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櫃檯前,陳經理「頭殼正抱著燒」。
奇哉!怪哉!
這剪刀哪一次來不是找燕子坐台,怎麼這一回特別指明要點Sable?
「經理,我來了。」梁霞喚回他的神識。
「是剪刀哥。」陳經理不嗦,領著她進入包廂。
中型包廂里只坐了兩名男子,一個是小周,一個是剪刀。照理來說,她應該是要坐在熟識的
小周身邊的,可是經理又說點她台的是剪刀,梁霞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而兩個大男人是看呆了,終於見識到什麼叫一代佳人、什麼叫絕色!
才多久不見而已,褪去初來乍到的青澀,現在的她彷彿脫胎換骨,已不可同當日而語,妖嬈妍媚,婀娜多姿。
看出她的為難,小周指指剪刀旁邊:「Sable,你就坐那兒吧!」
梁霞這才款款落座。
剪刀發現她跟一般歡場女子不同的地方,那些小姐不論生張熟魏,黏得可繁的呢!而她雖然姿態嫵媚,卻和他保持約一掌寬的距離。
小周又對著陳經理說:「麻煩你幫我叫蓉蓉進來。」
等到陳經理關上門,梁霞馬上舉起酒杯。「周大哥,感謝您的大力幫忙,我敬您。」「不是說過了嗎?叫我小周就好了。還有,你謝錯人了,你應該謝的是剪刀哥。」小周可沒
忽略掉大哥眼中驚艷的光芒。
哎呀!好丟人喔!看他老大口水都快滴下來了,也不知道要擦一擦,他怎麼會跟隨上這種大
哥?「哦?」梁霞不解,自己不是找小周幫忙的嗎?怎麼會扯到剪刀哥身上?難道是……「我才沒那麼大的本事,是剪刀哥幫你出頭的。」小周證實了她的猜測。梁霞千嬌百媚地回眸,輕輕地勾起唇角:「那我可得換個公杯,才能表現出我的誠意嘍!」剪刀難得他臉紅了,訕訕一笑;他知道,她還記得當初他的惡劣行徑。
「這麼會記仇?」
「小女子我一向有恩必報,我不過是想要表達我深深的謝意罷了,幹嘛說得這麼難聽?」剪刀沒想到,她居然變得如此圓滑、狡黠、伶牙利齒。
「有恩必報?換句話說,有仇也是必報嘍?」他挑高了濃眉,似笑非笑的眼神等著看她怎麼
接招。「那是當然!不過,我們無冤無仇,相反的,千言萬語也說不盡我對您的感激,您就不必擔心我會在您的酒杯里放瀉藥了。」
梁霞這招四兩撥千金使得漂亮,連剪刀也暗暗為她喝采。
「我還是先干為敬吧!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梁霞一仰頭,清洌的台灣啤酒輕鬆入喉。
「沒什麼,說幾句話而已,又不是要動刀動槍、砍砍殺殺。」剪刀輕描淡寫的完全不當一回
事,快意地與她對酌。心裡則暗忖著,這小妮子,果然還是像初次見面時一樣,勇敢、乾脆!
等她又和小周對喝了一杯,陳經理才把蓉蓉帶來。
酒過三句,小周摟著蓉蓉攤在沙發上,「Sable,你們裡面,我最喜歡『蓉蓉』這個名字,你知道為什麼?」他不說人,而說名字。
「原來你欣賞的是像蘇蓉蓉一樣溫柔婉約的女子。」梁霞依舊維持著剛坐下來的姿勢,和剪刀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脊背挺直。
蓉蓉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奇怪!她又不姓蘇,他們是在說誰啊?
好聰穎的女孩,一點就通!兩名男子交換了一個欽服的眼神。
「賢妻良母誰不愛?你呢?」小周進一步探究她擇偶的條件。或許老大自己還不知道,不過
他看得出來老大對Sable有點動心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狀況,他想了解大哥有幾成的希望。
剪刀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閑閑地靠在椅背上,其實心裡也很在意。
「我喜歡韋小寶的機智、楊過的深情、喬峰的豪爽、張無忌的武功、衛斯理的頭腦、胡鐵花
的豁達。」女孩子總是有一些浪漫的遐想,梁霞自然也不例外,瑰麗的唇瓣掀動,描繪出心目中的真命天子。
「你不求貌似柏原崇還是木村拓哉?」說了半天都是內在美,不知道她對外在美的要求怎麼
樣。「那都只是皮相,只有你們男人才會以貌『娶』人。」梁霞身體往前頃,刻意加強那個「娶」字。
「娶妻娶德是沒錯,不過討個老婆貌似無鹽,只怕飯都吃不下。」小周極力為普天之下的男性同胞辯解。
「那娶到嫫母之流,不是要天天作噩夢啦?」梁霞反唇相譏。
「唱高調誰不會?剪刀哥是不是深情……我不知道,不過他聰明、機智、豪爽、豁達、武術
高超,滿符合你的條件;可是要你吃飯、睡覺都跟他在一起,你不怕嗎?」小周原本只是隨口說說,仔細一想,嘿嘿!大哥還真他媽的夠標準。
剪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她的回答,她怕不怕與他何干?為什麼自己會全身緊繃著,
如臨大敵,幾乎忘了呼吸?她的答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梁霞回頭端詳著剪刀,在他溫暖的瞳仁里,她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縮影,被鎖在那片天地里。
或許是因為他先前為她解危,又幫忙解決了弟弟的麻煩,她竟不覺得這個「歹看面」的男人
令她恐懼;令她害怕的是,居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浮上心頭,她搖搖頭,甩開莫名的綺想。「有什麼好怕的,剪刀哥五官端正,長得很有個性啊!你沒聽過面噁心善嗎?」小周差點連晚餐都吐出來,居然有人說他老大心地善良?
剪刀聞言心中陡然一跳,長臂一伸,撫上樑霞及腰的長發。
她沒有拒絕,只是嫣然一笑,笑進了剪刀的心坎里。
「我投降!我看我們大哥的『深情』,要靠你來發掘了!」
瞧見兩人相對無語,似有若無的情意正在慢慢發酵,小周心理大概也有譜了,識趣地轉過身去搶麥克風。
「來!蓉蓉,我們來唱歌!」
就讓那兩個人繼續去眉目傳情吧!
隔天,剪刀又來報到了。
「咦,只有您一個人來?小周呢?」梁霞訝異地發現小包廂里只有剪刀一人在座。「小周沒空。」剪刀興匆匆地來捧場,卻不料她一進門先問小周,讓他兀自生著悶氣。梁霞聽他口氣不佳,也曉得是自己失言了。
她蓮步輕移,先按了服務鈴,才在他身邊坐下來。waiter很快地就進來了。「先拿一手啤酒,還有……」梁霞迅速地點了酒和幾樣小菜。
直到waiter把東西送來,他們都沒有交談。
剪刀察覺到其中有兩碟是梁霞沒有點到的。「這個我們沒叫吧?」
Waiter露齒一笑:「這個不用吩咐,大家都知道Sable喝啤酒一定要加話梅、蜜棗,請慢用。」
服務生收了小費,笑吟吟地退場。
「沒想到你本事這麼大,連這些外場人員都知道你的酒癖。」剪刀略帶嘲諷地看著她。「人家敬我一尺,我還人家一丈,互相罷了。」梁霞謙虛地不敢說自己有多大的親和力。「看來你和每一個人都相處得很融洽嘛!不然怎麼會得到『最佳人緣獎』?」剪刀語氣酸溜
溜的,說不上來吃的是哪門子的飛醋。
「沒有啊!我只是常把客人送的花啦、巧克力啦都轉送給大家,還有盡量幫外場服務人員要小費而已。」梁霞聳聳肩頭,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人家好心送你的禮物,你都是這麼解決的啊?」鮮花、巧克力不是女人的最愛嗎?拿出來
炫耀一下就好了,她何必送給別人?剪刀不可思議地望著她,頗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也太不尊重人家的情意了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因為我對花粉過敏,又不愛吃巧克力,丟了又心疼,所以乾脆和大家
分享嘍!其實我還要感謝那些同仁幫我消化那麼多的禮物呢!」對於剪刀的指控,梁霞有滿肚子的委屈,這一切又不是她的錯。
「原來如此,我差點錯怪你了。」她的坦白,頓時讓剪刀覺得哭笑不得,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不是刻意耍耍心機,討好某些人,只是單純地怕浪費;再加上她溫和的個性,就這麼成為最受大家喜愛的人物。
「我常常聽到廣播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既然要問,那就問個徹底吧!「你怎麼這麼『紅』啊?」
「哪有啊?不說那個了,剪刀哥想划拳還是唱歌?」梁霞拿起歌本,掩飾羞紅的雙頰,卻不知嬌羞的模樣,讓剪刀怦然心動,失落了魂魄。
「我們來聊聊天好了。」剪刀伸手將她手中的歌本放到一旁。
「好啊,剪刀哥想聊什麼?」
「你第一次和小周在聊什麼?我看你們談得很高興。」
「討論金庸和倪匡的小說啊。」
梁霞眼神光明磊落,一臉坦蕩蕩,剪刀馬上就釋懷了。
「剪刀哥,您平常都做什麼消遣?」
「我?」砍人、扁人應該不算休閑活動吧?剪刀想了一下:「我喜歡賽車。」「賽車?您說的是Go-Kart?您都玩二行程還是四行程的車?」
「你知道Karting?」這種FI縮小版的賽車運動還不是那麼流行,剪刀奇怪她怎麼知道。「我看雜誌上面介紹的,聽說很刺激。」
「是啊,我下次帶你去『卡特方程式』,現場引擎發動的聲浪真的是震耳欲聾,讓人的情緒
整個亢奮起來!你要親身去體驗,才能感覺到那種追求速度的痛快過癮。」梁霞一臉痴迷,讓剪刀愈說愈興奮。
「我怕我的心臟受不了。」
「是呀,比賽的時候心跳每分鐘高達一百多下,而且在高速轉彎的時候離心力很大,脖子得
承受大概將近三個G的力量,身體不好的人是『擋抹條』唷!」剪刀手舞足蹈,說得口沫橫飛。
「這麼喜歡玩車?」光聽他說就很刺激了,梁霞不免心生嚮往:「改天真的要跟你去見識見識。」「我最近想換一部奧迪A4Le
Mans的車,買好了再帶你去兜風。」不是想炫耀,只是想讓她成為坐上他新車的第一位女性。
「那輛好嗎?那輛只是,A41.8T的變型,又不是新車款。你怎麼不考慮速霸陸Impreza?價格
比較便宜,馬力、引擎、扭力還比較大咧;差不多價錢的話,你也可以考慮雪鐵龍G5;再貼
一點,乾脆買朋馳C240不是更好?」梁霞熱心地提出建言。
又是一項重大發現!剪刀覺得眼前這個看似嬌嫩的女子,好像蘊藏著無數的寶藏,等待他去開採。
「那你認為福斯V5呢?」剪刀想聽聽她的意見。
「一樣是五速自排,外型沉穩、流暢,可是……」
隨著梁霞精闢的分析,剪刀斂去調笑的面容,認真地與她討論著各廠牌、各種車型的好壞。
下了班,剪刀邀請梁霞去吃宵夜。
坐上他的積架跑車,從南京東路直走,拐個彎一下子就到了復興北路。
「你都是這麼開車的啊?」不是嫌他開太快,而是這個人好像看不懂交通標誌。「三更半夜的,又沒車、又沒警察,那些標誌只能當裝飾市容用。」
他沒超速、沒闖紅燈,只是在不該轉彎的地方左轉,不料就惹得梁霞嗔怪。「下車吧!」剪刀規規矩矩地把車停放在停車場里。
沒有勾肩搭背、大手拉小手,剪刀在前帶路,沉默的腳步一后,停在一家設在防火巷中的路邊攤,直接坐在攤子前。
「兩碗牛肉麵,一大一小。」剪刀也不問她的意見,徑自替她作了決定。面來了,剪刀唏哩呼嚕地吃著,只要是老闆娘一轉身,他就偷夾一筷子放在他面前的小菜,
「這就是我喜歡坐這裡的原因。」他沖著她流露出頑童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梁霞沒想到像他這樣龍驤虎步的男人,也有淘氣的時候,驚訝得瞪大了雙眼。「我吃飽了!」剪刀滿意地摸摸肚子。「你慢慢吃,我先去開車過來。」雖然剪刀已經付過帳了,梁霞還是拿出小錢包來。「老闆娘,剛才我朋友吃的辣豆乾多少錢
?」「不用了啦!他每次來都喜歡偷吃我的小菜,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胖嘟嘟的老闆娘不
肯收。「他就是調皮,你真要拿一盤給他吃,他還不吃咧。你是他女朋友啊?」老闆娘隨口問問。
「不是,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梁霞急急辯解。
「我從來沒看過他帶小姐來。」老闆娘瞄到熟悉的車子緩緩停在巷口,「他來了!他人很不
錯,雖然固執了一點,可是很實在,跟他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他的優點。」老闆娘把握最後的機會,為他們敲邊鼓。
也不催、也不趕,剪刀就這麼悠閑地半靠在車門邊吞雲吐霧,可是那種天生王者的氣勢,並
不因為他的閑適而稍減半分,就像一頭……一頭慵懶的公獅,讓梁霞一時看痴了。
「你是做什麼的啊?」在回家的路上,明知很不禮貌,梁霞還是忍不住好奇地發問。「你想知道什麼?」剪刀單手握著方向盤,涼涼地反問。
「我……」
唉!有時候好奇心太強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耶!梁霞把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他嚇著她了嗎?剪刀從眼角的余光中,瞄見梁霞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壞人?」說就說嘛!梁霞鼓足了勇氣,省掉言不及義、七拐八彎的贅言贅語。
絕!真絕!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果然很「敢」!剪刀呆愣了一下,旋即朗聲狂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剪刀把車停靠在路邊。「那要看你對『壞人』的定義是什麼?我是黑幫
頭頭,嚴格來講當然要算是壞人嘍!殺人放火、偷拐搶騙、奸淫擄掠……」他突然停止聲息,倏地逼近梁霞,驚出她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他打算做什麼?梁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壞壞地一笑,話鋒一轉:「開玩笑!我才不屑做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討厭!嚇死她了,還以為這下誤上賊車,要被帶去賣了呢!
「你那麼有興趣,我就老實告訴你好了。」剪刀打從心底不想對她有任何的隱瞞,反正他也
沒幹什麼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原則上我不碰毒、不沾色、不收保護費,縱貫線幫是做賭場、走私的生意起家的。」
「賭場?走私?」梁霞近乎白痴的重複他的話。
「賭場是拉斯維加斯式的大型賭局;走私嘛……只要不是違禁品我都敢跑。」剪刀一邊敘述
他的「事業」,一邊注視著梁霞的反應。「不過這兩年,我們正泡在漂白劑里水深火熱。」「為什麼?」梁霞瞠大了美目,難以消化他話中的含意。
「因為現在的江湖不比以往,根本毫無倫理、道義可言;這樣的黑社會,不混也罷!」剪刀翻了翻白眼,長噓了一聲,決定一次滿足她旺盛的好奇心。
「目前縱貫線幫在道上算是扮演著仲裁者的角色,所開設的網吧、鐵工廠、修車廠、貨運行
等等,都是奉公守法、正派經營。」剪刀微側著頭,等候她的判決。「你認為我是好是壞?」
「所以你是『灰色』的嘍?」既然他不是作姦犯科、十惡不赦的槍擊要犯,又積極想要回歸正道……梁霞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開心地作下結論。
「灰色?」
「是啊!『漂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展開一抹迷死人的微笑,她拍拍他的肩膀,
像要安慰他「幼小脆弱」的心靈似的道:「沒關係!管他黑道、白道,只要不違法又心地善良,都是好人。」
天啊!她也太天真了吧?他真想狠狠地吻醒她。
等等……吻她?
剪刀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綺想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他是怎麼了?他們一共才見過三次面而已,他怎麼會想要跟她……
不過再看一眼她瀲艷艷的紅唇,看起來鮮艷欲滴,滿可口的樣子,不曉得嘗起來滋味如何?嗯!這主意不錯!他的理智和他的情慾偷偷地在暗中較勁。
「咳!咳!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吧。」剪刀清清喉嚨,壓下令人口乾舌燥的渴望,再度將車子平穩地駛在路面上。
!他可是憑著過人的自制力,才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唷!
接下來,只要剪刀有空,他就上台北;只要上台北,他就一定去找梁霞。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只是覺得沒見到她,心裡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怪難受的。
不光是車訊,財經、政治,他們都聊。他從來不曉得自己有那麼長舌,在她面前,他成了三叔六公,話多得不得了。
他發現在她美麗的外貌下,她的腦袋裡還裝了不少東西,對她的喜愛與日俱增。每當她侃侃
而談的時候,發亮的晶眸、徘紅的雙頰,總讓他移不開目光;當朝陽初露曙光,不得不暫別
之時,也總讓他怨懟夜太短,在心裡大唱金智娟的「黎明不要來」,直想把她收為禁臠,自己獨佔。
了解剪刀不是什麼惡人之後,梁霞敞開心胸與他交往;她發現在兇惡的外表下,他是那麼樣
的成熟穩重、博學多聞,讓她深深折服!好幾次,她看見他眼中流露出情慾的眼神,可是他卻君子的碰都沒碰她一下,頂多摸摸她的頭髮。
她為他的溫柔而感動,從每天暗暗期待他的到來看來,她是喜歡上他了吧!她為這個重大發現而臉紅心跳。
愛苗悄悄地在他們心中潛滋暗長。
這一天,梁霞除了剪刀,另外還有兩台客人,她得隨便編一些借口,矇混闖關。「我去補個妝。」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嗯!她跑了。
「我去化妝室。」小包廂里沒有廁所,這是最好的理由。
「經理在找我。」大概有什麼事要交代吧!
「我要去看物櫃拿乳液給別的小姐。」喔,有人跟她借東西。
剪刀覺得奇怪,怎麼這一天她特別愛上廁所?事情特別多?
在等了她說要去上廁所的十幾分鐘后,剪刀也覺得自己該去「泄洪」了。不料一出包廂,他就看見梁霞從轉角,以極不文雅的姿勢、跑百米的速度衝過來。梁霞打發完兩桌的客人,正急著回到剪刀身邊,卻沒想到一過轉角就碰到他,幸好煞車系統
不錯,才沒有撞進他懷裡。
「你在跑台?」剪刀不用多想,也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反常。
「呃……」梁霞被當場「抓包」,明白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不如閉嘴。「你要不要先穿上?」他好笑地指指她持在手上的高跟鞋。
梁霞看看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很率性地光著腳進入包廂坐下,把鞋子放在一邊。剪刀尾隨在後,等她先開口。卻只見她一雙明眸水澄清明,沖著他直笑,不說話,她就是不
說話。
「既然你還有別的客人,那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等你有空再過來。」剪刀實在拿她沒皮條,寵溺地撫上她如雲秀髮。
「剪刀哥……」梁霞原以為他會不高興,甚至於發脾氣,沒想到不但沒責難,他還這麼體貼,讓她感激不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快去吧,不要跑太快了,鞋這麼高,小心扭傷。」剪刀幫她套上兩寸半的高跟鞋時,又多加了一句。
梁霞沒有多說什麼,頭也不回地轉身拉開房門步出包廂,門合上的同時,一滴清淚緩緩地滴落……
剪刀把酒店當MTV,正悠閑地邊嗑瓜子邊看「神鬼戰士Ⅱ」。門被猛力地打開,一道嬌俏的人影閃身進來,又迅速地關上。
從她身上傳來濃重的酒氣,剪刀知道,她喝多了。
「我回來了,我把鞋子放在這兒,」她誇張地把高跟鞋放在電視上。「這樣一來,我就跑不
掉了。」梁霞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履走到剪刀身旁,或許是酒精的催化作用吧,她大膽地伸出
雙手,環抱著他的頸項,嬌軀與他緊緊相依,迷醉的眼眸瞅著他,雙頰酡紅。「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剪刀摟著她的纖腰,將她的醉態盡收眼底。「我想,是因為我喜歡你吧!」「你喜歡我?我當然知道,不然你不會常常來捧我的場。」她好像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答案,
嘟著嘴,慢慢地滑下身子。
她不乖乖地坐在他身邊,反而蜷曲在他兩腿之間的地毯上,頭輕輕地依偎在他的大腿旁。「你起來。」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姿勢,會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血脈僨張嗎?剪刀扭曲
著臉,想扶她坐起來。
「不要!」梁霞醉醺醺地拂開他的手。
最痛恨有人在他面前借酒裝瘋的剪刀,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動作,即使對象是她,火氣也不
由自主地逐漸升高……然而卻在她的呢喃中,戾氣盡失——「你為什麼不像一般的客人一樣?為什麼不會對我動手動腳?為什麼從不灌我酒?為什麼總
是對我這麼好?讓我忍不住被你吸引。我真的……真的喜歡上你了,怎麼辦?」梁霞閉上眼睛,努力汲取著屬於他的味道。
「大家都說,歡場無真愛,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可是……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一番真情告白,教鐵打的心也融化。
剪刀一把就把她抱了起來,把她緊緊地圈在臂彎里。
就是這個女人了!
剪刀知道,這輩子,除了她,他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
天下女子何其多?但是,只有她,值得他用一生的時間來疼惜。
江湖,是一條不歸路,隨時都有兇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都不怕;可是你知道嗎?你
已經是我最大的弱點。我不可能給你名分、不能讓你曝光,害你成為仇敵下手的目標,在這
樣的前提下,你願意跟著我嗎?我保證,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跟著我,好嗎?」剪刀閉上眼睛,心如擂鼓,期待著她的應允。
但回答他深情的,是一聲聲均勻的呼吸。
剪刀睜開眼一瞧可惡!該死的,她居然不勝酒力睡著了!
輕撫著她細柔的髮絲,他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如果她根本沒聽見呢?
同樣的話,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再說一遍。
嘆息著,將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隨她睡去。
只是不知道……酒醒之後,她還記得這一夜的濃情嗎?
「剪刀哥,不好意思,Sable喝醉了。我這就找人把她帶去休息,再幫您叫一位小姐進來。
」一進門,陳經理看到剪刀正在看電視,而梁霞枕在他大腿上酣睡著,連忙要處理。「不用了,她睡得挺好的,不要吵她。」剪刀輕聲細語,生怕擾了她的好眠。「你坐,陪我
喝兩杯,我們聊聊。」
「Sable承蒙剪刀哥抬愛了,我想您是想談談她吧?」
他知道剪刀雖然是在道上混的,素來又以兇狠聞名,不過很講江湖義氣,是個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男子漢。幾次下了台,陳經理私下問過梁霞,他對她一向表現得很有君子風度,疼愛有加。把她交給剪刀,他很放心。
「聰明!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可以,不過這算是她個人的隱私,還請剪刀哥不要透露是我泄的底。」「沒問題!我以人格保證。」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剪刀一向是一言九鼎,比銀行鐵票還穩當。
這一晚,從陳經理口中,剪刀知道了Sable的本名,知道她當公關小姐的緣由,對她的憐惜更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