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晚,屬於情人的浪漫時分。
但今晚他的情人似乎不太專心。蔣之躍再度在寶貝兒眼前晃動手掌,她依舊無動於衷。
蔣之躍索性拿起遙控關掉電視,畫面突然漆黑才讓寶貝兒回過神來。
她用眼神詢問著他。
蔣之躍嘆口氣。「貝兒,電視劇在演些什麼你有認真看嗎?」
「啊……唉!」寶貝兒的反應有些落寞。
晚飯後,兩人在沙發上相依偎,欣賞寶貝兒一向最愛看的日本偶像劇,但平日最會隨著劇情發出讚歎聲的她卻一直無聲無息。
她縮著腳,緊攏眉頭,失神地啃著手指頭,雙眼雖然看著電視,但劇情在演些什麼她一概不知。
這樣的貝兒肯定是有心事,蔣之躍打算問個明白。
「嘆什麼氣?嗯?」他可捨不得見她眉頭深鎖。
寶貝兒欲言又止,她很想開口問他有關舅媽勒索的事情,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既然是已發生的事實,問再多也沒用。
「沒事,有點心煩罷了。」寶貝兒迴避他的目光。
「你是心煩葛芮絲的問題還沒解決?」
今天他和爸爸從葛家回來后,告訴貝兒事情還是沒獲得解決,她就變得鬱鬱寡歡。
「算是吧。」
「傻瓜,那有什麼好心煩的呢?」蔣之躍抱了抱她。「反正我抵死不承認自己和她有關係,看她能奈我何。大不了在無法收拾殘局時誠實公布我們的關係,葛芮絲就沒戲可唱了。」
「你願意公布我們的關係,即使公布后你得娶我?」他不是一直挺反對結婚的嗎?怎麼……
「唉,就是這點麻煩,一旦公布就一定會被逼婚,不過如果我堅持不娶,他們也拿我沒辦法呀。」他可不想貝兒在大學時就結婚、甚至懷孕,讓人家指指點點。
寶貝兒的心情一下子從雲端降至谷底。
龍哥哥說的那句「既然深愛著一個人,就會想要和她結婚」又鑽進她腦海中,她突然對自己在之躍心中的地位感到懷疑。
經過下午和葛芮絲的談話后,她失去了對自己的信心。
「之躍,蔣爸爸有提到公司繼承人的問題嗎?他屬意由誰接掌公司呢?」寶貝兒問了一個很突兀的問題。
蔣之躍很訝異她怎會突然這麼問,不過仍據實以答。
「原本應該是大哥吧,畢竟他是長子,但現在可不一定了,我們四個都有自己的事業,到底誰來接掌還是個未知數。」
他們四兄弟對接掌自家公司避之唯恐不及,到時候就看是哪個倒霉鬼被老爸相中……最好不是他。
寶貝兒卻誤解蔣之躍的意思。誰來接掌還是個未知數?那表示只要之躍娶了葛芮絲的話,他將會是最有希望接掌總裁之位的人。
如此一來,她的存在豈不是更印證葛芮絲的話?她是個累贅,她的存在只會造成之躍的麻煩和負擔。
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為什麼她的心像是被磨碎了般疼痛呢?這應該是很容易做的決定,為了之躍……
「怎麼又苦著一張臉了?今天晚上你真的很奇怪,凈問一些怪問題,臉色也一直沒好過。」蔣之躍只手抬高寶貝兒的下顎,溫柔地撫著她的粉頰。「來,笑一個,別一張臉像苦瓜似的。」
寶貝兒微微牽動嘴角,卻擠不出一個笑容。她不想讓蔣之躍看見她愁苦的臉,於是傾身吻住他。
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兩人互相解除對方的衣物,急著擁有彼此。
從客廳到卧房,衣服一件件地散落在地毯上……日上三竿,蔣之躍從床上醒來卻發覺身旁空無一人。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沒有貝兒溫暖的身軀在懷中,感覺壞透了,失落的情緒梗在他心中。
他記得貝兒今天早上沒課,她應該在他懷中被他以熱情的吻喚醒才對。
「貝兒。」蔣之躍下床套上衣物,尋找寶貝兒的身影。
靜悄悄的客廳里空無一人,蔣之躍推開寶貝兒的房門——自從貝兒和他有了親密關係后,這間房就形同虛設。
木製大衣櫃的門是打開的,蔣之躍走近一瞧,發現寶貝兒的衣服消失了一大半。
怎麼回事?蔣之躍攏起眉心,一股不安的感受在他心頭逐漸形成陰影。
環顧四周,書桌上的書籍、床頭的擺設都還在,只有兩人合照的相片不見了。
「貝兒!」蔣之躍大聲地喊著。
他希望貝兒從某個角落跳出來笑著對他說:我不見了你很緊張吧?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但,沒有人回應他,也沒有人從角落跳出來給他個SurPrise。
蔣之躍衝出房間急著下樓問家人,才拉開大門,就意外地看見葛芮絲正要按門鈴。
「蔣大哥,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才想要趕快見到你,你就出現在我面前了。」葛芮絲眼裡閃著夢幻光彩。
「讓開!」蔣之躍不耐煩地將她推開,急著找寶貝兒去。
葛芮絲卻不輕易放他走,硬是環抱住他的腰,不許他離開。
「該死,你放開我,我要去找貝兒!」
「寶貝兒走了?」葛芮絲喜出望外。
蔣之躍聽出不對勁,粗暴地攫住她的雙臂。「你說貝兒走了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些什麼?」
「蔣大哥,你弄痛我了。」
蔣之躍才不管有沒有弄痛她,執意要她回答。「你說呀!」
葛芮絲忍痛開口,「那天我約了她見面,跟她說了一些實話,好讓她知難而退。」
「你說了什麼?」蔣之躍恨恨地甩掉她。這該死的女人,她該慶幸他從不打女人的,否則他早揍扁她了。
葛芮絲的話印證他內心恐懼的想法:貝兒離開了!只因這該死的女人從中作梗!
蔣之躍一拳打在牆上,嚇得葛芮絲直往後縮。她崇拜的偶像……不是這麼兇惡的男人啊。
「別想走!你到底跟貝兒說了什麼?」蔣之躍把躲進電梯里的葛芮絲揪出來,惡狠狠地逼問。「說!」
看來葛芮絲若不把話說清楚,是很難在盛怒的蔣之躍面前全身而退……海,一望無際的海,和天色相連,一大片代表憂鬱的藍映入她眼中。這正符合她現在的情緒。
海風拂亂她的發,也同樣拂亂她的心……不,她的心其實早就亂了,在離開台北之前就亂了,海風何其無辜,竟成了代罪羔羊。
一早,她離開之躍的懷抱,拎著行李直奔火車站。心情迷亂的她完全不知該何去何從,直覺地買了張回家的車票。
人是到了屏東,但她並沒有回「家」。那應該不是她的「家」了吧,雖然她在裡頭生活了七年。
她拎著行李來到和之躍初遇的海邊,就這麼坐著發怔,直到太陽逐漸沒入地平線……
她全然不覺自己在這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天黑了以後她該何去何從,她只是好想之躍,好想好想……
「貝兒。」
寶貝兒從膝蓋中抬頭,除了火紅的夕陽和她相望,她沒看見任何人影。
難道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是幻聽,是她過度思念之躍所產生的幻聽?
怎麼辦?她離開之躍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產生了幻聽,那她如何度過沒有他的日子呢?她不捨得離開他啊!
蔣之躍雙手叉腰站在寶貝兒的身後等待她發現自己,可是她只記得往前看,完全忽略了在她身後的他。
這個傻貝兒喔!蔣之躍無奈地搖搖頭。
於是他換了輕佻的語氣重新開口:「這位美麗的小姐,這麼晚了還在這做什麼,要不要哥哥我陪你呀?」
寶貝兒驚駭地轉頭,昏暗的天色讓她看不清楚說話的人是蔣之躍,只以為自己遇上了流氓混混。
她的心滿是恐慌,在這鮮少人跡的海邊,一旦被壞人捉住,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沒時間多想,寶貝兒倏地拔腿狂奔,她情願跑進海里被海水吞噬,也不願讓對方有機可趁。
該死!看見寶貝兒飛奔而逃的身影,蔣之躍喃喃咒罵。她不但沒認出他來,甚至還將他誤認為心存不軌的壞蛋。
「貝兒!」蔣之躍喚著她的名,追了上去。
見寶貝兒直直住海里跑去,他急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連忙加大步伐追趕。
「貝兒,別跑了,快停下來!」
寶貝兒哪還能分辨出喚她的人是蔣之躍,她沒命地跑,海水已浸到她的膝蓋……
蔣之躍及時追上了寶貝兒,拉住她的臂膀往自己懷中一帶。
還好,他差一點就失去她了!蔣之躍將她緊鎖在懷中,感覺她的存在以讓自己安心。
寶貝兒豈容他人如此放肆,她又踢又打又罵,硬是要掙脫蔣之躍的懷抱。
「貝兒,冷靜一點,是我。」蔣之躍不斷地安撫她,可是寶貝兒已瀕臨瘋狂狀態,一句安撫的話也沒聽進去。
她狠狠地咬了蔣之躍的手臂一口,蔣之躍手一縮,兩人雙雙失去平衡跌入海水裡。
無計可施的蔣之躍只好捧住寶貝兒的小臉,狠狠地吻住她,企圖以熟悉的氣息喚醒她。
終於,寶貝兒在他吻中安靜下來。
「之躍?」她呢喃輕問。
「對,是我。」蔣之躍在她唇畔低語。
說完,他又深深地吻上她。
確定貝兒離開他時,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倒霉的葛芮絲在他狂怒咆哮下流著淚說出兩人見面的事。之後,他是帶著孤注一擲的心情南下,幸好老天待他不薄,讓他找到了貝兒。
在纏綿的熱吻中,蔣之躍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由於天色已晚,兩個人又一身濕,蔣之躍與寶貝兒就近在小漁村裡找了一家民宿過夜。
洗過熱水澡之後,兩人端坐在充當卧房的和室里,熱心的女主人還替一天沒進食的寶貝兒煮了碗熱騰騰的咸稀飯。
「你不問我為什麼離開你嗎?」寶貝兒沒有胃口。就算之躍找到了她,也不能代表什麼,她還是會選擇再離開他的。
蔣之躍笑了笑,端起稀飯和湯匙。「來,你先吃飯再說。」他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嘴邊。
「我吃不下。」寶貝兒落寞地說。
她甚至不敢多看蔣之躍一眼,生怕自己看上了癮,在離開他之後會痛苦而死。
蔣之躍無聲地嘆口氣,他擱下手中的碗,抬高寶貝兒的下巴要她面對自己。
「我跟葛芮絲見過面,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寶貝兒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如果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你應該放掉我才對,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
蔣之躍聽了她的話,故意大聲地嘆息。「唉,不來找你行嗎?葛芮絲被我的壞脾氣嚇跑了,臨走時口中還直嚷嚷我不是她所崇拜的偶像,她說我粗魯得像野蠻人,她情願去死也不願嫁給我。」
「怎麼可能?她不是一直很盼望能嫁給你嗎?」
「也許吧,不過我想她大概很難接受一個在她面前揮舞拳頭威脅她的男人。」現在想起葛芮絲狂奔出他家的景象,蔣之躍還忍不住想笑。早知道這一招有用他早用了,也不至於弄到讓貝兒離開的地步。
「你威脅她?」寶貝兒困難的吞吞口水,她從不知之躍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當然,誰教她用謊話騙你。」
「她說的不是謊話,是事實。」
「好吧,就算是事實,但那也是她自以為是的事實。她把錯誤的觀念灌輸給你,而你這個小笨蛋竟然問都不問我就這麼離開了。」蔣之躍捏捏她的鼻頭,懲罰她害自己擔心。「沒錯,自從你父母過世后,這七年來我是固定匯一筆錢給你舅舅和舅媽,雖然我也曾介意他們沒將這筆錢花在你身上,但事情過了就算了,畢竟他們是你的親人。」
「可是後來舅媽她又要脅你給她錢,這是不對的,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寶貝兒對親人的行為感到丟臉。
「那是我願意給的,你舅舅那一陣子因為工作受了傷,也許她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打電話向我要錢。」他當然是經過調查后才給錢的。「你放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舅媽威脅不了我的。」
看寶貝兒還是一臉的懷疑,蔣之躍不免氣她對自己沒信心。
「拜託,對你將來要託付一生的人有點信心好不好?」
「可是繼承人的事怎麼說?葛芮絲說的對,你唯有跟她結婚才有希望接掌你父親的事業呀。」光憑這一點她就輸給葛芮絲了,她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能給他任何的助力。
「喔,我的天啊!貝兒,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惶恐。」蔣之躍拍拍額,覺得好笑極了。「我們四個兄弟竭盡所能不想接掌我父親的事業,你可真好,極力想把我推入『火坑』。」
「你不想接掌蔣爸爸的公司?」寶貝兒蹙起眉,不懂他的想法。
「非常、非常的不想,可以說是情願和我爸斷絕父子關係,也不願當他的繼承人。」蔣之躍這話說得挺絕情的,但如果老爸硬要他接掌公司的話,搞不好他真的會這麼做。
「貝兒,你在我家待的時間不長,但你可知道我爸爸這一輩子最擔心的是什麼嗎?」
「你們的婚事。」寶貝兒答得很快,在蔣家幾乎每一天都會上演一場逼婚的戲碼。
「賓果!不過除了婚事外,我們四兄弟執意不肯接掌家族事業也讓他頗為頭痛。這樣說也許很惡劣,但我們四個真的認為將來無論誰接掌了公司,必定都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懲罰。
寶貝兒覺得很不可思議,同時也很同情蔣爸爸。如果四個兒子都不接掌他的事業,那他退休以後公司不就得拱手讓人?
不過同情歸同情,寶貝兒的心中仍沾沾自喜。
既然她離開之躍的理由都不成立,那是不是代表她和之躍又可以在一起?!
可是寶貝兒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
「之躍,你不公開我們的關係,是不是因為你不想跟我結婚?」她勇敢的問出口。
蔣之躍翻翻白眼,重新拿在手中的碗只好又放回原位。看來今晚不解決這個小傻瓜心中的疑惑,她是不會吃飯的。
「我當然想跟你結婚,可是我顧慮到你還是個學生,萬一已婚的身份曝了光,難免會招來同學的指指點點。」
這答案出乎寶貝兒意料,也讓她感動極了。之躍事事都替她著想,她竟然還懷疑他不愛她……突然間,寶貝兒覺得自己好可惡。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落下。
蔣之躍一驚,七手八腳地擦著寶貝兒的淚,連自己的襯衫和棉被都派上用場了。
可是他再怎麼安慰也沒用,寶貝兒的淚還是流個不停。倏地,他想到了一個好法子,一個他在南下前就準備好要給她的驚喜……
蔣之躍拿下自己掛在牆上的外套,從兩個口袋裡掏出了大把的糖果。
他將糖果從寶貝兒的頭上酒落……
一場美麗的糖果雨在寶貝兒眼前呈現,霎時間,她忘了哭泣。
「還記得嗎?當年的你可是用一顆小小的糖果就擄獲了我的心,現在我把我的心乘以N倍回給你。」
蔣之躍拾起一顆糖果,解開包裝紙後送進寶貝兒的嘴裡。
「乖乖喔,吃了糖果以後就不可以再哭了,知不知道?」他滿含寵溺地對她說。
寶貝兒被他的話逗得破涕為笑。
「啊,笑了、笑了!」蔣之躍拭去她最後的一滴淚,從今以後,在他的懷中貝兒不許再哭泣。「既然笑了,就表示有胃口吃飯,來,乖乖地張開嘴……」
於是,這一對誤會冰釋的情侶甜蜜吃起咸稀飯配糖果……至於吃完飯後他們要做什麼呢?
呃……這是人家的事,我們管不著嘍!至於後來蔣之躍和寶貝兒到底有沒有結婚?
他們原本是打算等寶貝兒大學畢業后才結婚的,所以自屏東回家后,還是一直隱瞞著兩人交往的事實。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沒多久,寶貝兒便發現自己的大姨媽已經久久未來報到。
選在一個恩愛過後的早晨,寶貝兒把這可能性告訴了蔣之躍。
蔣之躍二話不說地帶著她上醫院檢查,兩人從醫院出來后便直接驅車至法院公證結婚。
當晚用餐時,蔣之躍用很平淡的語氣宣他和寶貝兒的喜訊——
「我結婚了。」
他說第一句話時,蔣文毅摔了手中的碗筷,下巴也掉下來了。
「貝兒是我的新娘。」
許芳玉端在手中的熱湯全灑了,眼睛張得特大。
「她肚子已經有我的小孩,兩個月,我要當爸爸了。」
砰!蔣逸虎連人帶椅摔落地,他向來標榜的優雅全沒了。
不過,至少全家還有一個人表現正常。
「恭喜!」蔣逸龍對小弟和剛出爐的弟媳婦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謝謝。」蔣之躍和寶貝兒相視而笑。
他們悠哉地吃著飯,完全不理會狼狽不堪的另外三個人。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他們最大,誰都不可以有意見,也不準問一大堆的問題。
什麼?你還是很想知道他們在屏東過夜的那一晚吃完飯後到底做了什麼?
哈!我偏不告訴你,賣個關子,下一回再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