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璇妍，你快離開他，我可以給你幸福！」鄭佟駒不懂郁璇妍的意思，仍自作多情地要她回來。

「對不起，佟駒哥哥，我並不愛你。真正愛你的人，就是焚哥哥。」郁璇妍狠心強迫自己說出這話。之前雖然已有說過，但她從他的態度看來，那種程度的話是無法讓他死心的，她必須用更強硬的話，讓他接受這個事實。

「我喜歡的是星錦原。」

事到如今，他是不見黃河心不死，那她就讓他死心!她大膽的兩手捧著星錦原的臉，把自己的唇給湊了上去。

當那兩唇相印，愛她至深的鄭佟駒心碎了。

他不敢相信他努力了這麼多，還是無法挽回她的心。

心彷彿被撕成一片片，破碎不堪……

他咬了咬下唇，不去看那兩人，此時他已對她徹底的死心了。不該是他的，永遠不會是他的，這下他可終於明白強求不來的道理了。

*******

鄭佟駒走後，郁璇妍難為情地脫離星錦原的唇。

「對不起，我如果不這樣做，只會讓佟駒哥哥懷有追求我的希望，所以才會利用了你的吻……」她低著頭。

對於她的大膽行為，星錦原自認愉快得很，他的小璇妍，竟然會自動的親吻他，而不是他去吻她。他才不生氣，反而為了她的主動而感到無比欣喜；瞥見她羞紅的臉，他好整以暇地逗起美人來了。

「不會啊!你如果還想再來一次，我可能會介意的。」星錦原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羞紅的粉頰。

她臉紅的樣子真是可愛。

他還真是找對了對象，有著小女人柔弱的外表，骨子裡卻是勇於求愛的大女人，她這樣的個性與他相配，真是恰到好處!

他覺得自己更喜歡她了。

「我才不要。」

郁璇妍嗔道。

兩個人相視而笑，覺得這一刻實在很美好……

******

「對了，你幹嘛帶病前來?」擔心他身體狀況的郁璇妍說著。

他現在不是應該在醫院裡養病嗎?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是專程來找她的吧?不過就算要來找她，也該看看自己身體狀況吧!

像他這麼不乖的病人，應該要給他個教訓!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害他出院找人的原因，她只好暫且把事情作罷。

「因為我擔心你，還好有灰岑在……」

「灰芩?你妹妹?」聽說過他家裡事情的郁璇妍，自然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可是，他不是說星灰岑和他老公在外國嗎?怎麼會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星灰芩就是病房裡的女人?

不會吧?

「你恐怕對她有誤會，在病房外偷聽我和她談話的，是不是你?」星錦原大膽的說出，他不怕被她怒眼相向，反正怎麼說她也掩飾不了她在病房外偷聽的事實。

「呃，對不起……」

她說聲抱歉。

「幹嘛說對不起?我沒有責怪你，只是要和你解釋一下，在病房內和我談話的女人，是我妹妹。」

星錦原忙著澄清。

果然她誤會了，難怪她會那麼慌張的跑走。

「那麼是我……」誤會了，郁璇妍很想這麼說，卻說不出口。她怕，如果這麼一說，星錦原會不會說給他妹妹知道，讓星灰芩對她有了不好的印象?她一向自卑的毛病又發作了。

沒辦法，被人欺負慣了，在愛情面前她能夠勇敢，但在其他的方面，她一向都是必恭必敬的，一點都不敢逾矩。

「別擔心，她不會見怪的，反正她對女人可是好得很，你不用煩惱她會不高興。」星錦原這麼說。

那個臭小妹，對女人可是好得很，而對他這個哥哥和男人?凶得要死!除了星銀儷這個堂弟之外，她對男人的態度都很差。

只因為她有個十分不好的初戀。

真是該死!他應該去把那傷害星灰岑的傢伙找出來，好好施以鞭刑，誰教他是讓小妹對男人有偏見的禍首!

「是嗎?不過對你……我也很抱歉……」郁璇妍低下了頭。「不應該懷疑你的真心，甚至還……」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細弱不可聞。

「這對我來說無所謂，至少你是在意我的，不是嗎?」星錦原很高興她會吃星灰芩的醋，至少這樣表示她對他有情，他就不用絞盡腦汁去想怎樣才能擄獲她的心。雖然有了那天的承諾，不過他很擔心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怕她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但照這樣子看來，他不用擔心了。

因為，他擁有了她的愛。

「我……」郁璇妍羞得說不出話。

星錦原看到她的反應覺得很開心，突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這件事如果不趕快處理的話，恐怕以後就沒辦法達成了。

「璇妍，快跟我來。」如果再不帶她去，就沒機會了!

*******

兩人驅車到一處位於郊外的醫院，星錦原一下車就緊牽著郁璇妍，彷彿怕她會從身邊溜走，他握得很緊，那個力道讓郁璇妍感覺得到他是多麼的重視她。經過佟駒哥哥的事情后，他變得更珍惜她。

手被這樣緊握的感覺並不會很怪，從他的掌心傳來的熱度，使得自小沒被呵護過的她很是感動，眼眶一陣濕熱，她邊走邊流淚；但沒被走在前頭的星錦原發現，她只是默默的流淚。

很溫暖的感覺……

星錦原帶她到一間病房門前，他停下腳步，郁璇妍也在這時停止淚水，並快速的擦乾。

門上寫著病患的名字是「馥高美蚜」，她沒來過這裡，也不認識這個病房裡的人。

郁璇妍心裡有重重疑惑，她看著星錦原的背影，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但至少她知道，他沒有惡意。

如果他有惡意，那她也不會待在他身邊那麼久，還接受他的求婚。

或許是她太天真，可是，她願意為了這種信任而天真，她並不覺得天真地去信任所愛人有何不妥，反而有種心安的暖意。

「你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進門前，星錦原有些反常的關心起她的身世。

這些天來，他對郁璇妍說了個天大的謊話！說是要繼續養病，其實不然，他自丹雪雅用讀心術告訴他郁璇妍是個孤兒后，便開始積極的找尋她的親生父母，找得連要準備和她結婚的事情都忙不過來；直到昨天他查到真相，這病房裡的人能揭開她的身世之謎，他才得以放下心中的挂念。

如果沒有丹雪雅的讀心術，郁璇妍也沒提過她是否有父母的事情，謎樣的她，老是讓他有些不安全感。在他將一切都查清楚后，稍微安心的他，便帶著毫不知情的她來見她最重要的人。

他不怪郁璇妍沒有說出真相，他相信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一定很不希望人家去窺伺屬於她的秘密，怕別人被發現后，她會被嘲笑。因此，她將自己的身世給隱瞞了起來。

郁璇妍像是小孩子做錯事被抓到一樣，心虛的表情顯露出來。「你、你查過我的事情?包括我是孤兒的事情?」

她很訝異星錦原把她一直隱瞞的身世給查出來，但隨後想想，他既然已經知道兩位哥哥的事情，可見也知道不少關於她的事；而且她一直沒提過自己的身世，會去調查也是正常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待在孤兒院里和一群同是孤兒的朋友玩耍；對於自己來歷不明的身世，她無從得知，也不想找尋。因為，就算找到又能怎樣？

別傻了。當初她是被拋棄，哪有資格去問那個丟棄她的人，為什麼要丟棄她?開玩笑，她又不是連戲劇中的悲情女主角，想要對自己的身世追根究柢，努力地想找出真相。

過去的事她不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的現在。

人不能回溯過去，活在過去。就算她以前被拋棄了也無所謂，反正都過去了，舊事重提，只不過是增加自己的煩惱。

所以她從不想去追問自己的過去，只是很羨慕有父母、有姓有名的人，哪像她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皺起眉，想掙開他的手，卻沒辦法。

「雖然你沒說，但我之前就對你的身世有所懷疑，所以擅自去查了一些你的事情。」星錦原撥了撥頭髮，仍握緊住郁璇妍的手不放，他不容許她逃避自己的身世。

他對她很抱歉，因為他擅自調查了她的隱私，可是她也不能就這樣逃避著自己的身世。他知道倘若不是他好奇去查，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麼，任由自己這樣欺騙自己，然後度過一生。

「那又怎樣，我是個沒人要的小孩，我根本不想去了解我的身世為何。」

郁璇妍表情變得很悲傷。

她也知道若是有心找尋，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卻又欺騙自己不想去知道。想知道又不想去找尋，令她陷入兩難的局面。

她這樣的人，究竟活著是為了什麼?自欺欺人嗎?

她真是沒用啊!

「我沒這麼說!你冷靜一點!裡頭的人和你有著極大的關係，你一定要知道她的存在!」星錦原抓緊她的肩，試圖要讓她冷靜下來。她就這麼的不想知道自己身世?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想知道?

「她有多重要?值得讓你帶我來這裡?」郁璇妍悲傷的笑著，雙眼緊閉。她也不想這樣，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只會選擇逃避、不敢正視事實，可是偏偏行為就是不由自主地背叛了理智。

真是可悲又可憐啊!

一向執著於追求真愛的她，其實是個連自己身世都不敢去查明的膽小鬼!

「裡面那人是你的親生母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想再隱瞞下去，乾脆跟她說清楚，反正他已經做好她會逃避事實真相的心理準備。可他會竭盡所能地不讓她逃，這一逃，她們母女可能再也沒辦法見面了。

果不其然，郁璇妍聽到這話，奮力掙脫被他握的手，轉身就要跑。

她根本沒想過身世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以為她的身世永遠都是個謎，而她會帶著這個謎直到死去。

但她這樣做，不過是將自己推入一個名為「矛盾」的洞里，因為她既想知道又想逃避。郁璇妍因此矛盾不已，不知所措的流下眼淚。

「別逃避了。」他擁她入懷。「你應該要接受這個事實，你和其他人無異，同樣是母親生下來的，你不過是比別人孤單一點，自小便缺少父母的關愛。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自己的父母嗎?」

他的話震撼了她!

是呀，她何嘗不想見到自己的父母，逃避不過是她消極的懦弱行為，用著無意義的理由欺騙自己不想知道身世，其實她是很想……

去看看父母吧!

她咬了咬牙，做下一個很大的決定。「好吧!我去看看我的母親。」她不願再逃避，事實就在眼前，她要勇於去接受。

「你終於想通了，走吧!」星錦原拍了拍她的背，給她打氣。

*****

進到病房裡，窗明几淨，病床旁放置一堆五花八門的儀器，病床上躺著一個約略四、五十歲的女人，從潔白棉被中露出的手，布滿皺紋的皮膚讓人看了不舍，手背上還插著大大小小的針頭。

觸目驚心的畫面嚇到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針孔的郁璇妍，她十分驚訝地看著那堆儀器接著一根根的傳輸管，讓病人所需的養分及藥物，經傳輸管導人病患的手背里。

這是她的母親?

「她得了無法治癒的疾病，醫生說過今年就會辭世，因為她的病已經到了末期，只能靠儀器來幫她延續生命。」星錦原走近病床，伸手撫撫病患插著傳輸管的手背，他很小心避開針口，不讓病人被疼痛所苦。

病?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已經到了無法救治的地步?

她一直都身體健康的生活著，而她的母親卻……

想著，她好不容易乾涸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哭聲逐漸變大。

病床上的人聽到這哭聲后，便緩緩張開眼，看著淚流的郁璇妍，突然間，病患抬起手，勉強地指著郁璇妍，她戴呼吸罩的嘴巴像是要說些什麼。

星錦原見到此狀，連忙提醒正在哭泣的郁璇妍。「璇妍，你看!你的母親她在看你……」

這是我的女兒，雖然她距離我看到她的模樣不大一樣，但她的臉，就是我每晚想念的人。伸出手的馥高美岈，如此想著，並且回憶著剛生下郁璇妍的時候。

「媽媽，你知道我嗎?本來我也是不曉得，後來是因為錦原他……告訴了我，我才有可能見到你。對不起，都我不孝，沒有在你最痛苦的時候照顧你。」郁璇妍痛苦的自責著，一點也不介意她當初為什麼會被丟在孤兒院里，反而看著現在的馥高美岈，有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

馥高美蚜摸了摸她靠過來的臉頰，柔細的膚質，使她想起她以前年輕的時候，她有好多道歉的話想對她說，可是自己這副樣子，別說要說話，就連能不能活下去都還是個問題。

不過，只要在有生之年見到被她拋棄的女兒，她死也無憾了。

發覺到儀器顯示狀況不正常，星錦原明白馥高美岈將身體撐到這時候已經算是極限，無法再負荷下去。或許她一直撐著活到現在，是為了要看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面。

嘩嗶——儀器發出的聲響，表示病床上的人的生命所剩不多了，但是她們母女，還有好多話想要說……

「不好意思，媽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星錦原。想和你提出將璇妍嫁給我的要求，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雖然我以前很花心，簡直是個爛人，但是我是真心愛著璇妍的，你能將你女兒託付給我嗎?」星錦原很懂得利用時間，他知道馥高美岈所剩的時間不多，她這個做媽的，一定最放不下心死後她女兒將會如何，所以他想將她煩惱的事情做個妥善的處理。

馥高美岈先是一驚！然後點了點頭。她相信這個男人一定可以帶給她女兒幸福的，因為之前，他不斷的來病房探望過她，對她的態度恭敬有禮，她相信這麼有禮的人，必能給女兒一個幸福的家。

太好了，這樣一來她就沒有牽挂了。馥高美岈安詳地兩眼一合，從此與世永別。

儀器發出嗶的一聲。

郁璇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失去母親的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哭……

********

母親的逝世，讓郁璇妍的心情一直很不穩定，這樣的情況，使得她的胃不斷的翻攪，疼得說不出話來，一直嘔吐。

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已有最壞的準備，因為從小她就有胃潰瘍，胃不是很穩定，再加上後天工作過度和吃飯不定時的狀況，終於在她母親逝世，因傷心過度而再度發作。

她撫著發疼的胃，想想自己有多久沒發過病了。

大概有五年之久吧!真是好笑，五年前要不是佟駒哥哥的逼迫，她在求學階段時早已發作，哪還能和星錦原相愛，直至這時才發作呢?說起來還真要謝謝佟駒哥哥，但把身體折騰成這樣是她的錯。

「璇妍，你的身體怎麼了?」陪她一起送她母親走最後一程的星錦原問道，看她撫著身體痛苦的樣子，心疼愛人的他，是不容許心愛的女人有任何傷痛的；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感冒，他也不容許!

他衷心的希望，他所愛的女人能夠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不要像他這個有永久傷痕的男人一樣……

那麼的醜陋不堪。

「沒事，只是胃在痛。」

郁璇妍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跟星錦原說著不要緊的話后，胃又開始痛起來，而且痛得快要了她的命；但她全都儘力忍了下來，因為她不想讓他擔心。

「是嗎?千萬不要勉強。」星錦原憐愛的看著她，真怕她有個萬一，就倒在他的面前，那他會悔恨自己竟然疏忽了她的身體，會詛咒自己一輩子的。

剛這麼想，撐不下去的郁璇妍已倒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