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兒,正露出滿足而甜美的笑容。

簡言傑低頭看著她,直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帶著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女孩回家,回到這個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家中。

這裡說實在的,本來是一間客房都不會有,要不是當初歐陽肆堅持,說他來台灣時,也會有不想住飯店不想有女人的時候,所以堅持要住這兒的話,他也不會留下那間客房,他早就把那間客房改成冷凍儲藏室了。

可現在,沒想到竟然派上用場了。

他彎腰,輕輕地將手移到蘇荻詠的身下,抱起了她,外表看來高瘦的她,意料中的是她並不輕,可意外的,卻是她竟有一副柔軟的嬌軀,還有雙叫每個男人看了兩眼都會發直的美腿。

啊!那種該死的感覺又回來了,那種上次讓他忍不住吻了蘇荻詠的衝動,又再度地來混亂他的理智了。

真該死!

他低頭看著一臉好眠,還帶著滿足微笑的蘇荻詠。看來,今晚……恐怕不得好眠了。

他抱著她,走過長廊,踩上小階梯,就在他要踏人客房門之前,突然,他看到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上,有個高大的男人,抱著一個熟睡的女人的最象。

這最象,像不像新抱著新娘入洞房呢?

才這樣轉念,簡言傑看著窗上的倒影,愕然——

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笑,還笑得非常愚蠢、非常白痴,笑得根本就……不像他自己了。

喔!老天!該死!

「喂……怎麼辦……」

突然,懷裡的人兒,擰起了那可愛的眉頭,發出了近乎夢囈般的聲音。

「什麼怎麼辦?」簡言傑柔聲問,然後抱著她進房間,將她放在那張剛才鋪好床單的床上。

「我弄丟了……」

「弄丟了什麼?」

「你簽給我……的那個什麼什麼的……聲明……」

「丟了?!」心神莫名一震,帶著激烈又莫名歡喜的情緒,他看向半睡半醒的蘇荻詠,「你……真的弄丟了?」

「嗯……怎麼辦……」

突然,一抹帶著邪氣的笑容,掠過簡言傑的嘴角,他溫柔的大手,覆上了蘇荻詠的額頭,替她撥開了那一綹總不聽話跑錯邊的劉海。

蘇荻詠的眼睛是閉著的,可是臉卻漸漸地紅起來。

「沒什麼怎麼辦的?」他的指尖,緩緩地劃過她的臉頰,然後在到鎖骨附近時,突然迅速地抽離。

假睡的蘇荻詠,可以感覺到他正在快速地離開這間房間。

因為他的聲音好低,好沉地從遠遠的地來,「若需要的話……我再寫就是了……」

「喔……」

輕呼了一口氣,蘇荻詠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睡了。

***

「你說什麼?」

隔天一大早,睡得神清氣爽的蘇荻詠,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看著簡言傑臉上那兩個明顯到連眼鏡都遮不掉的黑眼圈,「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你真的確定你可以……讓我每天來打擾?」

「嗯!」

簡言傑點點頭,一夜沒睡,光聽著她的呼吸聲就起來洗了三次冷水澡,其實說真的,他也滿懷疑自己幹麼要叫她每天都過來吃飯。

看著他疲憊地站在爐子前面,煎著看來五顏六色,可是好像很好吃的蛋餅,蘇荻詠吞了口口水,言不由衷的道:「可是……可是……我怕你太累耶!」

「累?」

「嗯呀!煮飯很累的,我媽說的,她要煮我們一大家子人吃的,每次煮完都火氣上升,雖然你煮的分量不多,可是……煮飯……嗯……好香呀!煮飯總是很累的吧?」

「不!」

簡言傑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本來也有些猶豫的心志,莫名地更為堅定了,「你常來我反而省事,反正隔天中午大家也都要吃,一次多煮幾個人份,省得我一直洗鍋子。」

蘇荻詠興奮地一拍桌子,「我可以幫忙呀!啊……」

突然,她想到,這不等於就是在宣告,她真的要天天來打擾了。

俐落地讓蛋餅起鍋,簡言傑看著她一臉遮不住心情的清新臉蛋,笑了,「既然這樣,那你就天天來吧!」

「嗯……好!」猛一點頭,蘇荻詠的神情比在婚禮上宣誓的時候還要嚴肅,「那我也會遵守條件,幫你洗碗洗衣的……」

「啊?好……」簡言傑又笑了,昨天隨便講講的話,沒想到她竟然當真。

可是他呢?他愕然發現,昨晚說過要天天煮給她吃的心情,現在回想起來,竟然也是真的?

***

於是,蘇荻詠,天天來他家報到!

不管他實驗做得多晚,她總是捱著肚子,等他回來解救她的腸胃。

而今天,難得在下午就提早離開實驗室,準備晚上要出發去美國的簡言傑,此刻正在自家大廳,低頭看著在沙發里沉沉睡去的她。

這是第幾次了,這女人還真不怕死,老是這麼穿件短褲,穿個背心,就在他這冷死人的客廳里呼呼大睡,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間,再度望向她,那雙深沉的眸,更暗更黑了,過去這段時間,常常突然出現的緊繃慾望,這會兒又竄出來騷擾他的心神。

搖搖頭,他也像過去這一陣子一樣,拿起一張毛毯,蓋住她那雙裸露,總叫人死命沖冷水澡的美麗大腿。

才放下毛毯,他就注意到沙發旁的地板上,多了一塊毛茸茸的溫暖小地毯。

看來,老是嚷嚷著地板太冰的她,又發作了。

說什麼這裡下午的採光很好,適合睡覺、適合來做家事,這屋子很美,可被他這種冷冰冰的人一住,就沒了溫暖,她要改變改變,於是,在他的默許下,她幾乎每天都會用工作以外的時間過來一下。

讓他每天回家時,都會遇上睡在沙發的她,還有遇到今天跟昨天又不太一樣的客廳。

在窗外金紅的陽光斜映下,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染著一層浪漫的紅影,連她沉閉著眼的睡容,也被夕陽的光芒,襯托的好似絕色美人。

雖然他很清楚她不是。

可是這樣凝視著她那緊閉的扇睫,不去回想她平日的遲鈍與痴獃,倒真是越看越美,越看越可口。

那雙頰看來紅嫩透光,散發著小麥色光芒的肌膚,顯示著她是一個不怕曬的女人,翹翹的鼻尖上幾顆明顯的雀斑,更是彷彿在跳耀著、閃爍著,想誘人給個親吻。

他的眸色深沉,突然地眨了下眼,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回家是要上網去工作的。

才轉頭,他看著原本冷冰冰的房子里,突然間,彷彿這裡真的不似以往的冰冷了,就像躺在沙發上的女人一般溫暖,看著那右邊多了個小飾品,左邊多了個小風鈴,甚至在矮柜上,那琉璃藝術品旁邊也多了個玩具熊的客廳,他又搖搖頭,這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呀?

他當初也不過就是跟她開個玩笑,說她想的話,可以當自己家也無所謂,沒想到她竟然當真?

可是……

簡言傑的嘴角又露出那過去幾乎不曾有過,可自從遇上蘇荻詠后,就常常有的溫暖笑意,他竟然不介意,不覺得她的舉動是侵犯,過去,他是個十分介意他人侵犯他生活領域的人,因此,這棟房子在她之前,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人進來過。

***

「唔……現在幾點了?」

揉揉眼,四周一片漆黑,蘇荻詠知道,自己又睡著了,身上的毛毯傳來那熟悉,叫人莫名心安的氣味,耳邊傳來的是書房裡,那鍵盤敲打個不停的聲音。

他回家了呀!

心裡莫名地有股滿足感,她躡手躡腳的起身,不想吵到在書房裡工作的他,踏著熟悉的步伐,她甚至不用走廊跟客廳的燈,就可以直接走向他的卧室,將毛毯折好,放在他床上。

床邊,是他的行李。

啊!對了!

突然想起,難怪他今天沒有用煮飯的香味叫她起床吃飯,因為他趕著晚上要搭機去美國出差。

突然,不舍的心情就這麼地在蘇荻詠的心中涌了出來,要有好幾天都不能看到他了耶!唉……

不過,她畢竟不是個喜歡感傷的人,她決定偷偷地走到書房門口,照往例,給他開個小小的玩笑,哼!她就不信,沒有一次可以嚇到他。

就當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時,突然——

「怎麼樣?」

吐了吐舌頭,原來他正在說電話,蘇荻詠決定等下再嚇他,先躲在書房門外,按兵不動。

「好!你說。」

簡言傑的口氣冷漠淡然,蘇荻詠眯眯眼睛,這語氣,她好久沒聽到了,他怎麼還是這樣不長進呀?

「嗯……然後呢?」

蘇荻詠聽不到電話另外一頭那個人的聲音,只能從簡言傑的浯氣中猜測,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知道,但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好!我會搭最晚的班機過去,幫我排好時間,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什麼事情?聽來好嚴肅,蘇荻詠眯起眼,皺皺鼻子。

「嗯!沒錯!給她一百萬美金,我無所謂,只要她乖乖地把孩子生下來,交給那個女人就好了,對!我只是要這樣,滿足那個女人的慾望而已。」

哈?什麼女人?蘇荻詠的耳朵頓時放大,他在說誰呀?什麼孩子?又什麼那個女人的慾望?

莫名的酸澀感,充斥在胸口,臉上原本輕鬆的神情也跟著消失了。

「我知道她是我母親,這點不用你提醒!」

簡言傑對著電話說話的口氣也跟著越來越暴躁。

「不!我不想認識代理孕母,我出精子跟錢,你們幫助她受孕,協助她懷孕生產,然後把孩子健健康康地交紿我媽,我責任就行了,你是哪裡聽不懂?」

什麼?!蘇荻詠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他是在什麼?他打算去捐精子,然後花錢叫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生下自己的骨肉,然後把孩子交給他媽媽?

這不是等於……

他打算完全拋棄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打算在一個孩子一出生的同時,就讓他接受一個破碎的家庭?

不——

她心裡的那個「不」不自覺的喊了出來,聽到她的聲音簡言傑的背影一震,匆匆地掛上電話,回頭,看著呆立在門邊,一臉愕然不知所措的她。

「你偷聽!」

他背著光的臉龐看起來比平日更深邃難測。

「我……我不是故意的。」

蘇荻詠不懂!她在慌什麼?她在怕什麼?她在難過什麼?

「我讓你來,可不是要你來偷聽我的私事。」

簡言傑慢慢地走向她,她慢慢退後,突然,她看清他的表情,一向對人際關係變化遲鈍的她,卻在一瞬間看出,他那雙俊美的黑眸中,有著一抹愧疚。

「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蘇荻詠的聲音中,帶著強忍著,近乎心痛的哀憐。

這句話叫簡言傑一震,她聽到了全部?

「你懂什麼?」

森冷的口氣,像能切開空氣的冰風,直劈像蘇荻詠,簡言傑脫下眼鏡,丟到一旁,那幾乎沒在旁人面前露出過的俊美臉龐,正一步步逼近她,逼得她退到走廊上,直到碰到牆壁,無法再退。

「我……」

他沒有碰到她,可是那屬於歐陽家族特有龐然的帝王氣勢,卻在此刻不由自主地顯現出來。

他看起來好可怕!

彷彿一個眼神,一個字眼,就能奪人性命,可是,這些跟蘇荻詠心底那痛得連喉嚨都緊縮著,無法呼吸的感覺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1

「我知道,我認識的你,不是這種人,不是這種無情的人。」

她大叫,沒注意到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那淚水,是她為他心痛的證明。

「你認識我?你真的認識我的話,就不會覺得我很無情!」

她的眼淚叫他莫名地痛,她哭什麼?為什麼哭?

「這怎能不叫無情?你打算讓這世界上多個生命,可是你卻不打算愛他?你打算讓自己的骨肉,讓身上留著自己一半血液的孩子,流落在你的生命以外?你怎能這麼無情,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孩子應該是帶著父母的愛出生的呀!」

她控訴的語氣聽來好熟悉,就像曾在他心裡吶喊了多年,但在更早以前,被他封鎖起的渴求一般,那是他連想都不想去想的。

「愛!」

猛地,他攫住她的手腕,更欺近她,厚重的呼吸籠罩著她那張淚水亂流的臉龐。

手腕好痛!可是她的心更痛!為他而痛!她知道他不是這種無情的人,他燒的菜,既溫暖又感動人心,每一道菜里,都有無比的溫柔與執著,他絕對不是個無情的人,可是為什麼他不相信呢?

「你真的想跟我談……何謂愛嗎?」

諷刺的語氣跟不屑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得蘇荻詠一縮。

她的退縮,讓簡言傑眼睛一眯,危險的光芒從那雙銳利的眼中射出。

「我……啊!」

猛然,他的唇重重地壓了下來。

苦澀的鹹味,透過兩人相觸的唇瓣,傳到了簡言傑的口中,她的柔軟、她的錯愕,跟那驚覺后的掙扎抵抗,都只叫他心底的憤怒更加膨脹,不自覺地,唇上加重了力道,他懲罰似的吸取著她那片柔軟芳香,混合著苦鹹的氣味,甚至,還強行地頂開她的唇瓣,侵入那柔嫩濕滑的領地中,纏繞住她的丁香小舌。

這場跟前一次孑然不同的吻,像是帶著某種微波的神奇力量,讓蘇荻詠的體內,莫名地點燃一股熱,逐漸焚燒。

那熱力,叫蘇荻詠忘記了掙扎,尤其是當他欺人她口中的力量,逐漸變得溫柔之後,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兩手已經攀上了他的頸,甚至,還逸出了呻吟聲。

那呻吟,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熱情迎合,叫簡言傑忍不住地更深入地吻她,更纏綿地欺近她,心裡那一股想把她埋人自己的體內,想紓解那這些天來所壓抑的,連自己都害怕的強大渴望,已經開始吶喊地要散漫出來。

但是,他在這時候,停止了這個吻。

他離開她紅腫的嫩唇,放開她的手,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一個讓他自己不會衝動過頭,沉迷到無法自拔的距離。

然後,他凝視著那嫣紅髮燙的頰,他看到她愕地睜開雙眼,那雙眼,帶著哭過的紅痕,還有惶然與叫人心擰的不知所措。

「這種情慾對我來說,才叫愛。」

聽到他低沉的話語,叫蘇荻詠的雙眼猛然大睜,眼裡的驚愕跟惶然更是明顯,她張開嘴想反駁,可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簡言傑十分想繼續、想更深入,想撫摸她那光看就能引起叫人無法遏止慾望的身軀,他凝著她慌亂悲傷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邪惡至極的笑。

「還是……你願意犧牲自己,替我生個小孩?」

「啪!」猛地一聲巴掌響起。

很好!簡言傑閉上眼睛兩秒,這一巴掌,雖然打不掉他的慾望,可是至少打掉了他可能會做錯事的機會。

「你……我……」

蘇荻詠渾身顫抖,兩眼又再度泛出晶瑩的淚光,極力壓抑,所以聽來嗚咽的語聲叫人好不難受,「我……我……嗚……還當你是個好人!」

「我是!」莫名地,一絲驚慌攫住了簡言傑。

他聽出她想逃離,想跟他劃清界線的語意,可是他不願搖尾乞憐或懇求原諒,因為早在許多年前,他就知道,懇求乞憐這種手段,連自己親生母親的愛都得不到,更別提這是一個本該跟他毫無關係的女人。

毫無關係?心猛地一震,直覺地,他不想跟她「毫無關係」。

「你……」

「至少,對你是!不要忘記了,煎日本雪花牛排的人是我,做任何你想吃的食物的人也是我,還是,你敢說,你不喜歡我做的菜?」

他的話,聽來就像帶著威脅的條件,他看著她,她臉上那難以形容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是不太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我……」正準備加強說辭時,突然,提醒他該出發到機場的手機鈴聲響了,「拜託!我現在沒空跟你談,等我從美國回來,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蘇荻詠沒說話,她只是看著他,依然一臉淚流滿面,不甘心外帶傷心難過的神情。

簡言傑匆匆走進房間里,拿著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又走出來,掠過她身邊時,他的腳步停下,大手抹去她臉上那濕潤的淚痕。

「不要哭!難看死了。冰箱里我準備了好幾道菜,放進微波加熱就可以吃了。我走了,自己要小心好嗎?」

「哼!」

撇過臉,她避開他的手,簡言傑眼裡的神情晃過一抹憂,但是很快地就消失,「我會打電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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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煮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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