獃,便隨口問道。

「是啊!」她心虛地立刻關上收信軟體。

「她信上說什麼?」他打開冰箱尋找飲料。

「沒什麼,問我回舊金山的時候要帶什麼禮物給她。」她說謊。

藍谷淡淡應了一聲表示聽到,然後拿著冰品又回到他的工作室去。

他們要在這裡同居多久,始終是兩人迴避的話題。

其實電腦里那封信,是又華幫天宇轉給她的,天宇要求與她見面。

???

薇寧選在白天藍谷工作的時間,的天宇在社區公園內見面,因為這個社區管制甚嚴,起碼可以避免外界窺探的機會。

公園中秋意蕭瑟,地上處處是枯黃的落葉。

「小雨,既然你說原諒我,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天宇痛苦地看著她。

「天宇……」薇寧不知該如何開口,「情」這一字,她也勘不透。

明明從前愛之人骨,為什麼今天卻無法對他重萌愛意呢?

「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過去,比不上你跟他在舊金山這一年?」

薇寧搖頭,不是這樣的,她從來沒拿天宇跟藍谷比較,一個是她的最初、一個是她此刻的牽挂,他們對她都意義重大啊!

「我哪裡比不上他?」天宇眼眉之間都是受傷之意。「我比他愛你、比他懂你、比他需要你,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肯離開他讓我們重頭來過?我懂了,你是在懲罰我,懲罰我那時候背著你跟其他女人亂搞,對不對?」

「我沒有。」她很快地否認,雖然親眼目睹他和別的女人裸裎在床上,幾乎殺死了她所有的情感,也成為她離開台灣的關鍵,可是他們之間早就有許多問題了。

天宇卻聽不進她的回答,「那個時候我也很痛苦啊,你那麼紅,卻沒有人肯認真聽我的歌,何況你總是不在我身邊,反而跟圈內人走得那麼近,我們連約會甚至做愛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我才——」

薇寧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為自己辯白,「我接近他們不也是為了增加我們的表演機會?」她曾經這麼努力想要實現他們的音樂夢,要不然她何必去應付那些色迷迷的混蛋?

「我知道!」天宇喊著,「這些你離開之後,又華都告訴我了!我非常後悔懊惱,我想要補償你,想要和你重新來過,所以我在台灣等你回來,我努力創作唱歌,就是希望你能以我為傲——」

「我現在真是以你為傲啊!」薇寧溫柔地說。

「不,我要的不只這些,我要你和我一起。雨,別讓我求你……」天宇的眼眶竟然浮起閃動的淚意。

「天宇!」薇寧看了心跟著酸疼起來,畢竟她曾經這樣深愛過他,如今心裡仍有某個屬於他的角落,她走上前以手指抹去他滑落的眼淚。

天宇立刻抓住她的手,緊緊擁住她。「小雨,回到我身邊……」

薇寧想起另一張憂鬱的臉孔,現在自己放不下的,是另一個人哪!她硬著心腸說道:「天宇,我離不開他。」

「為什麼?」天宇想要用雙手鎖住她,讓她不再離去。「我們好不容易又可以走在一起……」他強自壓住鼻酸,薇寧是他唯一真心愛過的女人啊!

為什麼呢?薇寧自問。

藍谷從來不曾給過她明明白白的情愛,即使夜夜相擁,她仍舊可以感覺到他隱隱的憂傷,以及將自己排拒於外的心思,可是她渴望的人仍舊是他。

「難道你真的愛上了他?」

薇寧苦笑,她的確傻傻地愛慘了藍谷啊!

或許她心裡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天宇,對不起。」她只能說這樣的話,其他的,出口即是傷害。

天宇不回答,只是像要揉碎般地摟著她,他的痛苦,薇寧無能為力。

終於,他輕輕放開了她。

「你走吧,別跟我說再見。」天宇望著腳下的草地,低聲地說。

「天宇……」薇寧遲疑著,「小菁她是愛你的。」

「我知道。你看不出你們有多麼相似嗎?」天宇苦笑,「她只是你的替身而已。」

薇寧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總是覺得小菁是如此似曾相識,小菁的模樣幾乎是她年輕時候的翻版啊!只是自己的替身……同為女人,她忍不住為小菁難過。

「你在別人身上找我的影子不公平。」她搖頭,「天宇,陪在你身邊的人才是真的,能擁在懷裡的軀體才能給你溫暖,你要珍惜啊!」她想起在舊金山與藍谷相偎相伴的日子,心裡泛起一股溫柔。

她的話,頓時讓他有所悟。

「忘了我吧,天宇。」薇寧真心地說,「我希望你是幸福的。」

天宇揚起嘴角,露出薇寧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微笑,「等你後悔的時候,我可不見得會等你的。」

她回他一抹在記憶里魂牽夢縈的笑容。

天宇霍地轉過身大步離去。連再見都不說一聲嗎?薇寧心裡一陣難過,然後看到他揚起手揮舞著告別的手勢,這就是再見了,從此各奔天涯。

薇寧痴痴地站在原地凝視他的背影,在心裡向他道別,自己曾經以為會白首到老的戀人啊!

「看夠了吧?」

薇寧一驚,轉頭髮現藍谷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他什麼時候來的?

「既然選擇了我,就不准你再想著他。」他的表情難解。

「我……」她才要開口說出反駁的話,就發現自己被藍谷緊緊擁在懷中。

「你會不會後悔?」他在她耳畔低話。

那聲音里不知名的情懷觸動了薇寧,她將臉埋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誠心誠意地說:「不,我不悔。除非你要我走,不然我永遠不離開你。」

???

「我打算回舊金山。」夜裡做愛后,藍谷躺在薇寧身邊突然開口。

「為什麼?」她轉身側卧,凝視他黑暗中微微閃爍的瞳孔。

他打算將她留在台灣各自生活嗎?不,她不能慌,先問清楚他的想法再說。

「沒理由繼續留在台灣不是嗎?」

「你的曲子完成了?」她只想得出這個原因。

難道我不能成為你留在台灣的理由?可是薇寧問不出口。

「嗯,曲子編好了,等著回舊金山錄音。」他低聲答道,「明天開始收拾行李吧!好久沒聽你唱歌,等回到舊金山,你就自在了。」

「你是說……」薇寧的聲音因為詩異而輕顫,「我們一起回去?」

「不然你以為我要自己回去?」他的語氣突然輕柔得有些危險,接著薇寧發現自己被他緊緊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剛剛自己說……」她的表情委屈。

「我一路從舊金山追到台灣,把你從高天宇身邊搶回來,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好讓那個高天宇又有機可乘?!」他狠狠地低頭吻她,既然答應留在他身邊,她的溫柔體貼就全是他一個人的。

他沒打算丟下她一走了之!隨後,他的話勾起關於他們之間的種種回憶,雖然他個性冷淡彆扭,可是不也為了她千里相隨?他的心裡應該是愛著她的吧?薇寧喜悅地想著。

她熱情地回應他的吻,指尖穿梭在藍谷柔軟的發間,氣息不穩地在吻和吻之間真情流露,「我愛你。」

他的吻停住,「你說什麼?」

「我愛你,藍谷。」薇寧深情款款地望著他。「你愛我嗎?」

「我要你。」他立刻封住她的唇,這次他連讓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歡愛中,他讓她哀求喘息,在一陣一陣的感官浪潮沖刷下,薇寧只能虛軟地輕輕喚著他的名。

「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藍谷在將睡之際執意問著。

「我會的。」薇寧輕輕握住他的手。

她突然明白了,她的藍谷,看似冷漠堅強,其實只是個害怕孤獨無依的孩子。

???

就要離開這個小窩,薇寧有些難捨,畢竟這是藍谷和她的第一個家啊!

可是想到舊金山有屬於她的舞台、有充實知識的學校、有山姆老爹、有蘇珊,還有灰灰……想到它可愛的模樣,薇寧不禁微笑,藍谷說灰灰現在寄住在蘇珊乾媽那兒,應該長成大貓了吧。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藍谷的聲音由房間傳來,跟著響起一陣巨大的掛電話聲響。

「怎麼了?」薇寧站在房門口,望著一臉不高興的藍谷,他只不過是要打電話回家跟伯父、曉光道別而已啊!

「沒什麼。」他瞪著地板,看也不看她一眼。

「是問起藍蝶的事嗎?」她大膽地探問。

曉光也曾經打過幾次電話來,要她勸藍谷告訴藍既濤藍蝶的近況,但她每次才起了話題,就被藍谷不悅的表情打斷。此刻回舊金山在即,她覺得藍谷應該體貼一下做父親的感受。

「別向我提起她。」他冰冷地抬頭瞪她,阻止她想要努力的可能。

為什麼只要提起雙胞胎姐姐藍蝶,藍谷就像被人咬住痛處一樣翻臉不認人呢?那神情充滿痛楚,像個失去摯愛的男人……薇寧被自己的想法駭住,連忙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壓下受傷的感覺,她好言勸著,「天下父母心,你老是瞞著姐姐的近況,要伯父怎麼不擔心呢?」

藍谷一聲不吭地拿起車鑰匙往門外衝去,重重的關門聲打在薇寧早已發疼的心上。

她錯了,本來以為那夜的真情流露后,與他之間那種陌生的距離感就會抽離,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即使夜裡他們熱切地做愛,汗濕的身體相擁入睡,他們仍舊作著彼此都不知道的夢。他能夠躺在她身邊,靈魂卻孤獨地鎖在身軀內不讓她碰觸。

他只說要她,並不愛她。

他不曾提愛、沒有許諾,她甚至覺得自己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才能接近卸下防備的他。

難道他跟她一樣,夢裡有著傷心難忘的過去?薇寧一想到此,整顆心都扭了起來。不,她不願意藍谷愛著別人!她在心裡吶喊。

她是這樣在乎藍谷心裡有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她的情感太深太重,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疏離的他。

坐在床沿,薇寧的淚沿著頰邊流下。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一對戀人呢?

開始雖然只當作是速食愛情,可是在經過這些事情之後,她以為她對他而言是不同的,為什麼他的心意還是迷離難解啊?!

她愛過,知道那種刻骨銘心,更知道喜怒不由人的悲哀;她不願再愛,可是愛,從來由不得她。

???

回到舊金山後不久,冬季來臨了。

薇寧重拾過去的生活步調,唱歌、聽歌成了她的生活重心,這次回台灣她搜集了許多唱片,從主流到非主流、從國語到台語、從老歌到流行歌,只要是好歌她就照單全收。

歌曲怎麼唱都是哀傷的情歌動人。

她一曲曲的練習,然後在藍月驗收自己的成果。

「小雨,你不是正快快樂樂的戀愛嗎?怎麼唱的歌都這麼悲傷?」山姆有次抓住下班的她問道。

「我唱得不好嗎?」她微笑反問。

「我沒說你唱得不好!」山姆懊惱地說,「告訴我,你跟那個藍谷到底進行得怎麼樣?順不順利?」

「我們很好啊,只是他最近要錄唱片,工作忙些。」薇寧輕描淡寫地回答。

「你沒騙我吧?」山姆狐疑地望著眼前的她,怎麼看都少了那種沉浸戀愛的喜悅,他應該是不會看錯才對。

「我哪敢騙山姆老爹啊!」薇寧俏皮地眨眼笑道。

「那就好。」山姆忍不住補充,「如果籃谷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好好教訓他一頓。」

山姆保護她的姿態讓薇寧感到從未享有的父愛,她發現自己真心喜歡這個性格粗枝大葉、有時卻分外敏感的長輩;沒想到要跨越一整個太平洋,她才找得到人間的真情啊!

「山姆,我愛你。」她忍不住上前擁抱虎背熊腰的山姆。

「我也是。」她突如其來的感性動作反倒令山姆訕訕然,他笨拙地拍著薇寧。

為了掩飾自己的熱淚盈眶,她趕緊道別,離開酒吧。

走在街道上,抬頭就是冬夜裡冷寒的月亮,她喃喃自語著:「我現在很好啊,有歌可唱、有貓好疼、有老爹、有蘇珊……還有男人可以想念……」

望向對街的櫥窗,滿是巧心怖置的聖誕樹和各式包裝精美的小禮物,歡樂的聖誕節就要到了。

???

為了買藍谷的聖誕禮物,薇寧這個下午幾乎逛斷了腳,終於在專櫃小姐的百般保證之下,下定決心付帳,提著手中這精美的包裝袋準備回家。

走在偌大的百貨公司里,忽然間,電視牆的轉播節目吸引了她的目光——

「本次世界男子溜冰比賽,最受注目的即是前年車禍引退的溜冰選手梁喬恩,這一役對封號『冰王子』的粱喬恩意義重大,他若能一舉拿下金牌則表示冰王子成功回到世界溜冰場中;相對地,如果他未能奪得冠軍,那麼全世界的觀眾恐怕都要同聲惋惜冰王子鋒芒不再,永遠退出溜冰界成為必然的下場……」

那不是藍蝶的男朋友嗎?薇寧驚訝地站在百貨公司的天井處,觀看接下來的冰舞演出——

「梁喬恩在短曲項目中暫列第二,因此今晚的長曲成為重要關鍵,我們現在看到的是梁喬恩長曲表演的實況,他選擇的曲目是:《蝴蝶戀人》……」

蝴蝶戀人,好美的曲目,是獻給藍蝶的冰舞吧?以舞傳情,多麼教人動容啊!薇寧望著電視牆中鏡頭特寫下的喬恩,也不禁看痴了。

小提琴的音樂聲響起。

這音樂!薇寧感到說不出的熟悉,那一串串起伏舞動的音符好像在告訴她什麼秘密……

LanG.!她驀地找到了答案。

每夜伴著自己人眠的LanG.她太熟悉了,這是他的作品不會錯的,只是……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藍谷也創作情歌?

梁喬恩開始了他的表演,舞者的肢體動作與音樂相互詮釋著彼此,這是一曲愛之舞,男人獻給女人的舞曲。薇寧雖然不懂冰舞,但是她了解這支舞是人間難得的完美。

舞者用情之深,化在指尖、凝在眼中,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全場觀眾仍然沉浸在迴腸盪氣的愛情故事中,無法自已。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梁喬恩的深情無限,而薇寧卻「聽」到了。

雖然沒有文字,可是這確確實實是首情歌,充滿著思慕渴望的情感。

來自內心深處的痛苦突然淹沒了薇寧,她痛得幾乎站不穩腳步,蒼白的臉色引來服務人員的關切,但她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倉皇地跑出百貨公司。

原來這就是真相。

藍谷不是沒有深沉的情感,他對她的層層掩飾卻在這首音樂中暴露無遺。

他的疏離憂鬱如今總算有了答案,原來他的心裡,真的有另外一個她。

???

薇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藍谷的公寓,只是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拎著禮物站在門前,遲疑了一下,她拿出鑰匙開門入內。

站在古關處,她聽到藍谷房間內傳來的對話——

「告訴我她在哪裡?」藍谷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我不能告訴你。」答話的是陌生女子的聲音。

「我知道她一直和你保持聯絡,芮雪,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她過得好不好,為什麼還要隱瞞我、折磨我?你一定要我求你是不是?」藍谷的語調聽來已是疲憊不堪。

「藍,別這樣。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諾言,我答應過她,不告訴任何人的。」名叫芮雪的女人委婉地懇求著。

「我不是任何人!」藍谷吼道,隨即放低聲調,「那告訴我……她身邊到底有沒有人照顧她?」

沉默一陣后,薇寧聽到了女人的回答,「沒有,她一個人過。」

「可惡!」接著顯然是藍谷憤怒敲擊桌而的聲響,「我到今天才知道她沒有跟他在一起!我本來以為……」他的語氣一頓,「以前都是我在照顧她,她一個人怎麼可能過得好?她不像你這麼精明能幹懂得打理生活細節,你知不知道她連走在市區都會迷路回不了家?紐約治安又這麼差,你要我怎能不擔心?!」藍谷咄咄逼人地問。

「你根本不了解,她需要的是自由!」芮雪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你憑什麼怪我不告訴你?今天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懷著小孩卻沒有人在旁邊陪她、照顧她的罪魁禍首就是你!」芮雪激動地指責,「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她的感情,你愛藍蝶,不是弟弟對姐姐的愛,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這些我都知道……」

藍谷沉默著。

「藍蝶就是不想讓你繼續錯下去,才毅然決然離開你的。藍谷,你該明白她的苦心……」

芮雪的話斷斷續續從房裡飄出來,但是薇寧已經聽不見,她恍恍惚惚地開門走出去,什麼都感覺不到,連方才的心痛也消失了。

她整個人、整顆心都處在麻痹的狀態。

原來如此。

本來以為只要耐心地等,藍谷總有愛上自己的一天;哪裡知道,他的愛是這樣幽微難解卻又清清楚楚,那是找不到出口、得不到回應的絕戀啊!

他的孤獨憂鬱、他的若即若離、他的忽冷忽熱終於都有了答案。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她。

自始至終都是她自以為是、自作多情。直到這個認知閃電般劈入她的心,薇寧才發現臉頰上早已布滿斑斑的淚。

她在街道上奔跑起來,風將她的淚吹散在空氣中,四周的景緻快速在眼前掠過,這裡的每一處都有她跟藍谷的故事,於是她不停地往前跑,想跑到一個沒有藍谷的地方。

???

「藍谷,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芮雪轉頭向身後的藍谷說道。

「你也是。」

望著眼前俊逸卻又憂鬱的藍谷,芮雪在心裡嘆口氣,正要開門的時候——

「咦,這是什麼?」她望著腳邊的精緻的提袋問道。

藍谷皺眉拿起提袋,打開一看,裡面除了包裝精美的盒子外,什麼都沒有。

「有人送你炸彈?」芮雪開著玩笑。

「我不知道。」藍谷粗魯地拆開禮盒,盒內是雙款式新穎的Nike慢跑鞋,還有一張小卡片——

大懶蟲,偶爾也陪我到公園跑跑步,運動一下你的懶骨頭嘛!

薇寧!藍谷心裡一驚。

「是誰送你這麼好的慢跑鞋?啊,還是聖誕禮物呢!」苗雪指著禮盒上的包裝紙說道。

她為什麼提早送他聖誕禮物卻不現身呢?

看看時間,已經接近傍晚時分,薇寧這個時候應該要來他這裡準備晚餐的……難道她聽到了剛剛他跟芮雪的談話?藍谷的心跳愈來愈急促。

「我早就知道你對她的感情,你愛藍蝶,不是弟弟對姐姐的愛,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她知道了?!

她又一次什麼話都沒留下就離開他。

不,他不要薇寧知道這個秘密!

「藍谷,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難看?」

不,他不要再一次失去薇寧!

芮雪從來沒有見過藍谷這樣倉皇的表情,因為太過驚訝,直到藍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才發現自己忘了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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