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七年後

揚州西湖畔,風景秀麗,文人仕女爭相競艷,華麗服色奪了西湖畔的春情,綠柳清風,堤波粼粼,湖面上輕舟點點。

胤烈將他的天下治理得極好,安樂太平,雖然當年他不顧倫常,撤掉了所有皇子的繼位權,自己坐上了帝位,引起了不小的鬥爭風波,然而七年後,民間卻沒有一點批評的言論,反倒是人人都稱他是明君。

胤烈的鐵腕作風,恩威並濟的施政方式,教大臣們歸順服從,徹底結束了他攝政王時代的派系鬥爭,將天下治理得太平安康,是為盛世。

數百年來少見的盛世,竟是由一位當年稱叛臣所締造出來的,實是教所有人難以預料。

七年來,新皇帝的風流韻事為人所津津樂道,傳說他此生最愛的女子並不在宮中與他相伴,這個獨得帝王專寵的女子被皇帝珍藏在民間,只是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方人氏。

西湖央心,一艘畫舫平靜地浮蕩在水波上,看似平凡,沒有特殊華麗的綴飾,但是行家可以瞧出那船身的材質極好,制工精巧,再見到船桅上迎風飄揚的金家莊旗幟,就不難想出這艘畫舫的價值。

七年了,金家莊依舊在金映蝶的帶領下,迅速穩定的發展,天下首富的名號一直沒有拱手讓人過。

金映蝶的傳奇事迹,依舊如野火燎原般,沸騰不止。

立在船頭,金映蝶眸光冷淡地睨著湖面上嬉戲的船隻人群,絕美的臉蛋罩著與衣裳相同的淡紫色薄紗,春風拂過,撩起了輕紗一角。

遠遠地,一艘乘載數名歌姬的畫舫朝這方向行來,船頭上一名飲酒的男子享受著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眼光卻直直地看向金映蝶。

男子身邊有一名容顏清秀的歌姬,循著他的眼光,看到了金映蝶,忍不住評道:「別看了,她是你高攀不起的。」

「喔?」男子挑眉。

「她是金家莊的莊主,名叫金映蝶,先別說她富可敵國,就是有一則傳言,大爺您不能不知道。」

「什麼傳言?」男子的興趣更濃了。

「傳言七年前中,她與仍是攝政王的皇帝有一段奇情,其中詳情沒什麼人知曉了,只知道她甫回揚州七個月就產下一子,人們都說那孩子是皇帝的,也就因為如此,雖然沒人見過她的容貌,卻都猜測她美麗無雙,只是沒有人敢去親近,生怕她就是那位皇帝地下寵姬。」

男子眸光一閃,深感好奇。

歌姬又接著說道:「要真是如此,那就不知道那皇帝是否看走眼了,金映蝶厲害無比,根本不像個女子,哪裡會討男人喜歡呢?」

男子睨了歌姬一眼,招手要船夫掉頭,直往金家的畫舫而去。

遠遠地,金映蝶就瞧見了那艘笙船作樂的小船,她靜靜地凝著遠方,不理會來人。

「在下梅文典,久聞金大當家的名號,不知在下可否與金大當家交個朋友?」梅文典舉手敬金映蝶一杯酒。

金映蝶緩緩回首,饒富興味地盯著梅文典,「胡人口音?」

梅文典大吃一驚。七年前他出使中原,就沒有回去的打算,加上七年前一陣兵荒馬亂,他乘機混出天策府,多年來在江南行走,幾乎已經沒有人能聽出他的鄉音了。

好一個金映蝶,果然心細如髮,精明得很。梅文典笑著點頭,「如何,是胡地來的就不能交朋友嗎?」

「那倒不是。梅公子何必執意要與映蝶交朋友?一切隨緣吧!」她淡淡地說道,美眸一轉,望著遠方一葉小舟,揚聲喊道:「恩兒,別玩了,放過你費叟爺爺吧!」

「娘,求你再讓恩兒玩一會兒吧!」遠方的小舟上,一名容顏俊秀、可愛無匹的小男孩正垂著釣竿,笑嘻嘻地望著金映蝶。

金映蝶笑嘆,卻堅決地搖頭,「不行,咱們散心很久,該回家了。」

「娘,你不想吃恩兒親手釣到的大魚嗎?昨天那奇怪的叔叔教了我一招,挺好用的呢!」

奇怪的叔叔?她常聽到恩兒提起這個人,卻沒親眼見過。金映蝶問道:「恩兒,你又不聽話偷溜出去了?」

恩兒吐了吐小舌,知道自己漏了口風,趕緊要費叟將小舟划回主船,他抬起頭望著母親,小小的身子捧著一簍子魚兒,可憐兮兮地準備請罪。

「娘——」他的聲音甜膩,滴溜溜的黑眼睛閃爍著調皮淘氣的光芒。

梅文典看著恩兒,似曾相識,總覺得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容貌,霎時間,一雙陰冷的眸子閃入腦海——

攝政王胤烈!

「下次不準了。」金映蝶不悅地睨了兒子一眼,卻發現自己無法對他這個鬼靈精生氣。

「遵命!」恩兒樂得跳起來,僕人放下板子,連接著兩艘船,讓恩兒提著魚簍走上來。

不!胤烈現在可是一國之君了。梅文典搖了搖頭,眼尖地看著金映蝶伸出去接扶兒子的縴手,那皓腕上的紫鐲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竟然將鐲子給了你?」梅文典失聲地叫喊。

他?金映蝶聞言一怔,震驚地回眸看著梅文典,語氣卻是刻意地冷淡,「你怎麼會知道這個鐲子?」

「這是我親自送進中原的,怎會不知?那是出自我國名師恰克耶之手,他言明了,非那人的妃子不能給。」

金映蝶苦澀一笑,眸光含傷地凝著手腕的紫鐲。「要不是拿不下來,我定立刻將它歸還給你。」

梅文典搖頭,「他將鐲子給了你,必定有其道理,就算你想還我,我也不能收下。」

他?所有人都聽得迷糊,而恩兒年輕小,更是一頭霧水,只是伶俐地知曉母親心中的不快樂。

「恩兒愛娘。」他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聰明得教金映蝶失笑,心中的愁少了些許。

「乖,起風了,咱們進去吧!」金映蝶牽著兒子的小手,目光柔慈地看著他俊美的臉蛋,就要往艙中走去。

「金大當家,令公子的生父是……」梅文典急問道。

金映蝶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梅公子,管不著的事就少管,倒是你七年來行遍中原,也該看夠了吧!有他,中原不會是胡人的天下,你死了心吧!」

梅文典一驚,愣愣地看著金映蝶的背影消失在簾后,片刻說不出話來。好可怕的女子!竟然能從他的來歷與簡單的談話看出他的企圖。

「我早就說了吧!」歌姬見梅文典碰了一鼻子灰,笑意盈盈地取笑道:「那金映蝶一點兒都不像女兒般嬌媚、柔情似水,沒有男人會喜歡她,更別說是當今皇帝了!」

梅文典不以為然地輕哼了,笑她的膚淺,喃喃低語道:「不是不愛,是不敢,敢愛上她的男人,當今世上恐怕只有他了!」

「他是誰?」歌姬好奇地問。

梅文典眼底閃過一絲懼色,「他不是凡人,是神、是怪物!」

☆☆☆

是神、是怪物?胤烈不敢接受世人對他的恭維,他不過是個思念心愛女子若狂的平凡男人。

他傲立在權位之顛,笑痴情,笑蒼天。

「皇叔。」一名年近十七、八歲的少年輕喚道。

縱使過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成年,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敬畏他四皇叔,在他面前,任誰都無法笑談自如。

天底下,能在胤烈面前放肆的人,大概只有金映蝶了吧!

「嗯,是時候了。」胤烈唇邊泛起詭異的笑容,步下殿階,越過少年的身邊,往殿門走去。

「皇叔!」少年不舍地大叫了聲。

胤烈笑得雲淡風清,夕照映著他逐漸走遠的身影,權位、繁華對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已是毫無意義。

冉冉紅塵,如夢。

☆☆☆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忙著過新年,好不熱鬧,金家莊人口眾多,更是里裡外外,人人忙得不可開交。

瑞雪紛飛,遮天蓋地,人們在屋子裡起了火爐,根本不想踏出家門一步。

書房中,金映蝶依照慣例撥了些時間陪恩兒讀書,看著他小腦袋搖得挺像回事,她就不禁覺得好笑。

「娘,能不能教恩兒難一點的,這些拗口的詩文,恩兒早就背得滋瓜爛熟了,恩兒想聽上回娘說的那些兵法,好玩極了!」

金映蝶聞言笑嘆。費叔常說恩兒天資奇聰,遠勝當年的她許多,難道就真的如她當初所想願的,他們的孩子最好是男娃兒,像他多一些。

一思及此,金映蝶咬牙甩開這個愚蠢的念頭,不允許自己想起胤烈,想起他在她心中所撕裂的傷口。

至今,那淌著鮮血的傷口猶未痊癒,每一想起,總要教她心疼得無法呼吸,他怎能這樣對待她?怎能?

「娘?」恩兒睜大圓黑的雙眸直瞧著母親美麗的臉龐。雖然他的年紀還很小,但就像那個奇怪的叔叔所說的一樣,他也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天下第一美人,沒有人比得上她!

驕傲之餘,恩兒也起了疑惑。娘從不在他人面前摘下面紗,那位叔叔怎麼會知道他娘容顏絕美無雙!

他聳了聳肩,決定下回見到那叔叔時要問明白。

「恩兒,娘還有些事要與費叟爺爺商論,你自行打發時間吧!」她是個極放任孩子的母親,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既精遊樂又懂讀書的調皮蛋,若將他用教條拴住,只怕會悶煞他。

望著他略帶天真的小臉蛋,讓金映蝶想起了胤烈,父子倆的容貌是如此相仿,就連精明的眼神都如出一轍。

「娘,恩兒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恩兒乘機偎進母親香香柔柔的懷裡,撒嬌地問道。

「你問。」金映蝶疼愛地摟著他。不知這鬼靈精又想問什麼怪問題了。

「娘愛不愛恩兒的……爹?」他小心翼翼地問,抬起圓眼盯著母親,發現母親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金映蝶靜了半晌,才道:「恩兒想要一個爹嗎?」

「不。」恩兒偏著小腦筋,心裡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叔叔,他若要一個爹,就教那個奇怪的叔叔娶娘好了,他喜歡那個奇怪的叔叔,因為那個奇怪的叔叔什麼都懂,而且又長得好看。「恩兒只想問娘愛不愛爹?」

金映蝶想否認,卻發現自己說不出違心之論,她一咬牙,胸口抽痛不已,「娘愛他,很愛、很愛。」

恩兒滿意了她的答案,心想下回見到那個奇怪的叔叔時,再告訴他這個答覆。真奇怪,那個奇怪的叔叔為什麼要他問娘這個問題呢?他百思不解。

他聰明得不介面,靜靜地偎在母親的懷抱中,感覺享受極了!

金映蝶失神地望著窗外的飛雪,眸鎖輕愁,無言地吶喊著。

烈!你可知我的深情?七年了,你卻從不為我解答,為何?為何要這樣對待我?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金映蝶無法釋然。

☆☆☆

風雪漫天蓋地,大街上杳無人蹤,城府里的磐鍾在深夜裡突然響起,一聲一聲,久久不絕,直到鐘聲靜悄,街坊間突然奔出無數百姓,每個人臉上莫不大驚失色。

遠遠地,聽到鄰縣也響起了鐘聲,一夜之間國喪的鐘聲傳遍了天底下每個角落。

「皇帝駕崩了!」

「不可能呀!事先沒有一點預兆,怎麼會……」

因為事出突然,人們忍不住好奇地凝集在府衙大門前,議論紛紛,臉上難掩震驚與哀傷。

風冷雪寒,府衙的小廝見到逐漸聚集的百姓們久不散去,只好進府衙里通報大人。

此時府衙的門大開,官爺們一字排開,太守緩緩地走出,身上已經換穿了玄黑色的袍服。「烈皇賀崩,舉國上下服喪三日。」

沉重的語也飄散在風雪中,傳入每個人的耳里,染出悲慟的哀愁。

年年有冬,今年的冬天卻比以往來得寒冷,仿無絕期。

☆☆☆

金映蝶自睡夢中驚醒,聽聞那在風雪中悲號的鐘,她膽戰心驚,整個人幾乎要崩潰。

不!他不能這麼殘忍!

在她驚覺時,才發現已經淚流滿面,悲傷的淚水潰決了,她跌跌撞撞地起身下床,僅著單薄的衣裳沖了出去,面對刺骨的風雪,卻不感到寒冰,她跪地仰望著暗無邊際的天空,蒼白的雪點凝在她微顫的長睫上。

「不!我不相信!烈!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要親耳聽你說!」

「小姐!」費叟趕忙奔了出來,金家莊此際也為了皇帝賀崩的消息而一片亂鬨哄。「快進去!外頭寒氣重,會招病的!」

「不!我要他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他這樣一聲不吭地棄我不顧,他不見我!他竟然連一面都不肯見我!他不能就這樣死了!費叔,他可知道我愛他!他可知道?」金映蝶再也忍不住哭喊,藏在冷靜面具下的脆弱一夕之間崩裂,胤烈的死教她措手不及。

趕來的宮朽在一旁見了金映蝶悲憤的模樣,頓了頓,才開口道:「小姐,瞞了你這麼多年,宮朽該死!」

費叟凌厲地瞪了宮朽一眼,斥道:「別說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金映蝶淚眼一轉,鎖著雙眉,神情堅決,「你們究竟瞞了我什麼?說呀!你們究竟瞞了我什麼?」

她的淚被冷風吹成了雪,冷冷地掛在她的頰邊,寒了疼痛不已的心。

「四爺……還記得七年前小姐差點小產的那一夜嗎?四爺來了,他整夜守在小姐身邊,救了小姐與腹中的胎兒。」宮朽自覺不該,此時若再隱瞞不說,對小姐太殘忍了。

那夜在她枕邊柔語輕哄說愛她的不是夢!是他!真的是他!金映蝶又哭又笑,滿懷的悲傷將她擊潰了。

「你們怎能……怎能忍心見我七年來日日夜夜想他卻見不到他?他死了!為什麼?他說過要為我好好活著,他甚至沒有見過我們的孩子!他怎能就這樣死了!費叔,你自始至終都知道我愛他,可是你卻忍心不告訴我,讓我賭著一口氣不去找他!七年了,我快樂嗎?我不快樂!烈!我不快樂!沒有你,再美好的事物對我而言,都不具意義,你知道嗎?」她捂著空虛揪痛的心口,聲音嘶啞地呼喊,對著飄降寒雪的暗空,喊出自己的深情。

「小姐——」費叟突然雙膝跪地,老臉悲痛不已,「小姐,原諒費叟的自作主張,費叟該死!」

金映蝶哀傷的抬起美眸,淚水不絕,幽幽地站起身來,瞳底深處映出詭異的笑意,「我要去找他,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生要見人,死,我也要親眼見到他的屍首!」

「小姐!」宮朽與費叟驚訝地對著金映蝶轉進屋中的背景叫喊道。

金映蝶聞聲,冷冷回眸,「七年,我已經等得夠久了!」

☆☆☆

揭棺。

金映蝶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法證實胤烈的死,她在宮朽的掩護下,進入了暫放帝王寢宮的石室,廊道兩旁點燃著火把,照亮了幽長的密道,直通石室,她傷心得感覺不到幽中陰詭的氣氛,筆直地走進石室。

石室的央心,擺放著一具雕工精美的金棺,默然沉肅地靜躺在冰冷的石架上,四周的擺飾雖不華麗,但是透出淡淡的威迫氣息和睥睨群倫的傲氣,一如胤烈的作風!

金映蝶並不害怕,但她的手卻不由自主地輕顫,她走近並輕碰棺身,突然害怕地抽回手,驚退了兩步。

要是……要是棺中躺的人真是他,那她該怎麼辦?她不敢揭棺,不敢面對現實,若棺中真是他冰冷的屍首,她只怕自己心碎至死!

但她想見他,強烈地想見他。七年了!他就真的忍心不見她一面!

烈!我恨你!我恨你!

「烈,我恨你,你可知情?為什麼你明明愛我,卻不肯告訴我……七年了,這七年來,你可曾想過我……」她的哭聲已啞。

縴手輕顫地撫上棺蓋,金映蝶屏住呼吸,緩緩地將棺蓋推移開來,沉重的聲音在石室中迴響不絕。

她想看他一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棺蓋緩緩地被推開,她咬緊牙關,閉上雙眸,過了片刻,硬下心來往棺內一瞧,她徹底地愣住了。

空的!棺內是空的!

梗在心中冰冷的淚水潰堤了,她捂住唇,掩住破碎的哭聲,她又被擺了一道!又被胤烈擺了一道!然而,她心中的喜悅竟多過於憤怒。

她相信他還活著!強烈的直覺告訴她,胤烈沒有死!

突然間,空幽的石室中琴聲低回,輕慢的樂音中,陰柔與剛烈相互衝突,聽在她的耳果,熟悉得教她心碎。

是胤烈!是他!

金映蝶急尋琴聲的來源,在石室的另一頭覓見出口,她通過深幽的密道,突然豁然開朗,在她的眼前展現一片山莊美景,雅緻的屋宇前,有一座亭子浮建在水面上,僅有一座橋能通到亭上。

四周栽種了綠意盎然的花草,她漫步走過綠竹夾徑的小道,漸漸地看清了亭上的風光。

撫琴的男子也抬起眼眸望她,他的眸光中有激狂、喜悅,與絲毫不掩飾的深情。

「我知道你一定會到這裡來。」他知她,比她所能想像更深。

金映蝶一雙凝淚的美眸冷冷地覷著他,「胤烈,你好殘忍、好無情,你……自私!」

琴聲驟停,胤烈起身緩步下小亭,走近她,大掌捧起她艷麗的小臉,低喃道:「七年了,你依舊教我心慌意亂,小金蝶兒。」

「放開我。」她揮開他的大掌,怒意如野火燎原般啃噬了她的理智。她不原諒他!絕不!

胤烈擒住她拂開他的小手,湊在唇邊輕吻,「我想過你,我的小金蝶兒,七年來,我沒有一日不想你。」

「你說謊!」她含淚指控道:「你若想我,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七年前你要這樣對我?」

他不顧她的掙扎,將她脆弱的身子擁入懷,「你可記得曾有一個夜晚,你起身探了我十次的呼吸和心跳,怕我在睡夢中忽然離你而去?你可知道那夜的你教我心疼極了,我知道再不放你走,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在乎我而瘋狂崩潰。這七年來,我雖為人人稱道的好皇帝,卻不斷有人想暗殺我,致我於死地。小金蝶兒,你會不快樂,我捨不得,我甚至捨不得你有一點兒不快樂。」

金映蝶聞言,心兒糾結著,她抬起迷的淚眸,冷冷地說道:「那就讓我告訴你吧!這七年來我更不快樂。胤烈,你怎麼會以為將我拋到天邊去,見不到你的生死,我就會快活些?」

「因為我知道你的心,就如同你懂我一樣。」他的聲音輕若四月的風,沁涼中帶著一絲溫暖。

金映蝶的心震了一下,她睜大雙眸瞪著他的臉龐,咬著柔唇不語。

是的!要是當初他們不分離,七年來,擔心他的生死安危,就足以耗盡她的心神,會教她無法自承地崩潰。

他知她的心,明白她不若外表堅強,所以將她遠遠送走,寧願她恨他,也不願她擔心受怕。

「不。」她哽咽地低語,「七年了,你又怎能確定我如同七年前一樣,為你傾心,為你掛懷?」

胤烈深幽的眼瞳凝著她泛著凄迷的小臉,不發一語,任她發泄心中的怨恨。他知道她的苦,七年來,他遠比任何人清楚,因為那苦,他也不一樣在嘗。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她掙開他鉗制的大掌,轉身走開,往來時路快步奔去,不願讓他見到她眼中泛濫成災的淚水。

就在她要奔到出口之際,在她身後,他低沉迷人的聲音緩緩揚起,「恩兒告訴我,你親口說過你愛我,很愛、很愛。」

金映蝶聞言愕愣住了,霍然回首,不敢置信地盯著他,「你——你見過恩兒?」

「我當然見過他,七年來,我到過揚州無數次,在你睡夢之際偷瞧著你,在你與恩兒玩耍的時候,我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我的妻,我的子。」他慢慢地走近她,在她愕愣住的時候,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再也不肯稍放。

「你——」她被他氣哭,他怎能……怎能明明在她身邊,卻不見她一面!讓她日日夜夜想他、恨他,卻不知他就在她身邊!

「我愛你。」他在她耳畔輕語。

「不!」她用力地推開他,恨恨地說道:「我不會原諒你!你等著瞧,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她不甘心被他這樣玩弄!縱使他是深愛著她的。

胤烈挑眉,眸光中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他動作優雅緩慢地撩起袖子,準備狩獵他的小金蝶。

「小金蝶兒,你似乎忘了,我知你的心,遠比你自己清楚。」

☆☆☆

房中,月光淡淡地灑進窗來。

坐在床上,金映蝶用氣極的目光瞪著胤烈,他正半撐著長臂有趣地覷著她氣憤的小臉,修長的手指不經心地畫著她揪著錦被遮住自己裸露嬌軀的小手,唇邊的一抹笑邪氣得意。

「不要碰我!」

金映蝶幾乎想殺了自己!她斬釘截鐵地說不原諒他,卻在同一個夜晚,就爬上了他的床,與他纏綿。

她絕不原諒自己的意志不堅,就算她的心中已經釋懷,也不能這麼快就讓他好過呀!

胤烈勾唇一笑,倏地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將她的小臉按向自己,吻住她依舊微微紅腫的唇瓣,傾盡繾綣深情。

片刻后,他放開了她的唇,湊在她白嫩的耳朵輕聲慢語道:「小金蝶兒,我說過了,我知你的心,就如同你懂我一樣!」

「哼!」她輕哼著。他似乎吃定她一定逃不掉般!

在她的輕哼聲中,透著幾不可辯的甜甜笑意,她暗暗地打定主意,這次她逃,他追!

別忘了,她也懂他,就如同他知她的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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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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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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