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年後台北
准下午六點。「可威科技」國際行銷部經理辦公室衝出一位身形修長的女性,她俐落的短髮飄啊飄,美麗的臉龐漾著笑,全身上下充滿活力。
岩瀨千夏拎著提包,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前沖。剛才讓一通客人電話給耽誤了,真是傷腦筋。
「大家明天見!」
她喊著,和同事道再見,一邊揮手離開辦公室,等她匆匆趕到一樓時,柯昀濃正坐在白色奧迪上等著她。她坐上車,喘了口氣,這兩天車子送廠保養,都搭濃濃的順風車下班。
柯昀濃是花堯人心愛的妻子,也是她重要的朋友。
「每天都像在打仗。」岩瀨千夏順著短髮,開朗笑著。
濃濃將車子平穩駛離。她雖然是F1賽車手的妻子,開車速度卻只有老公的四分之一,永遠都保持在限定時速之下。
「千夏,其實你不用這麼趕,我可以幫你接小易,沒問題的。」
岩瀨千夏笑看著好友。「最近小易感冒,要我留在公司加班也加得不安心,只想快點去保母家看他。」
濃濃無奈地嘆了口氣。「唉呀,這就是當媽的甜蜜負荷,小孩生病搞得像我們大人在生病一樣,小花和小小花生病時,你看我們全家是不是急翻天。」
岩瀨千夏呵呵笑。「是啊,一點也沒錯。」
小花是濃濃和花堯人的寶貝兒子,今年三歲半,和他老爸一樣,精力充沛:小小花是他們的小女兒,才剛滿一歲,甜美的笑臉和繼承於濃濃的溫柔表情,是所有人疼到心坎里的小寶貝。
大花——花堯人還是F1賽車道上人人敬畏的「Sparrow」,可回到家以後,他就是疼老婆、寵孩子的新好男人。
小花的好朋友小易,是岩瀨千夏的兒子,比小花晚三個月出世,他承襲了父親的沉穩,小小的年紀卻有超齡的成熟。
小易的父親是朝倉介。
四年前那一夜,除了激情的回憶之外,他還留下一個禮物給她。
「小花一直在問,小易什麼時候可以到我們家玩,他很想念他的好朋友,還說要把他的寶貝車子送給小易。」
岩瀨千夏大笑。小花繼承了大花的愛車成痴,要他把心愛的車子拿來當禮物送朋友,看來,小花真的很想念小易……
「啊,對了,我差點忘了。」岩瀨千夏由皮包里拿出兩張卡片,遞給濃濃。「這是小易要給小花和小小花的卡片,小易沒說,但其實也是很想念他們的。」
趁著紅燈,濃濃接過兩張以大人角度看來只有鬼畫符的卡片。小易是個才三歲多一點的孩子,當然無法順暢運筆畫畫,卻懂得用卡片表達他的思念。濃濃愛憐地嘆息。「小易是一個成熟穩健的孩子,我和堯人常在說,小易如果和小花加在一起除以二,這個世界會比較平靜。小花有用不完的精力,連他爸都覺得不可思議。」
岩瀨千夏大笑。「小花就是花堯人的翻版,他現在知道以前自己小時候有多麼折騰他娘了吧!不過,話說回來,我寧願小易活潑一些,他太安靜、太懂事、太敏感了,我很害怕他會變成一個憂鬱的孩子。」
小易在單親家庭中成長,無法像小花和小小花一樣受到兩個家族成員的寵愛,他年紀雖小,卻隱隱察覺自己和別人的不同。
濃濃體貼地拍拍好友的手背。「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之前提過的,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堯人常不在家,家裡只有我和孩子們,如果你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小易有伴,你也有伴。」
岩瀨千夏感激地搖頭。「不了,這樣反而更突顯他和別的孩子的不同,住在一起也改變不了一些事實,他沒有父親,沒有外公外婆,沒有爺爺奶奶,小易必須習匱這些遺憾.謝謝你,濃濃,還要謝謝你常常出借花堯人讓我們使喚,原來你家那個大老爺除了會玩車、玩小孩之外,還會修理馬桶喔。」
濃濃揮去心疼小易的淚,兩個好朋友哈哈大笑。
這一家子,對她的重要性已非言語可以形容。
四年前,在美國進行一個月的公開賽之後,一行人隨即轉戰摩洛哥。沒想到在忙到天翻地覆的行程中,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容易疲累不說,連每個月該來報到的月事也遲遲不見蹤跡。在濃濃的陪伴下,她赴醫院檢查,卻檢驗出一個讓她無法相信的結果——她懷孕了。
這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即將誕生,那種喜悅已經遠遠超過未婚生子的恐懼。當然,她不能讓總裁聯想到她懷孕的事和自己的義子有任何關係,也為了順利生產,加上孕婦無法過度操勞,所以她毅然決然辭去了經紀人的工作。
後來,在美國坐完月子后,在濃濃的協助下,帶著剛滿月的小易,她回到台灣置產,更在濃濃和她的老闆兼好朋友余頌賢的幫忙下,來到「可威科技」任職,擔任國際行銷的工作。
從發現懷孕的震驚,到懷孕過程的不便,產子,購屋找工作,每一個環節,花堯人和濃濃只要能幫上忙的地方,絕不推辭。
對此,她心懷感恩。
「謝謝你,濃濃,這些年來,要不是有你們夫妻,我絕對撐不過來。」
車子彎進巷弄內,抵達保母家,濃濃停車,感情豐富地抱住岩瀨千夏,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心疼千夏和小易。「別這麼說,沒有你,我當年也不會變成花太太啊,呵。」
兩人結束擁抱,岩瀨千夏準備下車。「我走了,卡片拿給小花和小小花吧,等過兩天小易狀況好一點,我再帶他去你們家玩。」
她下了車,目送濃濃開車離開后,才走進保母家,絲毫沒注意到一輛黑色賓士從「可威科技」樓下開始,即尾隨著濃濃的奧迪來到這裡。只是奧迪走了,黑色賓士仍然在後方等待。
保母熱情地邀請岩瀨千夏留下來用晚餐。晚餐結束后,她牽著小易離開保母家,為了怕小易吹到風,保母還刻意讓小易戴著棒球帽擋風。
「小易今天乖不乖?」岩瀨千夏溫柔問著兒子,掌心裡是小易軟軟嫩嫩的小手。
「小易乖。」小易笑著,笑容像天使般聖潔無邪。
「那小易有聽話吃藥嗎?」
「有啊。」
「小易好棒!」
她牽著小易走到路口攔計程車,還是沒留意一直跟隨在他們身後的黑色賓士。
但岩瀨千夏停住腳步,一種莫名的怪異感讓她後頸寒毛直立。
她回過頭,四處張望,只看到幾輛車停在巷弄的一旁……
奇怪,她皺著眉,攏攏短髮。
「媽媽怎麼呢?」小易抬頭,用日語輕輕軟軟問著母親。
小易從襁褓時期就開始接觸兩種語言,一是中文,一是日文。小孩子就像海綿一樣,學習力很強,而小易很厲害,和媽媽說話一定是用日語,和外人說話則使用中文。
岩瀨千夏彎腰抱起小易。到底是怎麼了?她在不安什麼?
「沒事,小易,我們回家吧。」
「好。」
她攔下計程車,搭上車后,計程車隨即駛離。
黑色的賓士再度前進,深色的隔熱紙讓人無法看清楚駕駛,可他的目標很清楚,自始至終只有她而已……
岩瀨千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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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頌賢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
岩瀨千夏一直以為自己對工作已經是拚命似地認真,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余頌賢卯起來工作的狠勁沒人可比。
她是「可威科技」的老闆,一手製作的電玩軟體,每款都成為市場的指標。余頌賢帶領著「可威科技」一路過關斬將,由小成本的公司攀至股票上櫃公司,可這樣的表現還是無法讓她滿足。今年,她擴大業務領域,除了賣遊戲軟體,也開始朝電玩硬體市場邁進,牽扯到硬體設備,就需要有廠房、機具等一切和軟體市場不同的東西,要擴充這些設備,首當其衝要處理第一件事——和銀行借錢。
又是和銀行借錢……
「我可以不參加這個會議嗎?」岩瀨千夏問,手上敲打鍵盤的動作沒停過。她正在寫年度業績計劃。
濃濃搖頭。「不行,全公司只有你會說日文。」
「日文?」岩瀨千夏的手指頓住。「不是銀行團要來談放貸的事嗎?」
濃濃聳肩。「這是一家日資的新銀行,聽說他們總裁剛好來台灣,所以只要是重要的客戶,他們總裁都會出席。而我們呢,剛好就是他們眼中重要的客戶。阿賢的意思是,要你按兵不動偷聽他們的悄悄話,說不定會聽到重要的資訊,哈。」
岩瀨千夏挑眉,阿賢的行事風格的確讓人難以預料。「阿賢不是不玩這招嗎?我以為以她高風亮節的個性是絕對不玩這種小把戲。」
濃濃哈哈笑。「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問她,她說這叫出奇招,而且絕對沒有人想到她會用這招!」
岩瀨千夏無辜地眨眼。「唉呀,那我還要交換名片嗎?岩瀨是日本姓氏喔!」
濃濃用力點頭。「對厚,那就千萬別交換名片,小心露了餡,我們會被阿賢念到臭頭!」
所以,為了老闆的小把戲,岩瀨千夏只好硬著頭皮參加這場會議。自從四年前那不愉快的回憶之後,她就把銀行視同眼中釘,和他們借錢的惡夢更是她希望此生都不會再發生的事。
她順順短髮,拍拍身上的米色長褲套裝,然後跟著濃濃的腳步來到會議室。貴客未到,她們先排排坐好,因為岩瀨千夏要當小間諜,所以她的位置就和余頌賢坐在一起,余頌賢的另一邊是濃濃。
總機妹妹放下茶水后,痴迷地望著入座的三人。
「哇,我們『可威』的黃金三戰士,擺在一起就是這麼賞心悅目,銀行團看了,一定會拿很多錢出來!唉唷,有誰會相信,她們都是生過孩子的媽啊!」
除了岩瀨千夏只有一個小易外,濃濃和余頌賢都是兩個孩子的媽。
余頌賢甩著筆,帥帥地挑眉。「琳琳,你很閑嗎?」
總機妹妹趕緊回神.「沒有沒有,我很忙、很忙的啊!」她抱著茶盤趕快落跑。
「可威科技」的確以女性居多,但這不是因為老闆是女人,所以偏好錄用同性,而是因為余頌賢喜歡欣賞美女的習慣從婚前到婚後,到變成人家的媽都沒改過,以至於「可威多美女」是業界公認的,連剛剛很閑的總機琳琳也是美到整棟辦公大樓的青年才俊都搶著請吃飯的小美人。
對於總機妹妹的評論,余頌賢很不開心,她哀怨地傾訴她的怨氣。「你們聽聽,這像話嗎?這是人說的嗎?生過孩子的媽?呿,再過幾年,我們是不是就會變成孩子都大學畢業的歐巴桑?!」
濃濃大笑。
岩瀨千夏嘆了口氣,搖頭。「不,別把我算在內,我沒結婚,不算歐巴桑,頂多只能叫我老小姐,也不能叫老處女,因為我不是處女。」
濃濃笑得更誇張,連余頌賢都忍不住笑開懷。
這時,總機妹妹通知客人抵達,濃濃邊走邊擦眼淚,到門口迎接客人,余頌賢和岩瀨千夏則在會議室等候。
所有人魚貫而入,岩瀨千夏抬頭,掛著制式的淺笑。
「余董,這位是我們總裁,朝倉先生。」
一瞬間,岩瀨千夏制式的笑臉僵硬地卡在臉上,她震驚地看著訪客,完全沒想到四年不見的人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朝倉介?
余頌賢正和他寒暄致意。
岩瀨千夏完全傻住,心跳狂飆。她無法相信這種事竟然發生了?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她的思緒亂成一團,五味雜陳……
濃濃和銀行的經理分別介紹雙方的與會者,她是小間諜,濃濃僅是輕輕帶過她的職位,並沒有介紹姓名。
如果他是日資銀行的總裁,這麼說來就正如他父親的布局,他繼承了「朝倉銀行」,並在四年間順利擴大銀行的版圖,她知道他有這樣的能力;而或許是因為「朝倉銀行」與「關東銀行」策略聯盟,他們才有辦法由地區性銀行擴展至海外……
無論是哪一種方式,他應該早就和敦子小姐結婚了吧?
淚意突然襲來,岩瀨千夏眨眨眼,強自忍住。離開的那一天她就告訴自己不要成為他的負擔,四年後再來檢討當年的決定,離開他,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他過得很好。
會議開始進行,雙方代表入座,首先由余頌賢向銀行的人簡報「可威科技」未來的發展及擴廠計劃,為尊重銀行總裁,余頌賢全程改以英語說明,不用透過翻譯,就可以直接和對方面對面溝通。
燈光切掉了,唯一的光源來自投影機打在白板上的光線,岩瀨千夏趁此機會,悄悄地偷偷看他。四年不見了,他的外表變化不大,眉宇之間似乎更加成熟。
可最大的不同是他冰冷的表情,仿彿完全不認識她似的,她不禁懷疑,只是長發變短髮,變化真的有這麼多嗎……
還是他壓根兒不想記得過去的事?
會議持續進行,余頌賢不虧是的高手,刻板的解說加上許多獨特的肢體語言和笑語,讓與會的人士無不隨著余頌賢的「表演」而開心大笑。
「千夏,日本的男人都那麼沒表情嗎?」濃濃挨到岩瀨千夏耳邊,對朝倉介的冷漠作出評論。
只有花堯人看過朝倉介,濃濃當然只當他是一個陌生的日本男人。
「我不清楚。」她說,聲音沙啞。
濃濃好奇看著千夏。「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你不要被小易傳染感冒了……」
提到小易,她只知道小易無緣的爸爸是個日本人。濃濃的目光又回到朝倉介身上,皺起眉頭。「喂,千夏,我問你喔,是不是日本人都長得一個樣啊?我怎麼覺得你們家小易長得好像那位總裁?」
岩瀨千夏一震,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濃濃愈看愈像,仿彿看到大號版的小易就坐在那裡。
「呼,幸好你們不認識,否則我一定會猜小易的老爸就是他。」
濃濃無心的評論,卻像把刀,一刀刺進岩瀨千夏的心裡。她無法呼吸,搗著胸口,血色由臉頰上快速消褪,她蒼白著臉,搖晃地起身。
「濃濃,我、不太舒服,我先出去……」
她低著頭,衝出會議室,差點撞到正要送咖啡進會議室的總機妹妹。
「千夏姊姊?」
「對不起……」
岩瀨千夏搭著電梯來到一樓,辦公大樓後面有個休憩區,她蹣跚走過去,無力地跌坐在石椅上。
原來時間並沒有改變什麼,就算她把他埋在心底最深處,一旦記憶的盒子開啟,她沮喪地發現,自己並沒有遺忘他幾分。
突然的陰影籠罩住她,她抬頭,似乎不意外朝倉介會尾隨她的腳步跟了過來。
「嗨。」
她看著他,想對他笑,但他臉上的冰冷硬是凍住了她的笑容。
「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過得很好。」
她站起身,仰頭迎視。「托福,你也是,夫人這次陪同一起來台灣訪問嗎?」
「這應該不關你的事。」他冷漠回答。
岩瀨千夏眨眨眼。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就算是分手的情人,也無需惡言相向……
不,無論他的態度是好是壞,四年後的今天,也已經和她無關了。
她抬頭挺胸。「如果,朝倉先生沒其他事,我先離開。」
她想離開,可朝倉介一句話硬是留住她的腳步。
他譏誚地笑。「慢走,岩瀨小姐——不,我應該稱呼你一聲『花太太』才對。」
岩瀨千夏擰起眉,一頭霧水。「『花太太』?我不懂?」
「你不是和花堯人結婚了?我看到你們還有一個男孩。」
她、真、的、快、嚇、死、了!
誤會她和花堯人結婚是一回事,她甚至不想費心解釋,但是他看到小易!他在什麼時候看到小易?!
岩瀨千夏蒼白的臉一凜。」你怎麼知道孩子的事?!」
朝倉介冰冷的面容毫無表情。「這麼說來,你們的確結婚了,而且你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冷靜一點!她必須冷靜下來,朝倉介會認為小易是花堯人的兒子,那就表示他一定沒有看到小易的臉。小易太像他了,只要看過他們父子的人,絕對會立刻聯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剛剛濃濃的反應就是證明。
「朝倉先生,這是我私人事務,我不想和你討論。」
她只想走,她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她太清楚日本社會對子嗣的重視,如果朝倉介知道小易是他的兒子,就算他是已婚身分,他還是會想盡辦法把小易帶走!
「岩瀨小姐太生疏了,我只是想表達我的恭賀之意,畢竟四年前,我們的關係曾一度……很親密。」
他眼中的恨意和輕蔑傷到了她,岩瀨千夏忍著淚。「朝倉介,我沒有對不起你,你的眼中不該對我有恨意。」
「恨?」他看著她,四年的歲月,除了長發變短髮,並沒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還是一樣美麗,眉宇之間流露出更成熟的韻味,只是讓她更加迷人。「我對你不是只有恨……」
他望著她,目光飛向好遠——
「四年前,你離開了,我向義父問到你的行蹤后,不顧一切跑去美國,要把你找回來。只可惜,在美國我看到的是你和花堯人親密地擁抱,你完全沒有失去我的傷心,我卻為了思念你而痛苦……」
他勾起她短髮的發尾,似乎還記得她柔軟的長發刷過他身體的魅惑。
「我一直想知道,那一夜,只是你的遊戲嗎?岩瀨。」
她的淚懸在眼眶裡,震驚地望著他。他找過她?他真的找過她?!
天啊……她多麼想投入他懷裡,傾訴她的思念,但,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他有了敦子小姐,有他自己的家庭,他不該這時候出現……
岩瀨千夏吸吸鼻子。「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完成了你父親的事業版圖,甚至將它擴大,你擁有了一切……過去的回憶,就只是回憶,你問我是不是一夜的遊戲,呵……我忘了。」
她後退。「朝倉先生,願你幸福。」
願你幸福。
這是她四年前對他的祝福,四年後,她一樣祝福他。
她離開了。如果她回頭,將會發現朝倉介臉上的表情——
是哀傷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