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下來的幾天對秋海媚來說，就像是一連串醒不過來的惡夢。

這個社會很現實，她懂！

可是竟然現實到不准她接別人的case，要她把其他的案子全部都丟給另外兩個屬下，還有她的助理去負責，她只能服務展劭佟這個案子時，她不禁深感自己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無力。

展劭佟這樣動用他的職權，未免太過分！

既然如此，她對他也不用客氣，乾脆利用他孝順的弱點，一狀告到三個老人家那兒去。

可沒想到在日本玩得不亦樂乎的老人家一聽，竟然沒一個人支持或同情她的可憐處境，反而高興地贊同展劭佟，還認為這樣剛好，她既不用請假，薪水照領，又不用像以前一樣忙得半死。

當秋海媚認知到無法用老人家來壓制展劭佟時，她只好換個方式，早點把他丟出去，跟某個女人開始交往，她就可以自由了吧？

因此一大早，捧著一大堆資料，她直闖永幸集團總部，到達最頂樓的副總裁辦公室。

「這個不好，太瘦了。」

「太瘦？你當在選豬……」

肉還沒說出口，展劭佟眼底那抹帶著惡作劇的笑意，隨即讓她警惕，想起該有的專業態度。

「不，我是說，她當過模特兒瘦一點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她的興趣是烹任，還有過廚師執照呢！我想沒幾個人會討厭這種在外是貴婦，在家又是賢妻的女人的，跟她吃個晚餐，認識一下嘛！」

「你是說，要我浪費時間跟這種摸起來沒半兩肉的女人吃飯？不要！」

展劭佟臉上那任性的神情，跟說話的態度好熟悉、好熟悉，秋海媚皺著眉頭瞪著他，她好像在某人身上也看過這種說話方式，可是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那……這個呢？這可是我們的大熱門唷！她今年二十七歲，家世良好，是某大集團總經理的女兒，賢淑聰明，興趣是打高爾夫球，而且……」

「不必，我又不是要當總統，娶個總統夫人幹麼？」

「嗄？！」被打斷話的秋海媚兩眼一瞪，隨即又眯起，暗自咬牙，「展副總裁，您的意思是不偏好高責美麗，貴婦人型的嘍？」

「嗯哼。」展劭佟忍不住心底的讚賞，開始有點了解秋海媚為何做這一行會做得如此成功的原因。

「那麼，也許你會比較喜歡一般中產階級左右的女性吧？」

「沒錯！」他那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神，以她心神一晃，那晚熱吻到幾乎迷失一切的感覺又回到心中。

她垂下眼，忍住心裡悸動，「既然如此，今天請容我告退，回去整理資料后，我明天會將名冊送過來跟你討論。」

臉上維持著溫和的職業笑容，她一吧將所有的資料收進公事包中，連忙起身走向門口，才打開門，展劭佟的聲音突然響起。

「等等！」

「嗯？」手握著門把，她回頭，外面那一堆來來去去的秘書小姐，有幾個秘書正偷瞄向副總裁辦公室這兒的動靜。

「今天晚上吃糖醋魚跟炸豬排好不好？」他大聲的問著。

「啥？」毫無準備的秋海媚，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瞬間紅了臉，是氣還是羞，一時也弄不清楚。

只聽見幾個秘書震驚的抽氣聲，讓她頓時了悟這傢伙是故意！

「你……你……」她往前站一步，關上門，擋住門外那些好奇的耳朵。

「我又不是你家菲佣，讓你睡我家客廳睡到你爸媽回來，我就已經非常好心了，還要我煮飯給你吃？門都沒有！」

她實在是太寵他了，剛開始理所當然煮些有營養的飯菜給他養傷，可是到後來幾乎都要變成他的專屬廚師了？

這幾天她借故留在公司加班，才躲開了當煮飯婆的命運，可是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地提出要求。

「我想你……」這三個字，展劭佟說得低啞慵懶，特別性感，今秋海媚的心一跳。「你做的菜本來就比外面的好吃又健康，不然就當我請你好了，我不會虧待你的，你那專業的廚師執照，是得一份額外的好薪水的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考過廚師執照？」她瞪著他，不到兩秒恍然大悟，「是我爸說的對吧？」

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展劭佟的嘴角向上揚起。

「我想你過去這十年來非常地努力在做事，你是個好員工，從你的資歷上來看，這點非常清楚，可是就算你這麼努力，要當個多才多藝的好員工，可惜的是……」展劭佟的神情漸趨嚴肅。

「若你要證明你是個成功的主管，你就得先搞定我這個case，否則就算我們是二十多年的……鄰居，發生了這種事，我也很難幫你。」

「我才不要你幫我……你……幫我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本能地想抗議，但她卻驚覺到此刻展劭佟的姿態比較像個上司，而不像她平日所熟悉的人。

「公司內部有個員工控告你的部門亂牽線，還在婚禮前罵跑了他原來的新娘，又緊急撤換新娘，這件事你還沒聽說嗎？」

「啊？！什麼？怎……怎麼可能？我是說……那天集體婚禮前，是有件意外發生沒錯，但是我沒有撤換新娘，他的新娘自已要跑，那是他個人的情感問題，我們……」

「等等、等等。」

他做個手勢制止她往下說，他臉上的笑容依舊，但那股上對下的權威卻強烈得叫人無法漠視，那種陌生的疏離感，叫秋海媚好不習慣。

「請問，你現在是在推卸責任嗎？」

她倒抽了一口氣，展劭佟的話的確刺耳，可是卻令人無法否認，尤其當這樣的話是從一個「上司」口中說出時。

「我……我知道了，我會去察明事情的真相。」收斂起之前略帶狂傲的態度，她低頭致歉，便將手放上門把準備離去。

「嗯，那好，不過……還是先幫我搞定今天的晚餐。」突然地，語氣一轉，他又回到她所熟悉的展劭佟，而非副總裁身份的展劭佟。

「這跟那是兩碼子事！」她抗議，心裡卻莫名地輕鬆，這個展劭佟她比較喜歡。

「我沒說是同一件事呀！」展劭佟慵懶地牽動了下嘴角，「不過，討好我對你有好沒壞，畢竟你那優秀的紅娘名聲，也得靠搞定我才有可能繼續續持不是嗎？」

「你……」秋海媚想生氣，可轉念一想，他說的沒錯！該死的！「好！好！糖醋魚是吧？嗯……我知道了！」

「明天要吃烴肉。」他霸道點起菜來。

「烴肉？」

「嗯！那種甜甜的，香滑軟嫩的五花肉，我記得有一年回來，你爸熱給我吃過，超好吃的，我明天晚上要吃。」

「明……明天？」做今天的餐還不夠？還要先做好明天的？

「嗯，對呀！你可以走了，後天要吃什麼，我想到再跟你說，這幾天你都不準加班，記得唷！呵呵……」

他對她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是完全不認為她會說不。

不，該說他不認為她有說不的權利。

「可惡！」

暗自咬牙，秋海媚打開門走了出去，她氣得對那些秘書交頭接耳的目光視而不見。

這個任性又狡詐的展劭佟，是從哪裡冒出來然的？她記得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真討厭！

他這種模樣總是讓她想到一個為所欲為的人，那就是--小時候的她！

她終於想起，這幾天他不是正在用以前自己對待他的方式來對待她嗎？太過份啦！他要學她以前的任性，也不要學得這麼像呀！

******

不到三天，展劭佟只吃了秋海媚做的晚餐三天，就開始了每晚都不停歇的相親約會。

這是秋海媚積極的進攻策略。

「這是你的相親對象。」

她總是匆匆介紹匆匆走人，因為她不喜歡看到那些女人看到展劭佟時，那種發亮的眼神，跟那種比平日要更嫵媚動人的姿態。

也不喜歡看到展劭佟臉上那優雅迷人的笑容，總是沖著另一個女人笑。

她的匆匆離去正好合了展劭佟的意。

他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早就默記了眼前這些女人的檔案中，每個人最痛恨的動作跟想法。

他應付女人已經不是三天兩頭的事情了，他知道怎樣讓人知難而退，尤其是這些天來的小姐們，大多是中產階級中的優秀份子或是女主管，這些女人通常會擁有相當的自信與自尊，也有很好的教養跟態度，因此對他來說，要當一個惹人厭的男人，讓這些女人主動離開他，可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一次又一次，破壞自己的相親約會。

對於喜好愛情的女人，他拚命說自己最痛恨這套，結婚後跟結婚前，對女人的態度絕對不一樣，強調著老婆是娶來做家事的，不是用來疼的。

對於喜好孩子的女人，他說自己重要部位受傷，醫生說會不孕。

對於喜好外貌的女人，他說自己的外貌是經過整形的，甚至還拿出醜陋男子的照片，假裝為難的道，要是她未來生的孩子會長成這樣，請不要介意。

對於對自己的性慾毫不遮掩，巴著他想幹壞事的女人，他則說自己陽萎的生理及精神問題。

而對於最難趕的，只要有錢一切都無所謂的女人，他則說一個月了不起給三千塊零用錢，自己另外還要養四、五個小老婆，薪水大家分，不過全部都由婆婆管。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相親了快要二十次，除了星期天休假外，連續半個多月，所有的女人都對展劭佟這個人說不。

這現象直讓來關心後續狀況的秋海媚困惑不已。

她不懂，為什麼一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她卻推銷不出去？每個女人在被問到跟他的約會情形時，總是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只除了「不要這個人」這五個字說得清楚外，什麼都說不清楚。

末了，她幾乎要發瘋了！

******

這一個星期天，是三位長輩去日本晃了快一個月，終於要回台灣的日子，一大早，她就把滿客廳里另於展劭佟的東西搬回隔壁去了。

有種終於脫離苦海的清爽感，讓秋海媚一早就笑咪咪的，很辛勤的開始準備接風宴。

跛了腳的展劭佟，則負責在一旁礙手礙腳的妨礙她工作。

就在忙出了一桌老人家想吃的大餐后，正好老人家們也跟著進了家門。

「爸！展爸、展媽！」

「爸、媽！秋爸！回來啦？好不好玩？」

就見展劭佟一腳跛穿，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秋海媚的肩膀，兩人穿著是同一個圖發，卻滿是麵粉的圍裙出來迎接他們，那模樣看起來就算不像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人，也像極了新婚的小夫妻。

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三個老人家很有默契地互看一眼，隨即呵呵地笑了出聲。

「自已過去坐好啦！我還要去端湯。」扶著剛才在廚房又踢到腳的展劭佟到餐桌邊，秋海媚就急著再進廚房。

「可是我好痛……」

「活該！早叫你不要在廚房裡礙手礙腳的……啊！爸！你們先開個電視看，行李放這，我等一下來搬，晚餐就要好了。」

「好、好，你先去忙。」

三個老人家賊眼賊眉的笑法，看在秋海媚眼中雖然奇怪，可是也沒多想，就跑進廚房端出湯來。

可是等到一坐上餐椅，她就知道一定有問題。

只見三個老人家跟展劭佟，四個人一來一往的對答跟附和，都好像經過排演似的，對答如流得叫她完全插不上話，連抗議聲都無法發出。

「要是像日本女人一樣，太謙恭乖巧，平日雖然耳根清靜，可是卻也缺少了生活樂趣。」秋洛榮道。

「所以說呀！那個乖巧文靜的李小姐不合我的意，就是這樣才失敗的呀！」展劭佟接著說。

「可是那李小姐……」

「還有，」展劭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秋海媚的話，「另外那個蔣小姐，她在意的就是我的錢，一聽說我的薪水都給媽媽管，她的臉就綠了一半。」

「哎呀！那還得了？你可別娶個女人回來毒害我！」展母聽了，臉上都要冒冷汗了。

「不會的，展媽，那位蔣小姐自己是投資顧……」

「就怕她把我的錢都騙走。」展劭佟再次截斷她的話，「對了、對了，還有那個方小姐，一開口就跟我說要生個一打的孩子，還要媽咪幫帶小孩，說老爸既然是大學教授，那教育問題不用擔心！」

「唉！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樣？自己也不學會負點責任！」展父嘆氣，一臉的不以為然。

秋海媚則是一臉無言以對。

哇咧！展劭佟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樣顛倒是非、扭曲黑白了？

該死！就算那些女人真有他說的某些小小癥狀，他也不用誇大成這樣呀！

再說被拒絕的人是他，又不是他拒絕那些小姐……

等等！她這次學乖了，不再說話，她觀察著跟老人家們有說有笑的展劭佟，他的言語中，對於自己的相親不成一直顯得很無辜，還刻意造成某種這些事情是她故意的假象。

果不其然，講著講著，展母的話鋒突然轉向她。

「阿媚呀！不是我在說，你劭佟哥怎麼也算是個黃金單身漢，你怎麼凈找些有問題的女孩子給他呢？」

「我……」

「媽，阿媚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姻緣天註定嘛！怎麼能強求呢？」展劭佟這話表面上是替她說，實際上在貶低她的能力。

「我才……」

「可是你滿三十歲之前得結婚呀！對了、對了！我有去日本一個很有名的神社，幫你求了個姻緣符，海媚也有一個唷！哎，不是我在說，你真的要幫幫忙，趕緊幫劭佟找個好對象，讓他好好地定下來，好讓我們展家也有個后。」

「啊？」這次搶話的人是展母，秋海媚不敢打斷她，所以依然沒有辯解的機會。

「是呀，是呀！我都跟展老商量好了，要是你真堅決不結婚，未來劭佟的孩子就過繼給我們家一個，給你當個現成的兒子，好傳咱們秋家的香火，若你不想當現成的老媽子，那就給你當成弟弟好了。」

「爸！」秋海媚簡直不敢相信！

老人家平日的關愛過了頭，現在竟然連八字都沒一撇的孫子，都計劃好了？而一想到展劭佟跟另外一個女人生的孩子要住進她家，一股鬱悶，難過得叫她幾乎無法承受。

「嗯，這主意倒是不錯，要是這樣，我就比阿媚高一層輩份了。」

展劭佟笑咪咪的，顯然不像秋海媚這麼震驚，還覺得這想法很好玩。

而他的話對秋海媚來說，無疑是落井下石。

「姓展的！你……」見他竟然不在乎，還想占她便宜，秋海媚直想冒火，噴出滿胸的鬱憤。

「阿媚，收斂一下，哎唷！就算不嫁人，也不要這麼悍，你都算是我媽媽的半個兒了，要給她老人家留點面子呀！」

展劭佟一句話，堵得向來孝順兩家長輩的秋海媚啞口無言。

看著他眼底那得逞的笑意，秋海媚暗暗咬牙，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十年不見，一見之後就開始被展劭佟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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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報復我的！一定是！」來回踱著步，秋海媚走來走去一個下午，看得米嬋娟跟李香妃兩人眼睛都花了。

「他真是你的剋星耶！從你上次情急之下叫我跟他相親時，我就有感覺了，沒見過你這麼慌張，毫無準備地就想趕鴨子上架。」

米嬋娟閑閑地在一旁修著指甲，沒宴會或是活動要舉行時，她比誰都還閑。

「誰說我很慌張？我才沒有！」秋海媚的腳步頓住兩秒，抗議完，又忍不住走動。

「哪沒有？你明明不了解我跟他，還臨時想幫我們相親。」用鼻子哼了聲，米嬋娟點出了她不想記得的回憶。

「誰說的？我怎麼會不了解他？我也很了解你，所以我才不是……不是……呃……」說到後來，連她自己都不確定，那天為什麼會這麼倉卒，好像賭氣一樣要撮合他們倆。

「是吧？我就說嘛！」看口才向來高人一等的秋海媚說不出話來，米嬋娟的聲音更得意了，「你真想幫他配對成功？」米嬋娟一挑眉，眼神曖昧地盯著她瞧。

「你這什麼意思？」轉頭瞪她，秋海媚的眼神毫不客氣，甚至還帶有一絲怒意。

「沒啥意思。」米嬋娟聳聳肩，故作無辜地道：「只是要是展劭佟真是故意欺負你的話，乾脆介紹個類似藍麗美那種女人給他，正好欺負回去，哈哈！」

「別胡拉了，我才不要展劭佟他……他……落在……不！我是說，他不可能看上那種類型的女人，就算他爸媽真的催得緊，他也不至於這麼飢不擇食呀！」

「看不上？唉，那你到底希望他落在哪種女人手中呢？哎呀！不是我在說，你不是常常道，不管看得上或看不上，也要當事人才說得准呀！搞不好外表一派正經、不近女色的展劭佟，就愛那種超主動的女人。」

「才不……不可能的！」

「既然這樣，你乾脆就找這種會讓人退避三舍的女人就展劭佟試試，好叫他知難而退，不用你幫他介紹了！你能擺脫紅娘這個包袱就行了。」

「咦？」這麼簡單？她怎麼從沒想過？

「我覺得他那種人，感覺上其實根本不需要相親，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一定早就有人在暗中愛戀著他，默默地為他付出，你要是找不出這個人，不如就讓他對相親這種事知難而退，這樣的話，三十歲前結不結婚，就都不是你的問題啦！」

「是嗎？」她知迢米嬋娟說的沒錯。

可是一想到有人可能早已暗中愛戀多展劭佟多年這件事，心頭就一陣緊，但換個角度想，也許米嬋娟的方法才是比較好的，讓他自己知難而退，也讓她能徹底的脫離這件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