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向大地，喬行磊睜開雙眼，充滿愛戀的黑眸望向身邊的小人兒，

蘇小圓躺在他身旁，蜷縮成一團，眼圈紅腫，雙頰布滿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淚痕。

昨日，她哭得很慘。

他想起她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不怕臟地吸吮毒血，清理他的傷口，笑中帶淚地看著他面色轉好。

他將披風輕輕蓋在她身上，一種無名的暖熱感在心中悄悄擴散開來。

他知道，他愛上她了。

在他的圈子裡，總是勝者為王敗者寇，人和人之間隔著一堵厚厚心牆彼此勾心鬥角著，但他未來的小妻子卻不一樣。

她天真無邪，迷糊可愛，不懂得虛偽和害人。她對每個人都是真誠的，即使那人是想傷害她的強盜；而她也很容易相信別人，即使那人只是初識的陌生人；她對他更是傾心付出，即使她不知道她和他的關係……

曾經，他以為誰做他的妻子都不重要，但現在他由衷地感謝上天將她恩賜給他。

是她，使他冷寂的心溫暖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粉嫩的面頰，輕輕摩挲著柔嫩光滑的肌膚。

她柔軟嫣紅的唇辦泛著蜜澤，紅潤得似要滴出蜜汁，他期待著品嘗它滋味的那一天……

蘇小圓揉揉眼睛，緩緩醒來，小臉本能地轉向身旁的喬行磊。當她看到他精神飽滿的俊臉時，櫻唇上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

「喬大哥。」她甜甜軟軟地叫著，投入他的懷中。「你沒事了？」

「嗯。」喬行磊點點頭，將她的小臉緊緊按向胸膛，讓她聽聽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

蘇小圓憶起晚上的情形，洶湧的淚水劃過粉頰。

「怎麼又哭了？」他感覺胸前有些濕意，拾起她的頭，心疼地看著她哭得淚水盈盈的俏臉，為她擦去雙眸中蓄滿的淚滴。

「我……人家太高興了嘛！」她眨眨眼，用力地將眼淚吸回去，抽抽噎噎地說。

「真成了淚娃娃。」喬行磊輕聲嘆息。

他憐惜地捧起她的小臉，像對待珍寶似的，溫熱的薄唇輕輕擦過她的眼瞼，一次又一次，然後是她粉嫩的雙頰，挺直的俏鼻……

他始終沒有吻上那期待已久的菱唇。

他一直認為雙唇的接觸是兩情相許的表現，而她是那麼的單純天真，清澈的大眼中還未染上情愛的滋味，對他充滿了信任和不設防，他又怎能利用她的信任，來滿足自己的私心？

他做不到啊！

在他心底，她是值得珍愛的寶貝，而在確定她的心意之前，他不會攫取那份甜蜜。

「圓圓，我吻乾了你的淚水，以後就不要再哭了，知道嗎？」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聲音低沉而沙啞。

她的星眸迷離，柔嫩的面頰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他熾熱的男性薄唇的觸感還余留在她心頭回味。

她好喜歡喬大哥這麼對她，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被他輕柔觸過的地方還微微發麻，渾身上下酥軟無力，彷彿吃了糖一樣，心中滿是甜蜜和喜悅。當他的唇瓣離開她時，她竟會覺得有些失落。

「知道了嗎？」他好笑地看著她失神的眼兒。

蘇小圓回過神來，點點頭，兩個小梨窩在粉頰上若隱若現，甜美動人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知道了，喬大哥。」她快樂地答道，肚子同時發出叫聲。

喬行磊黑亮的眸子望向她的腹部。

蘇小圓神情尷尬，小手用力搗著肚子，這才想起昨日她沒吃半點東西。

「餓了？」他溫柔地問。

她幾不可見地點頭，很是難為情。

喬行磊站起身，打開行李，將圓餅放入她手中。

「圓圓，你昨天是擔心我，才沒吃東西吧？」他眉頭微微皺起，囑咐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使沒有胃口，也要勉強自己吃些東西。」

「嗯。」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圓餅，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瞅著她甜甜的笑臉，唇邊泛起柔和的笑意。

太陽已經升起，又是陽光燦爛的一天。

***

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青龍堡前，車夫將馬車的帘子掀開，只見裡面上坐著一男一女。

「喬大哥，這裡就是你家呀？看起來比蘇府要氣派多了。」蘇小圓好奇地打量著青龍堡的兩扇大門。

「下車吧。」喬行磊站起身，走下車，付了車夫銀子。

「好。」她蹦蹦跳跳地從車上下來，險些摔在地上。

「小心！」他雙臂緊緊地將她抱住。

「嘻嘻，我就知道喬大哥一定會接住我。」蘇小圓俏皮地吐吐舌頭。

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作為懲罰。

「走吧，我們進去。」他很自然地摟著她的柳腰，定向青龍堡的大門。

「爺？」門口的護衛驚訝地說道，不敢置信地瞅著他們。

何時，冷然自持的爺會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著一名女子？

喬行磊微微頷首，似是並未察覺護衛們訝異的神情，逕自帶著蘇小圓走進青龍堡。

「喬大哥，這小花真漂亮。」她蹲下身子，指著幾株藍色的小花說道。「我可以摘些嗎？」

「當然可以。」他柔聲回答。

甜甜的笑容在她臉上綻開，她摘了幾株小花，跟在他身後繼續往裡走。

一名身著灰藍色長衫的管事得到消息，匆匆趕來。

「爺。」管事行了個禮。

喬行磊停下腳步，正欲說話，後背猛然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撞到，接著身後傳來痛苦的呼聲。

「怎麼了？」他立刻轉過身去。

只見蘇小圓淚眼汪汪地揉著鼻子，好不可憐。

原來，她低著頭，跟在他身後，邊走邊把玩著手中的小花。誰知他突然停下腳步，她沒有察覺就撞上他的後背。

「我……我的鼻子好痛……」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好怕從此挺直的鼻子變為扁平。

「讓我看看。」他柔聲哄道。

「有沒有變成平平的？」她仰起頭。

「沒有。」他異常輕柔地揉著她的鼻子。「還是和原來一樣。」

「真的？」她拉著他的大手，尋求保證。

「我騙過你嗎？」他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她搖搖頭，又開心地笑了，轉身去摘其他小花，

站在旁邊久候的管事看到這一幕，下巴簡直要掉下來了，卻還要努力維持面無表情，著實辛苦。

「爺可回來了。老夫人一直數著日子，盼著爺回來。」

「有些事情耽擱了。」喬行磊淡淡地答道。

這些天來，他不急著趕路，刻意放慢速度，帶著蘇小圓遊山玩水、吃遍美食，滿足她的每個希望。他喜歡看著她甜甜的笑臉，而他也順著自己的心意，盡其所能的寵愛她。

「老夫人呢？」

「回爺，老夫人正在花廳品茶。」管事恭敬地回答。

「你派人將『暖晴閣』打掃一下。」

「爺是要讓這位小姐住下嗎？」管事好奇地問。

「暖晴閣」緊鄰喬行磊的「行風閣」，是為他娶妻而建的，乃是正室所居住的地方。

喬行磊將蘇小圓安排住進暖晴閣，等於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的身分。

那……極受喬老夫人喜愛的沈秋雨將置之何地？

「你無須多問。」喬行磊冷冷地說道。「青龍堡里不缺多嘴的管事。」

「是，爺。」管事不敢多言。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喬行磊擺擺手。

「是，爺。」管事連忙告退。

喬行磊走到蘇小圓的身邊。她正歪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一朵雙色的小花，表情可愛透了。

「圓圓，我帶你去見我娘。」不同於剛才和管事說話的冷淡，他的聲音十分柔和。

「好。」她笑咪咪地站起身，任由他拉著自己的小手。

他帶著她走在長長的花廊上，花廊很長，又四通八達，他們轉過一個又一個彎彎，弄得她都糊塗了，才瞥見花廳的影子。

「喬大哥，你家好大呀！」蘇小圓忍不住讚歎。「比蘇府大很多。」她甩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這樣能比較得出嗎？喬行磊忍住笑意，問道：「喜歡嗎？」

她搖搖頭，決定實話實說。「不喜歡。」

「為什麼？」他有些意外。

「因為我會迷路啊。這麼大的院子，我怕找不到回房間的路，讓人知道了會很丟人呢！而且再大的房子，也只能睡一張床啊！」她老實地回答，皺了皺俏挺的鼻子。

聞言，喬行磊不覺莞爾。

的確，她在一片小樹林中都找不到方向，更不用說在這婉蜒曲折的花廊中了。

「沒關係，有我陪在你身邊，你就不用擔心會迷路了。」他柔聲道。

「喬大哥，你真好！」蘇小圓甜甜地笑道，兩個小梨窩更深了。「我想你娘一定也很好。」

喬行磊斂起笑容，沒有答話。

「圓圓，你相信我嗎？」他的神情有些嚴肅，但眼中的柔情並未消失。

「嗯。」雖然覺得他的問題很怪，她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相信我，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知道嗎？」他叮囑道。

「嗯。」她困惑的小臉上寫滿問號。「可是，我們不是要去見你娘嗎？會有什麼問題？」

「但願沒事。」他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摟緊她的腰，帶著她走進花廳。

***

花廳內，喬老夫坐在上座，品著綠茶；沈秋雨端莊地坐在喬老夫人身旁，拿著繃子繡花；喬勇必恭必敬地立在一側。

「喬勇，你說那蘇小姐跟在磊兒的身邊？」喬老夫人放下茶杯，看似隨意地問道。

喬勇身體緊繃。「回老夫人，是的。」

「哦？」喬老夫人面色譏諷。「這就是蘇府教出的大家閨秀嗎？不知羞恥地追在男人後面。」

「老夫人，蘇姑娘是爺未來的妻子，關係不同一般……」喬勇替蘇小圓說話。

「哼，就因為她以後要進喬家的門，我才要說她！」喬老夫人堵回喬勇的話。「喬勇，你說，蘇小姐可有秋雨貌美？」

「回老夫人，各有所長。」喬勇誠實地回答。

蘇小圓甜美可愛，而沈秋雨端莊秀麗，兩人氣質不同，實在無法比出高低。

「各有所長？」喬勇的回答令喬老夫人非常不滿，「她該不會是別具狐媚之術吧？」

喬勇聽出喬老夫人語氣不善，不敢接話。

「秋雨，你是個好孩子，放心，我會為你作主的。」喬老夫人對沈秋雨和顏悅色地說。

「謝謝姨媽。」沈秋雨蛾眉淡掃，笑不露齒，輕聲細語地回答。

「磊兒這孩子也真是，怎麼現在還沒回來？」喬老夫人埋怨道。

「娘，我這不就回來了？」廳外，傳來低沉醇厚的聲音。

喬行磊摟著蘇小圓，不疾不徐地走進花廳。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環顧四周，神情泰然自若，似乎對沈秋雨和喬勇的在場毫下意外。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喬老夫人身上。「娘，這是蘇姑娘。」

蘇小圓抿著唇兒，露出一抹羞怯甜美的笑容。她不喜歡喬老夫人銳利的眼神，覺得很不舒眼，不自覺地縮進喬行磊的胸膛。

喬行磊對她溫柔地笑笑，身上沉穩的氣息安撫了她心中的不安。

喬老夫人在喬行磊進來的同時，也在打量他身旁的蘇小圓，第一眼她就看出蘇小圓是個單純甜美的女孩。如果不是處在這個場合，她很容易便會對蘇小圓產生好感，但為了沈秋雨，她必須傷害蘇小圓。

「不過是個小家碧玉。」喬老夫人不客氣地批評道。

「她是塊璞玉。」喬行磊不受喬老夫人的影響，鼓勵地握握蘇小圓的小手。「圓圓，這是我娘。」

「喬夫人好。」蘇小圓反手回握他的大手，水靈靈的秋眸坦然地望向喬老夫人。

喬老夫人哼了一聲，算是作為回應。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喬勇及時為蘇小圓解了圍，笑道：「蘇姑娘，別來無恙。」

「勇大哥，你好。」蘇小圓感激地瞅著喬勇。

「好人家的女孩可不能隨便和男人打情罵俏，勾引男人。」喬老夫人刻薄地說道。

蘇小圓有些畏縮。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出喬老夫人話中的敵意。

「娘說得對。」喬行磊點點頭，拉著蘇小圓在藤椅上坐下。「而且，好人家的女孩也應該注意禮貌，懂得見面時要打招呼。」

「禮貌也應該有個限度，不該和男人眉來眼去。」喬老夫人冷嘲熱諷。

「娘，有些規矩您用在您房中的丫鬟身上，我不反對。但我未來的妻子，還不需要您的教導。」這句話說得重了。

未來的妻子？蘇小圓驚愕地瞅著他。

喬大哥是在說她嗎？她不記得喬大哥有說過要娶她啊。可是一想到嫁給喬大哥，她就覺得好開心！想著，想著，一抹嬌艷的紅霞染上她花般的芙蓉面……

「磊兒，出門一趟，你倒是變了不少。」喬老夫人沒想到喬行磊會如此維護蘇小圓，面帶怒容。

以前，他即使心中不快，也不會觸怒她。而今，他竟然為了保護蘇小圓，不惜和她反目？

喬行磊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喬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轉向喬勇道：「喬勇，你說她有戲鳳玉佩？」

「回老夫人，是的。」喬勇恭敬地道。

「你可辨過真假？」

「回老夫人，我不曾仔細看過。」喬勇斟酌著回答。「但爺曾親自檢查過玉佩，確認無誤。」

「哦？磊兒當年也是個孩子，怎能記得清戲鳳玉佩的模樣？茲事體大，我必須親自看看。」喬老夫人輕描淡寫地笑道。「蘇小姐，可否拿出玉佩，讓我看看？」

蘇小圓盛滿疑問的靈眸望向喬行磊，他對她點點頭。

「喬夫人，給您。」她拿出玉佩。

喬老夫人輕蔑地接過玉佩，定睛一看，果然是戲鳳玉佩。她挑不出毛病，只得將玉佩還給蘇小圓。

「既然你以後將是喬家的媳婦，就要多學點規矩。」喬老夫人高高在上地說道。「磊兒，秋雨好不容易來堡中暫住，你要好好陪陪人家，知道嗎？」

「這個自然。只是表妹特地來看娘，恐怕沒有時間理我。」喬行磊狀似遺憾地說道。

「我這把老骨頭也走不動了，你多帶秋雨在堡中轉轉。」喬老夫人不待他回答，逕自對沈秋雨說道。「秋雨，你跟著磊兒走走，知道嗎？」

「是，姨媽。」沈秋雨露出溫順的笑容。「表哥，麻煩你了。」

「表妹不必如此客氣。」喬行磊深沉一笑，看不出他的心思。「娘，我打算讓蘇姑娘在青龍堡住些時日。」

「好吧，反正她早晚也要住進堡內。」喬老夫人見他答應陪伴沈秋雨，便故作大方地同意。

「多謝娘。」喬行磊站起身。「我和圓圓一路上奔波勞累，先告退了。喬勇，一會兒你到暖晴閣找我。」

說完，他不理會喬老夫人不悅的神色，摟著蘇小圓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