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走進澡間,裡頭的景象立刻震駭住了多潾!
濺滿水漬的地上,不成形的破布四散著,池邊躺著她所熟悉的雪白身軀……
「格格!」
她不顧腳下濕滑,趕忙小跑繞過水色粼亮依舊的池子,越靠近,看得越是清晰——在那袒裼裸裎而無力的玉體上,有著明顯可見、數不清的青紫指痕,原本靈澈的秋眸此時毫無光彩,只殘存空茫的死氣:雙腿之間,一攤由處子血和清水所混合成的詭邪淡紅……
一切的一切,毋需過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多潾硬扯下一段帷幔,輕蓋上主子光裸的身子,慢慢扶她坐起身。
忽感身體再次被人觸及,慕陽如遭雷殛,頓時讓胸中狂涌的恐懼沒頂,驚慌失措,「不!走開!」
她用力推開多潾,拉緊遮身的布幔,凄切哭喊:「走開,不要碰我!放過我……」
多潾被推得跌坐到地上,見到主子身心受創、瀕臨崩潰,真是痛心疾首。「格格,是我,多潾啊!」
她過去緊緊環抱住慕陽,希望她平靜下來,「格格,都過去了!我是多磷,是您看得像姊妹一樣的多溝啊……」
漸漸地,慕陽回醒過神志,確確實實地感受到多潾和她一樣溫暖纖柔的女體,與忠心愛主的熱切淚水。
「多潾……」喉嚨歷經過了痛楚的嘶喊,已幾近喑啞。
「格格!」多潾鬆開緊抱的手,撥整開慕陽凌亂的髮絲,近近細看主子的臉。
風華絕代的主子,竟因遇人不淑,而淪落至此……多潾不禁熱淚溢出眼眶!
擁著犧牲尊嚴、甘做鄙事的主子,她大聲泣道:「要是早知您會如此,我當時寧可讓宜嬤嬤活活打死,也不要您為著我來受這種罪啊!格格……」
慕陽流下兩行清淚,緩緩抬起微顫的細臂,輕撫這個在浩浩北京城中,唯一與她同舟共濟的陪嫁貼身丫鬟。「你若死……誰來關心我……的死活?」勉力擠出的話語,聲音破碎,如同她已被躪絞過的心。
黑夜中,不知何時,落下了淅瀝的雨絲……
☆☆☆
翌日一早,見到勉強前來服侍的慕陽,慶炤不禁大皺眉頭。
她的面色慘白,渙散的眼中帶有如驚弓之鳥的懼色,昨兒個忍痛而咬破的嘴唇已經腫起,全身僵直、動作生硬,恍如伺候的是只凶禽猛獸。
「你下去!」看著她那模樣,直教他心煩意亂。他帶著些許嫌惡的表情,大手一揮,「瞧你,弄得這副鬼樣子,丑得看了教人討厭!回去!我沒傳話,就不用你來伺候了!」
慕陽迅速退下,與跟隨在後的多潾一同離開了寢房,走出敞楓居苑。
一回到寢屋,她撲倒妝台前,忍不住痛哭失聲。
慶炤傷人的話語、厭惡的態度,都再次傷害了她,把她心頭的創口戳得更深……他一直都是這樣嫌棄、鄙視她的吧……
對於慶炤,她同時還有無法抹滅的懼怕。
她害怕昨晚的夢魘再發生一次。噩夢一般的經歷,讓她不敢太靠近他,那種遠超過被刀刃屠戮的撕裂,和無力反抗地被侵犯而衍生出的羞辱感,融合成了難以跨越的高牆,使得她看見慶炤就綳僵了身子,急欲逃開,逃到沒有他的地方去……
「格格,您到床上去歇息好不?」
多潾體貼的前來攙扶慕陽,讓她躺到柔軟的床褥上休息,暫且忘卻一切的不快。
☆☆☆
傍晚時分,慶炤下朝回府,換下朝服後,便到了惜香閣。
對於郡王爺這鮮有的舉動,慕陽主僕都十分訝異。
他走進內堂寢房,制止欲下床叩拜的慕陽,「躺著休息便是。」
慕陽於是不自在地留在床帳里,下意識地把薄被緊緊往身體拉近。
慶炤從丹菊的手中取過一個綠釉瓷瓶,往床沿坐下,驚得她又往床壁一邊縮去。
那晶翠的綠釉瓷瓶打開後,一股濃郁的馨香徐徐飄出;她瞅著慶炤從瓶中倒出幾滴透亮的液體,然後將手往她伸來,她又不依地躲開。
但他健壯的長臂一展,便伸手扳住她的臉,雙眉微蹙地說一聲:「別亂動!」隨即輕輕將指上有著花香味的油露蘸上她傷腫的唇片,細細沾揉。
擦上油露後的兩片柔唇,就像紅水晶一樣,剔透瑩彤;也仿若沾上了蜜的櫻桃,讓人想要去舔舐,那意想不到的甜味……
慶炤忍下想要品嘗的慾望,瀏覽眼前嬌弱堪憐的可人兒,她的樣子好似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躲避著追捕的豺狼——他就是那可怖的惡狼嗎?
憶及自己對她所為,那般衝動的行徑,可說根本是喪失了理智。本是抱著蓄意報復的意念,才會對她用強,只因他心知這樣的舉動對一個女子的傷害有多大、多深。誰料到,對方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
今晨見她形色惶恐,神情顯露出難掩的痛苦,慘切的模樣讓他不忍卒睹,竟一時不耐地攆她出房;這件事也縈繞在懷一整天,揮之不去。
他訝於自己竟會不舍!若真夠狠心,就該視若無睹,由著她痛苦下去的!他向來可以輕而易舉,毫不留戀地拋開自己不要的東西,現在,卻甩不開這個……打亂他未來璀璨願景的小女子。
「別怕……」手指微拂過她如花瓣的軟唇,他輕聲低語地保證,「昨晚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慕陽怯怯直望著他明朗的眼瞳,似乎是可以信任的;溫和的言行,是她曾見過,而幾乎已經要忘記的。
就在新婚的那一晚,花燭火燦,同樣在惜香閣新房這裡,他曾經給子她一時的溫暖和煦……
為大喜而吹奏的喜樂,何時變成了現在這樣荒腔走板的變調?
慶炤站起離開床鋪,轉身把綠釉瓷瓶交給多潾,「這個藥油給你。幫你主子擦上,可以讓身上的疼腫好得快些。」
「謝王爺!」多潾小心翼翼地接過。
「這些天,就讓你好生休養。」他平和地給了慕陽一句話後,領著丹菊和冰荷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纖指觸摸方才他柔拂過的唇,清香的藥油還在唇上,證實這是發生過的……但是為什麼慶炤會有這樣的轉變?早上的他,不是連她都不想看見的嗎?
她不懂,也不了解。或許在這一輩子,她永遠都沒有清楚慶炤心思的一天……
☆☆☆
隔數日的午後,慶炤提早下了朝,正在王府花園的一個亭子里看書。
成端郡王府的後方即是花園,裡頭的樓閣亭榭、假山流泉布置得無不精巧華美:園中有許多羽色亮麗的珍禽,啼聲婉轉動人。
園裡有個沐月池,池水清澈晰透,養有數十條鱗色鮮艷美麗的錦鯉:清凈的池子兩旁,各有敞楓居苑和待櫻新苑兩座別苑傍水而立。兩苑臨水的一面皆有數座水榭樓台,在此可倚欄而坐,觀賞園中的奇花異木、石岩涓流,或飼鳥餵魚,是恰養身心的好處所
這時總管來報,「王爺,鄭親王府諾善格格來訪。」
「諾善?」他躊躇了一會兒,才說:「請她進來吧。」這諾善真是會抓時間;鄭親王和他同樣在朝任職,關於他公務的作息時間,諾善總可以從她父親那裡得到消息。
慶炤坐在亭中,看著諾善走來。
「炤哥哥。」諾善嗲聲喊,一屁股坐到他的身旁。
「突然造訪舍下,有何貴幹?」他隨口問問,對於諾善的百般糾纏有些不勝其煩。十多年了,他未曾對她有過任何意思,沒想到他已成婚了,諾善卻仍不放鬆。
「來瞧瞧你成婚以後,生活得好不好,日子快不快活呀?」
「多謝關心。」他平淡地回應。「有了郡王爵位以後,我的生活一直都好得很:如今又抱得美人歸,我的日子更是快活得無人可比。』
諾善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是嗎?」真是死鴨子嘴硬!還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嗎?
「對了,」他怱地提起,「前些天你來過府里,都和我的福晉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慕陽會忽然要他納側室?
而他這樣一問,更是正中諾善的下懷。
她故作神秘,「炤哥哥,這可是女孩家的『體己話』呀,怎麼說得?」
慶炤定到亭欄前扔飼料餵食池中的錦鯉,沉靜下語。他也不是真的想聽,因為該發生的事情,早都發生了。
諾善見此,又接著說:「不過既然是炤哥哥問,諾膳就告訴你;因為你……不一樣。」
他冷眼看著池裡的錦鯉爭食飼料,水花飛濺;魚兒的大口又張又閉,突感像極了身邊的諾善,可笑至極。
「你的口風實在不甚牢靠!」語氣略帶譏諷。
「諾善是為了炤哥哥你呀!福晉當時所言,諾善聽了要為你不平的!」
慕陽說了他什麼?慶炤聞言有些動容,但仍是不動聲色。喜怒不形於顏面,這是最重要的為官之道。
「她說什麼?」
「她……她說……」諾善一邊觀看他的臉色,一邊佯裝憤慨不平,「哎呀!總之都是關於她遠在喀爾喀的那箇舊人,開口閉口無一不是贊他的好,贊他鄉溫柔體貼、關懷入微、昔日兩人耳鬢廝磨好不快活;然後就是怨天、怨地,也……怨炤哥哥。」
諾善緊盯他的表情,等著見他發怒,哪怕只有一絲也好。但她又失望了。
慶炤彷若毫不在意,淡淡給了一句,「是嗎?」
諾善定到他身邊,一手挽住他的臂膀,將頭靠了上去。
「炤哥哥,你的好只有我最知曉,諾善對你的心意,你何時才能給句話?」她輕問,私喜慶炤沒把手抽開。
「啊!」忽地,諾善驚喊:「炤哥哥!有蜜蜂在這兒轉!」並將身子往他懷中瑟縮靠去,慌張閃躲。
這個涼亭雖在池中央,但亭子四周栽有各種因應時節盛開的植物,引來採花的蜂兒並非不可能;因此慶炤雖一時未見著蜂,但為防不慎讓諾善受傷,仍抬手環護住諾善,一面檢視周遭是否真有蜂跡。
此時亭外傳來宜嬤嬤的聲音,「王爺,福晉給您送茶來了。」
他回過頭,與僵在宜嬤嬤身後數步的慕陽詫異地四目相對。
她怎麼會來送茶?他未曾要人送茶水到亭里來呀!
慕陽則是又一震懾!
這幾天在惜香閣休養,沒有跨出房門一步,也數日未逢慶炤,她居然不顧心中的恐懼,而想再見到他……剛剛宜嬤嬤到她那裡傳話,言王爺有客,要她送茶水伺候時,她憂喜參半,誰知迎面而來的,卻是這樣的——剌痛!
面前的景況,是她連日來要自己努力除去的;然而腦中殘影尚存,真實的畫面就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裡——自己的丈夫和視為知交的諾善相擁在前,要她倩何以堪?
她咬緊牙關下發一語,遏止潮湧而出的思緒淹沒理智,快速將茶放至涼亭的桌上,略微曲膝行禮後就離去,把這令她不堪的一幕拋在身後。
她已經知道這兩人相愛甚深,現在的她沒有必要、也沒有權力干涉,她更不想再以此惹怒慶炤。隨他們去吧!縱使心上有著一道口子被劃開,正在滴血……
慶炤看著漸行漸遠的纖姿背影,有些惱怒。天下問,有哪個女人見到自己的丈夫當面抱著另一個女子時,是像她這樣全不在乎、無關痛癢的?!合該她的心裡就是只有舊情人,沒有丈夫是吧?
他推開諾善,丟下冷冷一句,「你該回府了。」又即刻傳令,「宜嬤嬤,你送諾善格格吧!」
「喳。」
他大步走出涼亭。
稍久,見慶炤的影子完全看不到了,諾善這才旋身微笑,「做得很好,宜嬤嬤!」
宜嬤嬤立刻送上逢迎的笑臉,恭恭敬敬,「哪裡!為了格格,老奴自當儘力辦事;只要格格交代一聲,老奴都會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很好。待我成了這府里的主子,自然少不了給你的好處!」
「老奴在這先謝過格格了!」宜嬤嬤的貪婪全現於臉上。
「還有,郡王和福晉的一舉一動,你要繼續詳加監看,按時回稟。』
「老奴知道。」
諾善點點頭,放心地動身回鄭親王府。
成端郡王府里有大半的奴才為宜嬤嬤轄管,監看慶炤和慕陽根本是小事。
方才她差宜嬤嬤教慕陽送茶至亭子里,並適時打出暗號,她便佯作受到驚嚇,投入慶炤的懷抱,算準了時間好讓慕陽撞個正著!慶炤的心性她最了解,他在靖親王府眾世子、格格中年紀最長,保護弱小的責任感是天生的;且於公於私,他和鄭親王的關係都很深厚,無論如何,是不能讓她在郡王府傷到毫髮的。
這一仗,她算是打贏了,但是離側福晉的位置仍有段差距。接下來還有許多戰役,她要一步一步打擊慕陽,直到慶炤容下下她,讓她再也無法存在於成端郡王府!
☆☆☆
上弦月高掛夜空,伴著點點星光,郡王府花園裡,花香暗飄在微風中,令人心曠神恰。沐月池旁的垂柳跟著夜風,搖動它柔軟的枝條,在池畔畫出陣陣的漣漪。
亭子里掛上點亮了的宮燈,華麗奪目,垂下的紅纓流蘇隨風微微擺動;桌上擺著茗茶、精巧的糕點和應時的新鮮水果,並有府里的樂伎、歌伎等數人於曲橋上彈奏、吟唱樂曲助興:亭外則站有幾個貌美如花的侍婢,隨伺侍傳。
慕陽被召喚到涼亭去,陪慶炤乘涼;慶炤傭懶地倚坐在亭欄邊,讓她佇立相對。
「你瞧,」他指著倒映在水中、隨著波光晃動的瑩月,「池中有月,所以這才叫『沐月池』。」目光凝視蕩漾著的水池微波,豐雅的俊臉上有一絲輕鬆的笑容。
慕陽只覷了一眼盈光泫泫的池中月,便又詳看著他。比起水裡的倒上弦月,慶炤此時看來不錯的心情,更是吸引她。
從靖親王府回來後,超過半個月的時間,都沒見過他有如此的好心情。這是第一次,他對她有這樣的好臉色呢!觀覽此時、此地的他,看來更加俊偉凈逸,縱使凌人的尊貴氣勢猶在,卻是儒雅敦文,竟讓人想不起他曾有專橫不講理的一面……但世事總有令人傷心處,他心情好的原因是……
「怎麼不回話?」慶炤轉回頭,望向身邊衣香鬢影、眉目如畫的麗人。
思緒忽被打斷,她一時無法回應。「王爺今天……真是有興緻。」
「公事忙完了,偷得浮生半日閑,放鬆休憩是應該的。」他盯著岔了神的慕陽。近在咫尺的她,為何還心不在焉?
事實上,這根本毋需問出口,因為只要她有什麼不對,慶炤總是第一個直接牽連到「蒙哥」的頭上去。
慕陽笑了笑:心裡有點酸地問:「是這樣?」
自從她告訴他,可以放心收側室後,他就少在書房裡忙些什麼了;公事?心照不宣吧!
「不是因為今天見到……諾善姊姊來了府里?」她直問一句,隨即又後悔了。
聽聞此言,慶炤只是瞟來一道漠然的目光,懶得解釋什麼。
「諾善……」他玩弄著套在細長手指上的血斑玉戒指,淺淺揚笑,「她可幫你說了不少的『好話』!」
辨不出他一語雙關的慕陽,以為諾善真在慶炤面前為她美言,所以他才會對她態度轉好。
「哦?」還能怎麼說呢?「改日見到諾善姊姊,我會向她道謝的。」她笑中帶著些許哀凄。
諾善的魅力何其大!今天過府一趟,就能讓慶炤開懷快意,還做了如此巨大的轉變!這些,是她做不到的。
當初若沒有父親請婚,就不會有這樣令人酸苦的局面:慶炤會娶諾善,而她,則是仍在蒙古當她無憂無慮的格格,和蒙哥一起過快樂的日子……無意問,她心神又飄向了未知的遠方。
柔亮的宮燈光芒,照亮了她的秀顏,笑容凄美而絕艷;幽渺的湛棕深眸,輝映著銀熒的水中月光……至美的一切,盡收入慶炤俊睿的瞳底。
良辰、美景,飄然出塵的佳人相陪在側,本該是個教人陶醉薰然的仙境才是:為什麼偏就有個地方出了差錯,讓全部都走樣?
不顧周旁還有侍婢、僕人,他倏然將慕陽拉攬入懷,在她還來不及弄清情況時,吻上那對引誘人的瑰紅唇瓣,試嘗了她香甜的味道。
慕陽半躺在溫暖的男子胸前,錯愕不已,瞪大了晶透的鳳眼。
這太羞人了!在許多侍婢、僕人、歌伎、樂伎等人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這麼對她!
她扭動身軀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頃刻問,掩藏一段時日的恐懼感再次復現。
那一回,她也是這樣受制於他,無法逃脫,才遭受到他施以生不如死的凌虐:尤其眼前,有這麼多人在看著啊!他們會做何感想?他們心裡會怎麼評論她?還有諾善,這是對不起她啊……
她急迫地想要掙開他的懷抱、推離他黏附的薄唇,慌亂中,她不慎咬傷了覆蓋著的嘴唇。
「你!」感受到疼痛而放開她的慶炤,在見到覆碰唇上的手指沾有血絲時,睜大眼瞳,難以置信地看了她好半晌,「你……居然……敢咬我?」
一旁的奴僕們見狀大吃一驚,侍婢趕緊送上素絹給王爺,擦拭因唇傷所流出的鮮血。
慕陽也嚇壞了;她在居然在無意問做出了天大的錯事!
「對……對不起……」她往一邊的亭柱退去,全身因害怕而顫抖,直冒冷汗。
「你還在怕?」慶炤暫時讓自己忍下這口怒氣,因他曉得初次的傷害,對女人的影響會是久遠的。「我已經保證過,上回的事不會再有,你只要順從我,就不會再受傷了。」他盡量平心靜氣的說。
「不、不……」她大搖其頭;不受傷,也還是痛啊!總之那種折磨她決計不再受第二次!
「妾身是為您好!您和諾善姊姊兩情相悅,就……就該一心一意,不能招惹別的女孩,否則……否則諾善姊姊會不高興,那您們就……就不好了……」
聽著她這一段胡言亂語,慶炤覺得好笑。
「夠了!」他靠坐在欄杆上,用微涼的素絹輕壓著傷疼的嘴唇。「別老是管我和諾善怎麼樣,我倆怎樣都與你無關!還有,你的身分是我的福晉,不是『別的女孩』,對夫妻之事不能拒絕。別忘了,將來能承襲爵位的嫡親子嗣,必須由你所出;這可是你應盡的責任之一!」
「可是……可是……」他說得條條有理,讓慕陽一時辭窮,無可反駁。
「得了。」慶炤腦里忽然閃過一個有趣的念頭,決定先就此打住。「你不要,我就不逼你:不過,若是你來求我,可就怨不得我了。」
眼前的小女子不會知道,自從她出現,讓他周遭的美人不成美人、美景也無她不行!他捨不得放開她,卻又捉不著她的心思……煩死了!
想他成端郡王在別人眼中是多麼風采尊傲,眼下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擺不平,真是一大恥辱!他在心中暗自決定,就按自己的意思,用最簡便的方法,去享用天賜的浩蕩皇恩!
☆☆☆
兩天後的二更天,慕陽方將沐過的發拭乾,在妝台前讓多潾梳綰青絲,忽然聽到有人叩門。
「福晉,王爺來了,請開門。」是總管的聲音。
多潾趕緊到前堂去開了門,「王爺!」
慶炤進房後,坐至前堂的圓桌前,身後的總管拍掌傳喚幾個婢僕,在桌上擺好了幾盤精緻小菜和一壺醇酒。
「王爺,您這是……」慕陽整襟走來,臉上充滿疑問。
「來,坐下。」他沒有多言,只是用命令的口氣給了一句。
在一邊的總管則幫著解釋,「福晉,王爺今天在朝上讓萬歲爺大讚辦事有力,還給了不少賞,開心著呢!散朝的時候,許多爺們邀王爺過府酬酢一番,王爺才剛回府,就往您這兒來了。」
「是啊!」慶炤拎起酒壺,倒滿兩隻紫玉酒杯。「想想,府里也該有些慶祝才是,可又不能讓我自己對影獨酌;好歹和我的福晉暍一杯也行!」
此事不假,當然也是他實行計畫的最好時機和理由。
「來。」他把一隻精美的紫玉杯遞給慕陽,「你是不是該先敬我一杯,給為夫的一句賀語呢?我的福晉。」他嘴唇浮著一抹輕笑,黑亮的眼眸望向即使是素凈著瞼,仍然明艷動人的慕陽。
慕陽端過酒香四溢的玉杯;心裡替他高興,微笑著敬上,「恭祝王爺事事順心。」然後乾了一杯。這酒並不難暍,味道清淡微香。
「好!」他擊掌喊道,又為她添上一杯,「再暍一杯!」
慕陽有些為難地搖手婉拒,「王爺,妾身……沒辦法多暍,怕明天會起不來。」
「再一杯就好。」慶炤笑語,「這只是清酒,只有兩杯不會礙事的。」
她聽了,只好輕頷螓首,再暍下一杯。
「吃些菜吧。晚宴上凈是暍酒,肚子其實是空的。」他執起象牙箸,輕鬆夾食小菜。
慕陽只是看著這些菜,不一會兒,突然覺得臉、身體都發起燥熱;心兒輕飄飄的,腦袋有些不聽使喚,心裡怔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以前在蒙古時,每逢節慶、祭祀,大家聚會之日,她都會依照習俗飲一些酒,應該還不至於對兩小杯清酒毫無招架之力才是呀……
不對!打從身子里焚起的熱,迅速往四肢尖梢處燒開;難道是她忽視了這清酒的後勁,而喝醉了嗎?口味清淡的薄酒,竟隱藏著如此強烈的後勁……
伴隨著傳散開的一種酥麻感,更讓她渾身不對勁、呼吸急促,有些坐不住地想扭動身體;然而礙於禮節、顏面,她仍咬牙忍住。想來自己是真喝醉了吧!
「怎麼了?」慶炤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戲狹的神采。
「唔……」她皺蹙秀眉,環抱起身子;為什麼這樣熱的身子,竟會在聽到慶炤低沉而富磁性的聲音時,還渴望他的……溫暖懷抱?
「妾身……怕是喝醉了。請王爺允許妾身……先去歇息……」
「醉了?」透澈的黑瞳瞥來,他只是笑說:「你的酒力該不至於那麼不濟吧?」
「王爺……請讓妾身退下歇息……」慕陽把身體抱得更緊,從胸口奔流出的某種意念正要吞噬她,她快要失去意識了……
在她瘋狂地撲上另一個身體之前,她必須快點逃開!
多潾到她身邊去,焦急地問:「格格,您怎麼了?」
慶炤站起,推開這個丫頭,一把將慕陽抱起。「福晉身子不適,要休息了,你們都退下吧!」
這樣一句話,識相的人都清楚該怎麼做:總管隨即把房裡所有的奴婢揮離。
但是多潾卻擔憂主子的安危,不肯離去。「王爺,請把格格交給奴婢,讓奴婢伺候就行了。」上回的景象太駭人,她生怕主子又受傷。
「下去!」慶炤回瞪她一眼,冷聲命令:「杵在這裡做什麼?全部都出去!」
面泛紅暈的慕陽倒在寬大結實的胸膛里,只剩下陶陶然的感覺:她只想一直靠著,在這溫暖而有力的臂彎,想要得到更多的熱力……
多潾覷向氣勢薰赫的王爺,和軟癱著的主子,站在原地走不開。
「走吧!丫頭。」總管從背後拉住她往外走去,「別惹惱了王爺。」
房門關上後,寂靜的屋裡就僅剩兩人了。
慶炤將半昏迷半清醒的人兒放至床帷內,從容地褪下自身的袍掛,現出他健實的勻稱體肌。
俯下身去,他近細端詳,咀嚼那張極臻完美的綺麗臉龐。
此時的她,媚眼如絲、雙頰紅粉,水亮的迷瞳里,蘊含著幾許春情;深切的氣息,透露著邀請的意味。
他伸出靈巧的細長手指,一一解開她的襟扣、一手拉開綰髮的絲帶;黑燦的發瀑登時瀉開,埋在發頸之間的鼻聞嗅到了沐澤後所含的芳香,誘人神往。
一個翻轉,兩人躺進錦帳之內,慕陽芬芳的長發散開在褥上,迷濛的瞳眸與他相望。
他的大掌輕撫過她細柔如絹的嫩頰,並順著滑下,服帖地描繪她每一處的曲線,比身體還要熱燙的手隔著薄衣,按摩她每一寸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