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很難說這是誰的錯。

雖然是由她的肉體玩笑開始,但他順著本能繼續下去也有不對的地方。

更別提他們的關係只是暫時的假扮情侶罷了。

回想裴玦當初的話,那句「弄假成真」真的變成一個詛咒,預言了這個難以收拾的結果。

他想不透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不需要太深入的情感或是理由,就可以如此輕易擦槍走火嗎?

唐惟天繃緊了臉,十分困惑的盯著身旁那隻露出饜足表情的小貓。

猜想她醒來後會不會跟他一樣想不通而失去了這張幸福的睡臉?

這個推測讓他的眉鎖得更緊。

下意識的,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來不及細想這種念頭的來源,他的思路被一個細微的嚶嚀聲打斷。

官雲漾懶懶的一個翻身,眼睛要張不張地眨了幾下,最後撐了開來。

「嗯……早啊。」一早就看見賞心悅目的俊男,她甜甜的笑了。

唐惟天沒料到她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愣住了。

「你怎麼一張做錯事的小媳婦臉?看起來像是在指責我這個土匪頭子奪去了你的清白。」官雲漾打個呵欠,不以為意的說。

他們的角色是不是顛倒了?一般來說,早起抱著被單哭的,應該是女主角的工作,他這個男主角扮得這麼逼真做什麼?

「你不覺得奇怪或是難過嗎?」他不敢相信她怎能如此平靜。

「難過?」女主角偏頭想了一下。「剛開始的確是滿痛的,不過接下來的感覺很好,為什麼要難過?」

「你不認為事情發生得很奇怪嗎?」他不死心的再問。

「奇怪?」她換個方向偏頭看他,「一切都是自然的生物行為,哪裡有奇怪的地方?」

如果昨天他們不是一起摸索,容忍彼此的生澀,他恐怕會以為她身經百戰,所以才會這麼的雲淡風輕。

再怎麼不願意,唐惟天現在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比他想得通、放得開。

這個認知讓他有點沮喪。

看到他的臉沉了下去,官雲漾慢一拍的開始緊張。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昨天咬得太用力,讓你很不舒服?」她拉開被單巡視昨天的戰績,看到他美麗的體魄上多出許多紅斑與齒痕,她陷入心疼與得逞獸慾的拉鋸戰中。

她現在可以確定的說,這趟西西里之行最棒的收穫,不是論文的完成,不是唐惟天打算送她的雕像,而是昨晚。

能夠盡情享用他的肉體、品嘗他的味道,比任何曠世鉅作都珍貴難得。

她總來不及思考迷戀他身體的原因,只要一碰上他,她就心神喪失,整個腦袋只有「靠近他」這個想法。

即使是徹底欺負他一整晚后的現在,她的手又不知足地開始蠢動起來。

像是預知到她的邪念,唐惟天搶回被單,轉身背對她。

落空的她摸摸鼻子,找別的樂子玩去。

「我可以把你現在這個舉動解釋為鬧彆扭嗎?」她笑著問,覺得他像個受委屈的小男孩,可愛極了。

他惱怒的回頭瞪她,卻看到一片春光。

「你為什麼不把自己遮好?!」他一邊惡聲惡氣吼她,一邊手腳快速地幫她拉上被單,蓋住曝光的胸部。

「被單隻有小小一條,你捲去大半,我用什麼遮?」她說得很無辜。

「你不會跟我搶嗎?!」他沒有好口氣,但被她發現他的耳根悄悄紅了。

「我可以把你現在的樣子解釋為害羞嗎?」她問得很刻意,嘴上掛著狡黠的微笑。

唐惟天的臉僵了,又紅又白的,好不精采。

她終於剋制不了,笑意一發不可收拾,惹得唐惟天臉色更差。

一個月前端莊嫻淑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一個男人躺在床上,大笑得毫無氣質。

但唐惟天讓她徹底改變了,而且心甘情願的繼續墮落下去。

有可愛的他在身邊,她可以不在乎形象,只想一直使壞欺負他。

「笑夠了嗎?可以離開我的床了嗎?」被徹底踐踏尊嚴的他,已經放棄與她理論,但求這場惡夢能早點結束。

察覺這座唐惟天火山瀕臨爆發邊緣,她聰明的收拾笑意,討好的點點頭。

「好,我馬上離開。」

說完,她大剌剌拉開被單要下床去,他反而伸手將她勾回懷裡。

官雲漾兩眼緊盯著鼻尖觸碰到的那塊厚實胸肌,吞了口口水說:「我必須先聲明一下,如果我們再維持這個姿勢十秒鐘,我不保證昨晚的事不會重演一遍。」

她已經告知他了,他再不放開那隻環在她腰間的強壯手臂,導致她做出任何不軌的事,她可一概不負責。

聞言,唐惟天無奈的搖頭嘆氣,立刻收回手臂,改用被單將她包得緊實。

「你不是要我下床嗎?怎麼又把我包住了?」她不能理解他矛盾的舉動。

「你可以用含蓄一點的方法離開這張床嗎?」這是他小小的請求。

她又賊賊地笑了。

「我都不怕被看了,你害羞什麼?」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登徒子,而他才是含羞帶怯的小姑娘。

「我討厭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他大聲的說。

「是是是,你討厭的東西還真多呢。」她很能體會他的討厭是什麼意思。

「我保證這次一定會藏好,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她玩夠了,決定讓他喘息一下。

唐惟天鬆開限制,鷹眼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裹著被單慢慢往床邊移動,手在地上撈了一下,隨便撿起一件衣服直接套上。

「那是我的衣服!」看清楚掛在她身上那件松垮的背心是他的,他忍不住大叫。

「沒關係,我不介意。」官雲漾瀟洒揮揮手,毫不遲疑地往門口走去。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唐惟天氣得咬牙。

她又耍了他。

他的大背心根本遮不住任何東西,春色若隱若現,讓他看了更有奇怪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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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麼是你來應門?」裴玦沒想到會是唐惟天站在門板后,積累長途飛行疲憊的綠眼微微放大。

唐惟天沒回答,拉開門後轉身就走。

裴玦聞到不尋常的味道。

「我知道我們心有靈犀,不用通知你就會親自出來迎接,這麼貼心會讓我感動到掉淚的。」裴玦照舊先用話逗他。

唐惟天沒反應,直直往地下室走去。

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反常了。

不但無條件讓他進門,對他的戲弄也置之不理。

裴玦狐疑地挑起眉,決心弄個清楚。

「如果我是那些瘋狂仰慕者,你這樣沒防備的開門見客,很容易被襲擊。你那個『女友』不用先打前鋒嗎?」他猜問題應該跟官雲漾有關。

聽到裴玦提起她,唐惟天穩健的步伐頓了一下。

他聲音粗啞的說:「她還沒睡醒。」

裴玦沒錯過他細微的動作,綠眸一眯,果然給他猜中了?

「雖然現在大戰已經結束了沒錯,但偶爾仍有游擊隊偷襲,讓她懈怠的睡到下午,放你一個人看家,這樣好嗎?」他慢慢試探。

轉進地下工作室的腳步僵了下,沉默幾秒后才聽到他更沙啞的嗓音。

「今天比較特別。她昨晚沒睡好。」

這句話讓裴玦嗅到一股很濃很濃的曖昧。

「你怎麼知道她沒睡好?」他很有心機的問。

唐惟天再度化身石像,站在桌前一動不動。

「你們該不會是聊天聊得沒有節制,整晚沒睡吧?」裴玦大概猜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很壞心的幫他找了另一個台階。

不習慣說謊的他不想順著裴玦的話走,卻也找不到其它方向,只能逃避似地窩在角落整理東西。

裴玦不意外他的反應,怡然的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就近觀察。

「想不到你跟雲漾的感情會變得這麼好,當初真是找對人幫忙了。」他刻意強調感情好,要激出唐惟天的回應。

他總是不負裴玦所望,殺人般的目光馬上射來。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唐惟天兇惡的低咆。

裴玦優雅的側了側頭,視線落在他精採的脖子上。

「我來關心一下你們的進度。現在看來,你們真是非常的有效率,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但相處融洽,連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深不見底的綠眸顏色漸漸轉沉。

唐惟天不確定他的話是否有其它影射,有些局促的抓向自己後頸,這一抓,意識到裴玦的視線,也看見了他露出來、飽受摧殘的肌膚。

轟的一聲,他的臉先是爆紅,隨即竄白。

他的反應實在太戲劇性,惹得裴玦忍不住噗哧笑開。

「好久沒看到你害羞的樣子,這趟長途飛行真是值回票價了。」他按著肚子說。

唐惟天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驕傲,就毀在那天一起走進門的這一男一女手中。

那時的一時心軟,造成他永生的痛。

「雖然我不是很高興見到她用這麼粗暴的手段吞了你,但是我還是得稱讚她做得好。」裴玦滿意的給了那位賣力演出的女主角一個掌聲。

「該死!你們非要以玩弄我為樂嗎?!」唐惟天用力咒罵。

為什麼上天老是在他身邊安排這種人面獸心的惡魔呢?

為什麼他會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呢?

「親愛的惟天呀,你沒發現你真正的魅力所在,我們不過是比你早一步把它挖掘出來罷了。」裴玦說得很玄。

像他這樣有眼光的人,且同時存在世上的,目前一隻手就數得完。

而樓上那位正在補眠的貓小姐,是最新加入的成員。

「鬼扯!」他聽不懂,也不想懂裴玦的歪理。

「唉……」裴玦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親愛的惟天,我知道不愛計較、不會自尋煩惱是你的優點。但偶爾你也要花腦筋想一下,許多事情其實都是由你自己開始的。」

裴玦在暗示他,能決定這幾個識貨行家的人反而是他這隻稀有動物。

但他也知道,這隻稀有動物是不會太快開竅或感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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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昏睡一整天,官雲漾終於在太陽下山前步出房門。

一天沒進食,加上昨天耗去太多精力,她現在只想好好大吃一頓,吃飽后再想辦法去騷擾唐惟天。

思及他被她鬧得沒轍的樣子,官雲漾不禁甜蜜的笑了。

「你笑得真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耳邊突然傳來一句尖銳的風涼話,她納悶的四處張望,終於在客廳的陰影處見到兩道詭異的綠光。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個時候看到裴玦端坐在沙發上。

「我來探望你們的情況。很明顯的,你這段日子過得不錯,十分融入這棟宅子的調性。」他一眼打量完她過於輕鬆的裝扮。

她現在的穿著跟清晨時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在大背心下多了一件有遮掩功能的細肩帶小背心,過長的衣擺則成了及膝裙。

她打算以這身裝扮去欺負唐惟天。

「我只能說這棟屋子的主人太有吸引力了,凡人無法不受他影響。」她不怕他探試的目光,從容地說。

「同時誘惑得你忍不住將他吞了嗎?」綠色的視線變得銳利,不預警的刺向她心口。

官雲漾愣了一會,淡淡的笑了。

「請問一下,你現在是在跟我爭風吃醋嗎?」她好像聞到一股酸味。

裴玦跟著笑了,笑容里有點小芥蒂。

「一個月前你不像是會脫軌的人,是你當初掩飾得太完美,或是這個月的遭遇讓你起了變化?」

「全因為某人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能誘出我真實而隱密的另一面。」她只會給唐惟天看到她最頑劣的一面。

「你應該很能體會吧?」她笑得很友善。

裴玦瞭然地揚高唇畔的弧度。

「就算你是我的盟友,我仍是要給你警告。」他的笑容變冷了。「不要玩得太開心而忘了分寸。」

「你現在是在替當事人討公道,還是抗議玩具被搶走?」她好笑的問。

以她來看,裴玦絕不會有那種良善的閑工夫,他的一言一行全是為了自己的心情喜好。

「就算是玩具,也是我最珍惜的一個。」他強硬的說。

她漾出真心的微笑,不矯飾的目光直直望進裴玦眼底。

「放心,我也是。」

與她對看幾秒,像是確定了她的心意似,裴玦鬆開臉頰的肌肉,露出迷人的笑容。

這一刻起,他正式與她結盟。

而可憐的當事人卻渾然不知,這世上有個針對他的秘密組織。

「這段時間讓你把心掏出來了。」經由她的注視,裴玦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忽然冒出一句。

「嗄?」她不解的瞪大了眼。

「你跟我們之間有著一個決定性的差別。」難得裴玦今天說的話很實在,聽不聽得懂全因個人的修練。

官雲漾畢竟是早唐惟天進化幾百年的現代人,他稍微給個暗示,她就馬上明白了。

而就是因為太明白了,讓她所有的疑問立即一掃而空。

「原來如此。」她低喃,需要一點時間平撫情緒。

「不過我們都是聰明的人。」裴玦很欣賞她的快速反應。

也只有這類耳聰目明的文明人才會深受某人吸引。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呀……」官雲漾陷在自己的思維里。

這個幼稚園程度的答案她怎麼現在才想到呢?

連小朋友都知道喜歡人家就要去牽牽對方的手、掐掐臉頰,她怎麼沒想到,她親近唐惟天的慾望是出自於這個單純的理由?

原來她跟那群失去理智的fans一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迷戀上唐惟天了。

這個結論雖來得突然,她卻無條件接受,甚至十分高興。

日後,她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欺負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是晚熟的色魔了。

可是,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她無庸置疑的喜歡唐惟天,但他呢?

他對她是何種感覺?

官雲漾下意識地瞅向裴玦,希望他能給她第二個提示。

交疊著腿,坐得像是在拍紅酒廣告的裴玦看出她的疑問,性感的嘴唇抿出一道神秘的弧度。

「我只能說,你是一個運勢很強的女人。」他保持今天一貫的寓言調性。

能不能領悟,端看個人心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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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才是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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