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哥，你很沒禮貌耶，怎麼可以掛我電話啊！喔喔，還是你現在和嫂子正在「忙」啊？呵呵呵~~」

「分手了。」

「啊？」

「我們分手了。」

說完，黎偉崧掛上電話，索性將手機關機。

他仰頭，一口飲盡威士忌。

苦澀的酒，不但不能澆愁，還讓他想得更多、愁上加愁。是哪個王八蛋說酒能澆愁的？簡直和他一樣是個王八蛋，說不定兩個王八蛋可以變成好朋友……

「借酒澆愁是誰說？」黎偉崧問酒保。

「不可考，但應該是相當久以前的事了，也許都不在人世了。」

黎偉崧大笑，舉杯遙敬那個不可考的王八蛋——

一口飲盡。

「再一杯。」

「先生，你醉了。」

「醉？還沒，我還在等。」

「等醉？」

「是啊。」

他看著褐色的液體在光線折射下，閃著澄澄的琥珀色光芒。

他在等醉，說不定，等醉到不省人事時……

他的心也就不痛了。

【第九章】

我將遠行，巴黎。

生活的步調回到從前，她不是在畫室上課，就是在家，例假日則陪母親當義工，或者全家人出遊踏青。

這樣的夏雲雙就像過去的每一天，沒人看出她的不同。唯一的改變是她最近很忙，忙著到處上網找資料，因為她計劃了一趟旅行。

夏巧玉看著攤在桌上的數據——姊姊想去巴黎短期遊學，說自己是學藝術的，卻沒去過藝術殿堂取經，是井底之蛙。可身為妹妹，她認為這或許是姊姊的逃避之旅——逃避那個沒緣分的姊夫。

媽媽和她雖然捨不得姊姊遠行，也只能支持。

「法國的LV一定比較便宜。」

「你真的打算殺小豬買LV包包？」小豬是夏巧王從小開始存零錢的撲滿。

夏巧玉的確認真考慮。「小豬擺在床頭，一輩子都是一隻小豬，我不能帶著它逛街、上學，但變成LV包包就不同了，只要我出門一定用得到，這樣想，就會覺得殺小豬買LV是很值得的事！」

夏雲雙提醒她。「上個月你想買高檔單車，也考慮過殺小豬，但後來還是忍住，只買便宜的車款。你捨不得打破小豬的，巧玉。」小豬是巧玉升國一時，在小學同學會上抽到的禮物，禮物還是來自她暗戀的男同學，所以小豬是她的寶貝。

夏巧玉很懊惱。「這叫念舊嗎？」

「算是吧，家族遺傳，我們好像都會。」

所以，就算姊姊外表看似無風無浪，其實心裡一定還惦記著他。

夏雲雙將桌面的東西收抬整齊。「走吧，我們回家。」

夏巧玉下課後，順道來畫室接下班的姊姊。

她忽然想到。「對了，媽媽打電話給我，要我們買些菜回家，所以等等要先去超市。說到電話，姊，好的手機到底要罷工到何時？乾脆買支新的算了！」

夏雲雙聳聳肩。「不用了，反正也沒人找我。」

這很平常的一句話，竟讓夏巧玉有種淡淡的哀傷。「也說不定啊，說不定人家有打給你，但你的手機一直罷工。」

夏雲雙淡然地笑。「誰找我？」

「呃……」

夏巧玉不敢回答。那天姊姊哭著回家，躲在自己的房裡，蜷縮在床上，眼淚一直掉、一直掉，就像斷線的珍珠似地汩汩流過臉頰，沾濕了枕頭……

她和媽媽好害怕，連在大陸工作的爸爸都急著搭機回來，姊姊一直很堅強，在家人眼中就像座穩固的山，不慌不亂，但這次姊姊的反應嚇壞大家了，就算後來無緣的姊夫打電話來，也沒有人敢向姊姊提起。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沒人知道，只知道婚禮沒了，姊姊恢復一個人的生活，接著開始計劃巴黎之行。

夏雲雙拿起提包。「走吧。」

兩姊妹邊聊迎走向超市，一路上，敏感的夏巧玉不斷回頭。

「怎麼了？」夏雲雙問。

「我一直覺得有人跟著我們。」可愛的夏巧玉遇多了色狼，對周遭的狀況變得很敏感。

夏雲雙東張西望。「大白天的，色狼會同時對兩個女生出手嗎？」

夏巧玉勾著姊姊的手臂。「如果真的有色狼，碰到我也倒霉，我是空手道黑帶耶，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夏雲雙輕笑。「是啦，你是女中豪傑！」

超市到了，兩姊妹推著購物車採買食材和用品。

「媽說今天要吃什麼？」

「海鮮面。」

夏雲雙一愣。「海鮮面？」

「是啊，媽還說要買一些洋蔥回去，她要做洋蔥炒蛋，家裡沒洋蔥了。」

海鮮面和洋蔥，多麼讓人傷心的巧合啊，這些食材讓她忍不住想起他們同居的那些天，黎偉崧總是賴皮地索吻、索抱，她知道每次睡著，他都會輕輕地將她抱進懷裡，撫著她的頭髮一直嘆氣。

因為渴望他的擁抱卻不敢表達，她只能刻意閉眼假睡，依偎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

他真的不愛她嗎？

夏雲雙手拿著洋蔥，失神地怔著。

「姊，怎麼了？洋蔥不新鮮嗎？」

她回過神，將洋蔥放進購物車。「很新鮮。」

最近，跟蹤夏雲雙變成黎偉崧每天的例行工作。

他知道她下課的時間，時間到，他會開車來畫室，先在附近停好車，再藏身到畫室對面等她下課。她的摩托車已經讓巧玉騎去上課，現在的她是走路到捷運站，再搭捷運回家，這樣剛好，他可以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默默地傾泄自己的思念……

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們身後。小雙還好，警戒心不高，但巧王就敏銳多了，因此他更謹慎，以免破功。

可是，此刻他一看到夏雲雙拿著洋蔥發獃時，差點失控地衝出去。

他不管了，他要道歉，他要承認自己是個亂說話的王八蛋，他只想緊緊將她擁進懷裡，管她是不是像自己一樣付出所有的愛……

他踏出了第一步。但，如果她愛的是建群呢？如果只有建群能讓她笑呢？

黎偉崧的腳步遲疑了。

「無緣的姊夫。」

黎偉崧嚇一跳，回過頭，夏巧玉站在他身後，一臉懷疑。

他摘下墨鏡。「巧玉。」

「你在這幹麼？」

他在幹麼？他在干蠢事。

他指了指正在挑選其它蔬菜的小雙。「跟蹤你姊姊。」

夏巧玉聳肩。「我就知道，從我們離開畫室開始，就有人跟著我們。無緣的姊夫，你真是辛苦。」

黎偉崧笑得很苦澀。

「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是混蛋，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

「姊姊很傷心，你一定真的說了很過分的話！」

黎偉崧心一揪，想到小雙的眼淚，他恨不得痛扁自己一頓！

夏巧玉嘆了口氣。「談戀愛真是複雜，姊姊因為你實在太帥、條件太好，反而對自己沒自信……不過，不要說我沒告訴你，因為你說的那些話，姊姊決定下個月要去法國遊學半年，我和我媽都認為這是療傷之旅。」

黎偉崧傻了。

他望著前方的小雙，心中千頭萬緒。

「你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我能提供意見。」姊姊喜歡他，沒他的日子，姊姊不見得比較好過。

黎偉崧喉頭梗著。現在越想，越覺得他們的擁抱雖然礙眼，但他們之間並沒有熱情。

「我指控她和建群——」

「李大哥？！」巧玉瞪大眼。

「對。」

「神經病！如果姊姊會跟李大哥在一起，他們老早就在一起了，不用等到跟你談戀愛才腳踏兩條船！」

她罵得真好。

愛情會使人盲目不是沒道理的，他准判斷能力都沒了！

夏巧玉嘆了口氣。「好吧，我只能說，你把姊姊內心深藏的鴕鳥個性激發出來了，就算你現在衝出去求她原諒，姊姊也不見得會原諒你。你傷了她，要讓她忘掉所受的傷痛……嗯，你要加油。」

黎偉崧望著前方的夏雲雙，她臉上的落寞、她的嘆息，每個表情都牽動他的心……

他嘆口氣。那些他沒跟巧玉說出口的話，才是傷了小雙的關鍵——

這天，於珊珊再度來訪。

「我看到你的部落格了，你即將遠行？」

「對。」

「真可惜。」

「可惜？」

「可惜放棄了一個優秀的男人，如果是我一定巴看他不放。」

於珊珊從不隱藏對黎偉崧的欣賞之意。

那時，他對建群說：「你不是愛她嗎？送你。」

她無法學他說出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那句話的每個字至今都如刀似地切割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