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兩天之後,玉流風等人即離開江陵,又過了半個月,抵達洞庭湖畔的岳陽城。
一到岳陽之後,玉流風提議先往君山去拜訪寒飛雪。唐沐仙答應了,一行人便將車騎寄放城中,雇舟直往君山。
這一去,正好逢上寒飛雪的成婚大禮即將舉行,最高興湊熱鬧的唐沐仙便直嚷嚷著要留下觀禮。
身為拜兄的玉流風,自然也不肯錯過拜弟的婚禮,於是,他們便留下了。
對於他們的來訪,寒飛雪異常高興,至少能見到拜兄,已令他心中的「怒氣」減輕了不少。
在洞庭寒府,玉流風與唐沐仙兩人以子侄之禮,拜見了當代武林景仰的寒府府尊——「玉面聖君」寒昊書。
當夜,寒飛雪邀拜兄在月下品茗,暢談兄弟倆分別之後的一切。
閑談過後,玉流風突然神色凝重,語聲沉鬱地道:「寒弟,為兄有事相托。」
「大哥請說,只要小弟能力所及,一定努力完成!」
「多謝!」玉流風沉默了半晌,才道:「寒弟,假若……假若我有任何不惻,請你替我保護仙兒返回唐門。」
「大哥!」寒飛雪聞言神色倏然一變。
「拜託你了,寒弟!你是我在人世唯一能信賴之人——」
「大哥大!」寒飛雪打斷了他的話。「為何說出這種話呢?莫非……」他心中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見到拜弟的神色,玉流風默然頷首。「是的,寒弟。正如你心中所料,為兄已有預感,仙界將為此事而降下制裁。」
「大哥,讓小弟設法——」
「不用了!」玉流風長聲嘆息。「我已有接受天刑的覺悟,只是怨嘆……上天對我何其不公……」
寒飛雪啞然無語。
一股悲凄愁緒,回蕩在兩人之間……
唐沐仙與寒飛雪的新娘,也就是當日於涪江支流邂逅的少女,很快地便結為閨中知己。
她們時時膩在閨中,無所不談,著實冷落了兩人的「未婚夫」。
唐沐仙告訴她自己的家中狀況,以及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惡作劇,包括她此回「假定親」的計謀。
寒飛雪的未婚妻,這位小名喚作歡兒的少女,也坦白道出她的身世。
她有一個相當離奇的身世。據說她乃是天上仙子,而且是堂堂天君之女,只因塵緣未了,才會降下凡塵,與寒飛雪結下這一段姻緣。
「天君?」唐沐仙好奇又不解地問道:「是不是傳說中的天帝?」
「類似吧!」歡兒想了想道:「其實民間所傳說的天帝或玉皇大帝,便是由天君之名演化而來的,不過,並非如傳說一般,皆由一人擔任;天君之位,乃是由『天外天宮』之群仙輪番任職,每三百六十年輪任一位。」
「天外天宮?這又是什麼所在?」
「天外天宮位於『大羅仙界』之上,乃是仙界最高天府,內中所住,皆是成道金仙。」
唐沐仙又問道:「令尊既是天君,那麼他是第幾任天君了?」
「這個——」歡兒凝神苦思,最後皺著眉頭道:「不知道!」
唐沐仙嘆了一聲,心想:這個寶貝歡兒,還當真迷糊到了極點!就如她說她忘了自己的全名,只記得小名叫做歡兒,理由是——因為太久沒人叫過了。
唐沐仙不禁為她的迷糊勁而甘拜下風。
她們兩人的親密,令兩個「未婚夫」大喝其醋,雖然寒飛雪不露於形,但明眼的人卻可由他的眼神中明顯地看出來;而玉流風卻是將情緒大大方方地表露出來。
這日,他們再也忍受不了未婚妻的冷落,於是將兩女由閨房中揪了出來,「強迫」她們陪伴遊湖。
兩女自是樂意。於是,四人便在湖光山色之中,整整玩了三天。
若不是寒飛雪的婚期已近,這兩個玩瘋了的女人,還不想回去呢!
五天之後,君山之上張燈結綵,為少主的大婚而裝飾得五彩十色、繽紛悅目已極。
由於寒飛雪尚未揚名江湖,依照寒府的家規,不得大事宣揚,因此婚禮只邀請了左近的鄉親前來觀禮。而屬於「江湖上」的外客,便只有玉流風和唐沐仙兩人,這情況正好是玉流風文定之禮倒轉過來。
婚禮當夜,新人已入洞房,而賓客也盡數散去,玉流風哄睡了唐沐仙,獨自徘徊在庭院之中。
遙望萬籟俱靜的湖光山色,又回首人聲沉寂的寒府莊院,玉流風感嘆自身的際遇,更加欣羨拜弟寒飛雪能與有情人結成姻緣。為何說是「有情人」呢?因為依據他這些日子來的觀察,他發現拜弟對那歡兒並非無情,而是生性冷峻,不善於表露情緒罷了!
自唐沐仙那兒得知歡兒的身世,他更加嗟嘆蒼天不平,同是仙凡之戀,為何他卻要遭受離散的命運?
為何?只因為——她是人,而他是妖?
不知不覺之中,他的腳步踏出了寒府,直往君山之巔漫行。
來到君山之巔,只見天上一輪明月輝耀,玉流風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自己不知能否再留人間,度過幾番月圓?
正這番思忖之際,驀然,天際金霞一閃,瑞光自天而降,瑞光之中,只見一朵祥雲托載著九道人影。
這九道人影,其中八人,乃是作金盔銀甲的武將打扮;另外一人,則是仙風道骨的玄門羽士。
玉流風對那位玄門羽士的印象可說是刻骨銘心,因為他正是百年前將他封入二寶之中的天機道長。
這九人的出現,令玉流風明白,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既定的命數,任他如何逃避,依然還是躲不過的,唯一之法,只有放手一搏,向殘酷的命運挑戰。
沉默中,天機道長領先開口:「玉流風,你當知吾等來此的用意。」
「我明白!」玉流風沉聲道:「但我不會束手就擒的。」
「既是如此,休怪吾等以武力擒拿了!」天機道長霍地朗喝一聲:「眾位天將,『八卦鎖魔陣』!」
君山之巔,風雲涌動,戰戈待發。
只見八位天將身形倏動,迅速佔住八卦方位,揚手金光迸射,在空中國集成八卦封印,凌空降下,企圖將玉流風困鎖其中。
玉流風立即以「乾坤旋步」,移位九宮方位。只見九道白影幻現,形成「九宮遁形」,九道光影聚成一輪循環不休的氣旋,頓時破了八卦封印。
「有來歷!」天機道長再喝一聲:「諸位,『伏魔真罡』!」
八位天將分佔八方,聞言立即揚手各自推出一道白色光波,八道光波彙集成綿綿密密的白色光潮,氣勢萬鈞地朝玉流風周身湧來。
玉流風心知這是前古仙笈——《六合寶典》所載神功的一章,威力至大無倫,當下不敢怠慢,連忙使出苦心修成的護身神罡,勉力抵擋。
只見白光與金紫光華相互輝映,二氣分庭抗禮,道不盡的燦爛輝煌。
兩光相持不下,一旁的天機道長暗驚玉流風湛深的修為,忍不住脫口再喝喊了一聲:「天將們,『鍛魔神火』!」
喝聲一落,只見白光立時轉為火紅,正是「六合神功」之中,至正至剛的「鍛魔神火」。
玉流風立即將護身神罡運至極點,咬牙苦撐。
一旁,天機道長見雙方久戰不下,終於開口說道:「玉流風,貧道勸你速速伏法認罪,或可減免刑罰!」
「休想!我即便伏法,卻絕不認罪!」玉流風傲然道:「情愛豈是罪過!?」
天機道長見玉流風身陷重圍,卻依然不失傲骨地侃侃而言,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膽識。
然而,天規森嚴,不得不將此人擒拿問罪,雖然深感惋惜,卻是萬分無奈。
「玉流風,汝既一心頑抗,休怪貧道出手了!」天機道長朗喝一聲:「呀!『太乙神雷』」倏然雙掌合併,閃電向前推出。
只聞半空「霹靂」一聲!一道金蛇般的電光,直朝陣中的玉流風飛擊而去。
金色電光衝散金紫光華,登時擊中玉流風的胸口。
「啊」玉流風慘叫一聲,被電光擊飛數丈,護身神罡頓時散離。
八位天將一同收起神功,會集於天機道長身側。
可憐的玉流風,口吐鮮血,卻仍然掙扎著想由地上坐起。
天機道長黯然一嘆。「莫再掙扎了!玉流風,束手就擒吧!」
玉流風默默垂首。他早已有所覺悟,然而臨到這一刻,卻依然不舍;不舍的是,長駐心中的伊人笑顏。
「罷了!仙兒,是你我今生無緣——」他長嘆一聲,終於放棄了反抗。
「這才是!」天機道長綻出一絲笑容。「玉流風,離開之前,你可有什麼要求?」
玉流風回首山下莊院。「能否……讓我再看她最後一眼?」
「很遺憾!此事貧道不能答應。」天機道長一抬手,由掌心幻出一隻透明光球,緩緩向玉流風的身前飛去。
只見光球愈飛近玉流風,則愈漲愈大,最後形同人身的大小。
光球飛抵玉流風的身前,眼看就要將他的身子包沒其中,倏然——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厲嘶喊劃過夜空,也止住了囚身的光球。
一道纖秀窈窕的倩影,倉皇地奔向山巔。
「仙兒……」玉流風不禁星目蘊淚,一時哽咽難言。
是的!是唐沐仙。在睡夢之中,她被一聲雷聲驚醒,好奇出外一觀,卻赫然驚見此種情景,一瞬間,心中填滿了驚恐與絕望。
玉哥要離開她了!不行!她要阻止!她必須阻止——
「不要!不要帶走我的玉哥!」唐沐仙飛撲至玉流風身上,緊緊地環抱住他。
天機道長與八天將互視一眼,為難地道:「唐姑娘,此乃天命,不得違抗。」
「我不管!」唐沐仙轉過身,以身子護住玉流風。「我不管什麼天命不天命,總之,你們不能帶走玉哥!」
只見她美目狠狠地瞪著眾人,眸中怒光騰騰,卻又難以自制地淚水盈眶。
「唐姑娘,須知人妖殊途,爾等之相會原屬錯誤,又何苦讓此孽緣繼續牽纏不休呢?」
「住口!我不管什麼孽緣、什麼錯誤,我只知道玉哥不能離開我!他答應陪我一輩子的!」
「唐姑娘……」
「我不管!你們這些壞人——」
天機道長為之苦笑,在唐沐仙的眼中,他的確是拆散他們的壞人。
「唐姑娘,人妖是不能相愛的……」他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告。
然而,這一句「相愛」卻如一聲驚雷,震醒了唐沐仙沉睡的心靈。
她終於明白——過去那種一直令她臉紅心跳、不知所措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她終於明白——那種如同墜落深淵般的絕望和恐懼,以及那種椎心刺骨的痛,究竟為何而來,又為何總是在他要離去的一刻,佔據她的心胸。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愛!
她愛他!早在他們初次相見的時刻,她便愛上他了。然而,這份稚嫩的感情,在每日的相伴相隨之中,逐日加深,終成如今的刻骨銘心。
她愛他!他是她今生的戀人,也是未來的丈夫,他不能離開她——
唐沐仙為這一瞬間的明悟而怔呆。
趁此機會,天機道長自指尖彈出一點金光,射中她的軟麻人,唐沐仙登時動彈不得。
「得罪了,唐姑娘!」天機道長歉然道:「貧道不能讓你阻擾此次任務,你的穴道再過片刻即會解開。」他將手一揮,透明光球穿過玉流風的身子,將他整個人包沒其中。
末機道長再一招手,光球飛回,逐漸縮回原來的大小;而光球中的玉流風,亦隨光球的縮小,而變成寸許的小人。
「走吧!」天機道長輕喝一聲。
但見君山頂上,瑞光再現,一朵祥雲托載著九道人影,重回無極天宇。
唐沐仙僵直的目光凝神著祥雲帶走了她的玉哥,一雙美目之中,不知不覺淚如泉湧——
「歡兒!快出來!救救玉哥……歡兒……」
唐沐仙瘋狂地敲著新人的房門。
目睹玉流風離她而去,面臨如遭滅頂的絕望,歡兒這位降落凡塵的仙女,是她目前唯一能夠抓住的浮木。
好半晌,房門終於開啟,寒飛雪披著一件外裳當門而立,他眼中所射出的寒氣,足足可嚇退百名江湖巨梟。
不過,唐沐仙對他的怒氣根本視若無睹,一把將他推開,搶入房中。
「歡兒呢?歡兒!歡兒——」她迅速一掃無人的新房,然後直朝紗幔深垂的牙床撲去。
寒飛雪連忙一把拉住她。「發生什麼事了?唐姑娘!」
「玉哥……玉哥他被人抓走了!」強忍悲哀多時的唐沐仙,終於痛哭失聲。
「什麼!?」寒飛雪聞言大吃一驚。
雖然前日玉流風已事先向他提過,但他卻也想不到事情會來得如此之快,而且是發生在他的新婚之夜,一時之間,令他也為之愕然。
牙床之上,歡兒穿好了衣裳,掀開紗幔走了下來。
「歡兒!救救玉哥!求求你……歡兒……」如同落水之人遇見浮木,唐沐仙緊緊地抓住她不放,珠淚如雨而下。
「哎呀,別哭了!仙兒,你總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啊!」歡兒連聲安慰哭泣的她。
抽噎了一會兒,唐沐仙才哽咽道:「有九個人……駕雲而來,把玉哥給……給抓走了!」她悲聲道出自己被雷聲驚醒之後,所目睹的經過。
「照你所說,那八個身穿盔甲的人,應該是仙界所派出的天將,前來執行天君的命令,擒拿罪犯的。」歡兒偏頭想道:「至於那個老道,我就猜不出是誰了。」
「玉哥犯了什麼罪?他們為什麼要捉他?」
一旁靜聽的寒飛雪輕嘆一聲。「大哥未曾犯罪,一切只源於『人妖殊途』這四個字……」
唐沐仙不服地忿道:「玉哥雖然是狐,但我和他相愛,又關他們什麼事了?」
「玉大哥他……他不是人?」歡兒聞言驚訝得直眨眼睛。
「你不知道?」寒飛雪有幾分訝異。他原以為這位自稱為「仙子」的妻子,應該可以看出玉流風的真實身分。
歡兒茫然地搖了搖頭。
寒飛雪嘆了口氣,再次體會到新婚妻子的迷糊勁著實不小。「歡兒,你可有辦法救大哥嗎?」
「對啊!歡兒,你是天君的女兒,一定有辦法救回玉哥的!」
「我雖然是天君之女,不過,事關仙界的法規,我也無計可施;更何況——」歡兒無奈地道:「我是被爹爹貶下凡間的,短時間之內根本回不了仙界。」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唐沐仙如遭雷殛,不敢置信地再問一次。
歡兒歉然地點點頭。
連最後一絲希望也已破滅,唐沐仙如同一尊被抽去了靈魂的人偶,陷人絕望與空茫。
「不過——」歡兒突然又道:「據我所知,天下間還有一人能救得了玉大哥。」
這句話讓唐沐仙希望重生,重新得回了靈魂,忙不迭地促聲問:「是誰?歡兒,你快告訴我,究竟是誰?」
「那人便是居住在宇內三十六處洞天福地之一——『靈山幻境』之內的一位仙人。」
「他叫什麼名字?『靈山幻境』又在什麼地方?」
「他複姓公孫,凡是天、仙二界之人都尊稱他『公孫先生』。」歡兒不慌不忙地說道:「至於『靈山幻境』,就在崑崙之巔。」
一旁,聽見「公孫先生」之名,寒飛雪的神情微微一動。
「我立刻就去!」唐沐仙二話不說地轉身就走。
「等一下!」歡兒連忙拉住她。「你也聽我把話說完嘛,仙兒!」
「還有什麼事?」唐沐仙不耐煩地道:「歡兒,你快說吧!我想趕快去求他把玉哥救出來——」
「別急!崑崙距此豈止千里之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趕到;更何況……沒有我的幫忙,你也進不了結界,見不到公孫先生。」
「結界?那是什麼?」
「是一種仙家術法,能阻止外人有意或無心的侵犯。」介面的人是寒飛雪。「唐姑娘,歡兒說得沒錯,你倉卒前去,的確是見不到這位前輩仙人的。」
歡兒卻訝異地望著他道:「飛雪哥哥,你知道公孫先生?」
寒飛雪點了點頭。「洞庭寒府與這位公孫先生有極深的淵源。」
經他這麼一說,歡兒這才想起在仙界流傳了數千年的傳說。
「你是玉真人的後人!」歡兒驚呼一聲。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嫁了這位傳說中的天人的子孫為妻。
「玉真人?」唐沐仙茫然地道:「那又是什麼人?」
歡兒於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故事,簡單地告訴她。
據她所知道的傳說,這位玉真人,乃是數千年前宇內正道的至尊。有一回,為了降魔衛道大業,他在正邪決戰中失去了愛妻;為了尋回愛妻,他不惜捨棄至尊的身份,投入輪迴,轉生為人。輾轉數千年,這位玉真人投生為洞庭寒府的少主,也就是百年前那位「天下第一仙俠」寒玉虹;最後,他與妻子重逢,並且平定了人世的禍亂之後,便與妻子雙雙隱去,從此不曾在人間顯露仙蹤。!—二別L。,。。。。。。。。,。。,︶。︵︵前︶︶︶︶︵?。︵。︵
唐沐仙聽得瞪大了雙眼。她自然曾經聽聞父親提起百年前這位人間仙俠的故事,沒想到傳說背後另有傳說,她所知道的故事,只是那位絕代奇人遺留在人間的一鱗半爪罷了。
關於自己先祖的故事,寒飛雪當然要比妻子來得清楚,於是肯定地道:「若能見到這位公孫先生,由他出面求情,必能獲得天君的法外開恩。」
「不錯!」歡兒也點頭贊同他的話。「公孫先生的身分特殊,凡是天、仙二界的人,都不得不賣他面子。有他出面,一定能救回玉大哥!」
「真的?」唐沐仙眨了眨滿是憂急的美目。「你確定?」
兩人一齊鄭重地點頭。
歡兒並且解釋道:「因為這位公孫先生,便是當年玉真人妻子的父親,身為天界至尊的岳父,仙界之人自然尊敬三分。」
聞言,心中頓時充滿希望,唐沐仙忙道:「那太好了!歡兒,你快告訴我通過結界的辦法!」
歡兒點點頭道:「其實,我也沒有辦法通過『靈山幻境』的結界,因為那道結界乃是當年玉真人親自設立的,威力強大無比,仙界之中,大概沒有人能夠闖入吧!」
「那——」
「別急!我雖然沒辦法通過,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道靈符,至少能使你的心音傳入結界之中,讓公孫先生聽到。」歡兒聳了聳肩,又道:「至於他願不願意見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唐沐仙頓了頓,才道:「只要能救玉哥,任何方法我都要試一試!」她的語氣充滿了決心與不顧一切的痴狂。
歡兒點了點頭,朝唐沐仙抬手一揮——只見一道金光,如急電般射向唐沐仙的身子,倏然沒入她的體內。
唐沐仙驚訝地低頭望著自己的身體。
「我已將靈符送入你的體內,只要你心念一動,靈符自然會發生功效。」歡兒叮嚀道:「要記住啊!仙兒,如果你心中的意念愈強,靈符的效用就愈大,那麼你見到公孫先生的機會也就增加了。」
「我明白了!」唐沐仙的語氣中流露出無限的感激。「謝謝你,歡兒!」
「沒什麼,舉手之勞嘛!」
「唐姑娘!」寒飛雪突然說道:「崑崙之行,在下與你同去。」
唐沐仙訝異地望他一眼,然後搖搖頭。「不用了!你和歡兒才剛新婚,怎麼可以分離開那麼久?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不行!」寒飛雪平淡的語氣卻顯露毫無轉圈的餘地。「大哥被擒之前,曾經託付我,一定要替他保護你返回唐門;如今你要前往崑崙求救,至少我該護送你平安抵達崑崙。」
「玉哥他——」唐沐仙一時美目蘊淚。一方面,感動玉流風的深情,一方面又暗暗埋怨自己太過遲鈍,竟然未能領受他的情意;一時之間,心中充滿激動與悔恨的浪潮。
歡兒突然笑道:「仙兒,你如果顧慮我的話,不如我也一起去,不就得了?」
「你?!」寒飛雪和唐沐仙一起驚訝地瞧向她。
只見歡兒得意地點頭而笑。
在無極天宇之上,縹緲雲煙深處,有一處天地間首推第一的仙家勝地「大羅仙界」。
這處聖境之中,巍然聳立的殿宇,便是司掌轉輪循環的處所——「金闕雲宮」,亦為傳說中之「天宮」。
玉流風被押解至此,等候天君的審理定罪。
終於,在「天宮」的正殿「凌霄寶殿」之上,玉流風見到了這位統領天地群仙的主宰——天君。
一襲玉袍加身,頭載金冠,面如冠玉,渾身散發著尊貴軒昂之氣勢的天君,傲然盤踞於玉座之上,俯視著丹墀之下伏地而跪的玉流風。
天機道長已當殿詳細報告了玉流風所犯之天規,遂退至一旁靜候天君宣判。
片刻后,清朗昂揚的語聲由天君口中緩緩道出:「察天狐之長——玉流風,身為異類,私探人界在先,又私自與凡人結緣於後,嚴重違反仙界律法,以上二罪並罰。但為免犯者有所冤屈,本座特地准允申辯。」語畢問道:「玉流風,你可有申辯之言?」
「沒有。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怨嘆命運太過不公!」玉流風的語氣流露出極度的不滿與感嘆:「為何身為異類,便無追求真愛的權利?」
「有!但前提是,你所追求的,該是自己的同族,而非異族之人。」
玉流風抗辯道:「情愛難道可以由心自由主宰嗎?如若可以,那便稱不上真愛了。天君,罪下無能主宰自己的情感,這也算罪錯嗎?」
「誠然!但天規如此,你抗拒無用,還是看開了罷!」天君軒眉道:「何況修道之人,原就不該沾染情緣。」
「罪下明白,罪下也曾極力剋制,奈何依舊情難自禁……」玉流風語聲逐漸啞然。
「孽緣!」天君嘆息一聲。「玉流風聽判——」
玉流風抬頭直視天君,準備聆聽自己的命運。
「天狐玉流風,干犯天規,原應判處極刑,但念其向無大惡,本座姑且網開一面,減輕其刑罰。」話聲一頓,又道:「本座判你監禁『天雷岩』十甲子,每日承受天雷極身之苦。玉流風,你可心服?」
玉流風漠然答道:「不論何刑,罪下皆甘心領受。」
「玉流風!」天君突然說道:「此刻,本座尚可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承諾割捨此情,立即回山靜修,今後永不履紅塵,本座可以免去你天雷極身之刑。」
默然片刻,玉流風答道:「請天君下令施刑吧!」
「你不後悔?」
「罪下無悔無怨!」玉流風昂然說道。
「很好!刑期即日開始。」天君朗喝一聲:「來人!將他帶下。」
玉流風默默起身,也默默接受自己的命運。
六百年對他來說,雖然轉眼即逝,但對世事如棋的人世來說,又是另一番滄海桑田。
以六百年天雷極身之苦,換取短短十一年與心愛之人聚首,他已心滿意足、無怨無悔。
今生已尋獲真愛,雖然沒能獲得圓滿的結局,至少他已明白愛人的幸福,也總算沒有虛度這段漫長的人生。
在這一刻,他心中唯一牽挂的是,伊人可會悲傷?可會難過?雖然並不是有心違背諾言,但對失信於所愛之人,他仍然感到滿心憾恨。
「對不起!仙兒,玉哥失約了!玉哥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或許她會哭吧?然而,此刻身不由己的他,卻再也不能為她抹去她的淚水。
「別哭!仙兒,也別再掛記我。玉哥唯一的希望,是你一生幸福快樂!」他喃喃祈願:「或許在轉輪之中,我們會有再相見的一天,只是,當那天來臨,你的心中已不再有我的存在……。」