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開崔雪兒的生死之迷的源於一封信,這封信來自金陵商賈池家,是池小姐的蘸黑親筆,筆觸娟秀卻只有寥寥數字。
前緣今定,天賜佳偶,十八金玉盟。
這封信看似莫名的信函,卻帶給東方家極大的震撼,介蘭的反應尤為激動,她馬上召聚所有的人到大廳商議,包括崔平和路小瑤在內。介蘭喜孜孜,笑盈盈的俯視家人,劈頭第一句話就說:「咱們府里就快有喜事了。」
府中上下一片欣喜,白靈,水靈和一般女眷們忙不迭的私語起來,有說有笑。
「娘。」東方傑低喊,他走上前,面無表情的說:「一封信,寥寥數字,怎能斷定真假?您別太早下斷語,或者又是玩笑一場。」
「錯不了!錯不了!這次肯定錯不了!介蘭眉開眼笑,滿口的說的:「東方家給崔家小姐的鴛配信物是方金鎖片,這『前緣今定、天賜佳偶』八字,正是刻在金鎖片上的字,這就只有我和已逝的崔家夫人知曉,金鎖片是一直配掛在崔雪兒身上的,現在字現人出,你說,哪裡錯得了?」她擺了擺手,沒錯,沒錯,就是雪兒了。
「儘管如此,並不能說明一切,我看,還是探清楚的好。」東方傑沉聲說。介蘭眯眼瞅看兒子,笑問:「新媳婦就要進門,覺得彆扭不習慣是不!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必害羞不好意思。」
滿廳里的人聞言都笑了。
「娘。」東方傑發窘,無奈的輕吟。
「我看這事是該查個清楚。」崔平突然說。
大家都望向他,介蘭也問:「雪兒是你的親妹子,你總盼著她的下落,怎麼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你卻和你三哥哥一樣,不大情願似的。」
崔平微偏頭,笑說:「我怎麼會呢?相信這廳里,沒有誰能比我更高興雪兒還活著。只是……一別十五年,她變成何等模樣?怎會成了池家小姐?這些年的境遇又如何?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待解,實非一隻金鎖片所能概括得了的。」
「是的!」東方傑應和:「我想的就是這樣。」
「我也贊成,好歹得弄清楚我這位未來嫂子,她的長相如何?品性如何?處得來否?」水來心無城府,清脆的說:「可別像傅家公子一般,娶了惡妻連連喊苦。」
大夥聽完皆捌著嘴兒偷笑。
介蘭瞟了她一眼,板著臉斥責:「女孩兒家不安本分,哪兒聽來的混帳胡話?也不怕你四哥哥聽了氣惱,一旁聽著,別瞎起鬨。」
水靈咋咋舌,向崔平做了個玩笑鬼臉后,便安靜過到一旁。
大廳沉靜下來,介蘭推敲了會兒后終於說:「好吧!依了你們的意思,這事究竟該怎麼辦?」
「就交給我吧!」崔平很快的說:「我是雪兒的哥哥,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正所謂長兄如父,她的事是該由我來作主,我即刻趕赴金陵池家,把情況先探個清楚,之後的事再作打算。」
「這恐怕不大好。」東方傑說。
「怎麼?」
「先不論這位池家小姐是否就是雪兒妹妹,相信大家應該看得出池家小姐的這封信,表面是要信守盟約,但暗地其實是試探,倘若東方家不予以正面的回應,只怕她會認為咱們沒有誠意,不願守信。」
「哎呀!」介蘭輕嚷:「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這可怎麼辦?」
「不怕,我有個辦法。」東方傑馬上說。
「喔!原來早想好了計策。」崔平瞅著他看,低低的笑說:「骨子裡使壞,白讓我替你說上好話。」
東方傑揮手,笑笑說:「哪有的事?」
他耳語:「你心裡有數。」眼光不覺飄向路小瑤。
「你們倆嘀咕什麼呢?』』介蘭不耐的問:「傑兒,你讓她明白東方家絕對信守約定,然後再找個恰當的理由,隆重的邀請她來府里作客……」
「待以上賓之禮,使她倍感榮幸。」崔平介面說:「實際上,明是歡迎,暗是調查,既能當面問個清楚又能隨機防備,就像上回大夥輪番上陣,讓冒牌貨趁早露出破綻。」
「你一定要說得那麼尖酸嗎?」
東方傑看著他:「或者,她確確實實是崔雪兒。
崔平輕笑,聳聳肩:「嗯,我只是說實話罷了,而且你真心希望她是雪兒嗎?」
東方傑蹙起眉頭咕噥:「你知道的。」
「本來知道,但現在不太確定。」
「你……」
「好了!」介蘭突然打岔:「你們能不能不用再私磨耳語了,我決定,就照傑兒的話去做,至於以何種名目邀請,咱們再細加商量,想是不會太難的。」她看看眾人,特別是崔平。「如何決定,可有異議?」
崔平發覺旁人的眼光都飄向自己,遂忙說:「嘿!可別忘了,我也是東方家的一分子,當然和大家站在同一陣線上。」
介蘭點點頭:「若沒意見,就這樣決定了。」她說。
事定,廳內的人便各自散去。東方傑和崔平又多聊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路小瑤,往降芸軒去,走上回廓轉個彎,正巧看見她在前頭走,他連忙趕上去說:「剛才在大廳,你怎麼一句話也沒說?」
她看著他笑問:「我該說什麼呢?」
東方傑呆了呆,傻氣的笑,忙說:「就像往常一般,表示一些看法意見,你知道,我娘看重你的,你的話也多半是對的。照你看,這件事是真是假?」
路小瑤搖搖頭,徑自向前走,饒富興味的話語便由她口中輕輕揚起:「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怎是我說了算呢?」
「那……」他攔住她,低頭詢問:「你可有什麼好的意思?」
她抬起眉,望著他:「照我說,一切就都看著辦吧!」
東方傑一怔,困惑了。
御史府的邀請立即獲得金陵池家的熱烈回應,在四月中旬正好是採收臘梅的時節,人車浩蕩的來到京城。
那街上的人見車輛紛紛、人馬簇簇,都好奇的站在兩邊觀看,七言八語,比手畫腳,就像看廟會似的熱鬧,只見那騎著銀鞍白馬的管事,領著一主子乘坐的罩蓋珠矯卉蘭車,而丫環和嬤嬤們分乘的三輛車緊隨在後,最後是載物品用具的馬車和兩名侍佣跟隨其後,浩浩蕩蕩,一路來到東方家的正門口。
池家在金陵是赫赫有名的大商賈,東方家見如此陣勢不敢稍有怠慢,由東方傑親自迎接,命二十來人從旁協助將眾人安置在往南的紫菱院內,待主子入內更衣,稍作休息后,才在光明大廳做正式的見面。
三個月前,東方傑在此處接見路小瑤,而今日又在此接見崔雪兒,只見門外走來一美人,身穿錦衣玉服,雲堆罩耀珠,當真華美艷麗之拯,移步如標,來到當中,恭恭謹謹的行禮問安。
介蘭見了真是打從心底的喜歡,特別喚人抬椅賜坐,然後說了些稱讚的話。
「不知小姐身上的金鎖片,可否借來一看?」介蘭忽然冒昧的問。
她微笑點頭,立即自頸項取下鎖片,交由丫頭遞上前。
介蘭仔細翻看,一面用手擦摸,接著笑著一連迭喊:「沒錯,沒錯……是這方金鎖片。『前緣今定,天賜佳偶』八字,是我親筆字跡交由師父刻造,半點不能作假呀!」說著眼眶倒濕了,介蘭上前挽她的手嘆道:「雪兒,雪兒,你真的是雪兒。你讓咱們足足盼了十五年,怎忍心到今日才現身呢?」
崔雪兒望著她,只是垂淚,眾人見了也覺心傷。
東方傑走上前,安慰的說:「好不容易見了面,怎反倒哭個不停?還是坐下來,大家好好聊聊。」說著連忙扶起母親回座然後又問:「雪兒妹妹,十五年前究竟遭遇了什麼?你快說一說,好解了大家的疑惑。」
崔雪兒趕忙用手絹抹了抹淚,即刻說「十五年前的夜裡,雪兒正熟睡著,忽然被一陣叫鬧聲吵醒,我朦朧睜眼一看,正好看見平哥哥往下跳,轉眼沒了蹤影,我一驚便大哭起來,才發覺自己莫名其妙的上了馬車,我不依就直嚷著要找爹娘找哥哥,但趕車的管家怎麼也不肯,只留了嬤嬤去追哥哥,帶著我和香荷急趕馬車出城門口,哪知……」
她低吟一聲,淚珠便奪眶滾落,旁人聞見深感心酸也不忍目睹,她抹乾淚痕又繼續說:「哪知出了城門不過幾里路,也許是天黑路暗,也許是管家一時不察,馬車一個不小心整個翻落山崖谷底。」說著淚水撲簌簌的滾下來,「當時我人小身子也輕,幸運的彈出馬車落荒草上只受了點輕傷,可憐那管家父女,他們……他們相擁隨著馬車一同掉入山谷。」
人人唏吁不已,路小瑤更是臉色灰白。
「我在荒野里又哭又喊喊啞了嗓子,直到天亮,才讓一個出城門的人家給救起,他們就是金陵的池家夫婦,那時,我天天嚷著要回家,要爹娘要哥哥,但他們夫婦倆借言迴避,或是哄騙一番,直到我十歲那年,他們才肯老實告訴我,說我全家在我出事那夜就已全遭殺害,我
不信,還央求他們領我回鄉看,結果……祖屋已成廢墟,祠堂里供著我爹我娘我哥和其他所有親戚的牌位,我這才……才不得不信了這個事實。」
崔家一百二十八條人命全由東方老爺收殮安葬,而且為保安全,還假造了崔平的牌位。
「傻雪兒。」介蘭心疼的說:「你無依無靠,怎不來京城投靠東方家?難道你忘了東方伯伯和東方伯母當日是如何疼愛你了嗎?」
白靈,水靈以及一乾女眷們俱在旁垂淚,惟獨路小瑤一人,直瞅著崔雪兒,臉色愈加凝重。
崔雪兒搖搖頭:「我怎敢忘呢?只是池家夫妻待我恩重如山,夫人那時身子抱羌,只盼著我陪她說笑解悶,所以就擱下來,直到……今年年初,老爺有意將我婚配人家,我這才……急將已訂終身的事給全盤說出。」說時,她臉已紅了。
介蘭咯咯笑說:「好好好,終歸是屬於咱們東方家的人,一顆心總向著咱們,想著咱們,也不枉疼你一場。」
「池家老爺疼惜我,怕我失蹤多年引人猜忌,就讓我先寫封信來,我左思右想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忽然望見身上的金鎖片,就提筆寫下『前緣今定,天配佳偶,十八金玉盟』等字,想不到東方家立即懂我心意,寫信又派人邀請,雪兒真是受寵若驚,真不知如何回報眾人的盛情?」
介蘭樂極了,她撫著手,興高采烈的說:「當真是前緣今定,這寫信和邀請的主意都是傑兒想的,想不到真能讓歡喜,這表示你們倆心靈相通,註定有緣。」
「當真是這樣嗎?」她嬌嗔,眼珠一轉向東方傑拋下一個深深的注視,驀地,垂下面首
笑得又甜又美。
大家都笑起來了,廳里頓時熱烘烘的。
「那池家老爺和夫人怎麼不一同前來作客呢?」介蘭問:「十五年將你調教成大家閨秀、氣度雍容,咱們該好好感謝他們才是。」
崔雪兒起來對介蘭福了福身,落落大方的說:「謝謝夫人的稱讚和關心,只因池家老爺年事已高,不宜長途跋,池夫人也不便出門,不過他們交代雪兒向東方家的人問好,還備了禮物要送給大家。,』說著就轉身吩咐丫頭和嬤嬤,將備妥的禮箱抬上來。
「哎呀!兩家都快成了一家了,何必這麼客氣呢!」介蘭忙說。
「該的、該的!」崔雪兒銀鈴似的笑語滴溜溜的轉,她說:「也是雪兒的一份心意,給大家的見面禮,只盼莫嫌才是。」
遣丫頭和嬤嬤去給下頭的人派紅包,自己則親自給主子送禮,給東方老爺和介蘭是對晶瑩剔透的玉如意,給大少爺東方白的是金麒麟,由大少爺的丫頭罩續代收,給二少爺東方洛的是金筆宵硯,由大少爺的丫頭綺紋代收,給三少爺東方傑的是寶玉一塊,給白靈和水靈的是江南織造和彩段數匹,給崔平的是白玉塊和御酒數瓶。
「素聞四公子好晶美酒,特取幾瓶宮中瑤酒請公子品嘗。」崔雪兒笑盈盈的說。
崔平聞言一怔,呆問:「你喊我四公子,難道你不認得我是誰了嗎?」
崔雪兒蹙眉不解,納悶的望著他。
介蘭趕忙走下來,直說:「他就是你的親哥哥,崔平呀!」
她渾身一震,張大眼睛人以置信的看著他。「你是平哥哥,你……你沒死嗎?」她吶吶的問。
「當然!否則怎能在這兒和你談笑說話呢?」崔平高興的挽起崔雪兒的手,眸子不覺朦朧,「原來你沒認出我,難怪待我總是客客氣氣的,感覺挺生疏的,想起小時,平哥哥最愛陪你玩哄你睡,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崔雪兒仍未從震撼中恢復,她生澀的抽回手來,不好意思的說:「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知道平哥哥未死,我當真是又驚又喜,但雪兒腦子裡有的只是哥哥小孩時的模樣,如今突然變了這麼大個兒,我實在有些不知所措,著實嚇了我好大一跳。」說時淚便涌了上來。
崔平撫了撫她的頭,噙著淚笑說:「對呀!十五年了,雪兒也成了美麗的大姑娘,平哥哥心裡也是又驚又喜,複雜得很,也有好多的話要對你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唉,十五年,真像是一場惡夢,如今我們兄妹總算是團聚了。」
崔雪兒點點頭,又忙問:「既然平哥哥安然無羌,那隨你身後的嬤嬤……她可安好?是不是也在東方府中呢?」
崔平搖搖頭,悲痛的說:「嬤嬤帶著我來到京城投靠東方家,本過著安靜舒適的生活,但她心裡總挂念著丈夫和女兒,鬱鬱寡歡,過沒兩年便抑鬱而終。」
崔雪兒乍聞,嗚咽一聲便哭了出來。
嬤嬤本是雪兒的奶媽,打小疼她比疼親生女兒還來得緊,也莫怪雪兒會如此傷心悲痛,崔平連忙柔聲安慰,也不禁潸然淚下。
介蘭見了好不心疼,趕忙上前安慰兩人並且說:「我知道你們兄妹倆有好些千方百計要說,不過雪兒舟車勞頓,又經過這番折騰,身子只怕會挺不住,還是先回屋子裡歇著反正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這一提出,無人有異議,崔雪兒順從的告退回屋子,介蘭和一乾女眷們也出去了,只剩東方傑、崔平、白靈、水靈、路小瑤等人,婢僕們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闊氣的未來三少奶奶,廳里就熱鬧了起來。
「太好了!雪兒終於回來了。」崔平興奮的嚷。
「這麼說,你已認定她確實是雪兒嘍!」東方傑問。
「當然!」崔平睜大眼睛:「怎麼?你認為有不妥嗎?」
他搖搖頭,「不是,我也說不上來,事情似乎太順利反而讓人覺得奇怪。」
崔平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頭,「還奇怪什麼呢?雪兒將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有金鎖片為證,她不是雪兒還會是誰呢?」
「只怕是過分清楚了。」
這時一個聲音高高揚起,大家都吃一驚紛紛將眼光投注在說話的路小瑤身上,她站在那兒,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什麼意思?」崔平問。
「請問崔少爺,你對小時候的記憶有多少?有多深?」她反問。
他蹙起眉頭,「該記的、能記的、會記的都記得。」口氣明顯的不悅。
「三歲呢?那時的記憶又有多少?有多深?」
崔平一怔,沉默不語,更顯不快。
路小瑤接著說:「說實話,我並不認為三歲的小娃兒能記多少事,然而這位崔雪兒小姐不但記得當夜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還能詳述細節,也不忘與東方家的婚約,很難想像一個三歲小女娃兒能有如此超強的記憶,再說她將事情交代得過分清楚,倒像是事先預備過了。」
崔平倒抽口氣,極力壓抑情緒,訕訕說:「如果我沒聽錯,你是在指控雪兒是假的!她適才所說的話,全是訛騙咱們的。他笑笑,「我倒問你一句,雪兒圖什麼呢?東方家能給的只怕池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認為她會放著富貴日子不過,平白來這兒讓人糟蹋嗎?」
「就是呀!白靈也開口,「我未來嫂子既體面又溫柔,和我三哥哥是真真正正的良緣,偏有些庸脂俗粉不自量力,橫起妒心歹念,居中挑撥是非,倒不知究竟是誰不安好心?」
路小瑤臉上的笑容驀然消失了,她低下頭,輕嘆口氣,寒心的說:「那麼,我就不說。」她腳步一抬,就寂寞的走了出去。
「小瑤。」東方傑衝上前喊她,見她不應不睬,他回頭看看崔平看看白靈,水靈看不過,走上前沖著他們說:「路姐姐心地善良、聰順解人,絕不像你們說的那樣!」說完轉身也跑了出去。
回絳芸軒的路上,路小瑤硬是被東方傑給攔阻下來,「別生他們的氣好嗎?」他熱切的說。
她輕笑,有些無奈:「沒有,我沒生他們的氣。」
「但是你不開心。」他說:「這樣好了,我代他們向你賠不是。」
「你?」路小瑤愣了愣,偏著頭看他,「為什麼呢?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我怎麼想是我自個的事,你何必瞎攪進來,胡擔這莫名的罪呢?」忽然,她又想明白了,笑說:「哦!是了!是該這樣的,你出面說話,好省得雪兒小姐居中難做人,唉!難得你這番善意苦心,倒也木枉雪兒小姐的一片心。夫人說的是,你和雪兒小姐是心靈相通,白靈也說的是,你和雪兒小姐是真真正正的良緣。」
「老天!你在說些什麼?」東方傑又氣又急,一把握住了路小瑤的手,心慌的嚷:「我來這不是想談她。」
「但我想談呀!』』路小瑤掙開他的手,繼續說:「雪兒小姐不但貌美人也端莊,身處富貴卻毫無驕柔之氣,難得的是,夫人也喜歡,打心底疼惜著她,如此美眷能配予你,倒便宜了你,你還不知滿足嗎?我倒想不明白她有什麼不好?」
東方傑深涕望了路小瑤一眼,低下頭去,沉聲沙啞的說:「她是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沒你好。」聲音更低了。
路小瑤身子微微一震,有些手足無措、彆扭的說:「我有什麼好?我只不過……不過是名寵妾罷了。」
他一把抓住她。「你知道我不是這麼想的。」東方傑急嚷。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在崔雪兒現身之後,你為什麼還要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好!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他緊緊的握住她,兩眼死死的直瞅著她,一字一字清楚的說:「我要你,不管我承諾過什麼,就讓我下獄好了,反正我是要定你了,這次,你別想再逃開。」說罷,手一收就將她擁進懷裡,緊緊的抱住她。
路小瑤完全怔住了,思緒一片混亂,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憂慮。「你要我,那崔雪兒呢?她……她該怎麼辦?」她顫聲問。
「你放心。」他承諾,「我會坦白告訴雪兒這件事,請她原諒我已愛上了你,也請她接納你的存在。」
猶如青天霹靂,路小瑤屏息了幾秒鐘,接著就猛然推開東方傑,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難以置信,最後她幽怨的問:「你要我,也要崔雪兒,你想一箭雙鵰,你想享齊人之福,你……」她泫然欲泣,「你說,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他走上前,可她卻立即向後退,於是東方傑只好站在原地,滿心愧疚的說:「我知道這樣委屈了你,但我保證我會加倍疼惜你……」
「東方傑,你混蛋!」她的聲音像炸彈般炸了開來,「路小瑤雖生辰不佳,家運多艱,縱使運多舛,身份下賤,但這一點點骨氣還是有的,若你以為我會橫梗在中間,我就大錯特錯。告訴你,我會祝福你,我會向上蒼祈求你們夫妻恩愛、白首到老……」
「夠了!你胡說些什麼?難道你寧可跟著傅正賢,也無視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他焦急的嚷。「起碼傅爺尊重我的意思!」路小瑤也嚷,「你呢?你無故扯上傅爺,你自以為你能比他好上多少?」
東方傑一震,臉上的肌肉收緊了,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他衝上前,一把扼住了她,失去理智冒火的吼:「你這沒心沒肝沒肺的丫頭,你居然如此作踐我的心!是!我是比傅正賢好不了多少,但起碼我不會有了新人忘舊人,傅正賢早把你忘到九霄雲外,可憐你還在這兒痴心妄想的等,我告訴你,你這才叫下賤!」說完他使勁一甩。
路小瑤被他這粗暴的動作弄得幾乎跌倒,她收住步子,忿忿地直盯著他,眼裡閃著淚光,那淚光是傷心,是難堪、是絕望的,她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來:「你……你真殘忍!」說完便轉身奔去。
東方傑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就握住了她。「原諒我!原諒我!」他急急切切的說:「我氣昏了,我不知道我究竟說了什麼,我……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居然對你說了那種混帳話,哦!我真的是瘋了瘋得胡言亂語、瘋得莫名其妙,請你、請你,請你原諒我好嗎?」
路小瑤反而變得冷靜,她蒼白著臉,眼睛黑又亮,聲音冷冷的說:「你很清醒,你要知道,很多話說出口是收不回去的。」
她推開他,轉身又走。
「不,不,不,」東方傑死命抓住她:「你知道我是無心的,我……」
他極國想解釋,但門口管事卻大跨步的跑了來,並且帶來對此刻氣氛極為不適當的消息,只見他說:「傅家少爺派人給路姑娘送禮物來了。」
東方傑和路小瑤聞言同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