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思穎和品幀回來很多天了,他們適應時差后,便馬不停蹄忙得一塌糊塗,他們創設舞團、自外國找舞蹈家、辦甄試招生,他們進進出出,一天在家裡的時間不超過七小時。

又慈對這種情況很不滿,甚至是嚴重生氣。

她刻意等他們到夜深,刻意在思穎門口徘徊,刻意讓她的怒氣擴大十幾倍,好增加自己的威脅度。

終於,在十一點過後,他們走回家門,一路上他們的討論聲不斷,一人一句,講得很熱烈。

「小畢是行政處理的高手,他有過宣傳背景,由他來負責舞團行政,我相信他能在短期內打響舞團的知名度。」

「可是他是毅爵哥的得力助手,我們把他挖角過來,會不會太對不起毅爵哥?」

「放心,公司經營幾十年,人才濟濟,失去二個小畢不會有太大問題。最重要的是,我跟小畢談過,他對這個工作很有自信心,一顆蓄滿電的電池,你捨得閑置不用?這樣的話,對他、對你都會是一種損失。」

「可是至少要先知會過毅爵哥吧。」

「沒問題的,等毅爵一回台北我就跟他提。」

「搶人我會覺得心裡不安耶!」她縮縮脖子微笑。

「你也會覺得不安!你天天霸住品幀哥哥,為什麼都不覺得不安?」又慈攔在樓梯口,由上往下沖著思穎說話。

「又慈,你在胡鬧什麼?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明天又鬧心痛怎麼辦?」

「人家吃醋嘛!你回來那麼多天,都沒有陪陪我,整天和思穎綁在一起,我看了心底就不舒服。」朝思穎吐吐舌頭,她很生氣,走到品幀面前,推開思穎,示威般攬住品幀的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思穎訥訥地說。

她的表現讓品幀很不滿意,每次只要又慈一出現,她就習慣退讓,他沒見過女人比她對愛情更不積極。

「你老跟我說對不起,可又不把品幀哥哥還我,穆思穎,你真的很過分,我把爸爸、媽媽、大哥都分一半給你,也把品幀哥哥借給你四年,我已經夠慷慨大方,你再繼續過分,簡直和強盜一樣。」

品幀失笑,又慈的說法讓他無奈,再一次的認為,全家人把又慈寵壞了,寵得她的價值觀還停留在小學階段,寵得她事事單純、事事幼稚。

他疼思穎已經很過分,他把她溺得近乎無能,凡事都要他在身邊才能作決定,但又慈比思穎更嚴重,可見得她是集合全家人的努力,把她慣得心智停留在童年。

「又慈,別鬧情緒,你明知道我們最近為舞團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品幀拉開她環在自己腰際的手。

「那……你們可以帶我一起去啊!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很無聊,你們知不知道?」嘟起嘴,她滿臉不快。

「我們又不是在辦家家酒,你乖乖做你的事,等我們有空檔時間,再帶你出去玩。」

「我……」她有什麼重要事好做?每天做做臉、洗洗三溫暖、做SPA,再不逛街買東西,從高中畢業,她已經過這種米蟲日子,整整三年了。「別再說話,快進去睡覺。」

品幀一聲令下,又慈癟癟嘴,還是乖乖遵守。

她湊近思穎耳邊下通牒,「你趕快忙完,忙完了要把品幀哥哥還給我;知不知道?」

「哦!知道。」又慈乖,思穎更乖,心酸酸的,她還是用力點了頭。「好吧!晚安啰!」又慈摟住品幀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用力啪一下,轉身回房。

「品幀哥哥……」思穎拉拉他的衣袖。

「有話想和我談?」「嗯。」她點點頭。

「沒問題,你先洗個澡,我等一下過來。」他像在英國時期一樣,幫她從衣櫃裡面拿出換洗衣褲,然後走進浴室放熱水。

「品幀哥哥……其實這些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跟在他後面,也走進浴室。

「沒辦法,我習慣照顧你。」

說著,他擠出一團卸妝乳。思穎很懶,每次洗臉都隨隨便便,有陣子,自皙的皮膚居然冒出幾顆豆子,嚇得他掛急診,弄得醫生哭笑不得。從那時候起,他就接手她的卸妝工作。

「餓不餓?」他問。「還好。」

好喜歡他的大手在她臉上抹來抹去的溫柔,他的動作很輕,彷彿怕弄傷她的臉,以前,她沒想過,工作那麼忙的哥哥為什麼還有空閑時間,為她處理這種瑣碎。

後來,她問過他,他淡淡回她一句——我答應溱方,好好照顧你。

就為了這個請託,他為她做足所有事情,在他的護翼之下,她的生活無憂無慮。「你回台灣,瘦了。」他陳述事實。

「還好吧!」她想起灌雞湯的日子,連忙否認自己的瘦。

「不喜歡住在這裡?」品幀知道,對她而言,這裡始終有壓力。「沒有。」

這回,她否認得更快了,雖然明白他是又慈的人,雖然明白占他太久實在很虧欠,可是,她真的不想搬出去,不想離開他,不想……分別……

住在這個屋檐下,會心澀、心苦,但至少、至少她還能天天看見他、聽見他。

「不習慣張嫂做的菜?」

「不是。」

「那為什麼讓自己變瘦?」

為什麼啊……她的為什麼當中有很多委屈耶,可是委屈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口呀!

比方,看見又慈賴在他身上,她會胃痛,痛得吃不下飯;比方她看見又慈坐在他膝間,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親親呢呢說話的時候,她就心絞痛,痛到想嘔吐;比方聽見又慈賴著爸爸和薇姨,要他們趕快決定婚期時,她就會肚子痛,痛到猛拉肚子。

她有這麼多痛,胖不起來,情有可原吧!

突然間,不能出口的委屈,哄出鹹鹹淚水,淚掉得很誇張,在滿滿的卸妝泡泡上面刷下兩道痕迹。

「我洗到你的眼睛了?」品幀嚇一跳。

她搖頭。

「眼睛太累,想睡覺?」他又問。思穎搖頭。

「不管了,先把泡泡衝掉再說。」

他試好一盆溫水,讓思穎衝去臉上泡泡。取來毛巾,他把她的臉擦拭乾凈。

「好了,說說看,為什麼流眼淚?」他握住她的肩膀,準備好盤問。「不想說,可不可以?」

「不行,你答應過我,不管有什麼心事都要第一個告訴我。」這個「答應」讓她損失不少隱私權,她從來沒有介意過。

「是你要我講的……品幀哥哥……我可不可以,一輩子都留在你身邊?」不曉得這種要求會不會太過分,她是不是應該先徵得又慈同意?「不想嫁人嗎?」

「不想,等你和又慈結婚後,我希望能繼續住在這邊,可是我保證,等舞團成立,我會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不會麻煩你。」「為什麼想這樣?」「我……可不可說一句自私話?」

「說,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他哄她。

「我很喜歡被你照顧。」

她喜歡的東西很多,她喜歡在他身邊東拉西扯,逗得他哈哈大笑;她喜歡夜裡摟著他的腰,安安穩穩睡在他的懷抱,她更喜歡一個不小心,就誤會他的世界以她為中心繞轉。可是眼前,她只能挑一個最籠統的話來說,因為,又慈已經催促過,要她把品幀哥哥歸還。

「只是這樣子?」他問得仔細。

「嗯。」她回答得敷衍。

「我可以找一大堆人來照顧你,他們肯定會做得比我更好。」她的回答讓他有些沮喪。原來他對她的定義只是好用?

「不要、不要,別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下一秒,她軟軟的身體般進他懷裡,剛卸過妝的臉上布滿水滴,侵上他的衣服、他的心。

「品幀哥哥,我只要你,他們做得再好都不是你,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會乖乖的。」

這一刻,她的話又安慰了他,她說——他們做得再好都不是你。

所以他相信,她是愛自己的,只不過她還未弄分明。於是,他決定給他的笨笨女孩更多時間來理清。

「好,不趕你,就算你要走,我也陪你一道。」

「真的嗎?」她眉開眼笑,忘記這種高興是建立在背叛又慈上頭。

「真的,快洗澡吧!今晚別談了,有事明天再說。」

他心疼的撫著她眼眶下的黑圈圈。她瘦了不少,是真的,等這陣忙過,他再找時間帶她出去度場假,把她的肉給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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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著一頭長發,思穎穿著一身白色睡衣,抱住自己的枕頭,走向品幀房間。

「又睡不著了?」品幀問。

壞習慣是她在英國養成的。那時候,不管是下雨天、做惡夢、或有心事,凡無法闔眼的夜裡,她都會偷偷到他的房間,睡在他床邊。不過,一覺醒來,她會發覺自己在他懷裡清醒。

為了她的壞習慣,他養出另外的習慣來應對,比如他習慣了不鎖住房門;習慣在有人碰上他床角時,立即清醒。

「你醒了?」在黑暗中,她問。

「上來吧!」他張開雙手,等她爬進自己懷中。

得到應允,她爬床爬得好開心,在他懷裡找到好位置,鎖上他的腰、貼住他胸膛,她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愛他。

「品幀哥哥……」「怎麼樣?」「在這裡,我始終睡不好。」

「認床還是時差調不過來?」

「我不知道,就是睡不好,每天都很煩。」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如果是的話,不要擔心,舞團的事可以慢慢來,我會幫你。要不要明天你在家裡休息幾天?」

「不要,我要跟著你。」她才不想留在家中面對又慈、面對自己的罪惡感。

「任性!」「我對你任性沒關係,對不對?」

「對。」他無可奈何,誰讓他自己送上門,求她吃定自己。

「品幀哥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又慈結婚?」

連她也來問這個,好像所有人都認定他非和又慈在一起不可,他怎會給人這個錯誤訊息?看來他果真必須好好檢討自己。

「你想呢?我聽你的意見。」

「我不知道,不過要是你決定在最近的話,又慈會很開心,她期待這天已經很久了。」

「她開心,你也會開心嗎?」他問。

「我?我開不開心重要嗎?」那是他和又慈的事,只要又慈幸福、他開心,她……她的意見不重要啦。

「當然很重要,我們約定好了,什麼事都要拿出來商量討論,你不會忘記了吧!」

怎忘得掉?不長的四年之內,他們約定過的大大小小事情不下千項,他們約定她不管要去哪裡都要讓他知道;約定不管有什麼事情惹她傷心,他必須至個知情;約定她有任何快樂榮譽,他要第一個分享……他們的約定多到沒天沒理,多到沒了他,她的生活就沒辦法繼續。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娶又慈,你會答應嗎?」

「會。」他的回答極快,絲毫不見猶豫。

「真的?」在夜色中,她笑出欠扁的得意。

「你會這樣要求我嗎?」他反問。

這個問題,她思考好久,最後搖頭實說:「不會。」

「為什麼不會?」「因為那是你必須去做的事情。」

「為什麼那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

「你愛她、她愛你,很久很久以前,你們就決定要在一起,我不能光為自己的權益,非要你留在自己身邊,這種行為既惡劣又差勁,我已經做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毅爵和溱方的事情,在她心底留下抹滅不去的痕迹。

「什麼一次二次,把話說清楚。」

「如果,當時不是我說了那麼壞的話,也許姐和毅爵哥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記得你說過什麼壞話。」

「我說謊,我騙毅爵哥姐不愛他,姐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可是……不是這樣的,我說謊,要不是姐愛他,她不會讓毅爵哥碰觸她。」

「你要不要說得更清楚一點?」

「姐有潔癖,不喜歡的人碰到她的身體,她會無法忍受,她寧可把自己刷下一層皮,也不讓不喜歡的人碰到她。」

「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以前我們家附近有個大哥哥,他趁姐姐不注意的時候偷吻她,姐把自己關進浴室裡面,出來的時候,半邊的臉頰刷得又紅又腫。

還有一次,醫院裡的同事來家裡拜訪,他送一盒水果,在拿水果交給姐的時候,故意握住姐姐的手,姐姐當場把水果掉在地上,叫他出去,然後衝進廚房洗手。那次,她洗了將近一個鐘頭……

我問姐為什麼?她說自己有病,無法忍受別人碰觸她。其實光從這一點我就可以明白,姐不排斥我,她是真心疼我、愛我,也是真心喜歡毅爵哥的,只是當時我太生氣,故意假裝忘記。

我說謊,我用她的日記來質詢她,用最可惡的話來挑撥他們的感情。品幀哥哥……我一直想當面對她說聲對不起,可是,她醒來已經忘記我,和我惡質的過去,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告訴她,我多抱歉了。」

「沒關係,都過去了。」品幀拍拍思穎的肩膀。他沒想過思穎心裡藏了這樣一個大秘密,這些年、這些事給她很大的壓力吧!

「如果當時,我沒說謊,說不定,姐和毅爵哥會在一起,對不對?」

「你不需要把責任扛在自己肩上,他們都是成年男女。」

「可是當時的確是因為我的自私……唉,如果我現在把這件事實告訴毅爵哥哥,他是不是就不會和依瞳結婚?他是不是會回頭找姐姐?」

「這件事,我會找適當時機告訴毅爵,不過怎麼做要看他自己。」

「以前毅爵哥說過,他是真心喜歡姐姐,如果確定姐姐心裡也喜歡他,他們會雨過天晴吧!」

「凡事不要抱持太過樂觀態度,要曉得,對於感情,我們只是旁觀者,不能代替誰作決定。」

「所以我讓自己長大懂事,我雖然很希望我們兩個能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不會再自私了,品幀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和又慈。」

她說得深明大義,帶著壯士斷腕的悲壯心情,她把自己埋進他懷裡。

不過,他聽出來了,這個小傢伙並不是要把他推給又慈,她只是尚未從過去的陰影中抽離,尚未學會面對真正的自己。沒關係,他老早之前就說過,他很有耐心。

緊摟住她,他不想放手,不過又慈的事,他是該找個時間和義父好好談談了。

「品幀哥哥……我快睡著了。」

「好。」「不要把我抱回房。」「沒問題。」他答允。

「明天醒來,我要第一個看見你。」

「可以。」

「品幀哥哥……」她的話有點模糊不清。

「什麼事?」

「我有沒有說過……我好愛你……」說著,她進入昏睡狀態。

「沒有!」不過他很開心,在進入夢鄉時刻,她對他、也對自己誠實。

唉……喜歡她真的有些辛苦,可是,能怎麼辦呢?這個小孩既不誠實又有些笨,他不包容,還有肯誰花那麼多的耐心來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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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品幀心疼思穎眼眶下的黑圈圈,捨不得叫醒她,便自己去上班,他在床頭上留下一張紙條,要思穎好好休息,舞團那邊他讓小畢過去照顧。

思穎一直睡到中午,看過紙條后,抱住棉被繼續睡,昏昏醒醒間,賴床的感覺舒服得像天堂,直到她完全清醒,已經是晚上時分。

跳起身,她忙起床梳洗,不過,她沒像在英國時那麼明目張胆,抱起自己的枕頭,她仔細傾聽門外,確定沒有動靜,才敢飛身奔回自己房裡盥洗。

下樓的時候,將近七點,客廳里坐滿人,連一向晚歸的品幀,也在沙發裡面。

又慈賴在他身上,手纏住他的腰,他們不時交談,然後同時笑開。

他們的開心看在她眼底,醋酸在肚裡翻攪得厲害,思穎知道這樣不對,卻無法控制自己心情。

一看見思穎抵達,又慈孩子氣地霸上品幀的大腿,向她宣告那是她專用的,別人不能偷取。

「又慈,你在做什麼?」她的動作太明顯,品幀無奈,但私心裡,他也想看看思穎的反應。如果在她的愛情里,沒了主動、沒了積極,連嫉妒都缺席,那麼品幀恐怕要找個專家來教會她愛情。

「哪有做什麼,小時候你不是常常這樣抱著我嗎?品幀哥哥,你要記得,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我不準別人搶走。」揚起下巴,又慈的話明顯針對思穎。

「你的丈夫才是你的,哥哥是嫂嫂的。」品幀附在她耳邊說。

」那你就當我丈夫,不要當我哥哥啊。」捧住他的臉,又慈對他咬耳朵。

「那可不行,嵩鈞會生氣。」

陳嵩鈞是毅爵和品幀的同學,也是濟平醫院的院長,溱方曾經在那裡面工作,這些年,又慈身體犯病,在那裡進進出出好幾回,和嵩鈞結下不錯的感情,目前他們正處於模糊不清的暖昧階段。

「關嵩鈞什麼事?」話一出,她臉頰浮上紅暈,嬌媚模樣盡入思穎眼底。

「怎麼不關他的事,嵩鈞喜歡你啊!」

「那種喜歡是朋友的喜歡,又不一樣,將來我是要嫁給你的呀!我們從小就說好的,你忘記了嗎?」她和品幀哥哥「說好」了,可沒和嵩鈞「說好」,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傻氣。」他搖搖頭,懷疑她的智商比起思穎不見得高明。

思穎聽不見他們在談些什麼,只看得見他們親密相依,看見又慈臉紅羞怯,看見他們在一大群人面前咬耳朵,一點都不避諱。

心從酸轉痛,皮膚上出現不明原因的雞皮,胃壁急速收縮,她覺得又痛又冷,汗水從額間冒出來。

思穎在臉上架起虛偽笑容,假裝自己很融入這樣的溫馨情境,雖然假裝很痛苦,可是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你已經長大,再不能犯下錯誤。

她一次次對自己勸說——品幀哥哥喜歡又慈,你不能插入;他們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他們是郎有情、妹有意,而自己只是落花流水,一場空歡喜……

無數的自我提醒,提醒出她滿肚子苦水,不能吐、只能往下咽,眼前升起蒙濛霧水,她不敢用力眨,盼望著它們自動蒸發。

「思穎,舞團的事忙得怎樣了?」傅易安問。

對這個小女兒,他有無限愛憐,她身上帶著意涵的影子,那曾經是他最愛的女人。

思穎回過神,忙回話:「下星期五甄選團員,順利的話,我們預計在明年春天推出新舞碼。」

這個爸爸,是她從小就企盼的人物,沒想過他真的出現了。這些年當中,她清楚體會,他很努力地彌補她的童年,不說原宥、不談諒解,他們本是血緣至親,於是易安走入她心裡,成了她真正的父親。

「待會再問吧,思穎睡了一天,還沒有吃東西,我讓張嫂幫她留了晚餐,先吃點再說話。」

江善薇對思穎也好,一方面是感激意涵將她的女兒帶大;另一方面,是為了贖罪——她當年加諸在意涵身上的罪惡。

「對!你太瘦了,胖一點好看。」

傅易安從張嫂手中接過晚餐遞給思穎。

她一點食慾都沒有,卻也禮貌接手。

她刻意不去看品幀和又慈,但他們的動作還是落在她眼帘中,心在痛,一陣陣的,擾得人心裡焦躁。

那種感覺是不是叫作失戀?如果是的話,她就理解,為什麼人人都說失戀會痛不欲生,會寧願死去也不願意接受。

可是……笨瓜啊!品幀哥哥又不愛她,了不起她只是單戀,不是被拋棄,起碼沒有面子問題……只不過,她的痛無關面子,有關係的是沒人在乎的心。

怎麼辦?怎樣才能解決這種心痛?它會一下子就不見,還是會痛永遠永遠?她不是個耐痛傢伙,她會承受不住,會想哭

那時候……品幀哥哥大概看不見她的眼淚了,他要忙著照顧他的妻子、他的家庭,到時,她的孤獨誰也無法伸手救助。

翻爛一盤飯菜,她在熱鬧的空間里想像寂寞。

「思穎,你要當我的伴娘,知不知道!」又慈的口氣是命令、是不容拒絕的丫霸。

「你和品幀哥哥要結婚了嗎?」心怦怦怦,嗆得她難以忍受。

「對啊!等過完年,我們要和大哥、依瞳姐一起進入禮堂。」

「哦!」她擺不平自己的心,想哭了,真的很想很想……

「什麼哦,你要先答應我,我可不讓你被依瞳姐搶去當伴娘。」又慈硬要逼她正面回答。

抬眉,思穎求救地看著品幀。

可是,這回他不給予支持,他和所有人一樣期待她的答案。

張口,她想回絕,可是無言……她更冷了,手抖得太厲害,一不小心手上的盤子掉落地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慌張張蹲下身撿拾碎片,一個不小心,碎瓷扎入她手心。咦?居然不痛?

「思穎,你別動,我讓人來弄。」善薇拉起喉嚨喊下人。

思穎忙起身,盈滿淚水的眼睛再也無法隱藏。下一步怎麼辦?她問自己,不知道……

下意識,她對著一屋子人鞠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她從沒存心要愛上品幀哥哥,她有努力過了,可是他的細心體貼,讓她的愛情發生在不知不覺間。

真的,她沒打算破壞這家人的和諧,可是她出現了、姐姐出現了,他們的生命讓命運之輪擺布牽連。

她不快樂、她不想造成這種局面、她更不想當壞女人,可是……她沒辦法,她不是故意,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突地,她跑出客廳、跑出傅家,她跑得很快,一心一意,要求自己忘記她的愛情。

品幀嘆口氣,思穎的表現差強人意,他大概沒本事要求她表現出比這回更強烈的妒意了。

「義父、義母,我很抱歉,一直以來我拿又慈當親妹妹看,她也拿我當親哥哥對待,只不過,她還小分不清楚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親情。

又慈,聽我一句勸,想想你對我和對嵩鈞的感覺有沒有不同,再從當中去理清你的感覺,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來談我們之間好嗎?」

摟摟又慈,給她一個安心微笑,轉身往外,他要去尋回那個連吃醋都學不會正確表現的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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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動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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