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冰喝得酩酊大醉,趴卧在寒雪別館的書房中,他的腦海里一片混沌,想不起自己是如何離開皇宮,然後回到寒雪別館。
他不停的灌著手邊的烈酒,想忘掉殘酷的現實。
一幕景象,閃過他腦海——
「你永遠都是我的人。」寒冰佔有似的摟緊凝雪,鼻子嗅聞她發間傳來的淡淡馨香。
「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凝雪怯怯的問。
「你說。」
「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她好奇的問著。
「等你正式成了我的妻子,我再告訴你。」寒冰決定不將這問題的答案現在告訴她,他要等到新婚之夜說。
「不……」寒冰突然猛烈的搖頭,嘶啞的狂吼著。
凝雪死了!
「是我親手殺死的,我再也無法告訴她答案!」寒冰看著自己的雙手仰天吶喊:「我殺了她——」
他永遠忘不了,那蒼白無血色的麗顏、那被鮮血染的白色衣裳、那雙泛著淚霧的眼眸無生氣的閉上——她仍然只看著他一人。
凝雪那雙淚眼雖迷濛渙散,卻含著綿長的深情,像是告訴著他;她無怨、也無悔……
她為何要用那種眼神看他?
為何他擊出那一掌時,她完全不躲避的接下,連絲毫的抵抗都沒有?她明明避得開,她為何笑著承受他擊出的一掌?
寒冰不安的抱著自己的頭,他害怕去想凝雪這麼做的原因!
他不敢想……
再次舉起桌上的酒壺,寒冰拚命的將酒往口中灌,讓酒麻痹自己,忘記這痛苦的一切!
¤¤¤
艷陽燦爛的照耀大地,和煦暖得讓人感覺不到秋天的薄涼氣息。
已近正午,寒雪別館的書房仍是緊關著門窗。
已回復二皇子身分的楚滄,也就是龍君燁走到書房前,瞧見冬夜守在書房門口。
「他還好吧?」這些天他雖不在別館里,但寒冰的消息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
「這六天來都是這個樣子,你看了就知道。」冬夜恭敬的將房門打開,請龍君燁進入。
龍君燁走進書房,那滿室刺鼻的酒氣,是他以往最熟悉的味道,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再這樣喝酒。
看見醉趴在桌前的寒冰,在他身旁還有一大堆東倒西歪的酒瓶。
「要喝死自己也不是用這種方法。」一個原本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人,竟可以被愛折磨成這副頹廢喪志的模樣。
「寒冰、寒冰。」他連喚了兩聲,桌前的人卻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龍君燁皺著眉頭上前,卻聽到寒冰低喃地說:「凝雪……你不能死……不要離開我……我不許你死……」
「如果你每天再這樣借酒澆愁,什麼事都不理會,你才真的會見不到凝雪。」龍君燁冷冷的說道。
「什麼!凝雪沒死?」寒冰迅速的抬起頭來,混沌的神智一下子變得清明。
「這……可是真的?」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因為他怕——怕這只是一個玩笑,因為他親眼見到凝雪死了呀!
「凝雪真的還沒有死,我不會騙你。」龍君燁喟然一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友,偏偏你和我皇弟愛著同一個女人,真要我去幫誰,我也難下決定。」
寒冰衝到龍君燁面前,激動的拉著龍君燁,「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幫我!快告訴我,凝雪在哪裡!」痛苦哀傷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他好想他的小凝雪。
從來不曾求人的寒冰,現在竟卑微的乞求人,讓向來鐵石心腸的龍君燁也不禁為之動容。
唉!情字傷人哪……
「你如果想要知道凝雪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有條件的。」
龍君燁決定要對不起自己的三皇弟,畢竟寒冰和凝雪兩人是真心相愛,硬是分開他們兩人太過殘忍。
「但是人要保證,無論你怎樣氣凝雪,你都不能再傷害她。凝雪的一條小命是御醫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現在不但很虛弱,連過不過得了今年冬天都是一個問題。」
那夜凝雪只差一點就死了,要不是龍君煒毫不吝惜的將官中最珍貴的續命丹給她吃下,她也撐不到御醫救人。
「要是你再失去控制,又一掌對著凝雪劈下,這下連神仙也難救。」
「我保證。」寒冰急切的雙眸有著真誠。「失去她的痛苦,我到現在才明白,要是真有機會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再這樣殘忍的傷害她。」
「跟我來吧!」
※※※
龍君燁帶著寒冰再度前往皇宮,由於龍君燁的身是二皇子,所以宮裡的守衛並未攔阻,他們兩人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入皇宮裡。
皇宮建築遼闊,龍君燁帶著寒冰往南院走去,經過重重的樓宇亭台,來到偏山邊的「頤楓樓」,樓房周圍種植的全是楓樹,現值秋季,片片楓葉似火般艷紅無比。
來到頤楓樓前,龍君燁命令在門中的兩名侍衛退下。
待侍衛退下,龍君燁對著寒冰說道:「她在裡面養病,但是她的身子很虛弱,御醫交代不可過度的刺激她的情緒。」
「我知道,你放心吧。」
「那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好好和她談談。」
龍君燁雙手背在身後,獨自走到一邊等待,順便替寒冰擋掉那些會打擾他們相處的人。御醫說凝雪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兩人可要好好把握相處的時光,才不致枉費他一番心意。
寒冰深吸一口氣,才舉步走進頤楓樓。
他現在的心情激動無比,就要見到思念的人兒,但是他卻感到忐忑不安,因為是他傷了她,他生怕凝雪不原諒他。
走入不甚明亮的室內,他鼻尖聞到一抹熟悉的香甜味兒。
那香味兒淡淡的不膩人,是凝雪身上才有的味道。
凝雪真的沒死?!
「是……誰?」
疑問的聲音雖微弱,卻是寒冰一輩子也忘不了天籟之音。
「凝雪,我是寒冰……」他喑啞的聲音抖顫著,輕喚躺在床上的人兒,心中湧起歡欣雀躍的波瀾。
「寒冰?!」凝雪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她不是已讓寒冰對她絕望?為什麼又會找她?
她有些吃力的喘著氣想起身,無奈身體虛弱得邊想撐起身子都做不到。
「等等,你現在不要動,讓我扶你起來。」
寒冰趨前扶起瘦骨嶙峋的凝雪,心頭莫名的揪痛,她竟虛弱憔悴成這般模樣,他將好緊抱在懷中,她輕得好似一根羽毛,彷彿連一丁點的重量也沒有。
凝雪虛弱的靠在寒冰懷中!她感到暖暖的幸福。
這不是作夢吧?寒冰這麼溫柔的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小心翼翼的呵護她,好似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凝雪靠著寒冰溫暖的胸懷,卻沉默不語。因為她不敢說話,生怕這一切只是場夢,她一說話,夢又醒了,心也又碎了。
寒冰也不說話,就這樣抱著凝雪,感受她在自己懷裡的溫柔。
室內雖靜默無聲,充滿柔情、喜悅的氣氛。
「凝雪,我想對你說:對不起,那天我竟殘忍的打傷你,還害你差一點丟了小命。」向來高傲的寒冰感到愧疚,從不出口的歉語,真誠的由他口中逸出。
「沒有……你沒有錯。」凝雪雙眸含淚,抬頭看著寒冰。
現在的他,沒有那不可一世、傲然不屈的表情,還對她溫柔的說著歉語。
凝雪瞧兒他略微瘦削的臉頰、長著鬍髭的下巴,相信他這些天一定也折磨著自己,因為向來愛乾淨整齊的他,不但一身白衣皺巴巴的,還有著濃濃的酒味。
「別哭。」寒冰輕拭凝雪的淚珠,「我不想見你傷心。」
「沒有……我沒傷心,我是因為見著你,太高興……才哭的。」凝雪邊說話邊喘著氣,她現在的體力常差,連說話么簡單的事,對她來說也是極為因難的事。
「噓——」寒冰用手指點住凝雪的唇。「你現在還太虛弱,不要說太多話。」
「不……來不及了……我怕……現在不說……往後……就沒機會說了……」
那天,黑暗籠罩住她,她以為她死定了,沒想到御醫卻將一息尚存的她給救活。
但是她的體質天生不好,御醫也只能用藥暫時護住她的心脈,沒把握能讓她度過今年的冬季,她現在也只是過一天算一天。可她有好多好多的話識壓在心頭,還沒有機會對他說出,現在好不容易見著他,她一定要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不會沒機會的,我們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你可以慢慢對我說。」
「可是……御醫說……這個冬天……我只怕過不了……」凝雪的眼淚再次掉落,「我好不容易……才捱到你……來這見我,我不想……就這樣死了……」
從她被御醫救活之後,她已沒活下去的希望,沒想到一見到寒冰,她的心竟貪心的想要和他白求恩首直到永遠,她不想就這樣死去。
寒冰低頭,輕輕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珠。「你不會死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他說得有些激動,因為他的心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的傷痛。
「凝雪,跟我走。」他緊抱著懷裡的淚人兒。「以我的醫術,我保證會讓你康復。」就算要他窮究所有,他也要讓凝雪康復。
凝雪再次搖頭,「不……我不能……跟你走……因為……我和三皇子……有染呀……」她怎配和寒冰在一起,她不配。
寒冰執起她雪白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他向來冷厲的眼中有著釋懷的神色。
「那件事我已不介意。在我來這裡之前,我已經仔細的想過,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活著、陪在我身邊,之前一切的是非不過是眼雲煙,我又何必在意那麼多?」他深情的看著那泛淚的霧眸,「我寒冰這一生中,只要有凝雪一個人就夠了。」
「我……」
凝雪想說話,卻被寒冰用嘴封住她未竟的話語……
寒冰的吻雖不狂烈,卻包含了濃密的纏綿,繾綣的深情。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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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不好了!二皇子帶著寒冰進到頤楓樓里。」頤楓樓的侍衛火速稟報龍君煒。
「什麼!寒冰已經來了!」龍君煒有些驚訝。
他的身形飛掠,迅速的前往頤楓樓,心中浮起許多不安的思緒。
天呀!千成不要太晚,千萬不要讓寒冰帶走他的小仙女!他好不容易才請到隱退的御醫救回小仙女,他不能再失去她呀!
龍君煒十萬火急的衝到頤楓樓前,卻讓龍君燁擋住去路。
「走開,否則我不留情。」他的表情嚴肅認真,一反平時愛開玩笑的模樣。
「我不能讓你進去。」龍君燁硬是擋著三皇弟的去路,他答應過要幫寒冰,就要幫到底。
「二皇兄,你明知我對凝雪的心意,為什麼一定要陰止我?」龍君煒暴怒的對龍君燁吼著。
「別怪我阻止你,我有我的理由。」
「是嗎?那就別怪我!」龍君煒迅捷一竄,勁疾的一掌往龍君燁斜劈而去,他並不沒有下重手,只是要讓二皇兄知難而退。
龍君燁雖然然左腳跛了,但他身形如幽魅般的迅速移動,讓龍君煒擊來的一掌落空。
其實,龍君煒想打敗龍君燁,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他們兩人的武功在是伯仲之間,而在誰也不讓誰的情況下,很難分出勝負。
「二皇兄,我不想和你打,你不要逼我出重手!」龍君煒邊說邊出掌。
這些年不見,原以為二皇兄左腳跛了,武功也跟著退步;沒想到二皇卻一點不輸他,武功反而更加精進,那迅速移動的步法,讓他一點也占不到他殘疾的便宜。
「對不起,恕我不能體諒你。」龍君燁悠然一晃,避過左邊凌厲的一擊。
龍君燁和龍君煒兩兄弟就這樣激戰著,而在激戰中,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從頤楓樓的窗戶飛躍而出的身影。
一刻鐘后,大皇子龍君煜出面排解他們兩兄弟的爭鬥。
「你們都不要再打了!」龍龍君煜硬生生插入他們的爭鬥中,結束這場紛爭。
龍君煒緊張的沖入頤楓樓里,房中淡香依舊,卻尋不著佳人的身影。
「凝雪——」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四周,崩潰似的狂喊:「不!你不要走!」
無論他怎樣呼喚,佳人從此沓無芳蹤,離開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回來。
「放棄吧!當初你就不該拆散他們。」龍君燁對著三皇弟說道,見他愛凝雪如此之深,他也於心不忍。
「我知道,我用的是錯誤又卑劣的方法,但我只求再讓我見凝雪一面,不要對我不告而別……」龍君煒語帶哽咽,從不輕彈的男兒淚,悲慟的由他臉頰掉落。
他被傷得好深,此生只怕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人。
「別難過,你可是堂堂的三皇子,何必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龍君煜只對王位和治國有興趣,女人對他而言是不值一文。
龍君煒抬頭,看著大皇兄,那哀傷眼神有著黯然。「你不明白,你不會明白的——」丟下這句話,他飛奔而出。
※※※
「寒冰,我們要回去寒冰島嗎?」坐在往寒冰島船上的船艙中,凝雪窩在寒冰溫暖的懷中,享受兩人相處的時刻。
前幾天,她從寒冰口中知道洛兒和二皇子情投意合,兩人相處的恩愛甜蜜,這讓她感到欣慰。雖然洛兒之前愛慕的是冬夜,但她還是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嗯,我先帶你回寒冰島養病,等你病好之後,你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此刻的寒冰,極為溫柔的呵護、疼惜著凝雪。
「真的?你不可以騙我喔。」凝雪眼眸帶笑,憔悴的面容散發著幸福的光彩。
這幾天下來,凝雪的病情有著明顯的改善,甚至可以下床走走。說是寒冰的醫術高明也好,也可能是有寒冰在身邊的鼓勵,讓她對未來的日子,有活下去的意志力。
「真的,我保證。」
他非常寵溺凝雪,在經過這些事情之後,他已不再局限於自己的想法中,他也開始會關心凝雪的要求和想法,尊重她選擇的權利,他不再去強迫她接受自己的想法。
「那我想再要求你一次,但是你不可以生氣喔!」
「嗯,你說呀!」
「可不可以帶我去找我娘?」仰望的小臉寫滿期盼,凝雪好怕寒冰又生氣,然後不帶她去找娘。
「可以,這事就算你不要求我,我也會帶你去找你娘。」寒冰爽快的答應,但他可是有條件的。「不過你要答應我,要乖乖的養病,不可以吵不吃藥。」
「嗯、我答應你!」凝雪攬住寒冰的頸項,親昵的吻著他的臉頰。
寒冰低下頭,親吻她雪白頸項,感受她頸脈傳來的跳動,和頸上甜甜的馨香。他的手不安他不安他的想往凝雪的衣襟探進去。
「不,你不可以!」凝雪緊扯著衣襟,不願讓寒冰觸碰。
「為什麼不可以?」
「這……你不明白那天發生的事。」
「你不要怕,儘管說出來。」
「我怕在船艙里……會讓我想起……我龍君煒帶走那天,我曾被龍君煒……趁昏迷時有了身的事,我不願回想。」她恐懼的說著,那是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痛呀!
「凝雪,你再說一次,你說你什麼時候被他佔有?」寒冰的態度有些緊張。
凝雪不明白寒冰為何這樣緊張,但她仍誠實的說出那時發生的事。
「就是我被他綁走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之後我對他生了好大的氣,後來都很尊重我,沒再碰我一下。」
「天呀!難道說這一切都是我誤會你了?」
「我說什麼誤會我?我怎麼聽不懂?」凝雪一頭霧水。
寒冰高興的抱著她又親又吻。「你沒被他佔有身子,龍君煒是騙你的!」
「什麼!不可能的……是他親口說的……說我被他……唉!我被你弄胡塗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凝雪,你記不記得那晚我讓你喝下藥,然後幫你運功的事?」
「嗯,我當然記得,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昏睡得不省人事。」她可是恨死那碗葯了,要不是喝下那碗葯,她才不會連被龍君煒佔有了便宜也不知道。
「對,就是那個葯。」寒冰向凝雪解釋著:「為了可以提早治好你體內的寒毒,所以我下的那貼葯是屬於極強的烈性藥物,如果你喝了那碗葯,在藥性未退的六個時辰內和男子發生關係,必會暴斃身亡。」
「但是我沒事呀?」
「是呀,你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發生,那不表示龍君煒欺騙你了,他根本沒對你做那件事。」
「真的嗎?我沒有……對不起你?」凝雪忍不住激動的落淚,原以為她此生將會有個疙瘩一直橫亘在心頭,永遠也無法磨滅,沒想到這事卻有這麼大的轉機,讓她連想都想不到。
「傻凝雪,我說過了,不管你變得如何,你都是我最愛的凝雪,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我愛你的決心。」說著,寒冰他吻去凝雪的淚珠,並吮上那雪白頸項,印下點點緋色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