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自羅傑解除她的職務,只要她乖乖待在艙房裡什麼都不必做,不必管,她已經有足足三天沒踏出艙房半步,因為門外有個虎視眈眈又忠心耿耿的監視者撒多。這三天都是撒多送來飯菜和水,而廁所、浴室艙房裡就有,想找借口出去遛達簡直比登天還難,她都快悶壞了。

正當她煩燥地躺在床上,一道銀光閃過,她眨呀眨地注視坐在她身上的小女孩,獃獃地忘了驚嚇時要尖叫的反應。

反倒是坐在她身上的小女孩興奮地大叫:「我已經找到了……」

「砰!砰!」一個猛力的敲門聲。

「梅希亞,快開門。」旋即一陣撞門聲。

「我看下次再來好了。」波波無奈地撇撇嘴,瞄一眼快撞開的門,真沒看過那麼粗暴的人類,手指一彈后,她消失在空氣中。

而梅希亞從頭到尾都右傻了眼,等她有反應時,已經來不及追問波波了。

「砰」一聲,木門被撞開。

「梅希亞,你沒事吧?」衝進來的羅傑居高臨下的看著梅希亞。「剛才誰在你房間?」

「有嗎?」梅希亞坐起身,睜著無事的雙眼,想到他限制她的行動就一肚子火。「你把我看得那麼緊,還有誰能進來?」

「你……」站在羅傑身後的撒多驚愕於悔希亞的大膽,她竟敢挑釁他的主人,忍不住上前喝斥,卻被羅傑抬手制止。

「撒多,你下去,沒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撒多俊秀的臉孔顯得有些不解,但他還是躬身告退,並帶上門。

沉悶的空氣令人渾身不舒服,這種兩人獨處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梅希亞仍感覺局促不安,心跳開始不規律地鼓動。借著眼尾的餘光,她悄悄打量他是否被她剛剛的出言不馴激怒了。

平靜無紋的面容上見不到一絲絲情緒波動,他只是緩緩坐在大床上,霎時,床傾斜一邊。

他若無其事地道:「你可知過幾天就要打仗了?」聲音頓了頓。」到時候,我就無法兼顧你的安危,如果一個失誤,也許可能全軍覆沒,甚至死亡——」

悔希亞垂著頭,揚起長長的睫毛眨呀眨,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而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羅傑抬起她的下頜,用指間輕撫她柔嫩的嬌顏,順著她的臉龐滑下她白皙的頸項,停駐在她喉間。「可惜……如果再早些個日子相遇,我就不會放開你,讓你從我身邊溜走,但我已經沒有選擇,因為準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明天……」

不明白自已是怎麼回事,她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別說了,不會有事的。」只要有她,她絕不會讓亞爾吉斯號上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難道這場戰爭不可以避免嗎?」她放下手。

「不可能。」他握住她縮回去的手腕,舉至唇邊印下一吻,聲音深沉又充滿恨意。「我絕不能饒過他!」

「是法蘭克公爵嗎?」她大膽地揣測。

「你還知道什麼?」他眯起眼,放射出兩簇危險的火苗,撫摸她頸項的手掌不自覺中加重力道。「是誰告訴你的?說!」

「沒人對我說什麼,你……」她無法呼吸,雙手反抓著他粗壯的手臂,努力地掙脫。「你放開我。」

他聞言鬆開手,她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在她想過的死亡方式中,可不包括被勒死。

他差一點傷害她了,他內疚得轉過頭不敢直視她。「抱歉。」

他向她道歉!這是第二次了,叫他一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海盜王對她一個弱小女子低聲下氣,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

剛推門進來的伊利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珠子,遠比發現新大陸還要興奮和驚奇有趣。

看見伊利斯笑得賊賊的,羅傑不悅地橫了他一眼,悻悻然地道:「立刻停止你那詭異的笑容,聽到了沒有?」

「呵……」伊利斯笑得更猖狂,難得捕捉到羅傑氣窘的模樣,他怎能放棄這大好機會。

梅希亞左看右看,一個快氣炸,一個笑瘋了,她也忍不住噗哧一笑,頓時消弭了心中鬱積的悶氣。

夜深人靜,剛沐浴后的悔希亞坐在梳妝台前梳著濕發,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唇角還是微微上揚,真不知道這兩個南轅北轍性子的大男人怎麼會混在一起。

「梅希亞。」驀地,空氣里冒出波波飄浮的身影,宛若凌波仙子輕盈靈巧地徐徐落地。

見多波波驚世駭俗的行徑,梅希亞已經見怪不怪了,含笑地上前歡迎道:「波波,那麼晚了有事?」

「就是為了白天……」波波斜睨梅希亞身後的門,這會兒應該不會有神經病來撞門了吧?

梅希亞反射性地跟波波一起看門:「怎麼了?」

「三更半夜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了吧?」確定門外靜悄悄后,波波安心地坐在梅希亞的床上。

梅希亞明白波波是不願意被無知的人類看到又大驚小怪。她悠閑自在地走回梳妝台前,繼續整理細柔濃密的黑髮。

「你的頭髮好漂亮。」波波羨慕地觸摸。

「你的金髮也很美麗。」梅希亞看著地那頭金色的長發。

「這是假的。」波波扯下假髮,露出俏麗薄削的黑色短髮,用力拉拉額前劉海。「真奇怪,怎麼留都留不長,要留也沒辦法留的像你一樣那麼飄逸柔順,不是分叉就是像稻草一樣。」

「你一定沒好好保養它,頭髮也是有生命的。」梅希亞溫文地放下梳子,輕鬆地甩一下長發,讓它整齊自然地披散在背後。

「我哪有時間。」波波戴回假髮,慵懶地退到床邊往後一躺,咕嚕低語:「工作都來不及,每天要去調查地球生態的演進變化,還要修復時空機,還要去應付我的指導老師。」

「指導老師?」梅希亞回身,對這個名詞感到稀奇。」你不已經是光子博士了嗎?」

「博士又如何,還是比人家矮一截。誰叫我學齡最輕,六位光子博士里輩份排行老么,歷練粗淺,經驗又不足,指導我的約瑟老師都莫可奈何,拿我沒法度,如果我再出差錯,他就要向院長報告剔除我的學籍。」波波坐起身,一臉笑嘻嘻的,「不過,你別替我擔心,約瑟老師是個老好人,他才不會亂打小報告,最多警告我一下。」

「我看你是吃定人家心腸好。」梅希亞點一下波波的俏鼻。

波波只有傻笑,趕緊轉移話題,免得再說下去,把自己的糗事都掀出來了。「對了,中午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從幾萬個叫蓮娜的女人中查到你要找的人。」

「太好了,你有沒有追問和她同謀的人是誰?」梅希亞喜上眉梢,回看著波波。

波波乾笑地吐吐舌頭,「嘿嘿不好意思,我只查到她是誰,還沒去找人呢!可是,找出壞人又如何,你有證據證明嗎?」

這倒是!

「波波,無論如何還是幫我問問。」她怎能放棄呢?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問什麼……喂!」波波盯著梅希亞忽地轉身,她一怔,想出聲喚回已經來不及,只有目送著梅希亞匆匆忙忙地奔出去,她忍不住咕噥低語:「搞什麼嘛!」

看來,她這個外星人永遠無法了解人類。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怎麼會知道他剛走出浴室,重要的是他沒穿衣服只圍了一條毛巾,而且幾乎遮不住重點部位。

她嚇了一跳,趕緊用雙手捂住眼晴。這是她第三次看見他身無寸縷的體格,天哪!她該不會變成女偷窺狂吧?

「可以放下你的手了。」羅傑穿上浴袍,「把門關上,我還不想凍死。」

雖然已經遠離了北國,但是天候狀況仍不是很理想,當海風夾帶水氣吹來,令人感到有些寒意。尤其靠近英國大不列顛群島的海域常常起霧,有時不小心很容易觸礁,危機四伏,使人不由自主地打從內心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顫。

經他一提,梅希亞才驚覺自己竟只穿了一件白色薄紗睡衣就衝動地跑出來,如今才感受到一陣涼意,不由得環抱雙臂,連忙轉身把門關上。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他神態自若地坐到床上,靠著床頭,慵懶地屈起一條腿,雙手抱著曲膝蓋。

「我……」一時之間,她竟忘了該說什麼,感覺刺骨寒風襲來,瑟縮著身子不停地打哆嗦,牙齒也不禁打顫,冷得腦筋一空白。

她沒開口,反倒是他凝視夜空,幽幽喟然低語:「明日此時就是決戰時刻,兩軍對峙難免有傷亡,不過,我不會讓你受到絲毫損傷,只要你肯聽我的話,留在船艙里別出來。」

「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打仗?因為……」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因為我不想你死。」說完,臉立刻漲紅。

「你在為我擔心,他側過頭,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才……才不會為你這個傲慢無禮的豬擔心。」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小得連自已都不敢確定是否是肺腑之言。

「原來我給你的印象那麼差。」耳尖的羅傑聽到她的蚊蚋之聲,一笑置之,「其實也無所謂,也許明晚以後你就見不到我了,北歐海盜王也將成為歷史。」

「不會的!」脫門而出的驚叫,她已來不及收回,尷尬得又羞紅了臉,垂下頭喂嚅,「我……我的意思是你的命很長,畢竟禍害遺千年。」

「看來,我在你心目中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換作伊利斯,你大概就不會如此討厭了吧!」羅傑自嘲地一笑。

「不是這樣的。」梅希亞喃喃自語,不知為什麼心口好難過,就像被針扎了一下。

羅傑不再理她,徑自側躺下背對著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淡道:「若沒什麼事,我要睡了,出去時別忘了順便把門帶半晌,寂靜充斥在房間內,羅傑心想她大概離開了,帶著一絲惆悵,慢慢起身準備熄燈,才一轉身。

「你還沒走!」他錯愕地注視站在他床邊的梅希亞,潔凈的白色睡衣上灑落如飛瀑的長發,飄送淡雅清香;薄紗浸濡成透明,似乎是剛洗完頭弄濕的,水痕尚未乾呢!這個畫面充滿誘惑,尤其是半濕的衣襟微微敞開,效果十分驚人。

他感覺血脈賁張,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撫摸她如簾幕低垂的長發,可是,殘剩的理智硬生生地迫使他的手掌停在半空中,然後放下。

抑制慾望。他冷冷地別開臉。「出去,在我沒把你推倒在床上以前,快滾!」沒想到自己也有扮聖人的一天,為得是不想傷害惹人愛憐的她。

誰知——

她竟握住他的手舉至她的胸口,一陣強烈的電流從指間滲入他的全身,血液像沸騰的滾水,令他微血管膨脹,灼燙的手掌在觸及她溫暖柔軟的身體,感受到她鼓動的心臟時,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心跳也隨之加速,呼吸也跟著急促,體溫開始直線地急遽上升。

「你在幹嗎?」他深吸了口氣,喑啞地低吼。

「我要你……」如果這次不提起勇氣,說不定日後就沒有機會了,因此,她咽下羞澀和緊張的心情,把握住沒有明日的戀曲。因為,她心裡很清楚羅傑是不可能付出真心,在她見識過蓮娜的下場后,她怎能期侍他的愛。

不願變得和蓮娜一樣,也不願淪為情婦,她寧願把最初奉獻給最愛,而後選擇消失,反正她根本不屬於這時代,即使不見了也不會有人懷念她。也許,日後羅傑會在某個情婦的床上,偶然想起有她這一號人物曾經活在他的生命里,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她擠比一個甜美的微笑,輕輕吻上他的唇瓣,呢喃低語:「我要你愛我,今晚。」

終於,慾望燃盡他的理智,藍眸里激射出具有侵略性的兩簇火苗,起身把她壓制在他龐大的身軀下,他粗嘎地吼了一聲:「你會後悔的。」他不顧一切地攫住她的朱唇,熾烈的吻汲取那誘人的芬芳,一手抵住她的後腦勺,一手無所不在地撫摸她女性柔美的曲線。

狂猛的情慾下,他的手從她的臀部曲線回到她睡衣襟口,強忍快失去控制的情慾,他再一次凝視她,輕柔的聲音散發危險的氣息:「你確定?」梅希亞垂下眼瞼,感覺一股燒熱自脖子蔓延至耳根子,渾身像泡在熱水裡似的滾燙,她知道自已的臉蛋一定很紅。

可是,她不能退縮了,懷著靦腆的心情,不敢看他那雙蠱惑她的藍眸子,她用力點點頭。

這一點頭決定了一切!原來這就是情慾的世界,她感覺自已像是在雲間飄浮著,幾乎可以摘到星星……

「你還好吧?」激情過後的羅傑支著頭,側身詢問她,出乎他意料,她居然睡著了。

紅暈未退的嬌顏,嘴角漾著如夢似幻的微笑,似乎是個好夢。他心想。

替她蓋好被子,他啄了一下她的嘴,然後擁著地入睡,唇畔也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當晨曦自圓窗透射入內,灑落一地銀白色時,強烈又刺眼的陽光吵醒不好夢中的他,用手肘擋住雙眼,直覺地伸向一旁,卻摸不到她的人。

他乍然驚醒,掃視室內不見她的蹤影,只有床單殘留的餘溫和微香,以及鮮艷的紅漬明白告訴他,昨夜並不是一場夢。

「我們最偉大的船長,已經日上三竿了,你還要賴在床上嗎?」伊利斯懶懶地倚著門,閑適地走進屋內。「早呀!」

「身為一個英國紳仕,你進別人房前都不用敲門?」羅傑心虛地拉過被單蓋住殷紅的床單,試圖隱藏昨夜激情的證物。

「門沒關呀!」伊利斯斜睨那扇形同虛設的大門,壞壞地一笑,「何況你不是習慣敞開大門,這樣進出方便好辦事。」他一語雙關,言外之意非常明顯。他瞄了瞄那張大床。「昨天……你跟她做愛了?」

羅傑被他揶揄的言語給激怒。「閉上你的嘴!」一邊用床單包裹住身子走下床,反正伊利斯都已經知道了,也就毋需遮掩;一邊拾起拋在地上的睡袍重新穿好,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地走進浴室,開始刷牙漱口。

「是她自已來找我的,我不是聖人。」

「所以你就上了她?」

「咳!」羅傑被伊利斯突來的驚人之語害得差一點被漱口水嗆死,猛咳了幾聲,他回瞪伊利斯一眼,皺皺濃眉露出不悅的表情。為了不想刷牙刷到一半被活活嗆死,他轉而洗臉。

「不說話表示默認了?」伊利斯用暖昧的眼神打量羅傑。

羅傑被惹毛了,扔下擦臉的毛巾,惱火地走出浴室到伊利斯面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道:「為什麼一定是我上了她,而不是她爬上我的床?為什麼你非要追根究底,我跟她做不做愛,關你屁事,你未免管太多了!」

「我是醫生,基於衛生安全的理由問一下都不行嗎?如果昨夜你沒做預防……」聲音頓了頓,「我的意思是萬一她懷孕了怎麼辦?」

這個他倒沒想到。經伊利斯一提,他回想起昨夜太過於投入,一次又一次地灑下種子,而忽略可能造成的影響。該死!他沒想那麼多,若她真的有了……在這緊張的大戰前夕,他無暇分心去照顧她。

瞧羅傑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伊利斯明白白己說中了。看到好友如此煩惱,他也沒心情開玩笑,上前拍拍羅傑的肩膀。

「她是值得珍愛一生的無價瑰寶,你別辜負了她,不要為了仇恨而放棄她這個好女孩。我言盡於此,聽不聽隨你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的忠告,如果羅傑這死騾子的硬脾氣再不知道變通,他也沒辦法了。

或許要等到自己失去后,才會明白從手中流逝的是一生的愛。

梅希亞洗凈自已的身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晨間洗澡,感覺有些異樣,當沁涼的水和著早晨的寒意滑過她的身體,她忍不住打個寒顫,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怕冷的她隨便擦拭一下身體,趕緊套上乾爽的棉質長衫和長褲走出浴室。

然後坐在梳妝台前,整理凌亂的髮絲,注視鏡中的人因昨夜的激情餘韻未退,瀲灧的雙頰和被吻得紅腫的唇瓣,讓她無法忘記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身體微微地還有些酸痛,這是無節制縱慾的下場。

不過,令她感到窘迫不安的不是回憶中的激情,而是對自己跑去獻身的大膽行為感到無法置信。

她怎麼可以如此不知羞,若是她父母天上有知,一定很痛心!愈想愈難過,眼淚似豆大的珍珠般一連串滴下,內疚感戰勝了她的情感。

因此,當羅傑敲門,請求讓他進來時,她跳起來,驚惶地低語:「不要,你走吧!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拜託。」有過上一次他撞門的不良紀錄,梅希亞飛奔到門前,用背抵住門,怕他會不顧一切地衝進來,但出乎意料的門外的他沒有動靜,時間彷彿停止了。

歲傑沉默了片刻,他決定不打擾她,望著緊閉的大門,他自顧自地說道:「好,我不吵你,我交代幾句話馬上就走。當我第一次發現你時,你純沽似高貴的女神讓我覺得高不可攀。」

「我只是個鄙俗粗暴的海盜,只會搶奪劫掠,根本沒有資格擁有你,你讓我覺得自慚形穢,我也警告過自已,清新可人的你乾淨得像一張白紙,是碰不得的。可是,我就是情不自禁地想接近你,想觸碰你,但每當靠你太近時,我還是退縮了,因為我不願傷害你。」

「直到昨夜,我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任何人,只有你,你讓我無法不去正視心靈深處的聲音。在聽了伊利斯的勸,我想了很久,才領悟到自己傷你多深,現在,我不會再逃避了,我要告訴你……」接著,他將嘴貼在門板上吐出一個永恆不變的愛情私語,雖然只有三個字,卻足以表達他的真心。

當告白結束,他轉身要離去時,門「咿呀」打開了。

梅希亞站在玄關,一對晶瑩的黑眸泫然欲泣,宛若經過洗滌的黑珍珠那樣明亮。

看到她梨花帶淚的模樣,他的心都揪成一團。輕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光,雙手一帶,把她緊擁入懷。「別哭呀!」他將臉埋入她柔軟的秀髮里,汲取那清香,一邊細語呢喃地安撫她,一邊在她髮絲、眉眼間落下一連串的碎吻。「答應我,看到形勢不對,自己先走,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的。」拉開她,隔著咫尺的距離,他認直地凝視她。

對於他的突來之語,梅希亞覺得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只能傻獃獃地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彷彿隨時會消失無蹤。」他勉強地笑了笑,「雖然你沒告訴過我你來自何方,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梅希亞震愕的嘴張成O字型。天啊!他居然看得出來,太不可思議了!是她的表現不同於常人呢?抑或者是伊利斯泄漏了?還是他那藍眼晴中X光電眼?羅傑見到這幅誘人的畫面,情不自禁地啄了她的嬌唇。

然後深吸了口氣。「不管你是誰,這輩子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說完,他縮緊雙臂摟住她,幾乎要把她柔軟的軀體揉人自己的身體內。強烈的慾望宛若天雷勾動地火般一發不可收拾,他抱起她走進她的艙房,並用腳踹上門,再次與她編織絢麗的夢。

激情過後,現實是不能永遠遺忘的,梅希亞依偎在他臂彎里嘆了口氣。她好不容易遇到了愛情,可惜這份愛卻來得那麼遲,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海戰會發生什麼事,但她只想把握住這一刻。她永遠是他的情人,對他而言,不會再有其它人了,他許下的承諾永遠不變,即使她沒透露她是否愛他;不過,一個女人願意把最美麗的初次無怨無悔地付出,她對他的情感應無庸置疑。然而,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測,也許明天他就會離開,或者是她回到她的世界。

梅希亞撫著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呢哺低語:「難道真的無法避免?」

他捉住她的手湊至嘴邊,吻著她修長纖細的手指。他憂鬱的藍眸與她的視線相遇,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在縹緲沒有焦距的眼神中,他緩緩開口:「如果……如果你知道我報仇的原因,你大概就會認同我的心情。我告訴你一個故事,那是發生在二十多年前一段凄美的愛情……

「一七七零年,英國和法國有著良好的邦交,在一七七四年美國獨立革命尚未開始之前,兩國尚有往來,外交還算不惡。

「這時候,英國王族亞爾吉斯家族和法國的法蘭克公爵兩大家族關係非常好,不僅在中世紀曾有聯姻的紀錄,商業活動也很頻繁。」時值耶誕夜,法蘭克家族舉辦盛大的舞會邀請各方貴族,亞爾吉斯家當然在受邀之列。而前去赴宴的除了亞爾吉斯公爵夫婦,還有他們的女兒莉雅·伍德·亞爾吉斯和他們心目中最佳女婿伊莎貝爾男爵。」原本伊莎貝爾打算趁著耶誕夜晚向亞爾吉斯公爵夫婦求婚,請他們把女兒嫁給他,不料,卻突生變數——

「剛屆滿十八羅的莉雅第一次離開家來到浪漫之都巴黎,對每件事都感到好奇,當她遇上那時甫當上子爵的查爾斯·法蘭克——也就是現在的法蘭克公爵時,悲慘由此揭幕。

「純情的莉雅愛上了查爾斯,兩人瞞著彼此家族暗中來往。得到亞爾吉斯公爵夫婦允諾親事的伊莎貝爾男爵,並不知道莉雅和查爾斯已暗通款曲好些日子,直到他發覺莉雅的異常時,他才曉得自己已戴了綠帽子。」

「他一氣之下要求退婚,但亞爾吉斯公爵在上流社會是有聲望的人,愛好面子,豈能任人說退婚就退婚,於是,婚禮只得照常舉行。

「原本極度氣憤的伊莎貝爾男爵冷靜地想了想,莉雅是那麼單純善良的女孩,他實在不願傷害她,所以沒把醜聞揭穿,決定不計較她的過往願意與她共度白首。」

「但麻煩的是莉雅在他不知情下已有兩個月身孕,並在婚禮當天失蹤,跑去見秘密情人。這使得伊莎貝爾男爵顏面盡失,因此,結婚不到一年,他們就離婚了。」說完,羅傑長嘆了一口氣。

「我猜那個孩子是你吧?」梅希亞謹慎地問,「我想知道莉雅小姐為什麼後來沒有和法蘭克公爵在一起,她離婚是不是嗎?」

這時,羅傑的眼神變得深沉冷冽,沒有任何情感,只有無盡的仇恨。

「我母親後來還是回到伊莎貝爾男爵的身邊,因為到了巴黎的她才知道法蘭克子爵和克莉絲公主早有婚約,並預定在年底成親。無法接受這消息的她跑去找法蘭克子爵想問個明白,而他卻避而不見,最後,她心碎神傷地回到了英國,終其一生鬱鬱寡歡,此後再也沒有踏上法國領土,直到離開了人間。」說著,羅傑的臉色默淡下來。

梅希亞也跟著鼻酸。無怪乎羅傑不敢付出真心,大概是受他母親的遭遇的影響。

「那麼,你怎麼沒去找法蘭克公爵問個明白?」她吸收鼻子問。

「一七七四年,美國獨立戰爭爆發,英法關係交惡白熱化,來往的船及人出境管制很嚴格;緊接著法國大革命爆發,貴族四處逃離,也就失去法蘭克公爵的訊息,聽說他流亡到海外,因此,我就組成亞爾吉斯號去搜尋他的蹤影,後來我因為看不慣一些貴族和軍人仗勢欺人,在公海上橫行霸道,就和他們為敵,久而久之,海盜王黑鷹就這樣誕生了。」對於自已莫名其妙成為海盜,羅傑回想起來,不禁覺得好笑。

「在海上飄蕩了一些時日,回到陸地上時,法國曆經了不少革命和內亂,雖然小戰爭仍頻繁,但局勢漸漸緩和下來,一些有權有勢的貴族階級恢復往日身份,而法蘭克公爵也有了消息,他成為法國海軍高價指揮官之一的將領,率領法蘭克軍艦。真可惜革命沒讓他下台,反倒讓他聲威更顯赫,於是,我開始了另一段海上生涯,以海盜王黑鷹之名縱橫北大西洋和北海,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我。」

「你為了逼法蘭克公爵出來和你見面而扮海盜?」梅希亞小心翼翼地問,她總算了解羅傑為何會成為海盜,也明白他的個性會如此憤世嫉俗、倨傲冷酷的原因。「我想,戴眼罩也是怕被他認出你來?」

羅傑點點頭。「他的宅邸警戒森嚴,很難越雷池一步,但是,若他到了海上,那就是我的天下了。」說著,他扯動面頰肌肉,露出一個譏誚的冷笑。「儘管他軍事武力多強,也無法與我們這群終年在海上討生活的海盜一較長短。」

「唉!」梅希亞坐起身,雙手抱膝,下巴頂著膝蓋,然後喃喃地道:「就為了逼法蘭克公爵現身,你不顧一切,甚至不惜掀起戰事,這樣做值得嗎?就為了逞一時痛快,就要犧牲這些陪伴你出生入死的亞爾吉斯號上的兄弟們?」

羅傑一時語塞,枕著雙臂仰望天花板,他真的沒想那麼多,沒想到梅希亞的一席話切中要害,讓他啞口無言,他不得不深思熟悉一番。

向來思慮周密,行事果決的他竟如此草率、意氣用事,完全沒考慮後果。他回想伊利斯的勸——別讓仇恨蒙蔽心智。

如今,再經梅希亞點破,他才發覺自已為了復仇已經失去了冷靜的思考能力,只是衝動地想找人宣洩怒火。

想想,他還真是魯莽!可是,已經不能回頭了,眼看戰端一觸即發,反悔也於事無補。

此刻,最重要的是揪出叛賊,打敗法蘭克公爵,保全亞爾吉斯號弟兄們的生命安危,和保護她不受絲毫傷害。羅傑在心底暗暗發誓。

隨著緊張局勢的升高,羅傑派撒多盯住梅希亞,要她乖乖地待在艙房裡。如果他們贏了,自然會放她出來;如果輸了,撒多會保護她自底艙搭可以潛到水底的逃生大木桶離去。

看到大夥都整裝待命,嚴加戒備,梅希亞也忐忑不安。在她的印象里,戰爭一定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般慘烈。慘不忍睹的影像出現在她腦海里,她內心更加不安了,一股隱憂油然而生。

她握著頸間的紫水晶來撫慰煩躁的心靈,現在也只有波波能幫她了。當羅傑發現這條項鏈有問題時,她還差一點答不出來。她答應波波不能泄漏紫水晶的秘密,又怕被羅傑銳利的目光看透,一顆心撲通亂跳。

好在羅傑只淡淡地掃它一眼便不再多問。她想到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一抹感傷和無奈充塞在胸臆間。不管事情結果如何,她一定要救羅傑!

現在就等波波的消息了。

平靜的海上萬賴寂靜,只有熾烈的太陽如火輪般懸挂在萬里無雲的晴空,和著徐徐的海風。

「你把我的發明送給了她?」伊利斯拍拍站在船首的羅傑的肩膀。

「你介意嗎?」羅傑微眯著眼斜睨他。

他哪敢!伊利斯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卻必須擠出認同的笑容。「當然,當然。」介意!他心底補上話。把他精心研造的潛水桶送給她,那他要逃命時,怎麼辦?唉!誰叫羅傑是老大,他只好從命了。

轉移這令他不怎麼高興的話題。「對了!發現船上的老鼠屎了沒有?」

「這是你的工作,船上的大醫生。」羅傑毫不客氣回他一個大白眼。

閑言,伊利斯還能說什麼?只有怪自己交友不慎了。

這時——「報告船長,左右弦及後方三十海里處出現二艘白色軍艦,正朝著我們逼近。」

「很好。」羅傑眺望遠方,唇角上揚,殘酷地笑著。「繼續監視。」

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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