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茫然，無助。

她滿腦子是嚴君璽和那女人相擁的畫面，還有方大哥的求婚……所有事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弄得她不知所措。

她該去問嚴君璽嗎？若是他不要她，那她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就害怕，所以她不敢問，也不敢找他，就怕會看到他和那女人的親密畫面，那她會心碎，真的會……

咬著唇，她的心一陣陣抽痛。誰能幫她，誰可以……

她像孤魂似的在街上四處游晃，等她回神，才發現自己走到方小舞家，她一怔，手指輕輕按上門鈐。

不一會，大門輕輕打開。一看到那張熟悉的容顏，季天天鼻頭一酸，眼淚像掉落的珍珠，一顆一顆滾落。

「小舞……」

看她像個被拋棄的可憐小孩，方小舞輕輕一嘆，側了身。「進來吧！」

「謝、謝謝。」季天天哽著聲，低頭道謝，慢慢走進屋裡。

關上門，方小舞跟在她後面，「你先坐，要喝什麼嗎？」

季天天搖頭。

方小舞翻了個白眼，將一盒面紙丟給她。「喏，給你用。」

「謝謝。」抽了張面紙，她怯怯地看了方小舞一眼，「小舞，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眨了眨眼，方小舞笑得好甜。「反正現在哭的又不是我，是某隻豬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都叫她不要跟嚴君璽太接近了，她不聽，活該現在哭得像被拋棄的怨婦。」

「我、我不是故意的……」

方小舞哼了哼，「你要是故意的，我現在就不會理你了。」她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嘴巴不停碎碎念。

「真是的，眼睛紅成這樣，你是哭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季天天吸了吸鼻子。「小舞，我、我看到他和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是他以前的情人，他似乎還忘不了她，那麼，他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親我，還跟我……」她咬著唇，不語，只是眼淚卻不停掉落。

方小舞微微擰起眉。「你和他發生關係了？」

猶豫了下，季天天輕輕點頭。

方小舞低咒一聲，「那女人叫於紫穗，是我表姊，前陣子剛離婚，我知道她回台灣了，沒想到她沒回老家，竟然留在台北。」

她的話讓季天天愣了愣，她沒想到那女人竟和小舞有關係。

方小舞輕吁口氣，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我表姊和嚴君璽從高中就是學校里出名的一對，他們兩個家族原本還預定在他們兩個大學畢業后就讓他們訂婚。」

「不過……」方小舞聳了聳肩，「天不從人願。」

「於紫穗嫁別人了？」季天天想到早上聽到的對談，輕聲猜測。

「沒錯。」方小舞撇了撇唇角，眼眸掠過一抹嘲弄。「我表姊的個性向來驕矜自傲，容不得事情不順她意，所以她和嚴君璽時常爭吵，你自己想想，天之驕女的脾氣差，你愛上的那名天之驕子脾氣如何？」

「也很差。」季天天接話。

「所以啰！他們兩個一吵起來便搞得天翻地覆，可一好起來又甜得羨煞旁人，我們也懶得理他們，反正他們兩個愛就好了。

後來，他們訂婚了，嚴君璽忙著開創事業，冷落了我表姊，兩人更是時常吵鬧，後來吵得不可收拾，我表姊一賭氣就嫁給別人，故事就是這樣。」

「好老套的故事！」季天天輕笑出聲，聲音中卻滿是苦澀。

「是呀！」喝口水，方小舞抿了抿唇，看到她又掉著淚，不禁無奈一嘆。

「幹嘛笑著哭？難受就大聲哭，我又不會阻止你。」她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天天。

接過面紙，季天天苦苦一笑。「他還愛著她，就算她嫁人了，他還是忘不了她，所以才會繼續住在和她同居過的地方，就是為了等她回來，是不是？」

「也許吧！」方小舞看她哭成這樣，不禁心疼。「我就是怕這種事發生，才叫你離他遠一點，沒想到……」

「沒想到我還是傻傻的栽下去。」季天天輕笑，可嘴角才剛揚起，卻又立即抿住，她捂住嘴，想捂住哭聲，卻止不住淚。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原本真的要聽你的話，不要靠近他，因為我以為他是你男友……」

聽到這裡，方小舞皺眉。

看到她嫌惡的表情，季天天忍不住笑出聲，吸吸鼻子，她深吸口氣，才又續道：「後來他說不是，然後……不知不覺就發展到現在這樣了，我無法控制，真的，可是……」

她捂住嘴，忍住哭聲，卻覺得好難受。「小舞，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聽你的話了。戀愛一點都不美，我覺得好苦好苦。」她將臉埋進手裡，放聲大哭。

方小舞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讓她逕自發泄。

「我和他在一起時，雖然快樂，可是卻也覺得好不安，他從沒有說過喜歡我，也沒有給我任何一句承諾，我和他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我也不懂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只知道我一天比一天喜歡他，一點點的喜歡，慢慢增加，變成好多好多喜歡，然後……」

她咽了咽口沫，深深吸口氣。「然後，我看到他和於紫穗在一起，我突然間明白了，他喜歡她，他的心中只有她，而我……根本不算什麼。」抿唇，她微微一笑。

「你知道嗎？他們站在一起好相配，像兩團發光的火焰，是那麼引人注目，我比不上她，我也沒辦法讓他用那種憐惜的眼神看我，小舞，我輸了，這場感情我輸得好慘，真的，好慘。」她咬著唇，想笑，卻笑不出來，不想哭，卻止不住淚。

「傻瓜，什麼輸不輸的？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誰輸誰贏，有的……只是愛與不愛罷了。」方小舞輕輕抱住她，輕撫著她的發，柔聲安慰。

「他，不愛我……」而她，傻得愛上他。

「沒關係的，他不愛，以後會有懂你的人來愛你，來日方長，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

「可是，我不想戀愛了。」好苦好苦，這麼苦的愛，她不要了。

看出她的畏懼，方小舞不禁輕斥。「傻丫頭，愛情本來就有甜有苦，太甜的愛容易膩，太苦的愛卻也太傷人，你看，太甜太苦都不好，這就是愛情呀！總是惹人煩惱。」

「小舞，你也談過這樣的愛情嗎？」

方小舞一怔，回以淡笑，「是呀！我也談過這樣的戀愛。」

「是嗎？」季天天閉上眼，在心裡幽幽一嘆。

可是，她不想再談這樣的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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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璽、君璽，嚴君璽……」

「嗯？」嚴君璽回神，怔了會，才發現於紫穗正擰著眉尖，不甚愉悅地看著他。

「什麼事？」他扯出一抹笑，將遠遊的神志拉回。

「你怎麼了？叫你好幾聲了都沒反應。」於紫穗不高興地綳著臉。她不喜歡她在他身邊，他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沒什麼。」他笑著帶過，視線卻不自主地看向手機。

昨天一整天，天天都沒打電話給他，這讓他有點不安。以往她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他，昨天卻沒有，而他打過去卻總是轉入語音信箱，她沒開機，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手機？」於紫穗不相信他的話，看他就連回話也這麼敷衍，她的小姐脾氣不禁上來了。

「君璽，你是怎麼了？我不喜歡你這樣，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這樣對我？」

「小穗，你在胡說什麼！」嚴君璽擰起俊眉，見她無故耍脾氣，本就躁鬱的心情頓時更顯不耐煩。

見他變了臉色，於紫穗更不高興了，「我才沒胡說，以前只要我生氣，你都會先讓我哄我，可是你現在竟對我凶。」

「因為你在無理取鬧！」嚴君璽閉上眼，忍著快爆發的脾氣。

他發現經過這些年，她的脾氣一點也沒變，以前他們就常常因為她的無理而爭吵，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這種情況還是沒改變。

「我無理取鬧？」於紫穗瞪大眼，氣得跺腳，「你竟然說我無理取鬧，嚴君璽，你……」

「小穗！」嚴君璽不耐地打斷她的話。「夠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於紫穗被他的怒火嚇到，噤了聲，「君、君璽，對不起！你、你別生氣。」她揪著手指，可憐地咬著唇。「我不是故意發小姐脾氣的，只是你真的好不對勁，你是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你不高興我回來……」

「沒的事。」見她放下身段，嚴君璽也跟著軟了語氣。「你別想太多了，我不是生你的氣。」

他抹了抹俊臉，突然覺得好累。他忘不了小穗，也曾希望她會回來他身邊，可為何她回來了，他卻高興不起來，反而滿腦子都在想季天天？突然之間，他搞不懂自己了。

「真的？」聽到他不生她的氣，於紫穗高興地漾開笑顏。

「嗯。」嚴君璽勉強揚起笑容回應。

「君璽，我好愛你！」於紫穗笑著撲進他懷裡，小手捧著他的臉，低頭吻住他的唇。

「小穗！別……」沒料到她會突然吻他，嚴君璽一時閃避不及。

叮咚叮咚——

「小穗，有人來……」

「別管他。」吻著他的唇，她的手也不規矩的在他身上滑動。

嚴君璽皺眉，躲過她的吻，大手抓住她的手。「別這樣！」

「君璽？」於紫穗愣了下，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到，「你怎麼了？」

「沒事，我去開門。」他推開她，迅速起身開門。

門一開，一看到來人，嚴君璽不禁一愣。「天天？」

「嗨！」季天天微微一笑，向他打招呼，眼眸在看到他嘴上殘留的口紅時一黯。她捏緊手心，不讓心痛壞了笑容。

「你怎麼了？眼睛腫成這樣！你哭了？誰欺負你？」見她臉色蒼白，眼睛卻腫得像核桃似的，讓嚴君璽看了好緊張，急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我……」話還沒說話，一抹嬌柔的聲音卻打斷她的話。

「君璽，是誰呀？」於紫穗輕聲詢問，人也跟著走到門前，一看到是女人來找，眉尖立即攏起。

「君璽，她是誰？」她走到嚴君璽身旁，小手佔有地的抱住嚴君璽的手臂，抬起小臉，高傲地看著天天。

看到於紫穗，季天天覺得心一陣抽緊，又看到兩人親匿的舉動，她的臉一陣白，卻勉強揚起笑容。

「你好，我叫天天，有事想跟嚴先生談一下，可以跟你借一下人嗎？」

「有事談？」於紫穗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你們要談什麼？」

「小穗，別鬧。」嚴君璽不悅地阻止她，俊眸擔憂地看著天天，她平靜的模樣讓他看了好不安。

「君璽……」於紫穗開口想抗議。

「我先和她出去談談，你待在家。」不待她開口，他伸手拉住天天，兩人進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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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談就行了，只是幾句話，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一出電梯，季天天立即縮回手，後退幾步。

「天天……」見她拉出距離，嚴君璽不禁皺眉。

「她是於紫穗吧！遠看就覺得她很美，沒想到近看更漂亮，恭喜你，心愛的女人回來了。」揚起笑容，她定定看著他。

「你……」

「你們的事我都聽小舞說了，我還知道你從沒忘記她，而且就算她嫁給別人了，你還是住在和她同居過的公寓，這代表你一直在等她回來，現在她回來啦！你一定很高興吧？」

「我……」嚴君璽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第一次，他被她平靜冷淡的態度弄得不知該如何回應。

「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以為他怕她纏他，季天天輕眨眼，緊握著手，感覺指甲陷入掌心，微微的刺痛感，讓她忍住淚。

「我來是要告訴你，我們之間結束了。」她輕輕一笑，故意輕鬆地聳肩。「可能你會覺得我這句話好笑，畢竟從沒有承諾開始又何來結束，不過為了怕你擔心，我想還是說清楚點比較好。」

「什麼意思？」明白她來的意思，嚴君璽突然覺得亂了，他想伸手抓住她，她卻迅速退開，他一怔，看著她設出的距離，心更亂了。

「就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會不懂吧？」她揚眉，抿了抿唇，再度扯出笑容。「反正我和你之間根本就不算什麼，不是嗎？」

「當然不是！」他大聲反駁，厭惡她拉出的距離。「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叫作不算什麼？」

「那你說我們之間算什麼？你有給過我任何承諾嗎？你有跟我說你喜歡我嗎？」

「我……」她的回問讓他無言，是的，他什麼都沒有給她，看著她紅腫的雙眼，他知道，他知道他給她的只有淚水。

「你能反駁你跟我在一起這段期間，於紫穗沒有在你心裡嗎？你不給我承諾，是因為她仍在你心中：你沒說喜歡我，是因為你心裡愛的是她，不是嗎？我說的這些難道不對嗎？」

「我……」他閉了閉眼，心裡一片複雜。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看她這麼難過，他心好痛。

不知道……他說他不知道……他沒有否認她的話，他沒有……

季天天閉上眼，覺得想笑，心不停抽疼，他的回答讓她的心好痛好痛，卻也好可笑。

深吸口氣，她緩緩睜開眼，看著他，她眼睛好痛，迷濛的霧氣染上她的眼，她卻不許自己哭，眨去淚意，她強迫自己笑。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你的答案，幸好，我也沒多喜歡你，這場感情就這樣結束也好。」她說得好不在乎，彷彿只是一場遊戲，結束就結束了。

她的話像打了他一拳，他的臉色難看，她的那句「我也沒多喜歡你」不停在他耳際回蕩，看著她冷漠的臉，他一時覺得她好陌生。

「季天天，你再說一次！」他咬牙，憤怒地吐出這句。

「我說，反正我也沒……」

「住口！」不讓她說完，他用力抓住她，低頭，粗魯地堵住她的嘴。

「唔唔……」季天天用力掙扎，掙脫不開，氣得用力踢他，用力咬住他的唇。

「該死！」他放開她的唇，卻不放開對她的鉗制，血絲自下唇流出，他不在乎，黑眸惡狠狠地瞪著她。

季天天也不甘示弱，抬起小臉與他對視。

「如果，你不曾喜歡我，那你的眼睛為什麼腫成這樣？你說謊！」他不信！他怎麼也不相信她的話。

「放開！」她用力掙扎，見他仍不放開，她氣得大吼：「嚴君璽，放開我！」

見她掙扎得這麼用力，嚴君璽怕她傷了自己，只好放手，可卻不讓她避開話題，「回答我，不喜歡我，為什麼哭？」

揉著手腕，季天天深吸口氣，眸子睨向他。「對，我是哭了，可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哭，為我自己傻得去相信愛情而哭，不是為你！」

「天天……」他看出她的逞強，想上前抱她。

「別過來！」季天天喝止他的舉動，「結束了，我說過，我們之間結束了，你愛的人已經回來了，你到底想要怎樣？」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哭。」

他的溫柔惹得她一陣心酸，卻不許自己示弱，「不用了，把你的溫柔收起來，我不需要，就這樣吧！結束了。」

「沒有結束，天天……」

「不！結束了。」她搖頭，對他綻出一抹笑。「其實，仔細想想，也許我們只是因為寂寞而在一起，無關情與愛，只是因為寂寞，然後，只要一方不寂寞了，關係自然就斷了。」

「不是這樣的！」嚴君璽抱住她，將臉埋進她發問。「我不是因為寂寞才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別把我們之間說得這麼不堪、別故作堅強，你這樣，我看了好難受。」

閉上眼，她貪戀他的溫暖，卻不許自己再留戀，她輕輕推開他，笑著搖頭。

「無所謂了，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了，我累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不管和你是不是因為寂寞而相依偎，至少目前我知道，我對愛情，已經倦了。」她輕撫著他的臉，笑容好甜，卻也離他好遠。

「就……不說再見了。」

她笑，淚水終於滑落。

就不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