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夢醒

曠世最近確實流年不利，不但不凡沒有給她們留活路，就連子於也沒有給她們留情面。

曠世的帖子出現不到五分鐘，子於的公告就貼滿了各個大小ＢＢＳ。公告裡子於直指某些人是居心叵測，以莫須有的事蓄意擾亂遊戲內部的平靜，以期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至於帖子里舉出的那四個帳號，全部為普通玩家，跟遊戲公司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順理成章的以擾亂遊戲次序、製造混亂這個理由，直接封了曠世一干人等二十幾個帳號。

子於的公告在前面發，不凡也安排人在後面吹順風。稱曠世的人是因為搶地盤失敗，見職業圈內再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所以乾脆一棍子想打散所有人。如果那四個帳號真是遊戲公司四個BOSS的分身，當初就不可能只封「有時有雨」這一個帳號了；而且四個帳號的平均線上時間都在十六小時以上，一個在遊戲公司上班的人是不可能有這麼多的時間玩遊戲又不被遊戲公司發現的，曠世就算想拖所有的玩家下水也該扯個高明點的謊。

不過子於他們絕，阿仔和A+比他們更絕。

曠世的帖子一出來，阿仔、A+和阿影就不斷的收到簡訊密語，直接把他們的電腦給刷到死機，一直到半小時后才勉強可以在神戰里打字。一開始子於也不知道他們裝得怎麼樣，只是不時的聽到阿仔和A+在旁邊發出一種極度陰險的笑聲，聽得他跟阿影一陣陣打冷顫。直到半個小時后，子於才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發出這種恐怖的笑聲。

標題：BOSS分身事件的真相（內容是一系列的截圖，裡面是阿仔跟某個人的私聊記錄。）

『……』（前面是一大段阿仔在那裝BOSS分身的對話，讓子於大開眼界知道什麼叫裝囂張……）

『╳╳：仔仔哥，我們都是自己人了，你就跟我說實話吧，你真的是BOSS分身？』

『單身男仔：既然是好兄弟我也不瞞你了，其實是曠世出錢讓我們裝BOSS分身，玩了這麼多年網路遊戲，什麼都玩過，就是還沒玩過冒充BOSS分身的。』（看到這句話子於已經滿頭黑線了，原來這裡有個比他還毒的。）

『╳╳：你以前就認識曠世的人？』那人有點詫異，因為曠世的人品實在不怎麼樣，所以曠世除了自己人，幾乎沒什麼朋友。

『單身男仔：不認識，他們說什麼因為我殺的人多，仇家也多，讓我裝BOSS分身玩家的反應會更大，還真是幫陰險的小人。』

『╳╳：怪不得，這次舉出來的四個帳號有三個是殺人排行榜前五的，還有一個雖然沒上榜，不過在神戰也是很出名的人物。』

結果，曠世又很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一個買兇栽贓陷害的罪名。ＢＢＳ上她們最好別冒頭，一冒頭就會被人掄磚頭拍死，就算本來還有點同情她們的人現在也一腳踹上去了。末了阿仔還很不厚道的說了句「我還真他媽同情曠世那幫賤人。」

子於只是笑了笑。如果不是曠世太傻，傷心小賤太猖狂，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底牌攤給別人看，今天值得同情的人就是他們這些小BOSS了，連帶的，不凡也會很難看。

老實說子於一開始也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也不知道是曠世做人真的太失敗，還是連老天爺也站在子於這邊。其實知道他們身分的人並不少，尤其是子於的那個「有時有雨」的帳號，只要證實了其中的一個帳號，另三個帳號也會讓人很容易的聯想到也是真的。但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站出來為曠世說句話。除了曠世和那些被阿仔他們搶過東西損失慘重的帳號之外，沒人還會說那四個帳號是BOSS分身。就連一開始子於以為肯定會跳出來落井下石的魚龍那邊也沒有動靜，好像壓根就不知道他們這發生了什麼事一樣。

不過不管是為什麼，總之現在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一直壓在子於心口的那口氣也終於吐了出來。只要現在這個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了，玩家先入為主的接受了那四個帳號是「冒牌BOSS」的概念，就算以後再有人能證明這四個帳號是真的BOSS分身，衝擊也不會像今天這麼大了。當然，子於依然希望這個時刻越晚來越好，最好是永遠不會來。

終於放下了心，子於關了電腦上一連串的ＢＢＳ也登上了神戰。剛登上介面就看見簡訊一直在閃，點開來一看是二愣和大少。

『二愣子：又出事了？』看來就連二愣子也已經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

『二愣子：那三個人都瘋了？你們公司就沒人管管他們？』第二條還是二愣發的，顯然是知道了那三個人都已經承認自己是BOSS分身的事。

其實如果不是子於這帳號新開沒多久，而且一直很低調，好友里全是一幫知道內情的人，否則他百分之百跟阿仔他們一樣，一上線就被簡訊爆到連滑鼠都動不了，而他也絕對會變成二愣口中第四個發瘋的人。

『明天有雨：沒事了，我們繼續做任務。』現在已經半夜三點多了，至少今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跟著阿仔他們大吃了通消夜，高度緊張的神經總算放鬆了點，現在上線陪二愣他們打打怪跑跑步就當另一种放鬆了。

想想以前，在他眼裡幾乎跟重體力勞動畫等號的打怪練等現在竟然變成了放鬆的途徑，子於才發現自己的生活真的完全改變了。說不清現在跟以前哪個更好，只是覺得現在似乎生活上的壓力少了，但是好像多了很多來得莫名其妙的責任。

『二愣子：好，馬上來！』二愣很快回了句，然後沒兩分鐘子於就看見一群人正往他這跑，除了二愣和大少之外還有不凡和紅衣。

他們怎麼也來了？子於暗自皺眉。自從虛擬市場恢復正常后不凡就再沒像背後靈一樣跟著他了，現在剛踢走曠世的人，他不用留在那穩定局面嗎？就算他跟不凡還有點交情，紅衣又跟來幹什麼？說心裡話，重新找到小諾的驚喜已經蕩然無存，下意識的，他不願意再見到紅衣。

『明天有雨：這麼巧？』子於有點懷疑的問。他只跟二愣大少說了出來練等，應該沒這麼巧這兩個也一起跟來的。

『青爭：不是巧，你來之前他們跟我們一起在天地城練等。』不凡也大方的承認。

『明天有雨：你不用留在工會裡主持大局嗎？』

『青爭：這種事交給無常他們就可以了，不用我出面。』

『明天有雨：那也不至於閑到過來陪我們打怪做任務吧？』就算不凡是很悠閑，紅衣也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吧？基本上以子於對他們的認知，不凡基本上就是個閑人，身上的裝備和寵都是別人幫他準備；而紅衣不一樣，她都是跟工作室里的人一起打怪練等刷道具。

『青爭：你還真是不知好歹！你以為就你們三個人這任務要做到什麼時候？更何況我看你做不了幾個小時就又不知道哪去了吧？老實說我過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我想讓二愣和大少進不凡。就算現在虛擬市場好了，他們跟著你也會餓死。』對於子於不識好人心的性格不凡多少已經了解了，所以也懶得跟他計較。說到底他跟子於立場不同，而且一見面時就是那種緊張的氣氛，也難怪子於總是防著他。

『明天有雨：我沒意見。』至少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就他現在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狀況，那兩個確實要餓死。而且不凡雖然有時候很討人厭，不過無疑的，對手下的那幫人還是很不錯的。二愣和大少跟著不凡的話，以後練等做任務刷道具都能穩定下來，就連收入也會相對穩定。

『青爭：我早說沒問題了，他們還非要來跟你說一聲。』

『二愣子：總不能一聲不吭就把兄弟扔了吧！』二愣不服氣的說。

不能一聲不吭就把兄弟扔了吧！

二愣無心的一句話卻不輕不重的戳了子於一下。某個人不就是一聲不吭的就把他扔了嗎？電腦前，子於忍不住露出個苦笑，笑自己都這麼久的事了還這麼敏感。不過話說回來，不凡跟過來是想跟他說聲二愣和大少的事，那紅衣跟過來是為了什麼？

『紅衣：謝謝你的盤子，現在還給你。』在子於還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紅衣終於開口說話了。

冥陰盤？下午剛見面時子於就掃過紅衣那群人的等級，都已經回到了90級以上，而且看他們身邊寵的光效應該都到了能用的階段，以他們的實力確實不用再躲在地城裡了。兩個人交易拿回了冥陰盤，感覺自己也總算還了點什麼。

『青爭：聽說鐵人賽你有策劃後續？』紅衣剛把東西還了，不凡就狀似隨意的關心起了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明天有雨：你聽二愣和大少說的？』山風已經離開了公司，就算沒有離開公司傳送任務也只有海藻頭那一組的人知道，不凡不可能神通廣大到讓技術部的人給他通風報信。而除了公司以外的人，他只告訴過二愣。

『青爭：沒錯。』不凡也大方承認。

『二愣子：呃……這個不能說嗎？』二愣子有點後知後覺的問道。

『明天有雨：沒事！』說都說了，還能有什麼事？不過子於還是發了條密語給不凡，『明天有雨：你讓二愣和大少去你那，不會是為了探聽我這邊的動靜吧？』不是他把不凡想得太壞，只是不凡太會耍手段，他也不是干不出這種事。

『青爭：以我們的關係，用得著讓他們來探消息嗎？』

抖！不凡的話讓子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明天有雨：我們有什麼關係？』

『青爭：都是寶豬的小老婆，我是不是還應該叫你一聲姐──姐──？』

默……嘔……

「唉？阿雨，你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坐在子於對面的A+一抬頭就看見子於捂著肚子一臉想吐的表情。

「沒事……」子於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壓壓驚，終於遲頓的發現，這個不凡搞不好比寶豬還可怕。

『青爭：好了，說正經事。』子於還在那反胃的時候，不凡倒沒事人一樣眨眼換了張正經八百的臉。『你這次能安全過關，還真要謝謝老天爺。雖然辦法是不錯，但是風險太大，我一直以為你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

『明天有雨：不喜歡冒險不代表不會冒險。不過能進行得這麼順利我也覺得很奇怪，魚龍這幾天在幹什麼呢？』這麼好的機會，他沒道理白白放過的。

『青爭：在忙著說服那些想賣掉幻世的股東，另外就是幻世後續還沒有完成的部分。可能他也覺得這次的事可以掀起的風浪有限，他不想在這件事上花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雖然ＢＵＧ已經修復了，不過子於猜測那些股東從那件事上又發現了做網路遊戲的另一大危險——很容易血本無歸。看來單單這件事就夠魚龍忙上好一陣子的了。

正想著的時候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個時候會是誰打電話給他？子於一邊猜測著一邊拿起手機，發現是個沒有見過的手機號碼。「喂？」

「是我，肖南！」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點低沉的聲音，顯得不太愉快。

肖南？子於立刻想到了空白鍵。他跟肖南之間沒什麼牽扯，唯一讓他想到肖南會打電話給他的理由就是空白鍵。一路走出了辦公室，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才問道，「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什麼事。」肖南更帶了幾分怒氣的說道。

「是為了小蕊的事？」雖說已經猜到了是為了空白鍵，不過肖南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多了？雖然空白鍵是在他那做事，不過犯不著跟男朋友吵架也要找他出面吧？

「小蕊是個很單純的女孩，雖然寫程式碼讀程式碼很能幹，不過在別的地方我經常會覺得她有點笨。抓不住重點也不會懷疑人，常常是別人說什麼她就相信什麼。而且又整天跟我們待在一起，完全沒什麼機會接觸外面的人，結果就以為外面的也全是好人……」肖南說得有點猶豫，似乎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跟小蕊只是有點誤會。」子於並沒有再聽下去，因為呂彬以前就跟他說過，肖南也是個很單純的人。他只會用最直接的話去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一旦想學別人說話婉轉或者迂迴點就會頭腦混亂，基本上只有第一、第二句是在重點上，後面的只會跟著他越聽越糊塗。在這一點上，他剛剛形容空白鍵的話，絕大部分也可以用在他自己身上，只是他自己沒發現而已。

「小蕊說你騙她？」肖南不放心的問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練等的隊里有個女角，小蕊不放心，所以我跟她說是男的。我不知道她跟小蕊說了些什麼，不過她本身的身分就有問題。」其實只是件很簡單的事，竟然搞得這麼複雜。

「身分有問題？」似乎子於的話讓他越來越聽不懂了。

「我懷疑那個女人是呂彬的仇家派來的，一直跟在我們這探聽消息。晚上不知道跟小蕊說了些什麼后她也不見了。」肖南不知道來龍去脈，這個問題似乎只會跟他越解釋越混亂。不過不解釋清楚，可能肖南也不會放他過關。

「呂彬又得罪誰了？」一聽跟呂彬有關，肖南的追問立刻就轉到呂彬那邊去了。

「魚龍！」雖然說出來肖南大概也不認識，不過不告訴他肖南大概又會以為他想隱瞞什麼。

「是他？」意料之外的，肖南竟然認識。

「你認識？」難道當初肖南知道是誰在利用他跟心傷對付呂彬？

「當初一開始彬子就是在他手下做事，我去他公司找過彬子好幾次，多少認識。最近他還來找過我想叫我去他那邊幫忙。」肖南確實很直，子於一問他就有什麼說什麼。

「你答應了？」魚龍竟然連肖南都找了，看來他這次的目標很大啊！不過肖南並不是遊戲界的人，雖說是個很強悍的駭客，但是做的事跟遊戲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魚龍找他幹什麼？難道是被呂彬給誤導了？以為做駭客的做遊戲都很強悍？

「沒有，我不會像彬子那麼想不開，就算想讓彬子清醒過來我也不會去做什麼網路遊戲。」肖南很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汗……這竹竿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到現在還以為呂彬做遊戲是因為對小龍的內疚？果然是空白鍵的師傅，比空白鍵還傻！

「彬子是因為小龍才變成這樣的，我有責任替小龍把彬子拉回來。」低沉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堅定，卻讓子於覺得肖南像是死死的想抓住些什麼，同時也被些什麼東西牢牢的綁住了。

「呂彬不完全是為了小龍，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雖然肖南一直口口聲聲的說要把呂彬從小龍的陰影中拉出來，但是在子於看來，一直在小龍的陰影中走不出來的那個人是肖南。很久以前他就把呂彬從自責中拉了出來，卻不知道他自己其實比呂彬陷得更深。子於同情他，也真的很想拉他一把。

「什麼？」意外的話讓肖南一愣，下意識的問道。

「呂彬並不是為了小龍才去做遊戲的，他現在過得也很好。」雖然子於也看得出呂彬對過去依然無法完全忘記，但是每個人多少都會有或難過、或悲傷、或遺憾的過去，重要的是收起那些過去過好現在的生活，至少子於覺得呂彬已經走出來了。

「他只是看上去很好，但是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們從中學就認識，一直到現在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從小他就比我會隱藏感情，就算不開心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只有我看得出來。就算心裡再害怕，他也能面無表情的撒謊，只有我才了解他！」肖南的語速無意識的變快了，偶爾的停頓讓人輕易的就能感覺出他的激動。

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呂彬怎麼解釋他都聽不進去吧？子於沒有過這麼親密的朋友，但是一個人如果太熟悉一樣東西，確實很難接受它會改變。「呂彬不是為了小龍，他是為了他自己，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的，一直在撒謊騙你的是你自己。」肖南的激動讓子於突然明白，一直以來他都是在自欺欺人，其實他早就明白了或者猜到了，只是他自己一直不肯承認。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還要做那些遊戲不回來？」肖南的聲音又高了幾分，不肯承認的繼續否認著。

「他喜歡做遊戲，他根本就不想當駭客。」也許告訴肖南這些話會有些殘忍，但是子於覺得讓他繼續這樣自欺欺人，活在五年前的陰影中更殘忍。

電話那頭沉默了，長長的沉默，只有一聲聲清晰可辨的呼吸規律的起伏。終於，肖南變得似乎很平靜的問道，「這些都是呂彬跟你說的？」

「不用他說，他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他過得很好，唯一不肯承認的人是你。他跟我們在一起很開心，但是一面對你就會很難受，因為現在緊緊抓著他不能脫離小龍的陰影的人是你。」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了，但是這次沒有很久，肖南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