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仰
月光下,葉風看到凌月雪正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的翻看著樹下、草叢中的每處隱秘,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葉風屏住呼吸,雙眼不放過凌月雪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
半晌,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凌月雪來到那日婷婷所站的位置上,四下看了看,又再把頭抬起來,輕輕的望向那幽黃的月光……
樹影適時的搖晃著,不禁讓葉風想起了那夜的一幕一幕。
葉風的嘴裡不經意間,出了痛苦的呻吟。
「誰,誰在那!」
凌月雪帶著些許驚懼的聲音響起,手電筒光直照過來。
葉風抬手擋在眼前,努力的擋住那刺眼的亮光。
凌月雪失聲道:「怎麼是你!」
一切既然已經生,葉風也便不再做出任何掩飾,沉聲道:「這個問題,我也正想問你,這麼晚了,為什麼你會來這兒?」
凌月雪手中的手電筒緩緩垂下,驚魂甫定地道:「我喜歡來就來,關你什麼事!」
葉風走到凌月雪的面前,用居高臨下的眼光望著她,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為什麼你會來這?」
凌月雪絲毫不示弱的回瞪葉風,嘟起那可愛的小嘴道:「葉風,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問我!」說完,便要轉身出去。
葉風猛地一把抓住凌月雪的手腕,雙眼因激動而變得血紅,聲音略帶著沙啞,狠聲道:「說,為什麼你也會來這片樹林,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知道影子的事對不對!?」
凌月雪用力的掙扎著,卻不能撼動葉風那鐵一般的大手分毫,當她聽到『影子』兩個字的時候,雙目射出萬分的驚恐,獃獃的望著葉風。
葉風心下猛地一動,大力的扳著凌月雪的手腕,疾聲道:「你知道的,是不是!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月雪被葉風扯得失聲痛叫道:「你弄痛我了,放手!」
葉風緩緩鬆開了大手,沉聲道:「小雪,你到底知道什麼?」
凌月雪揉搓著雪白的手腕,生氣道:「你什麼時候能夠不再這麼衝動!那天在醫院裡我就想跟你說,可你卻……等一等,你剛剛說什麼?影子?這麼說你也看到了?那就是說那不是我的幻覺啦!」
葉風聽著凌月雪那些顯得沒頭沒尾的敘述,卻漸漸在心中隱約對事情有了把握,正色道:「走,我們出去再說。」
兩個人離開了那個讓人有些壓抑的樹林,緩緩走在通往海邊的大道上,道旁的街燈映出兩人有些黃的臉龐,路上再沒有別的行人……
終於,在一處路旁偏幽的街亭,兩個人坐下。
對視了一會兒,還是由葉風先開了口:「小雪,對不起,先我要為我的衝動和我對你的態度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凌月雪一怔,顯是想不到一向倔強的葉風會向自己道歉,她本就不是個小氣的人,何況,她亦知道葉風的脾氣就是這樣,一向都直來直去,而亦正因如此,她才會喜歡葉風……
當下,凌月雪略一點頭,淡淡道:「我知道婷婷的事對你的打擊很大,過去事,就讓它過去吧。」頓了一下,凌月雪繼續道:「其實,那天從醫院先離開,我就是一個人來到了那片樹林去調查。」
葉風一怔,想起了自己當時還誤以為凌月雪不念朋友的情義,原來她是來了這裡……
葉風隱隱感到,凌月雪一定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當下,開門見山地道:「小雪,告訴我,為什麼你會來這裡調查?還有,你是怎麼知道影子的?」
說完這句話,葉風明顯感到了,凌月雪聽到『影子』二字時,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只見凌月雪略一沉呤,像是心有餘悸地道:「其實,婷婷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頓了一下,凌月雪看著葉風那焦急的眼神,繼續道:「之前,她還來過兩次。」
葉風心中一動,知道這次的談話一定很關鍵,也許,這正可以解開婷婷與影子之間,那神秘的約定到底是什麼……
凌月雪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第一次,大約是在一個多月前的深夜裡,因為就要離開學校了,出於對社會的恐懼,那天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而正當我輾轉反側之際,睡在我上鋪的婷婷輕輕的起床了,開始我還以為她要去洗手間,可是後來我現,她根本就是穿帶整齊下的床。」說到這裡,凌月雪像是很費力的又深吸了一口氣。
葉風輕聲道:「那麼,當時你在後面跟著她了?」
凌月雪緩緩搖了搖頭,遲疑道:「沒有,我當時雖然覺得奇怪,可是,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她的**,所以,儘管好奇,但我卻並沒有跟著她。」
葉風接道:「那你是怎麼知道她是去了那片樹林呢?」
凌月雪明亮的美眸中映出天空的點點星光,自通道:「因為她回來時腳下粘著的泥土,你知道,我們學校里,是根本沒有沙土地的,而按照她走的時間來推算,她最遠能走到的有沙土的地方,就只有那片樹林。」
聽到這裡,葉風亦不得不佩服凌月雪的推理能力,想不到一向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她,竟然會有這麼敏銳的觀察力。
看見葉風不住的點頭,表示對自己的認同,凌月雪又再陷入她的那片記憶,喃喃道:「從那一天起,我就看到婷婷她變得很憔悴,可是,在我們面前,她卻仍刻意裝出很輕鬆的樣子,而我雖然在事後旁敲側擊的詢問過她生了什麼事,但都被她迴避了。」
「那第二次呢?」葉風追問道。
凌月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點頭繼續道:「第二次,是在半個月前,那時正好是凌晨一點鐘。」凌月雪解釋道:「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所以我當時偷偷的看了一下手錶……」
葉風聚精會神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凌月雪道:「當時婷婷是穿著睡衣下的床,所以一開始,我還以為她是要去洗手間,可是後來我現,她像是很猶豫,她一面不願出去,可一面又讓人感到,她是不得不出去的,我躲在被窩裡,偷偷看見婷婷痛苦的樣子,所以,為了怕她出事,那一次,我在後面偷偷的跟著她……」
葉風聽凌月雪講得繪聲繪色,於婷婷的樣子又再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強忍著心痛,追問道:「她去了那片樹林?」
凌月雪點了點頭,道:「當時我很害怕,因為那天,天色黑得嚇人,一點星光也沒有,只有小半個月亮不明不暗的照著,看見婷婷進了樹林,我很擔心她,於是緊跟在她身後,那天,她就站在之前我在樹林內站的那個地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直到……」
說到這兒,凌月雪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葉風看出了她眼中的些許恐懼,於是,解開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凌月雪的肩上,用堅韌的眼神望向她。
得到了葉風的鼓勵,凌月雪再次好整以暇地道:「直到一個男人的影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葉風沒有說話,他不想自己的言語再次影響到她。
凌月雪的胸脯隨著呼吸不斷起浮,顯示著她心中的驚懼程度。
終於,她鼓足勇氣,繼續道:「當時,我還以為那是她的男朋友,可是我越看越覺不對,因為,那個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葉風打斷她,用著盡量平靜的語氣道:「就像是平面的充氣娃娃,被緩緩吹了起來。」
凌月雪一顫,葉風輕輕的用手扶住她,只聽她低聲道:「後來我不小心弄出了聲響,結果把那個,那個『男人』嚇跑了,再後來,婷婷現了我,並告訴我,那只是她的一個四川老鄉,是在向她借錢,雖然我當時幾乎可以確定,我看到的是一個,一個,影子,但婷婷都這麼說了,我便以為是我眼花了,可是你剛才……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葉風淡淡的點了點頭,努力的整理著思緒,柔聲道:「你既然這麼害怕,為什麼還敢一個人再去那片樹林?」
凌月雪的眼眶濕潤了,抽泣道:「因為婷婷,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聽了你在醫院裡說的話,我便覺得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我覺得,也許,我當時沒有眼花……」
說完,她一把撲到葉風的懷裡,把那些委屈和驚懼,盡情的泄了出來。
葉風就任由她的眼淚將自己的衣襟打濕,輕輕的拍著凌月雪的肩背,顫聲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
半晌,凌月雪才停住雙肩的抽搐、止住悲傷,緩緩的離開了葉風強壯的臂彎。
葉風從口袋裡拿出那塊淺藍色的絨布手帕,輕輕為凌月雪拭去了腮邊的淚痕,柔聲道:「我會去查明真相的,放心吧,我不會讓婷婷枉死的。」
凌月雪幽幽點頭道:「婷婷過事後,我也一共來了兩次,可是我什麼現也沒有,不過……」
葉風心中一動:「不過什麼?」
凌月雪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婷婷是羌族人?」
葉風一愣,茫然的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凌月雪看出葉風的疑惑,解釋道:「婷婷的老家是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而這一切怪事的生,便是在她回老家探望她的太婆以後生的。」
葉風不經意的「哦」了一聲道:「不過,這也並不一定就有必然的聯繫啊?」
凌月雪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不過,你聽說過羌族所信仰的那些神嗎?」
葉風一臉茫然的搖著頭。
凌月雪幽幽嘆了口氣道:「其實在之前我也並不清楚那麼多,在婷婷出事以後,我才有了這方面的聯想,誰知,終於被我在圖書館里找到了!」
葉風稍現激動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月雪繼續道:「羌族信仰很多自然神,和生靈神,他們認為世間萬物都有靈性,而其中,有一種神在三百多年前被他們所摒棄、並誓永世不再侍奉他,據說是因為,這位神雖然很靈驗,但卻往往在實現人的願望后,給人帶來更大的災難,所以羌族人便把它更改為黑暗的不祥之神……」
葉風雖不了解這段故事,但他並不笨,而且非常聰明,所以,那位神靈的名稱,他幾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凌月雪像是看透了這一點,沖著葉風點了點頭,神情凝重道:「你想的不錯,他就叫做『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